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二十三年弃置身 此时,要是有人曾亲眼目睹过,二十三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件事,定会惊呼一声:“那尊杀神又回来了!韩苏浮居然没死!” 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扬州州牧府里的全州地图被更改了。 在原本是扬州第三大重镇山阴城的位置,现在被人用蘸过朱砂的毛笔,龙飞凤舞地写着禁地两字。 这座冰城这二十三年来还在不断向四周延伸,其中蕴含的极寒之气,就连扬州州牧派来的天启境大修行者都无可奈何。 这仿佛能冻结灵魂与气海雪山的极寒之气,还随着冰层的不断扩张,而变得愈发极致。 被世人津津乐道了二十三年的冰城,这一刻异变突生! 咔嚓一声。 只见在冰城正中心,那足足有一百多丈厚的冰层,突然布满蛛网状的裂痕,每道裂痕都深可见底! 就在裂痕出现的同时,四野百里的范围内,气温骤降,刹那间,烈阳被厚云遮蔽,紧接着就是鹅毛般的大雪席卷而至。 一眨眼的功夫,这片天地就成为了风雪的主场。 冰层之上,一道被鹅毛大雪遮得模糊不清的人影出现。 韩苏浮一身白衣,说是白衣还有些牵强,因为他全身上下皆是伤痕,衣服上浸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满头的白发在那张看起来只有二十岁的面容上显得极为不搭。 或许是沉睡了太久了的缘故,韩苏浮神色木讷,眼睛里尽是迷茫。 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死死抱在怀里的琴,眼里充满了回忆。 这把琴的七根琴弦中,已经有四根琴弦断掉了,弦色也不再是白色,而是被暗红色的血迹染成了红线。 韩苏浮面带悲痛,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声音沙哑得喃喃道:“夏萤,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他说完痛苦地紧闭双眼。 坊间传言,二十多年前,从抵御异族的战场上归来的韩苏浮。 不知为何缘由,怒闯山阴城疯杀兀淮家族之人,双方大战持续了三日之久。 最终以双方同归于尽而结束,但也从这一刻起,山阴城被冰封。 许久,韩苏浮睁开双眼。 这一刻,四野风雪骤停,就像是被定格在虚空之中一样,如时间停滞,空间收缩成画。 韩苏浮刚准备起身,突然就气血上涌,一大口鲜血被他咳了出来,连带着咳出来的还有冰渣子。 此时韩苏浮脸色煞白,气息紊乱,原本被定格在虚空之中的鹅毛大雪又开始接连飘落,他艰难地盘坐在冰层上,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修为竟然提升至人合境大圆满了,可是现在肉身伤得太重了,继续这样下去我还是会死。” 韩苏浮苦笑,多半还带有自嘲。 夏萤死了,韩氏一族也因为异族入侵,而只剩韩苏浮自己一人。 本就抱着赴死之意为夏萤报仇的韩苏浮,居然又活了过来,但是肉身的状况太差,生机在一点点流失,还活着完全就是一个奇迹,过不了多久,身体就会化作一座冰像。 就在韩苏浮意识变得极为模糊的时候,一直处在他的识海里,从未有过变化的《太乙玄关》一书。 突然就剧烈地抖动了起来,然后书页自行翻动,书页原本是空无一字的白纸。 但现在却一整页一整页的接连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还不止! 这些突然浮现的符文竟从纸间鱼跃而出,不一会儿,韩苏浮的识海就被这些符文全部占据。 紧接着,继续鱼跃而出的符文直接穿过韩苏浮的识海,出现在了他的周身。 很快,韩苏浮盘坐如山的身体就被符文包裹。 这些散发着祥光的符文,像是找准了韩苏浮气海与雪山的位置,于是顺着经脉进入气海与雪山之中。 其修为被这些符文越压越低,直接就跌了一个大境界,从人合境大圆满跌至地承境中期。 