------------ 全部章节 ------------ 第一章青岗村 上京郊外四十里,青岗村。 住在这里的人只有一种,精神病人。 早年间没有精神病这个说法,民间常说的就是疯子或者魔怔之类的,稍微正式一点儿,就称作脑疾或者癔症。 那个时候,没有人管理这些精神病人,他们大多数被关在家里,可怜点儿的,完全没人管,干脆听天由命,任由其自生自灭。 朝廷设立青岗村,自然另有缘由。因为住在这里的精神病人都有另一个身份,修行者。 脑子不正常的修行者如果不严加看管,那还了得? 许明被关进青岗村快四年了,不过,有趣的是,他既不是精神病人,也不是修行者。 这一切都还要从他的出身说起。 他所在的地方称作大魏朝,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朝代,老百姓是民籍,商人是贱籍,卖身者入奴籍,军人有军籍。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都有自己的位置。 修行者并不是方外之人,若非出自名门世家,最大荣耀便是玄籍,玄籍站在阶级这座大山的巅峰,不是有修为就可以成为玄籍,它是世袭制,一代传一代。 许明打娘胎里就是玄籍,大魏开国之时,许家祖上是筑基期修士,官至六品。 官是通照司的官,大魏通照司权力极大,只要是与修行者有关,或者通照司认为与修行者有关的事,它都能管,且只向皇帝交差。 只有玄籍出身的人,才能进通照司,,同样的,只要是玄籍之家,每一代至少要有一个人进入通照司为国效力。 许明父亲是金丹境界,官至四品。 修行十镜:锻体,炼气,筑基,洞玄,金丹,元婴,出神,合体,大乘,渡劫。 无论修行境界还是官场沉浮,许明父亲都算是光宗耀祖了。 这样一来,许明的前途肉眼可见,以玄籍入通照司,想努力,就用心钻营,谋个前程似锦,不想努力,就抱着祖祖辈辈的铁饭碗混吃等死。 许明是玄籍,修行是他的本分,但他仗着自己是许家的独苗,有全家人的宠爱,一直不肯修行。 撒泼耍赖,抱大腿抹鼻涕,一哭二闹三上吊,各种胡搅蛮缠的招数,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许明干不出来的。 就这样一直混到了16岁,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许家虽然算不上豪门世家,但是祖宗基业不可丢,何况许明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怎么能任由他继续胡闹下去? 这个时代施行早婚,大多数人在16岁都已经为人父母了。 父亲觉得许明有必要成家立业了,家庭与事业,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结果,许明修行上出了岔子。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修行的时候,许明觉得身体像是被人一下一下敲断一根又一根骨头,钻心刺骨的疼痛,在身体不同部位出现,而且源源不断。 这种痛楚,不似人间,如堕地狱。 全家人一下子都慌了神,这种痛苦大罗金仙也撑不住啊,这还怎么修行? 赶紧找人吧,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玄籍可以继承,官位可不是随便继承的,如果许明不能有一身修为,将来恐怕只能做一个刀笔小吏,终老一生。 数代人的积累,才有如今的四品官身,若是丢了,那许家可就没落了。 于是,为了给许明治病,每天从各处找来的大夫,平日里交好的修行者,在许府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这么持续了有一个月,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老皇帝驾崩,新帝继位,就连通照司的老大,“司空”之位也换了人选。 父亲因此不得不埋头于官场,可是,没等他逍遥几天,母亲说了一个坏消息,婚事有着落了。 成家也好,立业也罢,总不能两手空空啊,有一样能办成也是好的。 订了婚事的这家姓吕,书香门第,两家世代交好。 其实,两家早有婚约。 当初,宋吕两家的夫人同时怀孕,立下约定,儿女们同性结拜,异性结亲。 后来,吕家家主因为性格耿直刚烈,言辞激进,又恰逢一场文字狱,结果落得家破人亡。 吕家女子吕夜阑成了孤女,在一远房亲戚家长大。 许家曾经多次寻找吕夜阑未果,直到最近才有了消息。 母亲特意派人上门,说明两家的过往,吕夜阑也同意嫁过来。 只待吕夜阑入京,二人便可成亲。 双方通信往来,再加上路途遥远,这一番折腾,日子就过去许久,足足两个月,吕夜阑才入京。 她入京那天,站在许府门外,看到的却是许府被兵役团团围住,许家从上到下,从老到幼,均是披枷带锁。 当今圣上下旨,许家抄家流放,贬入奴籍。 看着许家人一个接着一个上了囚车,吕夜阑心中万分凄苦。 她幼时家破人亡,本指望往日渊源和一纸婚书能带给自己一个家,万没想到,自己这个新媳妇还没来得及认门,公婆一家已是阶下囚。 真是时也命也。 看着眼前的破落模样,她不由得双目通红,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将手抬到胸前,露出皓腕,手腕上是一只玉镯,那是许明母亲托人带给她的信物。 她不停的轻微抖着手腕,渴望许家有人看到,得到一些回应。 许明父亲看到了她,皱了皱眉,突然回头抓着一个兵役的手,大声哀求道:“我儿许明自幼娇生惯养,没吃过苦,他去了那青岗村还请多加照顾,拜托了,拜托了。” 说着话,父亲简直快跪下去了。 兵役先是一愣,他琢磨自己也不认识许家人啊,怎么突然找上自己,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 你许家已经倒霉了,别拖我一个不相干的人下水啊!与许家交恶的人现在都在边上看热闹呢,若是让他们误会了,以后没好日子过。 兵丁想到这些,立刻怒了,抬脚就把许父踹翻:“滚一边去。你儿子是小疯子,你是老疯子,我看你们全家都是疯子,你们是好是坏跟我有什么关系,老老实实进囚车,否则别怪老子棍棒伺候。” 父亲也不言语,从地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回到队伍里,排队上囚车。 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了,那些话是说给吕夜阑听的。 ------------ 第二章要成亲了 谁也想不到,许家抄家流放,唯独许明被判了个关进青岗村。 抄家流放不是什么喜事,也不会广而告之,而且四品官在王侯将相遍地走的上京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若是没有许明父亲这句话,吕夜阑又无从打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在哪。 毕竟,流放服刑的地方不是谁想去就能去,被流放的人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吕夜阑就算追寻到流放之地也什么都得不到。 那么,本应一同被流放的许明,为什么偏偏要去青岗村呢? 新帝登基不久,朝堂动荡,无论哪个衙门,落马官员不在少数,当时的刑部尚书为此次动荡上了一道奏折,其中,提到了许明。 折子上说,此子先天不足无法修行,且平日里满嘴胡言乱语,每每有异于常人之举,令人难解,实则患有癔症,乃疯癫之人。 许家访遍名医高人,亦不见丝毫好转,可见其病入膏肓,药石难医。为显新帝仁厚,且重视玄籍,望陛下免去许明流放之苦,准其终老青岗村。 青岗村里,许明无所事事,就剩下胡思乱想了。 他是一个穿越者,觉得穿越众如果开一个比惨大会,自己那个冠军应该不是问题。 首先,别人穿越都是逆天改命为所欲为,自己却无从掌握自己的命运,打出生那天起,除了继承家业别无他路。 其次,无论主观上还是客观上,他都不能修行,这算是领到了名噪一时的“废柴流”剧本。 最后,世事如洪流,抄家流放,贬入奴籍,非己所愿,非己所能抗争,这算是领到了传统的“家破人亡流”剧本。 不过,在这个过程当中,没有什么人站出来嘲讽他,显得不够深刻,没有人衬托他的凄惨,委实有些遗憾。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人真是倒霉到底的时候,别人会觉得看你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走在马路上,看见一坨臭狗屎,哪个正常人会自己跑上去踩一脚? 那么接下来,许明觉得就该拿“退婚流”剧本了。 三大剧本齐聚,在青岗村过着无期徒刑的日子,说是惨绝人寰也不为过。 在吕夜阑找到许明的时候,他向姑娘表示,依大魏律法,癔症之人不可成亲,以免祸及后人。 许明倒不是迫切的想要退婚流剧本,也不是嫌弃吕夜阑,那是个漂亮又懂事的小姑娘。 他的抗拒,来自脑袋里的现代人观念。 十五六岁的年纪,大概就是初中刚毕业的样子,两个素未谋面的高中生就成两口子了? 但是,他的命运似乎从来都不会顺他的心意,必须伴随着纠葛。 吕夜阑根本听不进去,姑娘表示,别跟我废话,我已经许给你们老许家了,老娘生是许家人,死是许家鬼,想悔婚,门也没有。 用许明这个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古人很多时候都是愚忠,愚孝,愚义。 吕夜阑这个是愚贞,古代不成亲是不能进一个被窝的,此乃礼法,许明娶不了妻,她也不可能做出有违礼法的事情,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 但是,许明肃然起敬,不要说谁有钱谁就是大爷的现代,即便在这个恨不得把礼法供奉起来的时代,吕夜阑的忠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匆然,四年就过去了。 许明每天和一群精神病呆在一起,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一个正常人。 万幸,吕夜阑村里村外两头跑,照顾他,陪伴他,给了他极大的宽慰。 当许明越来越接受吕夜阑的时候,吕夜阑带来一个消息。 她要成亲了。 这一天,上午约摸着才到巳时,许明就光着膀子,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他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村里乱逛,无期徒刑的生活无聊至极,但是,他有心事。 心事当然是家人。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没有归属感。 人常常是没有归属感的,换个国家,甚至换个城市生活,都会让人觉得无所适从,何况他换了一个世界。 虽然前世记忆会让他觉得在这里的生活很别扭,但是,从小到大,家人的宠溺,父母无私的爱,逐渐的倒也让许明内心真正认可这个家,可如今,家没了。 四年了,当年的事,他依然想不通。 当官要站队,要结党,许明很清楚。 据他所知,父亲跟随的是当今通照司的司空,以站队而言,父亲的选择非常英明。 司空自然应该保许家,如果司空都保不住许家,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人毁了许家? 既然要毁掉许家,又为何是流放,而不是灭族?铲除对手却又不斩草除根,为什么? 这还只是有些说不通,而他进青岗村则实在荒谬。 许明对父亲在官场上的事情所知甚少,但也知道父亲和那个刑部尚书没有交情。 他家里来来往往的名医高人都是为了搞清楚他为何难以修行,可是在刑部尚书的折子里,那些人都被说成给他治疗癔症的人。 刑部尚书好大的胆子,冒着把身家性命都赔进去的风险,指鹿为马,欺君罔上,硬是把许明送进青岗村。 若是那些人走漏了风声,甚至主动说出实情,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要说好处,许明不用遭受流放之苦,要说坏处,就算皇帝大赦天下,把天底下所有的坏人都赦免了,许明也不在赦免之列,只能老死在这个村子里。 这算是帮他,还是害他? 可惜,他走不出青岗村,刑部尚书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其中古怪更是无从探究。 细细想来,家中旧人发配为奴,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至于父母,都不知道在那流放之地能不能活的像个人。 最可气的是,当年为何一夜之间落魄到这等地步,至今没有丝毫头绪,更不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 许明越是想不通,越是着急,就越是烦躁,越是烦躁又越控制不住自己去想,简直就是个死循环。 他正心中憋闷的时候,吕夜阑来了。 这几年,吕夜阑一边照顾许明,关心他在村里睡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诸如此类。 另一边还要在村外忙着活计。 没办法,许明在村里饿不死,她可是要自己讨生活的。 ------------ 第三章我要嫁人了 好在她是大家闺秀,又是书香门第,琴棋书画不在话下,识文断字,甚至教书讲学也没有问题。 女子无才便是德,可那说的是平民,有钱有势的家族,女眷们都是要知书达理的。 给女眷找个男子做先生多有不便。 吕夜阑有些才学,又是女子,年幼时便开始经历生活坎坷,锻炼了她坚韧的性格,她做了一位女先生,日子过的还不错。 平日里,吕夜阑到村里的时候都很平和,可是,今天吕夜阑的脸上明显能看出来不痛快,燥郁的情绪已经外露的很明显。 因为吕夜阑再过三天就年满二十岁了。 二十岁很重要。 大魏律法记载,凡二十岁无亲家者,府衙许之。 用大白话说就是,无论男女,到了二十岁如果还没成亲,那么,官府出面做媒,娶谁或者嫁谁都由官府说了算。 怎么会有怎么会有这种法律? 但确有其事! 在历史上,通过法律强制百姓早婚,一直到了清朝还存在,几乎贯穿了整个封建社会。 为什么鼓励早婚? 为了生孩子。 古代新生儿成活率低,人的死亡率高,平均寿命低。 关键在于,古代科技落后,核心生产力就是人,完全是人多力量大的完美体现。 古人们首先就是鼓励,除了有官方组织的相亲大会,还有奖励政策。 这大魏朝也有惩罚,二十岁还不成亲,首先就是罚款,不结婚也要为国做贡献。 如果罚款还不行,那就坐牢。 官府逼婚不是今天才开始,但是,吕夜阑一直都没有对许明讲过,讲有什么用呢? 许明连青岗村都走不出去,徒增烦恼罢了。 本来嘛,吕夜阑没有太在意此事。 这几年,吕夜阑收入不错,隐然一副小富婆的模样,对于不成亲导致的罚款,她还是犹有余力的。 在她的的想法里,先交罚款,拖上一年,也许这一年能有转机呢。 那么,吕夜阑今日的愁云惨雾从何而来呢? 这几年四处教人,吕夜阑倒也交下了几个知心朋友,其中一个朋友就告诉她,交罚款的想法太天真了。 四年来,吕夜阑出落的是端庄秀丽,在这个女子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代,像她这样生的漂亮,又每天到处走动的女子,实属异数。 在上京脚下太平度日的老百姓眼中,她是个火树银花一般的奇女子。 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如此出挑,那就会惹来觊觎。 平日里,吕夜阑来往的全是富贵人家,众多觊觎者都因为不想惹麻烦,而打消了念头。 真正付诸行动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叫李长荣,一个叫甄建。 李长荣敢下手自然家世不一般,李家乃是皇商,那是跟皇家做买卖的,而且,李家不是那种远在天边搞土特产的皇商,那是皇城根底下的皇商,来往皆是权贵,财雄势大。 甄建倒是没有强娶吕夜阑的打算,但是,他是李长荣的舅舅,也是负责执行婚嫁制度的媒官。 李长荣有家世做靠山,有甄建这个助纣为虐型人才,舅甥二人狼狈为奸,那是如鱼得水。 俩人都商量好了,甄建出面打官腔逼迫,吕夜阑若是不从,李长荣便把她强抢了去。 李长荣把生米煮成熟饭,甄建把官面上的手续做足,不给吕夜阑交钱粮的机会,这事儿就成了。 到时候,把无亲无故的吕夜阑往家里一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然想把她怎样就把她怎样。 这一番打算如果悄无声息的做了,也就成功了,毕竟吕夜阑没有察觉到。 坏事儿就坏在李长荣这个草包身上,自以为十拿九稳,不免胸有成竹的张扬起来。 他虽未明着到处宣扬,但是,吕夜阑的朋友也是皇商出身,因缘际会之下,二人碰上了,被朋友发现了端倪。 这位朋友可是七窍玲珑心,稍一琢磨就想出了其中关键。 一般来说,这种事有人发现了也不会说,吕夜阑说到天上去也就是个女先生而已,没有吕夜阑还有张夜阑,王夜阑,没必要为她得罪李家。 到底是朋友,相交一场,她不忍吕夜阑如此命苦,就悄悄把事情对吕夜阑说了。 两个贼子明面上是执行朝廷法度,人心似铁非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 吕夜阑终究是弱女子,她除了唉声叹气又能怎样? 村里是家族世交结下的婚约,但也是无法履行的婚约,村外是狼狈为奸的逼婚,这不要了亲命了吗? 带着这种心情,吕夜阑进到屋内,眼神扫视,看见正躺着的许明,小脸噌的一下就红了,因为许明正光着膀子呢。 她抬起手,将衣袖遮在眼前,口中语气很是不善:“都已经巳时了,你竟然还赖在那里,衣不蔽体,真是不成体统。” 许明也烦着呢,闭上眼睛挪了挪身子,没起来,更像是找一个舒服点儿的姿势。 他嘴里不咸不淡:“起床干嘛?除了上茅房,这村里有什么事需要起床?” 一句话把吕夜阑噎的心窝直疼,也顾不上害羞了,啪的袖子一甩,气哼哼的说:“告诉你啊,本姑娘要嫁人了。” 许明这才扭头看过来,四年来第一次听见这种话,他点点头:“噢,想通了?看上谁了?生的俊俏吗?多大了?家世怎么样啊?” 这话就不够许明贫的,姑娘都被气哭了:“看上你了,你能娶我吗?什么叫想通了?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嫁与旁人。” 女人一哭呀,许明就没办法了,赶紧坐起来,哄着:“哎哟,今天这是怎么了,大早上的,谁惹着你了?” 姑娘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的说起话来:“你我两家本就有婚约,我若悔婚便是不孝。” “我流落在外,许家二老多年寻找,还不介意我家道中落,我若违逆二老意愿,便是不义。” “谁知道你个挨千刀的是歹命,被人当作癔症沦落至此,我若一走了之便是不义。” “四年相守,你竟盼着我嫁与他人。我倒宁愿当初你也去那流放之地,大不了跟你一起挨那风刀霜剑便是,何至于如今这般难熬。” ------------ 第四章装糊涂 要是按往日里许明的嬉闹性子,肯定要问问有没有不忠的事,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就凑齐了呀,可是,眼前情景实在让他不敢造次。 他赶紧认错,哄劝。 忙活了好一阵,吕夜阑才止住眼泪,瓮声瓮气的把事情原委都说了一遍。 