余下的符文一部分进入韩苏浮的经脉,一部分布满韩苏浮全身每一寸肌肤。 受损的经脉被符文搭接,肉身上的伤口被封住。 《太乙玄关》的符文将他的识海、气海、雪山、肉身经脉,都压制到地承境中期的样子。 这一切结束后,识海里的《太乙玄关》一书又自行合上了,归于平静。 也就在此时,韩苏浮睁开了双眼,刚刚所发生的一幕,他都有所感觉,但那种感觉飘忽不定,就像是在做梦。 现在意识重新清晰了,于是连忙查看自己的肉身,发现自己身上的伤都被压制住了,就连气海雪山与识海都稳定了下来。 韩苏浮感到不可思议,虽然自己的修为现在是地承境后期,跟之前相比天差地别,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这个世界名为雏垨诸天,目前已知的有四个修行境界:分别为开源、地承、人合、天启,每个境界又分为初中后三期。 识海中,韩苏浮幻化出神识之体来到《太乙玄关》前,伸出神识之手尝试着翻开这本书。 原本以为会和之前一样,每次翻开它都是一页页白纸。 但这次韩苏浮惊讶地发现,整本书不再是空白的了,书中密密麻麻地排满了符文。 克制住心中的激动,因为此时还不是研读的时候,神识之体的韩苏浮喃喃道:“现在还不知道我究竟沉睡了多少年,当年我回来时,异族还没有完全被消灭干净,不知现在怎样了。” 说罢,意识离开识海。 韩苏浮抱起伏流琴,琴身之上布满了当年大战时所留下的痕迹。 挚爱之人被自己错过,要是自己能早点回来,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夏萤也不会死,韩苏浮一遍遍在心里自责着。 韩苏浮看着伏流琴喃喃道:“之子与灰,从此你就叫子灰吧。” 话音刚落,此时充斥在四野之中的风雪又随之一震,纷纷朝着韩苏浮的气海雪山汇聚。 也就在这一刻,存在了二十三年之久的冰层开始融化,其中蕴含的极寒之气上涌,以铺天盖地之势汇聚于韩苏浮体内。 一天后。 有一只路过的商队突然发觉这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为首的商贾眼睛睁得犹如驴眼一般大小,语无伦次地说道:“冰城禁地竟然消失了!” ------------ 第2章:到乡翻似烂柯人 消息一传开,就引起轩然大波,太朔王朝扬州境内,大量修士纷纷涌向冰城禁地所在处。 果不其然,原本二十三年来都在不断扩张,且极寒之气愈发加剧的冰城禁地,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只剩下方圆千里范围的广袤冻土,留一众围观者唏嘘不已。 人群中一位不知名的老者轻叹一声,望着山阴城旧址的方向复杂地开口说道:“当年,苏子从远南战场归来,以一人之力血战兀淮一流世家,那时的琴道盛况,其余韵我到现在都好似能听到。” 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有人甚至开始回忆起当年兀淮家族的暴行,引得余者无不开始谩骂。 其场面,仿佛他们恨不得将兀淮家族人的骸骨刨出来,然后再将其挫骨扬灰。 一番激烈漫骂过后,人群中不知是谁又起了头,随即众人纷纷向山阴城那广袤冻土一拜。 此时,一阵晚风徐来,仿佛带着围观者那凭吊古战场般的情怀,一路渐远。 崇山峻岭之中的隐秘幽谷间,有一方深不见底的清泉,泡在泉水中的韩苏浮正在清洗着身上的血渍。 现在韩苏浮把衣服脱了,这才将身上那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露出来。 当时还好有《太乙玄关》的及时护主,否则韩苏浮早就没命了。 或许是因为韩苏浮将所有极寒之气都吸入了体内的缘故,再加上本身就是重伤,导致泉水表面都凝出一层薄冰。 洗完澡后,韩苏浮从储物戒中重新取出一套白衣穿上,又取出一匹上好的锦帛将子灰琴包好,然后背在背上。 做完这些后,韩苏浮的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向着蜀国封地云州的方向袭去。 只见一道白影出现在山岭之间,急速穿梭,跃起之际,衣袂卷起的咻咻风声,好似箭矢离弦。 