许明听的是一脑门子官司,这辈子活的挺窝囊,但是上一世对暗箱操作巧取豪夺这种词体会很深刻。 他沉默良久,眉头紧锁,平复,再紧锁,认真的说出一句话。 “你,住到我这里吧。” 这句话一说完,吕夜阑楞了一下,紧接着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 实在不像话! 这是什么年代?沾衣裸袖便为失节呀。 许明的意思肯定不是睡一个被窝,但是未婚男女住在一个院子,到哪也说不出理去,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 吕夜阑是书香门第,远比一般人家女子还重视礼法,不要说做这种事,想都不敢想,现在听到这种馊主意,想想还真是刺激。 一时之间,吕夜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正踯躅着,就听屋外院子当中有人说话:“本官甄建,是负责百姓婚嫁的官员,今日前来乃职责所在,吕姑娘,咱们院中说话吧。” 此时外面院中来的不止甄建一人,有那么二三十位衙役,每个衙役手里都拿着水火棍。 人群正当中是身穿五品官服的甄建,体态臃肿,挺着仿佛十月怀胎的大肚子,脸上肥肉耷拉着,满面油光。 五品官在上京这地方都不入流,但是别小瞧了他,他小日子滋润着呢。 甄建的职权很吃香,最起码的一点,每年,上京以南三十里的觉明山娘娘庙,都要举办庆典,说是庆典,其实就是相亲大会,尚未婚配的男女们借着这个机会见上一面。 时间,人员,场地,流程,各种安排都是甄建做主。 哪家的小姑娘,小子,能见还是不能见,都是甄建手拿把攥的事情。谁想要在这里面弄出点儿猫腻,让自己小辈与某户人家的小辈亲近亲近,少不得就要孝敬孝敬甄大人了。 别看是芝麻小官,再有钱有势的人家也是笑脸以对,轻易不会得罪。 屋里面,许明听到甄建这个名字,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前,顺着缝隙往外面看,看清院中情形。 吕夜阑双手抓着裙摆,微微有些颤抖,不知所措,甄建看没人搭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不着急,把话又说了一遍。 这是官面儿上的事,要有规矩。 官就是手里有权能办事,面儿就是不管如何龌龊的事情,都要办的漂漂亮亮,还要把官的面子维护了。 如果甄建一上来就说:“吕夜阑,我是来抓人的,赶紧跟我走,我外甥等着跟你睡觉呢。” 那这事儿就算砸面儿了,这么当官也就没几天好日子了。 许明知道,人家把面子做足,自己这边再拖下去,人家做什么都好看,哪怕是闯进屋里绑人。 他看看吕夜阑:“叫你呢,出去吧。” “你就这么把我卖了?”吕夜阑这个气呀,若不是紧要关头,说不得要不顾斯文打他一顿。 “不是。”许明摆摆手,给她一个鼓励又安慰的眼神:“没事儿,别慌,你先出去,跟他胡搅蛮缠的扯皮,拖时间,我马上也出去,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把你带走。” 吕夜阑这才走出屋子,到院中对着甄建轻轻施了一礼:“见过甄大人,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这不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甄建哈哈一笑:“吕姑娘,何必装作不知,法定之期已到,本官职责所在,还请姑娘顺了我大魏律法,随我去办婚嫁之事,本官定当竭尽所能,为姑娘安排一门好亲事。” “依我大魏律法,官府许婚需年满二十岁,小女子今年十九。” “三日之后,吕姑娘便年满二十。” “那不是还有三天吗?” “官府许婚,总要做些准备,马虎不得,吕姑娘乃人中翘楚,总要挑选一番,寻一个合心意的才是。” 吕夜阑言语一滞,她心里哪有当官的那么多弯弯绕绕啊,看来要撕破脸了。 她微微沉吟,下巴轻轻扬起:“依大魏律法,我是可以交钱粮免除官府许婚的,三日之内,还是在此处,小女子凑齐钱粮交予大人,定不会让大人为难。” 小姑娘很不配合啊,甄建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了,面色愈加冷峻,场间的气氛愈加沉重。 这个时候,许明闪亮登场。 他蓬头垢面,光着膀子,下身只有一条亵裤,脚上挂着破破烂烂的布鞋,左手一个陶制的盘子,右手一把柴刀,风风火火的走出房门。 他这个身份是用不了金银瓷器,只有用泥土混合烧制的陶器,便宜,碎多少都不心疼。柴刀不是他的,住进青岗村的时候,柴刀就已经在屋里放着。 许明看看吕夜阑,看看甄建,点点头:“忙着呢?我手上有活儿,你们继续。” 说完,他就直奔院子里那口水井去了。 大家知道这村里都是疯子,不需要干活儿啊,这位如此有生活气息的样子,是个什么状态? 许明谁也不理,自己从井里打水上来,把陶器盘子扣在井沿上,泼上去半桶水。 然后,举起柴刀,迎着太阳反复的擦拭,这把柴刀已经四年没用了,早已经锈迹斑斑,看不出本来面目。 随后,他把刀放在泼了水的盘子上,开始磨刀。 ------------ 第五章通照司 人要是跟疯子一般见识,那就没智商了。 不过真的有个实在好奇,忍不住的衙役就问:“喂,你干嘛呢?” “废话,磨刀啊。” “磨刀干嘛?” 许明的手停了停,抬头冲着这伙人阴仄仄的一笑:“杀——猪——” 所有人当中,最胖最像猪的就是甄建,不由自主的,所有人都看着甄建。 甄建都被看的心里发毛了,他有些心虚的回头看官差,官差们握紧手里的水火棍,没有迈步往后退,但是脚底板在地上轻轻的往后蹭。 大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青岗村的疯子都是修行者,没有人知道许明不是修行者。 如果许明真的暴起伤人,衙役们说不定会扭头就跑。 甄建当时青筋暴起,眼神冷冷的扫了官差们一眼,官威十足。 这一眼把大家瞪清醒了,众所周知,为了管理这些特殊的人,每个关进青岗村的修行者都被封印了修为,和普通人一样。 许明再怎么样也就一把柴刀,这么多人在一起还怕一把柴刀吗?再者说了,以后还指望这位甄建大人吃饭呢。 于是,众衙役齐齐往前走了一步,簇拥着甄建。 这个举动让甄建瞬间安全感十足,腰背又挺直了,神气劲也回来了,说话也硬气了:“吕姑娘,何人婚配,何人交钱粮,本官自有定夺,你还是随我走吧。” 吕夜阑的硬脾气也上来了,满面寒霜:“我若执意交钱粮呢?” 甄建一声冷笑:“那可由不得你,来呀,将她…”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许明打断了,许明把刀在腿上抹了几下,把磨透的锈迹擦去,举刀向天,口中念念有词:“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念叨完金庸先生的霸气语句,许明开始像京剧演员一样在院子里面走柳,口中没完没了:“哇呀呀呀呀~” 院里所有人都跟着紧张起来,要说抓住许明,谁都怕挨第一刀,不抓,说不准什么时候柴刀就劈过来了。 直接抓吕夜阑,吕夜阑肯定挣扎,场面一乱,刺激到许明,那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许明心里也苦,早上没吃饭没喝水,这会儿自己又是磨刀,又是走柳,又是瞎叫唤,嗓子都快劈了,脚底下也有点虚。 可除了吓唬人,他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时之间,场面僵持不下。 甄建想想李家这个靠山,心底发狠,不能就这么让一个疯子给吓唬住,二三十人还怕你不成? 他狠狠一咬牙,大喝一声:“动手。” 许明也大喝一声:“爷今儿跟你拼了。” 他们这个打架不像那些修行者,你一刀我一剑,你一个法宝我一个神通,它和街头泼妇薅头发抓脸没什么区别。 衙役们有人奔吕夜阑去,吕夜阑尖叫着拼命跑拼命躲。 有人围着许明想上又不敢上,许明举着刀就奔甄建去了,他追,甄建跑,他们都插翅难逃。 场面热闹至极。 天下事无巧不成书,自打许明进青岗村以来,除了吕夜阑就没见过村外的人,今天来了外人搞事情,还来了两拨。 一阵整齐,有力,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传来,随着脚步声音,第二拨搞事情的人来了。 这些人身穿整齐划一的鲜亮制式服装,衣服上身收紧,下身飘逸,头上是无翅的官帽,显得人无比精神,再加上结队而行,威势十足。 能有这种服装和精气神的,只有一个地方,通照司。 队伍领头的这位,姓叶,名青书。他来自通照司,官称佥事,五品。 这伙人一进来,瞬间就控制住场面,院子也显得拥挤了,主要是甄建这拨人拥挤,直接被挤到旮旯去了。 通照司的存在已经有点儿白色恐怖的意思了,宵小闻风丧胆,可止婴儿夜啼。 甄建的职权再怎么吃香,遇到通照司也乖的跟鹌鹑似的。 通照司里的人自然也是形形色色,叶青书是典型的笑面虎,走进院中丝毫没有架子。 他满脸的微笑,抱拳拱手:“辛苦,辛苦,辛苦,还有位大人在呢,不好意思,打扰了。” 甄建躬身连忙还礼:“岂敢,岂敢,那个…通照司公务繁忙,下官这便回了,以免贻误了大人的紧要事。” 同为五品官,甄建要自称下官,连对方名字都不敢问,可见通照司平日里的跋扈。 叶青书虽然显得温和,但实际对甄建是谁毫无兴趣。 他摆摆手客气着:“不碍事,大家都有差事,要有个先来后到嘛,本官可以等,你尽管办差便是。” 谁敢让通照司的人等着? 甄建赶忙再施礼:“下官这便回了,告辞。” 说着话,他急匆匆的往外走,恨不得用跑的,眨眼间消失在院子里。 叶青书不以为意,笑呵呵的看着许明“:本官奉通照司司主之命而来,有要务要请兄台走一趟,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启程吧。” 虽是如此,可语气毫无商量之意。 甄建怂了,跑了。 许明倒是硬气:“凭什么跟你走?我不!气死你,我就不!” 吕夜阑以手扶额,都没眼看他这副作死的样子。 叶青书养气功夫很好,一脸的春意盎然:“这可就由不得你了,你不肯走,是非要我们抬你回去吗?” “当真要抬?” “当真。” “那你等着。” 许明说完话,一扭身躺地上了,然后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一副要抹脖子自杀的样子。 吕夜阑被吓一跳,把叶青书的话抢了:“别胡来,你这是干什么啊?” 叶青书脸上笑容也没了,直勾勾盯着许明。 许明一脸无辜的说道:“我肯定不能让你抬我走呀,所以,我躺好了,脖子一抹,等我咽气了,你们想怎么抬就怎么抬。” 叶青书脸上的笑容又浮现了,很明显,许明闹情绪呢,他老神在在的说:“为什么不肯让我们抬呢?” 许明抬手指着院外:“刚才那孙子是来抢我媳妇的,你把他放跑了,你是坏人,我不能跟你走。” ------------ 第六章半点不由人 哦,问题出在这了,吕夜阑蹲在许明身边,刀是冷的,她眼眶是红的,心里是热的,许明分明是想借着通照司的手把逼婚之事解决。 叶青书赶忙回头冲手下喊道:“把那孙子弄回来!” 甄建怎么都想不到,许明敢以死相逼玩这么一手。 在院子里的时候,甄建就心虚着呢,一来,他做的是亏心事,二来,跟通照司沾上边的人,哪个不是非死即伤的? 他默默警告自己,不管通照司来干什么,事情了结之前,绝对要躲许吕二人远远的。 结果,他还没跑多远呢,就被抓回院子了。 许明用刀指着甄建,面无表情的对叶青书说:“我能弄死他吗?” 甄建听的差点儿没跪下,但是心里一想,通照司再大的胆子,也不能明着放纵他人杀害朝廷命官。 果然,叶青书摇摇头:“有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便是。” 许明也摇摇头:“那不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得打他。” “大胆,本官乃朝廷命官,岂能任你这疯人殴打,朝廷法度何在?朝廷颜面何在?”甄建一脸的正气凛然的说道。 叶青书说话轻拿轻放是做样子的,自然还要讨价还价,甄建肯定不会死在这里,他也不允许,而且,谁也不愿意得罪人,将来甄建把事情讲出来,自己要占着理。 还是那句话,官面儿很重要。 甄建呢,他以为叶青书跟自己是一伙的,并且认为自己手里这点儿权力肯定对叶青书有吸引力,通照司的官也是人呐,也要结婚生子啊。 所以,他觉得自己又行了,又开始抖官威了。 不过,他的官威让叶青书很不开心,有我在呢,轮得到他说话吗? 叶青书没回许明的话,只是转过身笑呵呵的对着手下说:“中午了,咱们通照司再紧要也是活人呐,不吃也饿,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先吃饭。” “是。”众人答应一声,从怀中拿出通照司特供的随身吃食,大口吃起来。 通照司不是随便招摇过市,那是规矩森严,办差就有办差的规矩,既然任务是找许明,那在把他带回去之前,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去馆子里吃肯定不可能,必须在这看着他。 但吃饭是一个态度,有人问甄建为什么挨打,那就是吃饭呢,没注意。 明目张胆的坑人,还让你无话可说。 许明揉着拳头,看着甄建一脸狞笑:“嘿嘿嘿,那么,接下来…” 没等甄建做出反应,许明抡圆了胳膊,冲上去给甄建一个大嘴巴“啪~”。 就这一巴掌下去,甄建的脸就肿起来了,许明厉声喝问:“说,我为什么打你?” 甄建已经眼冒金星了,都有耳鸣了:“啊?你说什么?” “啪~”许明又是一个大嘴巴打过去:“说,我为什么打你?” 甄建这回听清了,但是原因不能说呀,他还在打官腔:“你好大的胆,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你以为疯人便可没有王法吗?” “啪~啪~啪~” 许明踹倒甄建,骑在他身上,大嘴巴就跟不要钱似的,抽的那叫一个过瘾,抽一个嘴巴问一次。 甄建兀自死撑不停高喊:“我乃朝廷命官,竖子敢尔,我乃朝廷命官。那位大人,快来救我呀~” 吕夜阑这时候动了,走上前来,摆出一副拉架的样子:“哎哟,这可是当官的,你别胡来,有话好好说。”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吕夜阑和喜欢胡来的许明在一起久了,性子也有变化,她看上去是拉架,实际上脚没闲着,小黑脚丫在甄建身上好一阵报复。 官?打的就是官。不仅打你,还得让你自己说,为什么挨打,该不该打。 俩人一起上,甄建没一会儿就招架不住了,嘴中哀嚎:“我不该逼婚呐,我不该来这里呀,哎呀你们别打了。” 许明手上没停,嘴也没停:“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否则,今天咱们得死一口子。” 那肯定是甄建先死啊! 甄建心态崩塌,只得把自己和李长荣那点儿狼狈为奸的龌龊心思都说出来了。 许明听后,仍不罢休:“你个王八蛋,你自己说该不该打你。” “哎呀,该打~别打啦~手下留情啊~” 这话说的,到底打还是不打?甄建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叶青书在旁边把一切看个明白,走上前来:“行了,差不多得了,真把朝廷命官打死了,也是个事儿。” 拉开许明,他又对甄建说:“赶紧的吧,给个交代,否则我也拦不住他。” 甄建这会儿魂都快丢了,躺在地上有上气没下气:“我这就回去写公文,吕姑娘婚嫁之事由她自己做主,官府不再干涉。” 有了这个答复,叶青书也表示可以担保,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事情既然已经办了,许明也就没理由继续撒泼了。 其实,他听说要被通照司带走,心情很复杂。 四年了,他没有迈出青岗村一步。 走出去,他才能找到刑部尚书,他才能救被流放的父母,他才能查找当年迫害宋家的真凶,他,才能娶老婆。 可眼前这个机会太模糊了。 此一去,可能转眼就被送回青岗村了,也可能换个地方看押起来。 如果这次出村与当年迫害宋家的真凶有关,可能仇人觉得时候到了,干脆就把他弄死在外面了。 可是,出不出村由不得他。 ------------ 第七章祸起青楼 叶青书没有把许明带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堂堂正正的去了通照司万法院。 许明生平第一次见到号称“天罗地网”的万法院院长汤俊臣,他从没想到这样的官职,绰号,名字,会属于一个女人。 一个满头银发,老态龙钟的女人。 这位汤院长名声一向不好,天罗地网不是夸她惩奸除恶,而是嘲讽她最擅长罗织罪名,只要她惦记上谁,不管有罪无罪,保证那人会有一个让她满意的罪名。 从外表看,汤俊臣和其它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什么区别,唯有一双眼睛,明亮,亮的仿佛能直接刺进人心,挖出心底潜藏的所有秘密。 她正用这双眼睛看着许明,看的许明心里发毛,许明吞了口唾沫:“你有事儿说事儿,别光看啊,看的人怪不好意思的。你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一般人知道她的身份,被她这样看着,早就慌得不行了,许明还能耍嘴皮子。 汤俊臣眼中浮现一丝笑意,似乎对许明的反应还算满意。 她轻轻开口,声音比她的相貌还要苍老:“你认为,一个人做过什么,才算是一个坏人?” “额。”许明支吾了,这算什么问题?是要唠家常吗? 他沉吟半晌:“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 “还有呢?” “敲寡妇门,挖绝户坟,打老头,骂老太太,抢小孩糖葫芦。” 叶青书站在汤俊臣身后,越听越不对劲儿,脸上止不住的抽搐,这小子居然敢拿院长开涮! 他赶紧阻止:“住口,此处不是你嬉笑之地!” 汤俊臣似乎没往心里去,和颜悦色的对许明提出下一个问题:“你听说过一个叫郭妃烟的人吗?” 许明还真听说过,在村里面听来的。 村里有一个叫黑水的女人,没人知道她的真名字,反正大家都这么叫她。这个女人是许明的克星,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打许明。 黑水自幼在外闯荡,经历过很多事情,许明很喜欢听她讲那些事情,其中就包括郭妃烟。 郭妃烟不是什么神秘的人,相反,她名气很大,大到令人发指。 若论江湖之远,郭妃烟是世间十三个最顶尖名门大派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还有三百小宗门联名悬赏,要她项上人头。 若论居庙堂之高,世间有两种国家,一种是通缉郭妃烟的,一种是连海捕文书都不敢发的。 郭妃烟是公认的,纵横捭阖三百年,世间最难缠的女人。 许明点点头:“她那么大名气,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可不认识她啊。” 汤显祖目光一凛,森然之气四溢,语气不善的说:“你不认识她,但她认识你,并且指名要见你。” “不见不见。”许明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是疯子,不是傻子,跟这种人有交集没好果子吃。” 大魏朝也是通缉郭妃烟的,可是从没听说有人能抓到郭妃烟,通照司自然也抓不到她,许明不明白,怎么会有让两人见面这种事? 不管怎样,这种浑身灾祸的强人还是离远一点儿好。 汤俊臣容不得许明打退堂鼓,不容置疑的反问:“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吗?” “必须见?” “当然。” “那我有条件。” “我尽量满足你。” 许明在心里琢磨了半天,觉得把该想的都想到了才开口:“当年我家破人亡,刑部尚书闻不宣保着我进青岗村,免了我流放之苦,他对我有恩。万一郭妃烟想要我死呢?那我就什么都干不了了,所以,我要先见闻不宣一面。” 汤俊臣好像听到笑话一般,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声:“闻不宣?他一年前已经死了,这个条件要等你死了才能实现,自己下地府找他去吧。” 死了? 唉,手里就这么一个明显的线索,就这么没了? 许明失神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我必须换一个。” “说吧。” 许明拿手一指叶青书:“我能弄死他吗?” 这句话叶青书可熟,怎么闹这么一出? 他苦笑着说:“你发疯也别捎带我呀。” 许青一脸认真,语气严肃道:“咱们俩人有仇,早就结仇了,我得把仇报了,不然心里不舒服。” 他没撒谎,俩人确实有仇,这个仇叫祸起青楼。 许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以前的生活方式全部被改变,这里电脑和手机都没有,就剩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 百无聊赖之中,他想起有两样东西,上一世属于违法,这一世合法,就是青楼和赌坊。 既然已经穿越,许明认为必须要带着批判性的眼光,去唾弃一下封建社会的糟粕。 他也是恰逢其会。 那个夜晚,上京背景最深厚,名气最大的芳华馆在办一场盲选诗会。 规则很简单,想参加诗会就写下诗词交过去,芳华馆会将作者名字遮住,在诗会上拿出来供大家品评。 不论家世,财富,样貌,仅以诗词评人。 如果写的不好,自然无人问津,如果写的好,自有馆中姑娘以琴曲吟唱,广为传播。 不仅如此,最当红的姑娘也会挑选自己最中意的诗词,选诗即选人,被选中的才俊会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下,入姑娘闺房一叙。 许明心说,在穿越大军中,文抄公比比皆是,都臭大街了,这还不简单吗?咱不会写诗词还不会抄吗? 抄,剽窃,这是有技巧的。 不是说抄个“明月几时有”震惊四座就完事儿了,一来,突然冒出这种等级的诗词会招惹许多麻烦,二来,要弄清楚诗词的受众。 许明从来都不认为文人狎妓有多么风流。 有本事的都在考功名求官职,当官的都在谋前程,哪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啊? 一定是官场失意,求功名而不得,有抱负不得施展,甚至本质上只是爱狎妓的人,才有闲工夫有心情做这个。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要写青楼女子喜欢的诗词,才是有用的诗词。 这就让许明想起两位声名赫赫的“青楼派”诗人,一位是柳永柳三变,一位是唐寅唐伯虎。 两位都是前辈高人,别人逛青楼,大把的砸钱也未必有多少收获,这两位,不仅不花钱,还能收钱。 ------------ 第八章从前有座山 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许明准备借鉴一首:“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当然,抄不白抄,剽窃是可耻的,我可是读书人,读书人的怎么能叫抄呢,这是借鉴,许明在把词递上去的时候,把署名写成柳三变,心中默念,前辈高人,今晚您扬名立万的时候到了,请助晚辈一臂之力。 毕竟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求求前辈自然也得应该的。 柳永的词本就是以婉约见长,此一首更是婉约到极致,果不其然,姑娘们被撩拨得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连芳华馆的头牌都被迷得娇喘吁吁了。 许明一切思路都对,也都很顺利,花魁洛九娘的闺房他也进去了,但是,不到片刻,他就被人扔了出去,道理和李长荣觊觎吕夜阑一样,花魁呀,喜欢的人多着呢。 许明碰上一位混不吝的世子,什么诗会不诗会,世子觉得自己想要哪个娘们儿,就必须要哪个娘们儿。 别的世子不敢在芳华馆胡来,他可以。 因为他叫高继,他父亲是军方第一人,更是大魏朝唯一的异姓王,靖北王高承徽。 叶青书是和高继一同去的芳华馆,说白了,就是给世子做狗腿子,世子在花魁闺房内享乐,叶青书把许明扔到芳华馆后巷一顿暴揍。 时隔多年,叶青书早就不记得这种小事,何况许明的模样相比当初已经变化了不少。 在来万法院的路上,许明突然想起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他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把人弄死,可是他憋屈啊,自己报仇都不知道该找谁,唯一明显的线索还断了。 他就觉着,当初通照司没有保许家,自己不好过,这帮人也别想好过,不管对方想怎么利用自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先痛快了再说,发泄一下心中的邪火。 许明和叶青书在一边掰扯青楼这点事儿,汤俊臣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慢慢的,叶青书发现不对劲了,这样矫情是在耽误差事啊,无论他心里面如何不在意郭妃烟和许明能不能见面,但是院长在意啊。 再怎么误事也不能当着院长的面啊。 他无奈摇了摇头,妥协的说:“行了,许明,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着。” 许明大嘴一撇,拽的跟什么似的:“我得打你,你不许挡,老老实实挨打。” 叶青书心里这个委屈啊,他认为自己打别人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那么久的事情了,今天拿出来翻旧账,还有王法没有? 可是,天道好循环,苍天饶过谁。 通照司中从未上演过的场面出现了。 一介凡人暴打金丹境界的佥事。 只见动手之人张牙五爪状若疯癫,时不时还能听到佥事大人委屈的声音:“哎,别打脸,你别薅我头发啊…” 好一番折腾,许明终于停手,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他实在是打不动了。 他抬眼看着汤俊臣:“行了,我痛快了,见郭妃烟吧,还有,我饿了,给我弄点儿饭。” 当着万法院院长的面,打她手下,还让她弄点儿饭,叶青书实在是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可是院长脸上没有丝毫生气。 叶青书被打的那叫一个惨,被折腾的鼻青脸肿,衣衫不整,挨完揍还要给打人的买饭,委屈的都不行了。 许明本以为,郭妃烟自然是不可能被抓到的,应该会有个约定好的谈判地点之类,万没想到,郭妃烟就在万法院的后院。 万法院的后院另有乾坤,那里有一处天柱阁。 传闻中,有一天柱贯穿三界,凡登天柱者,登至最高处,入天门,便可成就大道。 不过如今只是一个传闻,现在只剩下一个天柱山,说是天柱崩塌而成,也正因如此,自天柱崩塌,至今一千八百年间,再无一位修行者飞升。 天柱山有一个神奇之处,从天柱山的大裂谷采集矿石,以炼器之法炼之,可以得到天柱神铁。 此神铁可做武器,被伤到的修士,若是修为不到金丹境界,立刻真气四散,无法凝聚,无法运行,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就算修为在金丹之上,也影响甚大,唯有大乘境界,渡劫境界的修行者方可抵御。 天柱阁,通体由天柱神铁打造,气机自成。外表看上去与普通楼阁无异,实际上,所有的修行者关进去都会变成普通人。 郭妃烟此时就在天柱阁内。 叶青书在前面领路,许明在后面跟着,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拿着碗汤,边吃边走。 这天柱阁里面,有一个特殊的楼层,整个楼层是一道阵法,天柱神铁是里三层外三层,阵法的正中间就锁着郭妃烟。 整个这一层,只关着她一个人,能拿来限制人的东西都给她用上了,也唯恐她跑了。 进到这一层,许明只远远看了郭妃烟一眼,扭头就走。 叶青书没明白怎么回事儿,恍惚了一下才追上来:“你怎么回事儿?跑什么?” 跑什么?能跑就得跑呀! 在所有人眼里,许明都是浑浑噩噩活到二十岁的疯子,但是,他自己知道还有上一世呢,上一世的许明可谓见多识广,几多坎坷,各色人等都接触过。 他眼光毒着呢,今天这位,一打眼就知道是招惹不起的人。 论外表,一个字,美。 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四大美人还各有千秋呢,郭妃烟不一样,至美近妖,不管什么喜好的人看见她,都会觉得太美了,这是个妖女。 论感觉,一个字,仰。 都说女人修气质,男人修气场。 郭妃烟往那一坐,仪态万千,渊渟岳峙,哪怕低头看着她,都会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俯视的人。无论什么角度,自己都在仰视这个女人。 许明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 他冲叶青书摇摇头:“这娘们儿肯定弄不过,不能见。” 叶青书急了,拽起许明的衣领:“不见是吧,别吃了,让我打一顿,我不能让你白打了我,然后,你自己去院长那里自刎谢罪。” 许明再一扭头,走回去了,自杀太不划算了,还是见吧,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 第九章当年事 俩人进来,坐在郭妃烟面前,许明还是那个死样子,一手包子,一手汤,翘着二郎腿。 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你就是郭妃烟?听说没人抓到过你,但俗话说的好,常在江边站,没有不湿鞋,被抓了怎么还不安分?爷就是许明,说吧,找爷什么事?大事办不了,小事不给办,不大不小瞪眼看。” 郭妃烟虽然看起来狼狈,但是整个人沉稳大气,岿然不动,从许明一进门就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双眼之中说不出柔和,道不尽的暖意。 许明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在那里耍碎嘴子,郭妃烟丝毫没往心里去。 她淡淡的说:“变高了,变壮了,嘴也更贫了。” 许明心里咯噔一下子,要说人有没有变化,一定是见过两次以上,有对比,当初什么样,现在什么样,才能说出这个话来。 他心里一个劲儿的琢磨,没见过啊,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要是见过,肯定有印象,而且印象会非常深刻。 可是这也没法问,叶青书还在边上站着呢,万一说出点儿什么不能让别人听的,那就坏了。 想到这,许明也不吃了,硬着头皮说:“我还变帅了呢,你就没瞧出来吗?别废话,你到底想干嘛?” 郭妃烟没有应许明这个玩笑,而自顾自道:“这上京里,有一百三万人,十个时辰之内,会有一半人丧命。” 汤俊臣也好,叶青书也好,凭什么任由许明疯疯癫癫啊? 就是因为这句话,郭妃烟要见许明,不明就里的通照司哪敢胡来? 而且,可怕的地方在于,不知道哪一半人死哪一半人活。 这里是天子脚下,王侯将相满街走,能人异士随手抓,豪绅富商多如牛毛。 尤其现在是春天,有那么一句话叫“臭沟开,举子来。” 每年春天,清理下水道,井盖都翻开,水沟里面的淤泥,阻塞的垃圾都要掏出来,整个上京臭不可耐。同时,每年春闱文试武试也该开始了。 上京里能闻到臭水沟味道了,大家就知道,参加科举的文人武者马上就会成群结队进上京。 这个时候,如果死上一半的人,经济,朝堂,都会受到很大打击,如果举子们死伤一大批,国家人才难以为继,更是会败掉大魏朝至少十年的气运。 想要破这个局,郭妃烟表示,必须把许明带来。 在见郭妃烟的路上,叶青书把其中利害都对许明说了,也不知道这个疯子听懂没有。 许明的反应表现的很平淡,冲郭妃烟轻轻点头:“嗯,听说了,想想就惨的慌,用句文言词形容就是,关我屁事?” 聊天呀,如果有答有应,就能聊的起来,许明这是直接把话头往地上摔,夺笋啊。 叶青书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这货刚把所有人祸害一通,真到用上他的时候,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用手推了推了许明,小声的说:“必须跟你有关系。” “行行行,有关系,我现在姓圣,我叫圣母,行了吧!”许明一脸的不耐烦。 “圣母是谁?” “你懂个六啊?闭嘴!” 郭妃烟波澜不惊,有本事的人,别说把话头扔在地上,就是扔进十八层地狱,也能掏上来。 她微微扬起下巴,俯视他人的感觉更盛:“许明,从你走进万法院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离不开这半城的待死之人。” “凭什么啊?我又不住城里,我家里上京四十里地呢,你们硬把我薅来的,早知道要死一半人,我才不来呢。” “那是因为你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我都这德性了,还能有什么处境?”许明歪着头,梗着脖子,满脸的不服气:“你说说,我听听,你要是能说服我,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说不明白,爱谁死就谁死。” 可能是觉得许明的挑衅很幼稚,或者是她实在太厉害了,能够看透许明疯癫背后的另一副面孔。 她温和的笑着摇摇头:“你还记得当年的许家故人吗?” “忘的了吗?” “他们已经全部都死了。” “啪…哗啦…”许明手里的汤碗,包子,全掉地上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有些魔怔的重复道:“都死了?” “如假包换。” “我那小书童,家里的小丫鬟,还没我的年纪大呢,就算被卖掉了,怎么能…怎么就…不应该啊?” “死是不分男女老幼的。” 许明有些神游天外,脑子里都是过往的生活,怎么跟家奴院工捣乱,怎么把小书童弄哭,怎么把小丫鬟撩拨得又是脸红又是撅嘴。 山水一重重,往事一幕幕。 他怔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唉…四年了,物也非,人也非,追不回来了,回不来。” 见他转过神来,郭妃烟又问:“你还记得当年的圣旨吗?你父母被流放到何地?” 说起这个来,许明就没有好心情。 流放,生不如死。 大魏朝开国以来,记录在案的流放之刑,能够活着到达流放之地的犯人不到一半。 流放十个人,有五个人在路上就死了。 死亡的原因很多,比如犯人心事过重,路途劳顿,导致生病,没人管这个,照样每天像赶牲口一样的驱赶,死了就死了。 流放之地大多是穷山恶水,流放的囚犯都是只能徒步行走,还要戴着枷锁,还要遭受差役折磨,很多人都是被折磨致死。 囚犯就算活着到了流放之地,过的都不是人的日子,完全就是人形的牲口。 许明这会儿也没有起初那股飞扬跋扈的劲儿了,只是淡淡的回应着:“记得。他们是去披甲族的领地,在那个穷山恶水里做苦工,也不知道在那边有没有安稳日子。” 今天注定是许明遭受打击的一天。 郭妃烟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忍,言之凿凿的说:“他们不在披甲族。 ------------ 第十章天柱苦,天下苦 许明有些懵,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又错了?自己是彻底疯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他反复回忆几遍当时的情形,才不是很确定的说:“不能吧,我当时听的真儿真儿的啊,肯定是披甲族。” 郭妃烟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正式的公文里,你父母是发配到披甲族,他们也确实去了那里。” “但是,他们只在披甲族停留了一个晚上,在那里办完了流放之刑的所有手续之后,便被人押解着,沿披甲族东北方向继续走下去,历时21天,进了天柱山。” 许明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一脸惊惧,去哪也不能去天柱山啊。 那可是天底下最艰难的去处,有人曾这样描述: 天柱寒苦天下所无,自春初到四月中旬,大风如雷鸣电激咫尺皆迷,五月至七月阴雨接连,八月中旬即下大雪,九月初河水尽冻,雪才到地即成坚冰,一望千里皆茫茫白雪。 天底下就没有比那里更恶劣的地方了,一整年都没有好时候,那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这个消息太震惊,以至于许明现在脑子已经想不了太多了。 他忽略了一件事,什么人那么大胆子,改变了皇上流放判决,把他父母送去了天柱山。 闻不宣欺君,而这个人是抗旨。 许明现在满脑子都是天柱山,不停在心里面跟自己念叨,没事的,没事的,父亲是金丹期修行者,一定会守护母亲平安,他们一定会好好的。 他用自我催眠的方式,拼命打压心里的恐慌,才让自己稍稍安定了一些。 可是,郭妃烟的话只会将他推向深渊。 她只是稍作停顿,便继续说道:“从披甲族领地到天柱山的路上,你母亲去世了。” 许明的情绪本来就是勉强克制,这一句话听到耳朵里,直觉血液沸腾直冲天灵盖,差点儿没晕过去。 他噌的站起身来,浑身颤抖,胸膛剧烈起伏,气喘如牛,两只眼睛都快瞪出血了。 许明伸手指着郭妃烟,手指头快戳在对方鼻子上了,声嘶力竭:“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我家里人都死了,我父母怎么可能会在天柱山,我爹那是金丹境界的修行者,肯定会保护我娘。” “你空口白牙说的,我不信,你拿出证据来。” 许明打心底里,希望自己是对的,也想别人认可自己的说法,如此,内心才会稍稍得到些安慰。 他一回身,冲着叶青书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说上京死一半人就死一半人啊?你们怎么什么都信?” 许明可忘了,说出这些话的人叫郭妃烟,人的名树的影,郭妃烟名声太大了,她说出来的话不在于真假,而在于通照司不敢不信。 当然,通照司也不是盲目的相信,自然是已经验证过,如何验证的,叶青书自不必说,他需要做的是回应许明。 笑面虎这次没笑,他严肃的说:“我们验证过许家旧人的尸骨,毫无错漏,确实都死了。还有,你母亲当年确实已经死在去天柱山的路上。” “通照司有明确记载,负责押送的人有六个,算上你父母一共八人。” “那场袭击中,五死,一重伤,两个轻伤。你父亲受了轻伤,你母亲是死亡的五人之一。” “还有,你可能并不知道,你母亲是元婴境界的修行者,可沦为囚徒的修行者会被封印一身修为,不是你父亲保护你母亲,而是你母亲用卸甲秘术破开封印,保你父亲一命。” 