韩苏浮现在的修为因为被压制在地承境中期,所以无法同之前一样,能直接拔地而起,在虚空之中不受约束地飞行。 所谓地承境:就是识海中的神识初生,可以做到周身百步范围内的外散,因为神识的出现,修行者对真气的运用变得得心应手。 到这个境界,能与地气产生联系,聚地脉于雪山气海,养灵胎而育神识。 吸收地气,与大地产生联系,灵能养胎,胎能显灵。 三天后,韩苏浮站在云州与扬州的交界处,心中瞬间生出无限复杂,自言自语道:“快三十年了,我终于又回来了,家族中还有人活着吗?” 韩苏浮不禁回忆着。 三十年前,南疆突然对青州五大雄关大肆用兵,首战中,仙霞关就被破,致使韩苏浮的父母战死,妹妹酥酥下落不明。 而后韩苏浮南下参军,在战场中修为快速突破,不到七年的时间,韩苏浮就修得人合境中期。 也就在此时,韩苏浮被告知,韩家祖宅所在的振泽城遭到外界异族的入侵,整座城中鲜有人生还。 于是韩苏浮急忙北上,向云州的振泽城赶回,在路过扬州容山郡的时候,突然得知夏萤嫁给了兀淮家族二公子兀淮申。 而婚后不到三年,夏萤就死了,兀淮家族对外宣称夏萤因为修炼走火入魔,真气暴走而亡。 韩苏浮当然是不信的,夏萤怎么会突然就嫁给兀淮申,山阴城中谁不知道兀淮申暴虐成性,再加上兀淮家族本来名声就不好。 于是,韩苏浮剑指山阴城,最终与兀淮家族的一众人合境强者同归于尽。 韩苏浮收回思绪后,继续向振泽城赶去,只是步伐越来越慢,心越来越沉。 自己晚到了二十三年,不知族中的亲人们可还有人在,不知在那座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城中,还能不能见到熟悉的面孔。 韩苏浮一路上没有向别人打听振泽城的消息,现在只想自己回去看看。 两日后,韩苏浮还是来到了振泽城所在地。 向左右延伸数里的城墙,已经只剩下断壁残垣,石砖焦泥中的杂草已经不知道长了多少个年头了,还没进城,就显现出一片破败。 即便是韩苏浮早就有所心理准备,现在还是被无边无际的痛苦深渊吞噬,气海雪山隐隐有不稳的趋势。 韩苏浮周身的气温骤降,肉眼可见的寒气弥漫在他周身。 继续向前,韩苏浮走进了城内,城中大范围的地方出现了塌陷,形成了一个三里宽的大坑。 或许是时间过了太久的缘故,坑中已经很难看到原有的样子了,很多地方已经积攒了很深的水。 韩苏浮俯身,捧起一抔焦土,将头深深埋在掌间,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坑前,身子不受控制得颤抖着。 许久,韩苏浮才愣愣地支起了身子,这里原本是林家府邸所在处,韩苏浮小时候唯一的异姓兄弟林记的家所在的位置。 韩苏浮将手里的焦土放入储物戒,失魂落魄地继续前,循着记忆中韩家祖宅所在地走去。 万幸的是,韩家祖宅所在的地方刚好不在大坑的范围内。 但韩家祖宅的院落还是遭到过彻底的破坏,大量的房屋坍塌,其中的杂草与乱木将那令人无法接受的废墟遮掩。 韩苏浮站在原本是韩家祖宅正门的位置,此时应该有的朱红大门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望着早已经无力挽回的一幕,韩苏浮咬紧牙关嘴角流出一道血迹,血迹又迅速凝固成冰凌。 他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向原本是正门的位置走去。 突然,韩苏浮情绪不受控制,几经跌倒的冲进院落,跪在地上双手拼命地刨。 因为凭着自己对地气的准确感受,韩苏浮发现这里有一具骸骨。 终于,一截手骨出现在他的眼中,眼泪止不住地滴落,还没落地,就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冰晶。 他发疯似的继续刨,渐渐的,一具十三四岁的少年骸骨,二十多年来首次出现在阳光之下。 即便是搜遍记忆,也无法确定这是族中哪名族弟的骸骨,但这是韩家废墟之中唯一的一具骸骨,除此之外韩苏浮再也没发现有第二名族人的遗骸。 