卸甲秘术,元婴修行者玉石俱焚的招数。 严格来说,这是一种只有极少数人才会的邪法。 修炼此法的修行者会一直停留在元婴境界,必要之时,元婴强行脱离肉身,在一刻钟的时间里,施术者的能力堪比合体境界。 不过,此法一出,身消道陨,形神俱灭。 在过去的四年里,许明每天脑子里都在做着无数种猜测,最好的情况,最坏的情况,他觉得自己都想过了。 可是,他想象不到平日里温婉的母亲也是修行者,比父亲修为还要高,他想象不到,许家如今只剩他和父亲还活着。 听完叶青书这些话,许明噗通就跪下了,他想哭,但是没有眼泪,他想喊,没有声音,整个人连身体都僵硬了。 大悲。 过了半晌,许明才从嗓子眼儿里面几不可闻的道出一声:“娘啊…” 叶青书心说,这位千万别出事儿,不然半城的人都要陪葬。 他赶紧把许明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捋顺前胸,拍打后背,碎碎念一些节哀之类的废话。 忙活了许久,许明才勉强有个正常人的样子。 他眼珠子通红的盯着郭妃烟说道:“说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 许明疯魔的这一阵儿,郭妃烟一直用担忧的眼光看着他。 此时,郭妃烟担忧尽去,恢复平日里的模样:“这半城的百姓,你要接住。” “我若不接呢?” “通照司不是善堂,就凭你知道这件事,就凭你亲眼见到我被关在通照司,你就活不了。” “我若接呢?” 郭妃烟成竹在胸:“你若接,此事全由你来办,无论成败,我保你重获自由,天上地下任你去,你想知道的一切,你想做的一切,任你施为。” 许明知道,跟郭妃烟拧到一块儿,那是玉皇大帝脑袋上蹦迪,作上天了。 可是,许明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 许家为何被抄家流放? 自己为何被关在青岗村? 短短四年,许家之人为何都死绝了? 父母为什么被带去天柱山?何人在抗旨? 是什么人袭击父母,害的母亲殒命? 若不恢复自由,这一切恐怕永远无从得知。更重要的是,到了如今,至少应该把父亲救回来。 他已经没有选择,咬着后槽牙说:“行,这事儿我接了,你说吧,半城的人,六七十万之巨,怎么就要死呢? ------------ 第十一章赶尸 “呃…”郭妃烟沉吟了一下。 许明伸手一指她:“别想,别琢磨,你要是现编瞎话我可不用你啊。” “我在想,怎么说这件事,才能让你听懂。” 许明立马就不高兴了:“瞧不起谁呢?有什么听不懂的?你是要用外语说啊?英语,日语,韩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你自己挑,我什么都行。” “郭妃烟愣了一下,微微皱眉。 她在通照司被捆成这样都没有皱一下眉头,结果被许明整懵了,她上哪学这些去啊?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她稍微反应了一下:“这些我不会。” 许明立马翘尾巴了,转头看着叶青书,趾高气昂的说:“来,你挑一样。” “我,我也不会呀。” “完了。”许明拉着长音,嘴撇得跟八万似的,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样子:“不行了吧?都不会是不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对吗?我跟你们说…” “行了,可以了,差不多了,以前怎么没觉出来你这么贫呢。”郭妃烟连连摆手,制止了许明继续下去的胡闹。 十个时辰,半城人的性命,还是这个紧要。 这事儿要是想说明白呀,使使劲儿,能追溯到上古时期去,但是现在谁都没那个闲工夫,郭妃琢磨了一下,先把技术问题解决一下,先说明杀人的办法是怎么来的。 上京以南2400里,湘州。 湘州西部,这里有一支上古遗民,叫做土夷族,上古时期,土夷族曾经辉煌一时,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落魄了,才被驱逐到了湘州西部。 土夷族与修行界最大的关联,是有一门秘法——赶尸,赶尸之法很多,唯独土夷族与众不同。 赶尸是他们的民俗,家家都赶尸,而且只赶家人的尸,爷爷去世,父亲赶爷爷的尸,父亲去世,儿子赶父亲的尸。 赶尸的目的是保家宅安宁。 湘州西部有独特的环境,这个驱逐之地山套着山,林套着林,还有终年不散的毒障,一般的蛇虫鼠蚁,土夷族有办法解决,可除了这些,山林之中各种精怪猛兽层出不穷,不断伤人害命。 族人们在老祖宗的传承里,找到一个办法。 人将死之时,家人们会找来族中的大祭司,在一边等着,等这个人汗如油,喘如牛,就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开始施法。 大祭司用死者儿子的鲜血化开朱砂,在死者两只脚的脚底,天灵盖,分别画上符箓。 然后,大祭司盘坐在地,将死之人被横着摆在大祭司面前。大祭司掐起法诀,念起本族秘咒,看准将死之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大祭司骤然起身,用孝布盖住所有的朱砂符箓,完成最后的咒语。 这个秘法的第一步就算完成了。 众所周知,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了之后,肉身与魂魄分开,再入轮回。 秘法的作用,就是强行在尸体内留下天灵一点残魂,脚底两点残魄,尸体是死物,不能直接拿来用,需要残魂碎魄来修炼赶尸之法。 为什么要用儿子的鲜血?以后,这具尸体只有儿子可以操纵。 土夷族会通过各种办法将尸体炼成钢筋铁骨,无坚不摧,然后,通过赶尸,解决精怪猛兽的侵害。 这套秘法是土夷族独有的,概不外传,但是,在二十七年前,有人盗走了这套秘法。 三年前,湘州以外的地方发现了这套秘法的痕迹。 湘州往东三百里的淮州靖县,一夜之间,整个县只剩下一千多人还活着,剩下的全死了。 按理说,如此大事,当地一定变成怨气冲天的厉煞之地,可是,通照司大队人马赶到当地一看,风和日丽,云卷云舒。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遍地都是死尸,尸体表面龟裂纹路布满全身,说不出的诡异。 这件大案震惊朝堂,通照司查了三个月,只能解释两件事。 第一,死者都是灵魂被人用古怪法子弄碎了,灵魂与肉身剧烈撕扯才在尸体上形成龟裂之态,而死者连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残忍至极。 第二,无数尸体中找到了一点点与土夷族赶尸秘法相关的线索,但杀人方式绝非赶尸秘法。 这桩悬案,至今是压在通照司头顶的一块石头。 郭妃烟现身,告诉通照司,当年犯下大案的凶手来了上京,要将上京变成当年的淮州靖县,想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带许明来见她。 按照郭妃烟提供的线索,通照司找到一具尸体,在尸体身上,叶青书发现了与赶尸秘法极为相似的符箓,凶手就是附身在这具尸体上,进了上京。 从而,验证了郭妃烟所说之事绝非虚言。 听郭妃烟讲完这些,许明摸着下巴说出心中的疑惑:“你这个说法有漏洞啊,欺负我什么都不懂是吗?” “有何漏洞?” 许明这么些年一直在青岗村,平日里四处转悠,村里的修行者虽然都是疯的,但是给他讲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所以,他发觉得这件事不对。 他伸出两根手指:“至少两件事有问题。” “首先,人要想走出方圆百里,需要有路引,从湘州到淮州没有路引还好说,这里可是上京,层层关卡,没有路引,哪有那么容易进来?他哪来的路引呢?” “其次,我听人说过附体之类的办法,人家都告诉我了,被附体的人身上,一定能发现异于常人的地方,他是怎么掩盖异常,骗过众多耳目的呢?” 郭妃烟点点头:“你说的都对,他之所以能进上京,是因为我帮了他,我把他带进上京的。” “哎?不对不对,你等会儿,你让我捋捋。”许明立刻终止谈话,坐在那里思考起来。 他琢磨了一会儿,有些错愕的说:“凶手偷了土夷族的秘法,研究了一个大规模杀伤的套路,在靖县大杀四方。” “你知道这个凶手是谁,你知道凶手要干嘛,还把凶手带到了上京。” “然后,你现在又把我找来,让我去抓凶手,让我背这个锅,你不把凶手带来,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 第十二章过江诡 “你这分明是利用那个凶手,做了扣主意玩我啊!” 许明说话很文明,心里面很不文明,他已经骂街了。 通照司,郭妃烟,还有直接把一个县屠了的那位强人,这帮人凑一起就是神仙打架,把我卷进来,真是缺德他妈给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 我就是条鱼,还是最倒霉的池鱼,城门失火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把我架火上烤,我招谁惹谁了?我真的好难啊。 我要掰扯掰扯,我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他们。 郭妃烟什么场面没见过,被点破也不脸红,根本不在乎这个。 她摆摆手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不管是不是扣主意,你不都已经被扣上了么,既来之则安之。” 叶青书也道:“你就别纠结这个了,咱们时间可不多,要是坏了事儿,你也好不了。” 得,兵和贼成一伙儿了。 许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们呐,你们道德上有问题,知道吗?行吧行吧,那你说,这灭霸是怎么回事儿,上哪找他去,接下来到底怎么办?” 灭霸打个响指死一半人,这凶手还真和他有点儿像。 “灭霸是什么?”叶青书像个好奇宝宝般的问道。 “说了你也听不懂,赶紧说凶手吧。” 提起灭霸的是许明,不让问的还是许明,把叶青书憋的够呛,却又无暇计较。 说到凶手,其实并不复杂。 凶手真名叫裘全,有个绰号,叫过江鬼。 整个大魏朝的国土,有一条大江名为横江,江水横切大魏版图,将大魏一分为二,横江以南为江南,横江以北为江北。 裘全本来是江北人,也死在江北,但是,他死后入了鬼道,以亡魂之身修行,并且去了江南。 所以,别人叫他过江鬼,因为他真的是鬼。 三十年前,裘全到了江南,游历各地,他来的目的,就是找一些与鬼道有关,与魂魄有关的秘法,法器等物件。 赶尸秘法是他偷盗所得,类似的事情,他做了很多。 如果抛开正邪善恶,裘全是一位难得的鬼道天才,把各种秘法,阵法,法器整合到一起,造成那么大的伤亡,这不是一般鬼修能做到的,做到这一步,既要天赋,也要努力。 许县之事,并非一时兴起,裘全其实就是跑那做试验去了,上京才是他的目标。 为了做试验就杀了那么多人,可见他有多疯狂。 也不知道裘全是着了什么魔,许县那么成功还不满足,在那之后,他又闭关几年,经过一番苦心钻研,才有今时今日的行动。 讲完裘全,郭妃烟终于说出最关键的话“裘全抵京的第一件事,就是绑架靖北王高承徽的儿子——高继。” 许明点点头“:好的,我可以不管这事儿吗?” 他肯定不想管啊,一来,高继他当年抢了他的花魁,二来,高继这个二世祖的坏名声,在上京无人不知,欺男霸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他坐马车走在路上,看见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顺眼,直接就招呼人家“:快来,过来躺会儿来,我这儿什么都有,可舒服了。” 摊上这么个货,靖北王还能好的了? 因为高继的胡作非为,无计其数的人上奏折弹劾靖北王,万幸有个好爸爸,否则,高继死一万回都不多。 许明听吕夜阑说,靖北王都受不了这个儿子了,把他送到鸠玄峰去了。 天下爹娘疼儿女,靖北王与王妃二人把这个独生儿子都宠上天了,当爹的下不了手,干脆送出去让别人管教。 上京以北二十七里是安定河,过了河再走七八里就是鸠玄峰,鸠玄峰上有一位高人。 高人名叫黎泰,他是先帝的太傅。 太傅就是皇帝的老师,按辈分算,当今皇帝要称呼黎泰为师爷。 这个帝王家的师徒关系,不好处理,黎泰算好的,受先帝重用,但是到了现任皇帝,魏仁帝这里,那就不行了。 站在朝堂上,师爷和徒孙的意见不一致,师爷站出来反对,这个皇帝还怎么当? 自古以来,都讲究天地君亲师,黎泰虽然是臣子,但是他也是“师”,这种矛盾很难处理,尤其是,黎泰对魏仁帝多有不满,干脆,辞官而去。 一别两宽,各自心安。 靖北王觉得这位可以,皇帝都能教,何况是自己的儿子呢。 叶青书听明白裘全要干什么,也知道高继在哪,他哪还管许明乐意不乐意啊,不等许明再闹,他直接把许明拽出天柱阁。 然后,他一边派人通知靖北王府,一边点齐人马准备去鸠玄峰。 通照司这个点齐人马不是找几十个差役兵丁就出门了,重点在于高手。 叶青书金丹境界,五品,佥事。 汤俊臣出神巅峰,二品,万法院院长。 三品和四品去哪了呢? 到了元婴境界,那就算大修行者了,大部分都是挂个三品四品的官职,平时一般没事儿,人家根本不露面。 今天,算是用着各位大能的时候了,叶青书赶紧去请。 许明也没闲着,在一边跟人话家常,有趣的是,跟他一起聊天的一共有三位,都是青岗村的。 通照司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四个人明明都在一个村,但是通照司派了四队人马,用最快的速度,分别把四人带到通照司。 他们来此地的原因都一样,郭妃烟的要求。 因为意外的出现了一个甄建,所以,许明耽搁了,他是最后一个到的,等许明到达通照司的时候,其它三位都已经聊完了,此时才遇见彼此。 头一位,就是每天吃饭,睡觉,打许明的黑水姑娘。 许明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人姓黑,黑水二字只会让他想起一个地方,上京东北方向两千里的黑水关。 他更好奇黑水的疯从何而来。 平日里相处,黑水给许明的感觉有些酷,有些傲娇,其它还都不错。 过去四年,两个人有事儿没事儿都要打一架,打架的结果通常有两个。 一种是走流程,黑水不下狠手,慢慢打,俩人你一拳我一脚,打的不亦乐乎,黑水一招一式都是在给许明喂招,其实就是在身体力行的教导许明。 另一种就是秒杀,一个照面,许明就躺地上起不来了。不仅如此,未来几天都别想好过。 ------------ 第十三章青岗村四霸 吕夜阑伺候他的时候总埋怨:“你没事儿招惹那个疯女人干嘛?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时间久了,挨揍的次数多了,许明终于在黑水身上发现问题了。 平日里,许明被打急了,自然没什么好话,甚至开打之前就要叫嚣一番,挨打都挨出经验来了,没好话可以,叫嚣也可以,可是不能说:“你弄不死我。” 只要话里带上这几个字,他立刻被秒杀。 许明不是精神科医生,无从去判断,只能凭上一世的知识储备和生活经验去猜,许明就猜想,这个女人是不是有创伤应激障碍?一受到某些特定的刺激就会发飙? 于是,他乐呵呵的问:“郭妃烟找你干嘛?她没刺激你吧?你怎么没把她弄死?” 黑水没好气的瞟了许明一眼:“我修为被封,你让我在通照司内杀人?你是盼着郭妃烟死,还是盼着我死?” “啊对对对,那咱换个机会下手。”许明点点头,接着问:“你跟郭妃烟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找你?” “她是我的任务目标,我曾经刺杀过他,结果当然是失败了,那个女人很厉害。” 许明的小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好家伙,刺杀郭妃烟,这个事儿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勇气可嘉,刺杀失败还能活下来也是不容易。 许明又问:“那郭妃烟把你找来干嘛?” 黑水看着许明,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当然是参与她安排的事情,我既可以离开青岗村,又可以近距离接触她,早晚有机会一击必中。” 许明一阵失笑,这两个女人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明显就是抬杠,两人还偏偏就杠上了。 许明接着去找下一位,这位的地位就不同了,黑水最怕的就是这位。 他叫白锦绣,一个白白嫩嫩的小朋友,名字也像女人的名字。 白锦绣平时不爱说话,也不搭理人,天天自己玩自己的,他连看别人一眼,都是拿眼角去看,就像是在偷看一样。 许明很熟悉这种感觉,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确认,白锦绣是自闭儿童,有一个非官方说法,自闭症的人,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事情的专注力远超常人,与天才一线之隔。 出于好奇心,许明没事儿就观察他。 白锦绣玩的东西,还真不是乐器或者画画之类的常见东西。他摆弄的都是术数,阵法,炼器,养蛊,,一副学术型人才的样子。 跟许明接触的久了,白锦绣或多或少的有些改变,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学会翻白眼儿了,一个学术型人才,遇到黑水这样的莽撞人,说上一句“粗鲁”,再翻个白眼儿,那真是嘲讽效果拉满。 黑水就很无奈,许明皮糙肉厚随便揍,白锦绣本身就瘦,还体弱,一巴掌拍下去,可能这辈子都起不来了。 黑水只能忍,可是她那个暴脾气,忍受这种嘲讽,那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白锦绣跟许明的关系又不错,只要许明一挨揍,白锦绣就是那副死样子,不屑的崩出一句“呵…女人,粗鲁。” 然后,再翻上一个白眼儿。 黑水还不能打他,在村里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许明还跟着捣乱,把姑娘欺负的都不行了。 许明凑过去,搂着白锦绣的肩膀:“小白,你也刺杀郭妃烟啊?” 小白拿眼角瞄了一下黑水,翻了个白眼:“不是。” “那你来干嘛?你欠她钱啊?” “不欠,不是钱。” “是不欠,还是欠的不是钱?” “不是钱,师父欠的。” 跟自闭症说话,是挺费劲的,许明琢磨了一下:“你师父欠郭妃烟的,现在郭妃烟找你还债,你把这个债认下了,是不是?” “是。” 许明心说,好你个郭妃烟,自闭症你也欺负,无情的女人。 许明再去看第三位,这位和许明三人就不一样了。 这位叫马藏花,外表看上去年约六十,跟街边的大爷似乎没什么不同,事实上,他是个五品官,青岗村的村长。 老马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和异性交朋友,他现在第二大的爱好就是欺负小白。 平时没事儿,老马和小白坐在一边看黑水暴揍许明,一边看,老马一边给白锦绣讲自己年轻时候的那些风流韵事。 老马从自己十四岁那年开始讲,这么多年了,还没讲完呢,可是把小白烦的不行了。 最可气的是,老总是念叨小白,说小白不开窍,没姑娘喜欢,这辈子可能要打光棍儿了。 只要老马一张嘴,小白就想赶紧跑开,不过,一物降一物,老马最烦的就是许明。 许明喜欢抽烟,不是吸烟有害健康的那种烟。 这里有一种爬墙植物,叫天麻藤,天麻藤的叶子,摘下来晒干,卷好之后可以当烟抽,有镇定,安神,助眠的作用。 这几年,许明一直被家仇所困扰,情绪总是不稳定,睡眠也不好,所以,比较依赖抽烟带来的帮助。 为了抽烟,许明有事儿没事儿就去偷老马的宣纸,把宣纸裁成条,卷烟,老马发现之后,给许明弄了个烟斗,但是没用,许明用不惯烟斗。 结果,一偷就是四年,不管老怎么藏匿,许明都能把宣纸偷走。 此时,老马见许明向自己靠过来,主动递过来一根烟,兴高采烈的说“来,到我了,问问我,为什么在这儿?” 许明把烟点上,不屑的撇撇嘴:“你还用问吗?咱四个谁不知道谁啊,你肯定是看郭妃烟长的漂亮,又走不动道了是不是?” “嘿嘿…”老马搓着手,满脸不好意思:“也不能那么说,咱们青岗村四霸天办事儿不能缺了谁,我不放心你们三个去,咱也是有义气的人,对不对。” 青岗村四霸天这个绰号是许明取的。 其实,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四个人是一条完整的鄙视链。 许明偷老马的宣纸,老马欺负小白没女人缘,小白嫌弃黑水粗鲁没文化,黑水日常暴揍许明。 再加上四个人平时总在一起玩,还有村长撑腰,许明就提议,以后四个人就号“青岗村四霸天”。 其它三位对这么俗气的绰号都很抗拒,今天老马突然承认了,其它三个人纷纷鄙视。 ------------ 第十四章世子可真刑 许明拿手指头点着老马:“少来这套,你能给我递烟,指不定你这老家伙心虚成什么样儿了,你瞧你那点儿出息吧,色胆包天。” 小白头偷瞄老马一眼,翻了白眼儿:“呸~…” 黑水很干脆,活动活动肩膀“:走流程还是直接秒?” 眼看着四个人又要像往常一样闹起来,叶青书连忙走了过来:“几位,咱们该出发了。” 许明大手一挥,喊道:“来呀,兄弟们,拔剑吧!” 叶青书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一个大跟头,赶紧拦住许明。 他疑惑的问:“你乱喊什么玩意儿?拔哪门子剑啊?” 许明摊开双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都是修行者吗?拔剑呐,御剑飞行啊,咱们嗖的一下就到鹫玄峰了啊,然后嗖的一下就把那个搞基的弄回来了啊。” “什么搞基?乱七八糟的,你爹金丹境界,你见过他飞吗?不入大乘,哪来的御剑飞行?”叶青书一阵头晕。 他觉得自己早晚会被许明弄出癔症来,青岗村的大门仿佛正在为自己打开,许明正在招手让自己进去。 他强忍住掐死许明的冲动:“就算能飞,也没有马跑得快,等你飞到鹫玄峰,黄花菜都凉了,别废话,赶紧上马出发。” 叶青书带着通照司一位出神,两位元婴巅峰,青岗村四霸天,再加上一众玄籍佥丁,风风火火的出发。 三十多里路,时而尘土飞扬,时而泥水飞溅,风驰电掣一般,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黎泰老大人的家。 下得马来,叶青书架势十足,招呼一声:“来呀,将方圆一里给我团团围住,若有异常,立刻禀报。” 佥丁们领命而去,叶青书带头,来到黎府门前,叩打门环“铛、铛、铛、” 很快,门打开,出来一位小童,满脸不耐烦的说:“不管你们是谁,来的不是时候,赶紧走。” 叶青书满脸微笑,上前一拱手:“抱歉了,走不得,通照司办差,十万火急,还请通报黎老大人一声。” “不是我拦着你们,现在什么事儿都不行,通照司也不行,真的不是时候,你们赶紧走。”这么说着,小童脸上急得都见了汗了。 半城人的性命在那等着呢,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叶青书手按腰间长剑,准备硬闯。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院子里面传来苍老而愤怒的暴喝之声“:朽木不可雕也,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然后是一阵杂乱的响动,也不知道里面在干嘛。 随着响动,有一个年轻的声音传出来:“先生,我错了,我不敢了。” “你若知错,怎会如此荒唐,当我黎府是任你胡作非为之地吗?给我滚出去,告诉靖北王,老夫才疏学浅,高攀不起这大魏第一异姓王。出去!出去!” “先生别打,我真知错了,先生别打。” 院里面的热闹,随着阵阵吵闹,离府门越来越近。 开门的小童一脸焦急:“你们都听见了吧,现在真不是时候,你们赶紧走吧。” 话音刚落,小童就被一个身影撞到了一边,摔了个狗啃泥。 被轰出来的人,就是高继,里面咆哮的老者正是黎泰老大人。 只见高继衣衫不整,蹭了好多尘土,好生狼狈,一个护卫在他身边护着,但也只敢护着,唯恐动作太大,误伤了黎老大人。 院内,一个身穿便服的老者,此时须发皆张,满脸愤怒的潮红,浑身颤抖,犹自骂个不休。 许明上前一步,把地上的小童扶起来,拉到一边:“你跟我说,这是怎么了?” “我…我…不…不知道。”小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借口。 许明悄悄在他耳边说:“你告诉我怎么回事儿,我不告诉别人,我帮你们解决高继。” 小童眼睛一亮,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他,他非礼黎小姐。” “黎小姐是谁?和老大人什么关系?” “黎清蓉,先生的孙女。” 叶青书在一边偷偷听着,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高继真是胆大,黎老大人乃是文坛宿老,世子再怎么憋不住,也不该这么糊涂啊。 这要是让皇帝知道,让文坛知道德高望重的黎老大人被人欺辱到这等地步,那非翻了天不可。 叶青书立刻就冲上前去,把高继往自己身后一拽。 他向黎老大人拱手施礼,赔礼道:“黎老大人,晚辈通照司佥事叶青书,今日有要务在身,要将世子带回。” “事关重大,请恕晚辈无礼了,待此间事了,晚辈定当给老大人一个交待。” 叶青书心中是打好了算盘的,一来,确实事态紧急。二来,此时此地,人太多了,一旦说破这件事,黎清蓉的清誉就毁了,到那时,事情将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黎家,文坛,会怪他不顾大局。 靖北王自然会在焦头烂额中想起,叶青书在现场却毫无作为。 更可怕的是,皇帝跟师爷的关系再不好,黎清蓉也是皇帝的师妹,不管皇帝怎么想,此事都等于给皇帝出了道难题。 文坛宿老,军方第一人,这两位该如何取舍? 所以,通照司在此,还传出这么大的事,不论谁对谁错,都是他叶青书担待不起的。 为今之计,只能立刻带走高继,不让事情有发展的机会,然后再把事情甩给靖北王自己去处理,才是上策。 可是,问题在于还有高继这个货呢。 他看了叶青书一眼,不以为意,心里面觉得两边儿谁都不能真把自己怎么样。 他推开叶青书,冲着黎老大人一咧嘴:“我不能走,我还要向黎小姐求亲呢,先生,你就成全我吧。” 老头气的都不行了,可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实情,否则孙女名节不保。 他举起棍子就打:“黎家高攀不起,黄口竖子,你给老夫滚出去,从此不允许你再踏进黎家半步。” 他们闹的这会儿,青岗村四霸天在一边嘀咕。 黑水简单粗暴,直接问:“走流程还是直接秒?” 老马捻着胡子:“靖北王势力太大了,咱们惹不起,还是说服教育吧,最好就是劝一劝,高继就能跟咱走。再说了,这么多人呢,你一动手,出了乱子怎么办?” ------------ 第十五章自作死不可救 小白毫不关心,沉迷于摆弄自己手里的小玩意儿。 许明看看这三个货,一个直接莽的,一个啥也不管的,一个官风缠身的,他叹了口气,还是自己上吧。 他冲着高继的背影喊了一嗓子:“搞基,站起来。” 高继和搞基,谐音仅仅差在声调上,许明这一嗓子把高继吓一机灵,高继隐隐约约觉得是有人叫自己。 除了靖北王,从来没人敢对着高继吼,高继迷迷糊糊的站起来了,扭头去看许明,许明又是一嗓子:“过来。” 高继往前迈了一步,疑惑的停下脚步:“你谁呀?敢对我吼?找死?” “我找死?”许明冷哼了一声,叉着腰:“灭霸要来抓你了,知道吗?赶紧跟我们走,不然他来了就弄死你。” “哈哈哈哈哈…来呀,弄死我,本世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能弄死我的人。”高继仰天大笑,狂妄的很。 他伸手一指黎老大人:“这个老不死的,先帝太傅,厉害不厉害?我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灭爸?灭谁爸?我爸是靖北王,你灭一个让本世子瞧瞧。” 黎老大人已经摇摇欲坠了,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叶青书站在一边不吱声,只要话头不往非礼那边拐,怎么着都行,有黑锅都是青岗村那几位背着,他无所谓。 他巴不得乱起来,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强行带走高继。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现在用武力带走高继,将来可能就是无穷无尽的报复,所以,还是要见机行事。 许明可不打算放过叶青书,他伸手指了指:“这不是你主子吗?你不管管啊?” 叶青书心里这个懊糟啊,当年就不应该跟这个二世祖一起玩,现在都成自己黑历史了,想出口否认,可无奈自己地位又低,惹不起高继。 他叹了口气,脸上又浮起笑容,拱手行礼道:“世子,我们得到确切消息,有歹人意欲绑架世子,还请世子移驾,以免节外生枝。” “生枝?”高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爹掌管的,那是整个大魏的兵马,谁敢动我?你让他站到我面前,我倒要看看他是谁?” 第一次看到人这么作死,许明真的很心累,他不屑的看了一眼叶青书,然后回头去看黑水,果然,老马和小白都拉着她,高继口口声声没人敢弄死他,已经刺激到黑水了。 许明默默递给他们一个眼神,暗示道:“走流程吧。” 老马和小白一松手,黑水大步流星的就往前走,边走边活动热身。 高继身边还有护卫呢,明显看出黑水气势汹汹的,不对劲,赶紧迎着黑水过来,要拦人。 黑水两条手臂打着摆子,向前高高扬起,又甩到身后,等到和护卫对上的时候,两条手臂又甩到身前,积攒着力道。 一照面,黑水猛然间脚下发力,一只膝盖抬起,一只手肘向前,正正好好撞进护卫怀里,就这一下,护卫被甩到墙上,七晕八素,头上鲜血横流。 秒杀。 这护卫是金丹境界,被封印修为的黑水还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但是,护卫见黑水一个姑娘家,浑身上下也没有真气运行的迹象,所以,自己也没有运行真气。 他的职责是保护世子,不是惹事儿,尤其是,他根本吃不准许明这几位没穿通照司官服的人到底是干嘛的,不敢冒失。 黑水哪管你想什么啊? 既然对方也没有真气,那就看谁更技高一筹呗,目标是高继,谁拦路就秒杀谁。 这一下高继有些紧张起来,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护卫就这么平平无奇的被干掉了。 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伸手指着黑水,声音颤抖中带着尖厉:“你干什么?你可别乱来,叶青书,你个杂碎,还不过来保护我?” 叶青书刚要动,许明一把将他拽住,附在他的耳边说:“别跟着瞎掺和,事情办不成,就是你的锅。” 果然,叶青书这种笑面虎最擅长权衡利弊了,现在插手,在把世子带回万法院之前,万一高继死活不跟他走,耽搁了事情,就留下话柄。 所以不能动,再看黑水,抡圆了巴掌冲着高继就是一个大嘴巴“:走不走?” 高继哎哟一声,眼冒金星。 许明不嫌事儿大,凑上来和黑水一起,拳打脚踢,连掐打拧,怎么疼怎么来。 高继往左边躲,是许明,往右边躲,是黑水。 他已经没有时间放狠话了,嘴里一直:“哎哟哟…疼疼疼,别掐,别拧,那都是嫩肉。” 高继到底是没吃过苦的二世祖,如果没有个好爹,他什么都不是,世子的傲气撑不了多久,很快就投降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走,我跟你们走还不行么?这怎么哪疼往哪下手啊,别掐了,我跟你们走。” 许明和黑水这才停手,两人转身面对老王和小白,同时摊摊手,耸耸肩:“看,这不就说服了。” 小白翻了白眼,老马捂着脸,心说这俩活祖宗就是惹事儿精,靖北王世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叶青书赶紧过去,把高继扶起来:“世子,时间紧迫,您赶紧上马。” 高继甩甩手,不让叶青书碰他:“你敢看着本世子挨打,给本世子等着,上什么马?你看本世子被折腾的还有人样儿吗?让人看见不丢人?本世子要坐马车。” 高继这会儿确实狼狈,衣衫不整,身上还都是土灰,头发蓬乱,鼻青脸肿。 叶青书陪着笑:“不是卑职看着您挨打,实在是管不了,动手那两位是青岗村的。” “青岗村算个屁,敢动本世子?老子回去就杀了他们。” “别别别,您小点儿声,别让他们听见了。您想想青岗村是什么地方,那里都什么人,一个个疯疯癫癫的,真要是惹急了那帮人,说不好真打死您。” 叶青书坏水儿多,这是转移矛盾,谁有仇都找青岗村去,反正跟他没关系。 高继怔了怔,觉得叶青书说的对,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他戳着叶青书的鼻子:“我看你们通照司也快疯了,怎么弄出来这几个玩意儿啊。” ------------ 第十六章所谓封正 万幸,黎老大人通情达理,提供了一辆马车,算是送瘟神。 叶青书指了指晕倒在那里的护卫,对高继说:“世子,这位已经晕了,您看是不是也要带在马车上…” 高继一脸嫌弃:“哼。废物一个,不用管他。” 所有人都在心里鄙视高继的凉薄,但是谁也没说什么,高继前脚上了马车,青岗村四霸天也跟着上了马车。 高继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有些惶恐道:“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贴身保护而已,我们保护你可是高规格待遇。”许明说的很诚恳,可是高继还停留在刚才发生的惨状里,看着许明心有余悸。 “我不需要你们。” 高继的话说道一半,就看见许明和黑水在那捏手指头,嘎巴嘎巴的脆响,一脸的狞笑,他不吱声了,往车里面缩了缩,真是怕了这两个疯子,不是疯子哪敢欺负他呀? 接到世子高继,大队人马往上京赶。 来的时候,为了尽快到鹫玄峰,众人是直接踏河而来,回去的路上有马车,这就不行了,要从安定桥过河。 一行人走上安定桥,许明优哉游哉的顺着窗帘往外看,猛然间瞳孔收缩,指着车外的天空“快看,有飞碟。” 这一行人虽然走的快,但是,毕竟有辆马车,拖慢了速度,车子很稳,晃晃悠悠的,几个人都迷迷糊糊。 尤其老马,已经睡的要流口水了,结果被许明一嗓子喊醒了,几个人都没什么反应,谁也听不懂飞碟是什么。 老马拍了许明脑门一下,没有好气道:“没看我睡觉呢么,鬼叫什么,不知道尊老爱幼吗?” “外面真的有飞碟。”许明一脸震惊的表情,手向车窗外的天空指了指。 几个人莫名其妙的一起抬头去看。 只见天空中一个像碟子的东西,从远处飞来,这碟子越飞越近,碟子的外形也越来越大,足够近的时候,大家才看出来,竟然真的是个碟子。 碟子翠绿通透,飞到桥头之上,碟子瞬间变大,像一面城墙那么大,轰隆一声落下,硬生生扎进安定桥,将安定桥劈开了。整个安定桥都随着天降巨碟,震颤不已。 “袭击。”马车外一道苍老遒劲的暴喝声,直冲云霄。 通照司强者,出神期的屠兜,元婴期的庆娇,元婴期的契紫,三位都是目光如炬,手按腰间,随时准备出手。 出声警戒的屠兜,更是双眼死死盯着那个大碟子。 许明穿越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有些震惊,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看看身边几位:“这是个啥么情况呀?” “是妖。”小白一如既往的简洁。 “器物类。”黑水做了补充。 “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老马此时显得尤为得意。 许明挠挠头:“怎么着,你们都明白,就我不明白啊?老马,你最清楚?那你给说说。” 老马脸上写着四个大字“都瞧我的。” 自古常言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老马虽然不是什么高能大德,但是,活的久,经的多,自然见的也就广一些。 车外剑拔弩张,风声鹤唳,车内却在此时成了书场,连高继都好奇的往前挪了挪。 上古时期,出现了两个大社团。一个社团的老大叫人王东皇,另一个社团的老大叫九黎真君。 人王东皇认为,人乃万灵之首,集天地造化于一身,只有人才配修行,成仙,想修仙,先修人,努力转生为人,方有资格成就大道。 九黎真君认为,万事万物各有机缘,若是机缘到了,踏上修行之路,只要好好修行,也应该成仙,也应该成就大道。 俩人儿谁也不服谁,互相说不通。怎么办呢?摇人儿呗,干一架呗。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个社团火并不断,把人间打的乌烟瘴气。 神仙老爷们觉得这样不行,出来混要以和为贵,和气方能生财。 神仙老爷们说,只有人能修行太极端了,这样不好,不利于团结。 神仙老爷们又说,别人千辛万苦转生为人,如果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修行,那也不像话,谁还要做人啊? 于是,万事万物若有机缘踏上修行之路,就要站出来表决心,以后要做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妖怪,要做好人好事,当一个善良的宝宝。 妖受到别人的认可,就可以开始合法的修行。 认可的方式,官方名称叫做封正,封字都理解,正就是名正言顺的意思。 封正分很多种,今天来的这个,别看是个碟子,却是最厉害的一种。 接下来,所有人动作很一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许明想起前世的狐仙,蛇妖白素贞,不由冒出个疑问:“我倒是听过不少狐狸精,蛇妖什么的,怎么碟子也能变成妖怪?” 老马得意一笑:“我刚才给你们讲的,别人也知道,但是,眼前这个,一般人还真答不上来。” 老马又开始普及玄门秘史。 按理说,碟子这一类死物,是不能修行的,因为死物是完全没有灵智的。 可是呢,天道本不全,不会把所有的路都堵死,死物,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在一些极为稀少的条件下,会得到修行的机缘。 曾经有一位仙人,名为薛橙。 他是地位很低的那种仙人,类似于给土地公打扫卫生那么一个工作,土地公地位就够低了,薛橙完全谈不上地位。 没地位,过的就清苦些,他只有一套吃饭的家伙,一个碟子,一个碗,一双筷子,一个酒盅,连个勺子都没有,喝汤直接端碗。 眼前这个巨大无比的碟子,就是薛橙当年使用的。 