趴在地上的韩苏浮十指扣地,自二十三年前,接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 这一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韩苏浮心里有无数道声音在的呐喊: 为什么偏偏是振泽城遭到异族攻击? 为什么自己明明在二十三年前就死了的,怎么又活了过来? 疑问的答案无从得知,他越来越崩溃了。 这时,就在韩苏浮即将怒气冲脑,即将暴走之际。 识海中的《太乙玄关》金光乍现,一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说道:“去宗域,给你答案。” ------------ 第3章:君子无罪 声音响彻韩苏浮的识海后,就愕然而止,连同那突然乍现的金光一并归于平静。 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韩苏浮下意识地抬头,不多思考,意识就进入识海。 维持着神识之体状态的韩苏浮出现在《太乙玄关》一书前。 看着眼前微微在自己的识海空间内起伏的《太乙玄关》,韩苏浮渐渐回忆起: 当年在自己刚入地承境,识海初开之际,一道幽光很突兀地刺入自己的识海,等幽光散尽,一本散发着古朴气息,还略微有些发黄的书卷漂浮在识海之中。 这本书上用苍劲的笔力写着:太乙玄关,四个大字。 曾多次控制着自己的神识将书卷翻开,但每次都所看到的,都是一页页白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也试图将这本书从自己的识海中拿出来,但也屡试屡败。 这件事也不好说给别人听,经过长时间的留意,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适,于是就渐渐忘记了识海中还有一本书的事。 韩苏浮收起思绪,控制着神识之体再次将《太乙玄关》翻开。 这一次,书中的一行文字清晰地浮现在韩苏浮的眼前,只见上面写道: “萤回之期,余梁九绝之池,梦似梦挥,集来合之于萦草,夜无失声,掩月量绳。” 韩苏浮接连读了好几遍,细细揣摩了许久,都看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索性继续向后翻看后面书页上的字,但却发现除了第一页以外,后面的都被金光模糊了视线,完全就看不清。 韩苏浮的神识之体有些失望的放开书,任由它继续在识海空间内起伏不定。 默默地记下那句唯一能看清楚的话后,韩苏浮的神识之体开始虚化,随即就重新化为一缕缕神识融入识海之中。 意识回归后,韩苏浮为这位不知名的族弟尸骨,做了一口简易的棺材,然后选了个合适的位置重新入土。 做完这些后,身上的寒气淡了几分,韩苏浮眉宇间的悲痛之色也舒缓了很多。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被杂草与乱木遮掩成一片绿意盎然的韩家祖宅废墟后,韩苏浮坚定地转身向严关的方向走去。 韩苏浮从小生活的地方是太朔王朝九州之中,最东方的云州振泽城,云州与宗域以峡岭山脉为界,而严关,就是离振泽城最近一道边境雄关。 严关同时也是太朔王朝各大雄关要塞中,唯一没有遭到虞泠诸天的异族入侵的地方。 韩苏浮并没有着急到宗域去,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二十三年来太朔王朝所发生的事,想知道虞泠诸天的异族都被赶出去了没有。 严关城。 太朔王朝大部分雄关附近都会有这样一座大城,这些城池除了协助边关将士戍守王朝疆土外,还是来来往往商队中转货物或是出手货物的所在地。 一般在这样的边城中消息最为灵通,同时商会也多,从而更是方便了信息的整理,因为城中从来不缺外来者需要迫切地了解近来所发生过的事。 韩苏浮也不例外,他来严关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得知自己想要的信息。随意进了一栋悬着永顺商会四个大字牌匾的商会,商会门口的主事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尽显富贵之态。 