它的机缘来自于薛橙的血,每天有薛橙的仙人之血滋润,久而久之,产生了灵智,薛橙心善,觉得这是碟子的造化,就为它封正了。 ------------ 第十七章真勇士从不回头 不仅是碟子,碗,筷子,酒盅,全都是和碟子一样的遭遇。 为什么都有这种机缘呢? 因为薛橙有严重的牙龈炎,一吃饭就出血,吃块豆腐都带着血丝,这套餐具都是每天沾血。 薛橙闲着没事儿还给他们起名字,都随他的姓,薛小婉,薛小蝶,薛小九,起名到筷子这里,觉得薛小块不好听,改成薛小双。 后来,天柱崩塌,仙人们都走了,薛橙走的匆忙,把这几位给忘了,流落人间。 这几位虽有机缘,但是少了仙人指点,灵智又有限,修行的就慢,两千年了,也不过就是出神巅峰。 按许明他们现在这个情况来讲,出神巅峰就算是比较了不起的修行者了,可是,要不是当年薛橙的一时疏忽,这几位都能登仙了。 这也是命里使然。 许明听明白了,也知道外面剑拔弩张却不动手的原因了,还有三个没露面呢。 修行者都要修行自己的神通,许明还想问这四位都有什么本事,外面却起了变化,容不得他细细询问了。 碟子上面浮出一张脸,和屠兜对峙:“交出高继。” 屠兜大义凛然:“封正不易,你不用心修行,却来做此等祸事,实属不该,速速退去,让开道路。” 薛小蝶冷笑一声“:老娘最烦你这种磨磨唧唧的。” 话一说完,碟子上的嘴巴迅速放大,一道道箭矢从薛小蝶的口中激射而出。 屠兜将身上的披风甩到身前,披风被他用真气催动,像一面盾牌挡在身前。 叶青书一直守在马车外,看着那箭矢,脸色微微一变,大喊一声“失神箭。” 叶青书这一声大喊,真是牟足了劲,嗓子都劈了,喊声中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失神箭,箭头由天柱神铁打造,箭身用的是雷神木,雷神木上细致的纹路是风撰之阵,如此利器,被薛小蝶用真气激发出来,风雷不断,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能够硬抗。 许明看着薛小蝶那不停射出箭矢的大嘴,还夸呢“这个可以呀,跟冒蓝光的加特林似的。 马车里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不过气氛倒是其乐融融,唯一不高兴的就是高继,当然,也没人在乎他高兴不高兴。 老马捻着胡子“:碟子,每天都盛着不同的菜,从薛小蝶嘴里冒出什么都不奇怪。” 车外面,屠兜勉强用斗篷化盾,抵挡掉一部分箭矢,庆娇和锲紫唯恐薛家另外三人突袭,不断环视四周,紧紧提防着。 叶青书看看桥头,看看桥尾,通照司的同僚只要中了箭,一身真气立刻被打散,委顿于地。 倒下的同僚越多,他心中越慌,一咬牙,喊道:“所有人,后撤,撤出安定桥。” 他牵起缰绳,引导马车向后退,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天空之上,三个大酒盅瞬间落下,正好罩住通照司的三位高手。 三位高手的注意力在怎么撤退上,一不留神着了道,他们弄不明白这酒盅的神通,不停变化着进攻手段,试图冲出酒盅的束缚,却不得寸进。 老马看着酒盅怅然一笑:“并非人人都饮酒,可人人都是酒中人,世人皆贪杯,无人不醉意。这三位算是栽了。” 高手被困住了,庆娇和锲紫没想到自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高手们自己都无法逃脱的困境,谁又能有更好的办法? 通照司的纪律严明,完成任务才是第一位的,大部队此时无暇顾及高手们的困境,护着马车向桥尾退去。 不过,桥尾可是有人等着他们呢。 此人奇瘦无比,就连脸型都是刀安保员脸,双手各执一柄细长宝剑,正是薛小双。 双方还未交锋,老马就开始摇头了:“一双筷子可夹万物,佛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薛小双这是双尺量众生啊。” 老马话音未落,桥尾已经是短兵相接,薛小双两把长剑如同铁索横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桥头是薛小蝶流水渡万华,桥中是薛小九无人不醉意,桥尾是薛小双双尺量众生,通照司一众人等是进退两难。 许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拍着手吆喝:“碗呢?我的碗呢,不是还有一个人吗?你快来呀。” 河底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来了!” 随着话语声,安定河中升起一个大碗,大碗以翻江倒海之势直冲而起,像洪荒巨兽的大嘴,将安定桥咬的分崩离析。 薛小婉这个碗口正对着马车,连马车带马,带叶青书,全装在碗里了。 桥体破碎,河水翻腾,马车像锅里的饺子般翻涌不停。 几人在车里一顿翻滚,许明苦着个脸:“生有旦夕祸福,人吃五谷杂粮,咱们这算是…快到碗里来 碗又说话了:“既然知道在碗里,需明白你们无处可逃。别让我费工夫,哪个是高继?” 除了叶青书,青岗村四霸天几乎同时伸手指向高继,迭迭开口道::“就是这孙子,就是他,快弄他。” 高继满脸错愕,手指叶青书连连戳动:“你们不是来保护我的么?怎么就这么把我卖了?叶青书,你赶紧带我离开这儿。不然,我告诉我父王,把你五马分尸” 叶青书倒是想救,可他没那个能力,碗中河水如同一只大手,卷起叶青书就往外扔,薛小婉念念有词:“我去你的吧。” 薛小九的酒盅分身将全部情况看的分明,眼见高继到手了。 薛小双冷笑一声,不再拦人,从桥尾直奔桥头,他这一路如风卷残云,把通照司众人搅得人仰马翻。 更可怕的是,她身形经过酒盅之时必定敲上一剑,每敲一剑,便是一位高手七窍流血,晕厥倒地。 薛小婉,幻化人形,手里拎着高继向薛小蝶走去,薛小九收了分身,跟随在薛小双身后,也向薛小蝶走去。 三个妖带着高继,无视通照司众人,施然走进碟子口中,薛小蝶合上嘴吧,身子迅速变小,须臾之间便在桥头消失了。 许明在安定河里漂着,遥望薛家四人离去的方向,直竖大拇指:“真猛士从不回头。” ------------ 第十八章地三鲜 叶青书鼻青脸肿的过来:“人都被劫走了,你还夸呢?怎么这么没心没肺?赶紧回去商量怎么办吧。” “我无所谓,郭妃烟说了,成败跟我没关系。”许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叶青书肺子都快被气炸了:“行,你厉害,这个黑锅你背,回去我就说是因为你,才被人把世子劫走了。郭妃烟不找你算账,你看靖北王爷会不会放过你。” “凭什么?你们打不过人家关我什么事儿?”许明一脸的不服。 叶青书压根儿不理他,此时安定桥一片狼藉,他打定注意,如今还是赶紧整理好队伍,回通照司要紧。 黑水拍了小白一下,问道:“现在有没有办法解除我的封印,让我恢复修为?” 小白点点头,掏出个小瓷瓶:“都吃了。” “按瓶吃?不会毒死我吧?”黑水接过瓷瓶,有些不相信的晃了晃小瓷瓶说。 小白翻了个白眼。 许明有些懵:“恢复修为是要干嘛?你们这个可不合规矩,让人发现可是大事儿。” 黑水真听话,直接把一瓶药全吃了,抿抿嘴:“你背了黑锅,别连累我们,要是事情不对,我有修为好赶紧跑路。” “你跑了,我们怎么办啊?”许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老马把许明拦下了:“别我们,不是我们。我是通照司的官,责任是盯着你们,你们有谁跑了都是我得失职。但是了不起就说我老眼昏花,德不配位,那就罢官回家呗,是不是?没我什么事儿。” 许明有些傻眼,想反驳老马,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他转身看看小白:“你给解除的封印,你可跑不了。” “证据呢。”小白干脆的吐出三个字。 黑水十分配合,手上一用力,瓷瓶化为齑粉,手一松,粉末随河水飘没了。 她拍了拍手:“你看看,没有证据,小白是玩技术的,打架不归他管,回青岗村接着呆着。我呆不住了,郭妃烟还等着我杀她呢。” 许明双手抱头,目瞪口呆的说道:“你们都可着我一个人坑啊?” 三人齐齐点头。 许明双手颤抖:“在一起混了四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们是这种人?你们还有点儿义气没有?” 小白翻了个白眼。 黑水撸胳膊挽袖子,那意思是再啰嗦就要打人了。 老马则笑眯眯的说了一句话。 “自古常言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 许明心里面哇凉哇凉的,扭头就走,上辈子在现代,觉得人情凉薄,很是向往古人之义气,没想到古人也没好到哪去。 人若是倒霉呀,就没有顺的事情。 叶青书带着大部队狼狈而匆忙的往回赶,路上还碰到抢路的军士了,两队人堵在一起,谁先过去? 要按平时,通照司早不管不顾的抢先过路了,今天不行,这队军士是给靖北王开路的府兵。 在高承徽出现之前,大魏从无异姓王。 能够凭借军功,在三军之中建立无上威望,与一众皇亲国戚平起平坐,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靖北王很清楚,所以,王爷平日里十分低调。按他往日处事之法,不要说通照司,路上只要碰上哪位大人的轿子,只要有人急着赶路,他必定把路让开。 今天,靖北王下了朝,惊闻爱子有难,也就没有平日里的谦逊了。 王爷一声令下,府兵一路狂奔清理街面,若有人稍有微词,无论是谁,必定刀剑挟颈。等王爷的轿子过去了,府兵才会把人放开。 想必今天很多人都会想起一件几乎被遗忘的事情,靖北王掌管大魏兵马,那是魏朝的擎天白玉柱,谁让敢惹。 通照司和靖北王府兵都是豪横人,一照面儿,差点儿没打起来。 尤其那三位高手,被薛家四姐妹欺负的太惨了,心里正窝火呢,兵器都掏出来了。万幸叶青书做和事佬,才免了干戈。 叶青书心里也明白,这会儿惹靖北王不是火上浇油么?再说了,靖北王早一步到通照司也没用,还不是要等待自己这一行人回去,才能有所打算么。 万法院中,王爷两鬓斑白,面容严肃的静立当场。他手中拄着一个小拐棍,不是因为腿脚不好,而是为了装老。 这是风气问题。 年轻人二十来岁,就开始留胡子了,等到四十岁就差不多要拄拐棍了,不老装老。谁若是天天刮胡子,收拾的溜光水滑,人家会说这位老有少心,憋着干坏事儿呢。 在王爷斜后方,汤俊臣静候一旁,无悲无喜。 王爷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通照司大司空左伯翱在哪,王爷来的不是时候,大司空已经闭关半月有余了。 大司空左伯翱,合体巅峰,一步入大乘。 实际上渡劫期不算是一个修行境界,而是登仙之前的一道坎儿,指的是大乘巅峰,登仙未满。 左伯翱这种对大乘境界孜孜以求的前辈,那就是名驰宇宙,晃动乾坤,老修仙艺术家了,轻易不会露面。一旦踏入大乘境界,便是超凡脱俗,官也就当不了几天了。 高承徽心里叹了口气,若有大司空出手,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如今大司空不在,他想了想郭妃烟,不由得心往下沉了一沉。 叶青书带人进来的时候,王爷期待的眼神都把他看的不好意思了。 汤俊臣此时向前一步:“世子呢?” 叶青书行了礼,别别扭扭的一指许明:“他跟世子在一个车上,问他吧。” 唰的一下,所有人都看着许明,王爷更是上下打量着他。 许明梗着脖子:“都看着我干嘛啊?我又不会打架,你们问地三鲜去啊。” 所有人都迷惑,问地三鲜?哪来的地三鲜?那地三鲜问谁?问厨子? 靖北王向前挪了一步,口中波澜不惊:“地三鲜是何意?” ------------ 第十九章当年的事 许明往自己身后比划:“来,给王爷介绍一下通照司的三位高手,屠兜,庆娇,锲紫,正好一盘地三鲜。他们是负责护送世子的,您问问吧。” 三位高手可没心思找许明掰扯辱名之事,噗通就跪下了:“回禀王爷,此次我们遇上的是薛家四姐妹,四位出神巅峰的高手齐出,我等力有未逮,还请王爷降罪。” 王爷点点头:“应该的,没有菜品能打的过餐具。” 然后,王爷一回身,看着汤俊臣:“大司空虽不在,但你通照司未免太不会做事了,汤大人,你作何交待?” 汤俊臣脸上见了汗了:“王爷,在司内的高手已经悉数派出了,万万不敢怠慢世子。若不是要防止郭妃烟节外生枝,下官也会去保护世子的。”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汤俊臣道:王爷,为今之计,我们恐怕还是要在郭妃烟身上着手。” 可不就是找郭妃烟么,一切都是她说的,既然她说的都成真了,那更要指望她了。 天柱阁内,通照司的,靖王府的,青岗村的,把囚禁郭妃烟这一层楼都挤满了。 多少年了,不要说这种热闹,这个楼层根本都没关过几个人,今天算是开了张了。 郭妃烟嗤笑一声:“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们往外退一退,人这么多,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叶青书凑上前来,把高继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郭妃烟风轻云淡的点点头:“噢,我知道了。” “什么叫你知道了?现在是要问你,接下来怎么办。” 本来就是郭妃烟把他卷进这件事的,说是不论成败,都能让他走出青岗村,可看眼前这个情形,真失败了,他没好果子吃。 郭妃烟摊摊手:“我与裘全只是生意罢了,难道你们认为他会什么都告诉我吗?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是你们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我不在意裘全,但我需要你帮忙,救回我儿子。”靖北王终于沉不住气了。 没人敢说不在意裘全,但是王爷敢,没人能张口就要求郭妃烟帮忙,但是王爷有这个底气。 郭妃烟也不是一般人啊,她看着靖北王摇摇头,连个敬语都没有:“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已经到了可以互相帮忙的地步吗?” 靖北王沉吟了一下,看看四周:“都出去,我要单独和她谈谈。” 第待所有人退出去,靖王爷坐到郭妃烟对面,显得有些无力。 他叹了口气,带着回味之色道:“当年,你我之所求,各有不同,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自然要争,可是如今之事。” 从王爷这话里面就能听出来,两个人过去曾有交集,只是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两个人都是默契的没有提起。 郭妃烟无所谓的摇摇头:“你太小瞧我了,我费尽周折,坐在这里可不是因为你,我没有推诿,该告诉通照司的,我都说了。不过,要救你儿子,也不是全无办法。” “但有所需,你尽管开口。” 郭妃烟一副看透靖北王的样子,肆意大笑:“不是我需要什么,而是你不能再瞒下去,裘全劫走你儿子,可不是抛铜钱决定的。” 这话问的靖北王双眼眯起,就像一头隐藏杀意的狮子,裘全之事,太过惊人,可是高继又是他唯一的儿子。 沉默半晌,靖北王长长呼出一口气,说出了当年的事。 上京正北方向一千四百里,山海关,关外是乌兰国的疆域。 三十年前,乌兰国发兵南下,冲破山海关,直冲大魏腹地,北方以平原居多,乌兰国骑兵精悍,连续半个月,乌兰铁骑在大魏境内连破十三城,直逼上京。 当时,先帝眼看朝中无将可用,国都岌岌可危,便颁布了一道旨意,从军中将领找可堪大用之才,保大魏北疆无虞,若有人能做到,一举封为异姓王。 高承徽当时中是一个小小的参谋,经过一番选拔,又得到已经做了兵部侍郎的举荐,奉皇命,持尚方宝剑主理北方军务。 高承徽和其他的将军不一样。 他没有修行,不会武功,根本都没有和敌人在战场上正面交锋过,这样一个人主理北方军务,让其他人都有看热闹的心理。 其实想来也是,乌兰铁骑不足五万,能够在大魏北方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自然大部分的原因是出于军务糜烂。 一个参谋,未经战阵,又带着糜烂不堪的军队,怎么可能赢?朝堂中人没有一个看好高承徽的,让他出头,只是把他当做北方战事失利的替罪羊。 不过,他们有一件事没有想到。 高承徽虽然不是万人敌的武将,也不是军事家,但他却是个阴谋家。 他手捧尚方宝剑,走进北方大营。一炷香之后,大营之内跑出四百余骑旗手,奔赴各地而去。 所谓旗手,其实就是传令兵。 旁观者多方打听,原来这些旗手是去宣布一条军令,各地驻军,接到命令即刻动身,全力引导百姓向南迁徙,只要是愿意南迁的百姓,全部跟随军队从北方撤出。 这让大家想起一个词——坚壁清野。 所谓坚壁清野,就是加强防御工事,然后将野外的粮食和重要物资都清理收藏起来。入侵者如果没有足够好的粮道,又不能就地获取粮草,侵略就会很难。 可是,高承徽这个不是坚壁清野。 军队没有加强防御工事,而是护送百姓一起向南撤退,而且高承徽没有下令去清理粮食和其他重要资源。 所有人都很迷茫,这玩的是哪一出啊? 其实,高承徽很清楚,临阵磨刀的整顿军务已经来不及了,军队无法死守的情况下,就算坚壁清野这样的狠招也根本没有用。 他没有清理资源,目的就是让乌兰铁骑花时间去整理资源。 ------------ 第二十章万骨枯 他让军队和愿意迁徙的百姓离开,就是为了让乌兰铁骑尽情的烧杀掳掠。 只有这样,才能让乌兰铁骑乐不思蜀,才能让乌兰铁骑短暂的忘了上京。 而另一边,迁徙而来的百姓,被高承徽分别安置,一部分是普通百姓,他会简单安置,至少短时间内饿不死。 另一部分百姓,其实就是军属。 高承徽挑选一批军属,以安置的名义集中关押,强迫军中分化成两个阵营。 一个阵营是不用直接与乌兰人交锋,且没有后顾之忧的军队。 另一个阵营,则是大魏最北部的军队,这部分军队最了解乌兰人。 高承徽把这些军队的军属都被关押了,用要挟的方式,让这部分军队成为自己的死士。 有了这些安排,高承徽在大魏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他要将乌兰铁骑困死在这个圈里。 高承徽让没有后顾之忧的军队,沿着这个圈的边际去加强防御工事,并告诉他们,只需死守三日便可撤退,守不到三日,全家抄斩。 有那批被胁迫的死士做为前车之鉴,高承徽的军令被执行的很好。而死士们则被派出去,真正开始执行坚壁清野,破坏乌兰铁骑的资源供应,本质上死士和乌兰铁骑一样,都是搞破坏的。 在不断的破坏当中,有一件最为隐秘的事情也在发生。有一部分百姓没有南迁,他们被强行集中到一起。 百姓们被高承徽驱赶到两军交战的一线,冲在所有士兵前面,成为人肉盾牌,有人想退,便会被督战的死士砍下人头。 高承徽用坚壁清野切断乌兰人的资源补给,用人命去消耗乌兰铁骑的即战能力,再让死士以命相搏。 乌兰铁骑从杀得一帆风顺,到被养成骄兵,到逐渐失去资源补给,再到被高承徽不计后果的,以无辜人命挤压,败相已露。 乌兰统领决定撤军。 而乌兰军队撤到山海关才发现,那里早已被高承徽派去的死士筑起坚固壁垒。 战争在这里真正的达到白热化。 所有的死士,所有被用来当做炮灰的无辜百姓都被投入到战场,高承徽根本不管这些人的死活,不管他们是否疲劳,只有无尽的厮杀。 这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五万乌兰铁骑无一人回到本国,全部战死在边境线上,大魏死士和百姓活下的寥寥无几。 而比这更加残忍的事情,也在发生。 高承徽秘密的将所有被关押的军属带到了边境,高举胜利号角,让所有人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随后,他在没有人能够反抗的情况下,将残余死士,死士家属,残余百姓,全部秘密处死。 那场泯灭人性的处决,也改变了裘全的命运。 那一年,裘全十九岁。他家里是亲兄弟三人,尚算人丁兴旺。 父一辈是兄弟二人,父亲行二,大伯行大。 整个裘家讨生活的法子有些冷门儿,干三样活儿。 第一个,棺材铺。 第二个,化人场,所谓化人场就是早年间的火葬场。 第三个,白事先生。 裘全的大伯就是白事先生,选坟地,处理殡葬的全部流程。 在裘家当地,基本只要人咽了气,就直接交给裘家,保证什么事情都办的妥妥当当。 到了裘全这代人,变得有些不一样。 大伯的儿子,也就是裘全的堂哥,不知道怎么想的,觉得天天埋死人没意思,上战场建功立业多好,混好了还能光宗耀祖,死活就要去从军,要当兵。 大伯家只有这一个儿子,堂哥当兵了,家里这点儿传承不能断了。 裘全家里面,大哥卖棺材,二哥守着化人场,所以,身为老三的裘全,从小就跟着大伯学习怎么做白事先生。 当地的人都知道是裘家祖传的手艺,所以,裘全年纪不大,就已经被人称为裘小先生。 到了裘全十九岁,平日里大伯几乎不出面了,裘全每天忙前忙后。他也成了门亲事,并且生了个儿子。 一切都挺好。 直到乌兰铁骑进犯,打破了这种和谐的生活。 高承徽派出的旗手到了当地,一道军令下来,地方官,地方军备,老百姓,全都跟着迁走了。 裘家也是要跟着迁走的,但是,大伯决定留下。 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祖宗祠堂在这里。大伯的意思是,家里总要有一个人留下,守着祖业,死在这里没关系,不能对不起祖宗。 大伯以大家长的身份发话了,整个裘家,包括裘全的父亲,都无法反驳。所有人都跟着军队撤走了,唯独留下裘家大爷。 裘全从小跟着大伯,他和大伯相处的时间,比和亲生父亲相处的时间还长,所以,爷俩特别的亲。 撤走途中,裘全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不舒服,就跟自己媳妇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回去,爷俩一起在家守着祖业。 当然,后来的事情就很明确了,高承徽把所有没迁走的百姓聚集起来,扔到战场上送死。 裘家祖祖辈辈干白事,有些祖传的保命本事。 这爷俩上了战场,咕咚一下就躺在地上装死,不管谁看,都是已经死了的人,休战的时候,这爷俩趁人不注意又起来了,跟着部队撤回去。 万幸是有这个本事,一直到战事结束,爷俩都活下来了。可裘全万没想到,自己这堂哥是高承徽选出的死士,家里人全都被高承徽秘密的带到边境。 一家人在边境团聚,虽然堂哥战死,但相比之下,裘家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 这是个高兴的事情,一家人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想着回到家乡,一切都会好的,结果,当天夜里,高承徽大开杀戒。 那些军士虎背熊腰,披甲执刀,裘全这些人食不果腹,手无寸铁,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大屠杀。 ------------ 第二十一章问菩萨 他眼睁睁的看着无数人在自己眼前死去,眼看着父母,哥嫂,子侄一个又一个倒在血泊之中。 茫然中,裘全似有似无的听到大伯喊了自己一声,他一回头,大伯一刀捅在他身上。 他记得,那是把战场上捡来的断刀,剩下的刀刃只有一根手指那么长,偷偷藏下这把断刀的时候,爷俩没有什么...... ------------ 第二十二章柳公子 通照司不归靖北王管,而且通照司太特殊,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拿身份压住的。 汤院长也很为难,如果高继出了事情,以靖北王为首的军方在未来将与通照司势同水火。 可是,郭妃烟出去之后,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背黑锅的是她汤俊臣。 如果是一般的小差小错,汤俊臣...... ------------ 第二十三章声声慢 “快快快,别站着了,咱们楼上说话。” 小楼之上,郭妃烟,许明,王大海,洛九娘相对而坐,叶青书带着几个人在旁边看着。 洛九娘说的还真不是客套话,她这人啊,有点儿林黛玉附体,别看是青楼女子,对伤春悲秋,风花雪月之事,堪称痴迷。 ...... ------------ 第二十四章灯下黑 黑水想打人,老马习惯性的把姑娘拦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我们青岗村的规矩。你们忙你们的,我们该回去睡觉了。要是休息不好,发了疯,你负责啊?” “可现在也不是睡觉的时候啊。”叶青书觉得,这疯人真是分不出轻重缓急。 ...... ------------ 第二十五章我是裘全,听说你找我 顺着声音,灯光之后缓缓走出一个人。这人看上去年纪和许明相仿,一身单色的素净长衫,头发松松散散,在背后用一个小布条简单的拢了一下。 来人在许明对面坐下,淡淡的开口:“我是裘全,听说,你在找我?” 现在,许明是一根筋的脑子,跟他说什么,他...... ------------ 第二十六章人间恶 他抱着吕夜阑晃了几下,人没醒,他手足无措之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这时候裘全不在了,威胁消失了,许明的脑子也稍微正常了些。 稍稍的迷茫了片刻,抱起吕夜阑就往外跑,出了门口就喊:“小白…黑水…救命…老马…快来啊...... ------------ 第二十七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黑水把气撒在两个佥丁身上,给每个人来了一脚:“怕个毛!” 许明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报复,其他的什么都顾不得了:“等?等到什么时候?李家的要是被裘全杀了,我找谁去?” “我找的到郭妃烟吗?跟通照司拼命值...... ------------ 第二十八章只是一剑 郭妃烟对裘全的情怀一点都不关心。她只是在试探,只是想引诱裘全透露出自己的计划。 她显得很赞同裘全的说法,举起酒坛示意了一下:“如果以安定河水流毒天下,遭殃的不止京城,这场浩劫也算是送给江南的,有趣,我会去看看热闹。” 郭妃烟当然不知道...... ------------ 第二十九章噤若寒蝉 许明仰天长笑,真是困了天上掉枕头,正愁找不着人呢。洞玄有个屁用,根本没有装哔的机会,黑水也不废话,又是一剑,又是刺穿喉咙,高手当然到底身亡。 看着对面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许明舒服多了。他用刀指着对面:“我明明白白跟你们说吧,郭妃烟不是你们惹的起的。甄建和李长荣...... ------------ 第三十章狗爷 李长荣的这套理论,用一句网络流行语来形容,那就是没有十年脑血栓,想不出来。 李丰年一听就知道自己孙子干了什么缺德事,脸色铁青,现在的情况太被动了,拳头没人家硬,道理也在人家那边。 他沉心浮气,施了一礼,什么架子都没有:“老夫听明白了,此事错在李家...... ------------ 第三十一章当年事已是当年事,当年人已是当年人 狗爷叼着烟,心满意足:“啥意思?你们是不是以为郭小姐走了,但是谁告诉你们她走了?” 许明几人面面相觑,栽赃甩锅被抓了个现行?这打脸是不是来的太快了点儿? 许明腆着个脸,接着问:“郭小姐,她不走,又是为何?现在关于裘全的线索...... ------------ 第三十二章问菩萨对错,问世人黑白 “高承徽呀,高承徽,你既然胸有激雷,为何不解百姓苦难,反倒挖火海,立刀山?” 裘全这句话,问的诛心。 高承徽能顶的住朝廷压力,能让乌兰铁骑兜兜转转乐不思蜀,能控制住没有经营过一天的军队。你高承徽既然有算人算己的本事,为什么不肯救一救百姓? ...... ------------ 第三十一章此间事了 第二十八章不若风吹尘 在裘全的说话的时候,整个院子起了都变化,四周不知道怎么的吹起了阵阵冷风,刺的人骨头发抖,狗爷眼睛微眯,扫了一眼裘全带来的香炉,眼神里尽是玩味。 那支香已经快要燃尽,它不仅仅是裘全的命香,还是施法所需的香。 人死后,便是亡...... ------------ 第三十二章风声鹤唳 刚解决掉裘全这个难题,新的难题又来了。今天晚上,叶青书就是死撑的一晚。其实,在座的这些位都认识狗爷。 狗爷乃是合体境界的修行者,虽然不知道他和通照司大司空左伯翱打起来会是怎样,但是,论名声,狗爷的凶名在各国都有传闻。 这位,也是可以把海捕文书当擦屁股纸的强人。 ...... ------------ 第三十三章搭台唱戏 可不呗,人家事主说不露馅,那肯定不露馅。之前,许明从李府出来的时候,被狗爷抓了现行,脸被打的啪啪响。 现在,跟事主一起商量怎么栽赃,真是骑脸的尴尬。许明的眼神有些躲闪,干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只是开玩笑的…” ...... ------------ 第三十四章总要有人牺牲 “小白,行吗?没见过你研究鬼道啊。”许明虽然这么说,眼神却饱含希望。 “阵法。” 许明一拍大腿:“对对对,你不擅长鬼道,但擅长阵法,我郭妃烟肯定都算到了,不然她怎么能跟着一块儿过来呢,你快看看吧。” ...... ------------ 第三十五章竹筒倒豆子 高继强忍着骂街的冲动:“我都说了,靖北王府给你平事儿,你怎么还废话,赶紧把我弄出去。” 许明搓搓手,显得很不好意思:“世子,您忘了,鸠玄峰上,我可打过您,您肯定是能给我平事儿,但是您自己要是找我麻烦,我找谁平事去啊?” ...... ------------ 第三十六章青岗村的由来 事与愿违,没走几步,叶青书拦在三人面前,“你们想去哪?事情还没完呢?” 许明尬笑了一下:“听说裘全已经死了,现在阵法也破了,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就先回家了。” “那不行啊,你们跟郭妃烟之间的事儿还没...... ------------ 第三十七章我不属于这人间 “那里曾是一处上古阵法遗迹,那个阵法,原本是人王东皇用来囚禁九黎真君妻子的。” “大魏开国,为了加强对修行界的控制,在一定程度上修缮了那处古阵,并且建了青岗村。” “我来京城之时,自己去了天柱阁。过...... ------------ 第三十八章细思微恐 他赶紧把布卷好:“小白,这什么玩意儿?有点儿瘆人啊。” “裹尸布。” “裹尸布倒听说过,只不过听这名字就不是好东西,干嘛用的?” “杀人” ...... ------------ 第三十九章局外之人 就算这些人紧急回京,时间上也来不及阻止裘全。许明又抛出下一个问题:“那罗四福呢?” “办两件事,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包办,不要说裘全,连傻子都会觉得有问题。” ...... ------------ 第四十章我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 “至于阵法,其实小白破解不了,但是布置阵法所用之物,全部出自山清观的炼器法门,那是小白的看家本领。” “与其说是破解阵图,不如说,小白是找出罗四福在炼器上的弱点,以驭器之法破除,阵图自然就失效了。” 许明发出一...... ------------ 第四十一章祸乱人间的妖女 汤俊臣昨夜回了通照司,连夜写奏折。这次的事情,汤俊臣真是死里逃生。 如郭妃烟所说,京城几十年难得一见的空虚时刻,被汤俊臣碰上了,而且,她遇到了这辈子想都没想到过的荒唐场面。 事发当天,汤俊臣一大早到通照司点卯,大司空闭关,京城高手倾巢而出寻找二皇子,她要坐镇...... ------------ 第四十二章流水的大司空,铁打的汤俊臣 靖北王一脸为难,也劝说道:“陛下,恕微臣直言,若要铸剑为犁,需有抚平刀剑之力。” “郭妃烟野性难驯,以我大魏社稷为赌注,去搏那妖女一个回头是岸,不如除之,自然天下共庆。” 汤俊臣差点儿没躺地上,她要的是赦免,靖...... ------------ 第四十三章这是真祖宗 高承徽也不示弱,不给刘仙芝思考的时间。 他又往前挪了一步:“陛下,如今二皇子下落不明,亦不知何方人所为,此等之事,反倒是是郭妃烟这类人最擅长的。” “微臣提议,给郭妃烟七日之限。” ...... ------------ 第四十四章修仙的严密体制 汤俊臣听老太太松口了,喜上眉梢:“老祖宗,眼下最为难的地方在于,如果我们立刻给了诏书,郭妃烟一走了之,那我们就落了下乘。” “而如果我们不立刻给她诏书,她依然一走了之,不顺她的意,可能日后恐生事端,麻烦不断啊。” ...... ------------ 第四十五章不简单的闻夫人 郭妃烟这话说的,就看出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了。 男人很多时候过于直接,好似很霸气,但是过于刚硬。女人则不同,懂得婉转,百炼钢也给你化成绕指柔。 郭妃烟对于让许明离开青岗村早有打算,不可能做不到。 然而,现在这话一说,道理上无可挑剔,并且保全许明的...... ------------ 第四十六章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 闻夫人点点头:“亡夫虽为刑部尚书,却绝非酷吏,反倒多有心善之举,你倒也不必过于介怀。” 许明站起身,抱拳拱手:“夫人,当年小子年幼,很多事懵懵懂懂,至今也不知道家中犯了何事,夫人可否提点一二?” 闻夫人迟疑了一...... ------------ 第四十七章穿过大半个青岗村去睡她 小白是个技术流,对不懂的事情充满好奇,不由了一句:“群主?诸葛亮?” 黑水是被仙人掌刺激到了:“你今天看上去皮痒的很啊。” “你们都应该进青岗村,这问的都是什么破问题?小许不是说了么,他遇到事儿了。...... ------------ 第四十八章千里眼和顺风耳 如果郭妃烟落单,就让黑水试一试,看能不能绑架威胁。 如果郭妃烟没落单,那就小白试一试,看能不能下毒威胁。 如果这两个都不行,许明卖惨,看看能不能行的通。 其实,四个人都觉得这不是好办法,郭妃烟从来都是威胁别人,威胁她?也是胆子够肥的了。 ...... ------------ 第四十九章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郭妃烟嘴角轻轻勾起,转头对狗爷说:“我需要见一见汤院长。” 狗爷不声不响的出去了,郭妃烟又对许明说:“不必担心,我们可以尽快走一趟璃江,只要我们足够快,来得及救闻夫人。” 许明愣了一下,他考虑了很多,没想到郭妃...... ------------ 第五十章不如聊聊我 “要不是我,你怎么解决甄建逼婚?你怎么会知道,当年你家被抄家流放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要不是我,你怎么会知道吕夜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一清二白。” 许明干脆嚷了起来:“你没完了是不是?不揭人短处就...... ------------ 第五十一章这人间真真假假,这菩萨从莲座跌下 许明抿抿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让我看看,你离真相有多近?” 听了这话,许明也收起一副玩笑的样子,眼神慢慢变得认真起来:“案卷里的你,总是四处漂泊,我想,这种没有归属的生活一定让你很孤独。” ...... ------------ 第五十二章我不疯癫,谁疯癫 然而,他根本没有多想的时间。 查干楼倾斜的时候,还算缓慢,可是倾斜到一定角度,查干楼便直直的摔倒下去。 许明双手抱头,砰的一声被楼体砸中,直接砸进了璃江,楼体随着摔落分崩离析,璃江水如大江泄洪,倒灌而入,滚滚怒流将所有人淹没。 江水冰冷刺骨,...... ------------ 第五十三章所谓的万全之策 许明自己清楚,俩人之间没什么交情,别说独自离开,就算这事情办完,郭妃烟把自己弄死,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听话,站在郭妃烟那一边,回去的路上,郭妃烟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独自离开?” “不需要。...... ------------ 第五十四章当年,当年,当年,你说了多少个当年 事情就这样摆在眼前,汤俊臣再怎么擅长罗织罪名,此时也无计可施。 她无奈的说道:“郭妃烟,实不相瞒,闻夫人之事,陛下命通照司全力保护,但是,大魏天家与它国不同。” “陛下与自己的生母,先皇太后,尚且感情生疏,对于姨母就更是疏...... ------------ 第五十五章我让你低调,没让你这么高调 许明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你不住青岗村,所以不知道,那儿伙食太差了。” 老马点头附和:“我每个月那点儿俸禄,都被你们吃了。许明,这回轮到你了,以后就把你的俸禄贡献出来。” 没等其他人说话,戏台上,锣鼓一收,戏子...... ------------ 第五十六章他跑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其实,黑水也不算得瑟,她只是看见汤院长出手了,怕杀手太快被抓到。 黑水那可是敢刺杀郭妃烟的人,她一看对方逃跑的架势,心里面就开始瞧不上了,要不怎么说,同行是冤家呢? 黑水是没弄明白,杀人的手法千千万,像她一样,以强悍武力为主要刺杀手段的人,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 ------------ 第五十七章仙凡正统 许明按兵不动,等到汤俊臣也去追捕杀手,才让黑水行动,就是为了制造机会和闻夫人单独说话的时间。 如他所愿,闻夫人身边除了叶青书,就是通照司佥丁,以及皇帝派过来的护卫军,除了这些再无旁人,要支开这些人可是简单多了。 在众人护卫下,闻夫人顺利上了马车,许明跟过去,...... ------------ 第五十八章陈年往事总会爬起来的 闻夫人刻意压低声音,是因为不想引起注意。毕竟,郭妃烟的身份太敏感,她自己做的事情也太敏感。 郭妃烟何其聪明,说道:“不用想了,你找来的高手都被狗爷解决了,通照司的高手都去追捕杀手了。” 闻夫人消化了一下这句话,忽然恍然大悟的说:...... ------------ 第五十九章她要死了,人总要死的 许明唰的一下抽出腰刀,放在自己脖子上。 狗爷吓一跳:“你干啥,别跟我整事儿啊。” “要么你让开,要么我死这儿。”许明态度无比坚决,他知道狗爷不会看着他死。 黑水也在一边帮忙:“放心,...... ------------ 第六十章这世上有谁能了解谁呢,我们不过各自辛苦 后面的事,没有再发生波折,只是许明没有将二皇子送回宫,而是交给了通照司。 —— 通照司 交了公务的许明坐在院中的长椅上,神情恍惚。 郭妃烟款款走来,轻轻坐在一边:“你看上去很疲惫,回家睡一觉...... ------------ 第六十一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从通照司万法院大门走出来的这三个人,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在一场喧嚣之后,三者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郭妃烟出门后,上了一辆马车,驾车的人是马大海,而车内等着她的,是狗爷。狗爷永远都是那副死样子,仿佛它生下来就是这样。 他掏出一个本子递给郭妃烟,懒洋洋的说:...... ------------ 第六十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吕夜阑愣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极为令人可怕的事情,小脸瞬间煞白:许明,这个官咱可不能当…” 这哪是说不能当就可以不当的官啊? 这个官,是郭妃烟要求赦免许家的附属品。 武贵妃想救自己的儿子,又担心受制于人,才给了这个官...... ------------ 第六十三章谢恩 可是,问题在于叶青书终究年轻气盛,他虽然笑眯眯的,说话可不老客气:“哎呀,许大人息怒啊,万一不小心打死下官,岂不是让其他人看咱们通照司的笑话吗?” 叶青书那欠打的脸,欠打的语气,再加上提到了“死”这个令某人忌讳的字。黑水一下子...... ------------ 第六十四章做人不作孽,便是大功德 三跪九叩之后,便是算叩谢天恩了,许明忙活完,一直在旁边站着的那位凑到身前,开口说道:“许大人,靖北王请您过去一叙。” 许明顺着车夫指引的方向看过去,高承徽正在马车边上站着呢,那叫一个渊渟岳峙。许明向高承徽拱了拱手,然后对褚禄山说:“兄台,...... ------------ 第六十五章做妖的辛苦 无头妖,本无头,砍了脑袋不会有事儿,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儿呢?通照司是大魏最神秘的部门,十院是通照司最神秘的地方,褚禄山则是十院最神秘的一群人。 褚禄山,拽文的说法是间者,通俗的说就是间谍。对妖的歧视自古有之,做间谍也是难得的,妖可以进入通照司的方式。这一次,褚禄山被召回,终于...... ------------ 第六十六章秘密 这个和吕夜阑有关系的人,郭妃烟是一概不知。如今,龙井带来消息,她自然有兴趣。 使者见郭妃烟终于意动,松了一口气:“我们拿到一份案卷的编号,只要您能提供合适的机关师解决此事,龙井君将亲手把它交给您。” “不过,这个编号所指引...... ------------ 第六十七章,怀璧之人,怀璧有罪 而怀璧之人,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露。 吕夜阑点点头,道:“好,那你答应我,无论他们想让你干什么,你都不要以身冒险,我只要你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这个叫退而求其次,让许明自己对现在的事情,有更强烈的抵触情绪,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吕...... ------------ 第六十八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负责案牍库的看守,看了眼两人,眼生的很,只是能到这里的哪里会是简单的人,虽然没有瞧出身份,语气倒是客气:“这位大人看着面生啊,还未请教大人名讳?” 许明手指高继:“我是谁不重要,你认识这位吗?” 看守上下扫了一...... ------------ 第六十九章我真的不想叛国啊 郭妃烟淡淡的笑着:“靖北王那个车夫有出神境界的修为,保你一命还是没问题的。” “杀褚禄山的人,来自八岐岛,他们拿走了褚禄山的头颅和心,以为可破解开头颅,拿到一个他们需要的消息。” “不过,他们失败了...... ------------ 第七十章泼皮无赖的人最可爱 一句话把崔静春噎的死死的,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当众非议靖北王,这可是大不敬,要是被人捏住了把柄,可是件麻烦事,崔静春很是机警的转移了话题的中心要义:“靖北王执掌军机要务,与我通照司何干?” “褚禄山和万法院有干系?” ...... ------------ 第七十一章你们都没有人考虑我的感受吗? 崔静春咬咬牙:“行,你说吧,想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有钱也要有命啊是不是?我要你一个人情。”许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崔静春不解:“人情?” 许明摊摊手:...... ------------ 第七十二章看了久了想看海 “随便你们搞什么计策,实实在在去面对宫峻龙井的人可是我啊。我对机关一窍不通,这个你们怎么说?” 郭妃烟又笑了,笑的很温柔:“你根本不需要精通机关,只要十院把了解那颗头颅的人找来,你记住解开机关的步骤就可以了。” ...... ------------ 第七十三章旁门法术 汤俊臣还是比较相信黑水的本事的,思来想去,就让老马跟着走一趟。郭妃烟要是真不来,老马和黑水就算是公费旅游了。 叶青书想着这些,被气笑了:“忘了?你就不怕宫峻龙井弄死你啊?” “不是还有郭妃烟吗?” ...... ------------ 第七十四章人的不幸总是不相似的 如果这道红线连到使者的法诀之处,那么,使者就会知道有人埋伏在附近,之前打的如意算盘,恐怕就要碎落满地了。 小白毫不迟疑,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划过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指腹,将指腹流出的血顺着匕首中线一抹。 他口中真言闪过,匕首在空中随意舞动了一下,实则是斩断了那根红线。 ...... ------------ 第七十五章无头妖的祖头之术 汤俊臣眼界更高一些,是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不太可能。” “危险。”小白在旁边说了一句。 小白心思单纯,不懂什么阴谋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朋友是不是已经遇到危险了。 汤俊臣和叶青书对视了一眼...... ------------ 第七十六章睥睨纵横人间三百年 “我是来赚钱的,你现在能帮我的,就是把钱准备好。现在,我需要一点时间处理工具。” 许明所谓的工具,其实可有可无,不过就是一个木制的,可拼装的架子。这个东西也不是李秀教他的,而是小白为他准备的。 这个架子对于解开头颅,唯一的作用就是故作...... ------------ 第七十七章码头 郭妃烟故作姿态,露出谨慎的样子:“你是被通照司盯上了吧。你知道的,安全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许明已经开始摆弄头颅,忙的不亦乐乎,宫峻龙井怎么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情报? 他抬手制止:“冷静点儿,我的朋友,我马上派人去查一...... ------------ 第七十八章漆器 猛然间他发现,木架的衔接处,用的是木头楔子,如果把木头楔子换下来,应该看不出来。问题又来了,拿什么换呢?进来的时候,使者可是把他搜刮的干干净净,而且,他也穷,连头发都只能拿个绳子凑合一下。 实在是没有什么代替木头楔子的东西。许明有些惆怅,一惆怅就想抽烟,摸出一根烟点上,他嘿嘿一笑。 ...... ------------ 第七十九章凡人和修士 是啊,训练有素的间谍都被宫峻龙井一个接着一个找出来,干掉,毁尸灭迹,如同扬灰。何况一个凡人? 而宫峻龙井得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愤怒,然后是羞耻。 按理说,宫峻龙井发觉不对劲,跑到大魏找出这个间谍的身份,对于他而言,第一反应肯定是兴奋,因为,他每干掉一个间谍...... ------------ 第八十章这世上未必的事情 他见宫峻龙井没有真的怀疑自己,而是怀疑起了他的身边人,瞬间变成了看热闹不嫌事儿的心态,可是很快他就乐不起来了。 宫峻龙井狠狠的踹了琉水吉一脚,琉水吉倒飞出去,撞向那张桌子,琉水吉瘫在那里,口中鲜血翻涌。 而木头楔子,随着翻倒的石桌飞了出来,正好落在许明使用的...... ------------ 第八十一章世道是什么世道 闹腾了半天,终于可以撤退了。宫峻龙井走向琉水吉,一脚把他踢开,又掀飞滑落的琢磨,城下的是支撑桌面的石柱。 石柱中间是空的,他伸手进去操作了几下,地洞深处的地面轰然塌陷,竟然又是一个地道。 他带领众人走入地道,宫峻龙井语气中略带得意之色:“各位,自...... ------------ 第八十二章人的孤独就像是一朵桃花 “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想看到的,就算是我,也没有权利拿到全部,这信封里的,已经是你可以看到的全部了,也是我能给你的全部了。”崔静春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追查这件事,但我知道,这一定不是汤俊臣让你做的,不过我尽力会为你保...... ------------ 第八十三章人间山河万里 这几个人就是如此,只要呆在一起就一定会跟菜市场似的,吕夜阑也端着最后一盘菜加入战团。 往日里乐此不疲的许明,虽然跟大家一起胡闹着,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出离感,一股来到这个世间从没有过的孤独感在心底滋生。他不知道这么一群人,会因为自己走向何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 ------------ 第八十四章众人的口 “你认为应该怎样提醒?我把宫峻龙井的人全部拦住?”郭妃烟反问了一句。 听到拦住,洛九娘脸上立刻就笑开了花,可是笑到一半,她脸色就凝固了,然后,笑容渐敛。 这世间,能够感觉到郭妃烟和许明关系微妙的人,没有几个,对于这一层关系有所了解的人...... ------------ 第八十五章你替我私奔 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有规矩的,艺馆也不例外。 对于歌姬的真实样貌,很多人都会好奇,可是艺馆不会让歌姬轻易示人以真实相貌的,这不是废话了,为了多重消费,层层剥削,若是见了真貌,哪里还有刺激和好奇。 规矩是什么?就是限制世上大多数人的工具。少数人认可并遵守的规矩,...... ------------ 第八十六章他们的执念,我的执念 小人也是第一次听说,私奔这种事儿还能代替。 主要是,小人什么都想到了,没想到安倍百树是个渣男。他又没见过安倍百树谈恋爱,这属于知识盲区。 安倍百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定要成为家族接班人,成为一代族长。私奔?那等于是要毁掉安倍百树的人生信念,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 ------------ 第八十七章软肋 老马果断的摆摆手:“不,你不配。你就算有执念,也超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的范围。” “那可算不上执念,你有的是软肋。你父亲,夜阑,我们三个,都是你的软肋。” “执念令人疯癫,无法自拔,软肋使人愚蠢,担...... ------------ 第八十八章天地阴阳,摆渡众生 一只耳不屑的撇了撇嘴:“切,你以为郭妃烟能看上你这样的?要说看上,也得是我这样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关键是,咱现在这个情报怎么给主子回报?”一只耳突然掐断了闲谈,一本正经的说道。 “咱说郭妃烟...... ------------ 第八十九章升堂 许明有些不以为然:“这不就是视频聊天么?比手机差远了,铜镜都不清晰。” 小白不知道手机是什么,但是许明没见识的模样让他翻了个白眼儿:“阴阳境,近于仙器。” 老马也在一边啧啧称奇:“我是没想到,还能见...... ------------ 第九十一章心知肚明 “您看衙堂左边一排房子,开堂的时候,每一间房子里面关一个从犯,右边那一排房子,候着的全是人证。” 许明听的直皱眉:“那宫峻龙井呢?” “那谁知道去,也不归咱管啊。”老张摇头晃脑,显然对通...... ------------ 第九十一章宫峻十三郎 依照流程,叫上来第二个犯人,狄大人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第二位和第一位同款的倔强。 第一位看的那叫一个着急,紧着给第一位使眼色,光靠眼神,哪明白什么意思呀,第二位很坚定的冲第一位点点头,那意思是,看我的,我倔强死他们。 倔强我可是认真的。 卷死他们。 ...... ------------ 第九十二章身在体制内 半点不由人 “不过,我想不明白,他们给大理寺卿下毒能有什么用?” 黑水得意一笑:“我想到了,他们是来杀人证的。” “这有什么用?杀人证照样救不了宫峻龙井啊,有没有人证都会把宫峻龙井收拾掉。”许明不太...... ------------ 第九十三章普度众生,那是观音做的事 “且不说咱们几个,就先说说,吕夜阑怎么办?你总得给她几天安生日子吧?还有你爹,他可是等着回京呢,回了京以后该怎么办?肯定是穿不完的小鞋。” “所以说,这事儿,咱还真需要想个折子,应对过去。” 许明听的直吧唧嘴:...... ------------ 第九十四章卓哭哭 “你不用我提醒你吧,我不是来给通照司打工的。在宫峻龙井那个位置上,有一个我了解并能掌控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没有抓捕宫峻龙井只是因为没必要。” 许明苦笑一声,抽了口烟:“你是没事儿,可是我有事儿啊。” ...... ------------ 第九十五章不想过去只是镜月水花 老马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你们说,郭妃烟和通照司搅和到一起,有什么意思?一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没累死人先吓死人。” “还是这个好玩,你们猜猜,谁会对破桌子破板凳有兴趣?这村里能走动的可没几个,谁会对许明有这么大敌意呢?” ...... ------------ 第九十六章东山再起 “要在哪里安家又不是我说了算,要等伯父回来,请他老人家定夺。” 其它三个人在一边起哄,黑水抱着膀子:“不是咱们。” 老马吐着烟:“要伯父定夺。” 小白竟然笑的贱兮兮:...... ------------ 第九十七章你对我一无所知 宫峻龙井的眉梢挑了挑:“如果没有雉门的案子,没有你们大张旗鼓在大理寺审判,我还真的会被你唬住。” 汤俊臣露出老狐狸一般的微笑:“足够买下大昌鱼市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如果使用大魏以外的钱财,...... ------------ 第九十八章我有一只小毛驴从来也不骑 许明不会画符,但是,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看过猪跑吗? 他认识制作这种符箓的材料。 黄表纸。 它总是出现在特殊地点,或者集中性出现,比如坟地,比如鬼节。 没错,这就是老百姓拿来烧,祭奠先人,所用的草纸。 这玩意儿制...... ------------ 第九十九章有人成了阎罗,有了上了三十三重天 每次和郭妃烟碰面,叶青书都扮演着横冲直撞的愣头青,今天也不例外。 他犹自郁闷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怀疑:“我们是不会轻易把什么都告诉你的。” “送走宫峻龙井是院里的安排,为了保密,连山河院的人都没有知会。” ...... ------------ 第一百章我说了我真的没疯【大结局】 许明失踪,郭妃烟心里着急,带着崔静春就去见了宫峻龙井,郭妃烟对着宫峻龙井就是一番坑蒙瞎说,加上她混偏门许久,口碑极好,自是获取了宫峻龙井的信任,最后换得许明自由身,然后许明父亲回京,当年的事情逐渐浮出水面,原来许明父母生下的孩子缺下魂魄求助郭妃烟的帮助,郭妃烟在三界缝隙中,寻求到了许明这个不属于三界的现代灵魂,于是有了穿越后的许明,父亲回京,许明和吕夜阑举办了盛大婚礼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越来越好只是人意总是不如天,此后,许明和郭妃烟又经历了很多事情,大风起兮的儒生成圣,许多市井之人,碌碌庸庸的一生,有少年走遍山河万里为了寻找自己,有平凡之人想要成仙,死在天劫之下,江湖繁华,庙堂高冷,形形色色的人在这世上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形成这样恢宏的江湖,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许明总是孤独的活着,幸好有吕夜阑的陪伴有郭妃烟时不时的打趣,才让破痕中有了光,裹尸布一事,终究被放到了台面之上吕夜阑也告诉了许明,来到他的身边是有所谋求的,是被人派来的,她为了保住许明,甘愿自尽,守护了这个秘密,当年的人和事逐渐清晰起来,到了时机郭妃烟也透露出她的身份,是地藏菩萨的化身,天门被封锁了很多年,许明作为打开天门的钥匙,被阎罗争夺,郭妃烟最后拼尽全力和阎罗同归于尽,将一身修为渡给了许明可是世人为了成仙而得到的长生,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如此,黑水后来去了战场,成了威名赫赫的女将军,老马捞了一个清闲的官职,整日悠哉悠哉,小白得了皇上赏赐,成了首屈一指的阵法师,每个人都未来都有了定数,而许明呢,很多年过去,许明一直待在青岗村,有一日天门被轰开,天魔入侵,许明化身天道,缔结契约,把天门轰的粉碎,日后的人想要成仙就能飞升了,而许明再世轮回,终于可以见到吕夜阑和郭妃烟了,世界就是这般奇妙,问菩萨为何离去,叹众生不肯回头。 书到这里大结局,因为写的不好,切文了,感谢大家一路陪伴,虽然并没有多少人看,希望江湖路远有缘还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