只见这名商会主事一脸和善地对每一位走进商会的修行者拱手道谢。 看似忙得乐此不疲的主事,但他那一双被脸上的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却是暗藏精芒,不留痕迹地打量着进来的每一位修士。 当主事的目光暗暗投向韩苏浮时,拥有地承境后期的他迅速发现韩苏浮的与众不同。 韩苏浮的修为不管他怎么观察,都只有地承境中期的样子,但识人无数的永顺商会管事,却敏锐的感觉到了韩苏浮的体内蕴藏一股拥有毁天灭地气势的力量。 主事的脑中快速思索着,一双骨碌碌的眼珠子在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眶中打转。 只是一两个念想间,主事就思量完。 随即堆出满脸笑意对韩苏浮一拜,客气十足地说道:“这位小友看起来面生,是第一次来边城吧,不知小友光临小店需要些什么?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严关城中,就没有哪家商会有我永顺商会所售之物齐全。” 还在沉思的韩苏浮突然被永顺商会的主事打断思绪,看着面容和善的主事,韩苏浮心里生不出一点反感之意,随即对主事说道:“受家族之命游历四方,所以需要一份王朝与宗域近来信息的卷宗。” 韩苏浮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没有宗域的卷宗也无妨。” 主事微笑地听完韩苏浮的话后说道:“小友算是来对地方了,哪怕是小友需要王朝上百年前的信息,永顺商会都能提供。 小友可能还不了解,自从十年前永监首次出现在世间,虞泠诸天的异族,被各势力合力赶出雏垨诸天后,各大势力就放下几万年来的敌对局势了,所以这宗域的卷宗,我们永顺商会还是能提供一二的。” 韩苏浮听完主事的话后,表面上看上去神情毫无变化,可心里却如同响起了惊雷。 因为在雏垨诸天的世界里,中东一大片领土被称为太朔王朝;中西地区被称为宗域;而四周分别是:东洲、南疆、西漠、北原。 各大势力之间仇恨甚至,相互防备,韩苏浮想不到为何各大势力能放下对彼此的成见,做到和平相处。 这么一想,韩苏浮对自己缺席的这二十三年中所发生的事,迫不及待地想了解一番了。 于是韩苏浮对主事一拜,说道:“有劳前辈带路了。” 主事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毫不嫌麻烦的亲自带着韩苏浮向存放卷宗的地方走去。 这要是一般的修行者,主事才不会做到这么客气,但他通过与韩苏浮的几句对话中,有一个很大的发现。 自己面前的这名年轻人,要么是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身居家中不问世事深居简出的人; 要么就很有可能是常年隐世不出、修为高深的大修行者的关门弟子。 否则的话,面前的年轻人怎么会连永监数万年来首次出现在世间的大事都不知道。 ------------ 第4章:怀璧其罪 主事将自己的想法掩饰的很好,自然而然的把韩苏浮当成了摇钱树,哪有轻易放过的可能。 一进永顺商会,韩苏浮就发现这里面内有乾坤,里面的空间远比在外面的看的要大。 韩苏浮在心里自嘲道:“这样的空间延展法,本以为是军中独有的,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我从十七岁起就进了军营,就很少接触外事,是我孤陋寡闻了。” 主事很快就将韩苏浮领到三楼,这里摆放了很多书架,书架上都用木牌标记好了年份,轻车熟路地将韩苏浮领到太朔王朝近一百年所发生的大事的卷宗所在处。 随即主事满脸堆笑地说道:“小友,这里应该有你需要的卷宗。”主事说罢,对韩素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里所陈列的卷宗很多,毕竟太朔王朝的疆域广袤无垠,自然而然所会发生的事会有很多。 韩苏浮果断的释放出神识之力一览堆积如山的卷宗,这要是用眼睛去看的话,少说也要花上半天的时间。 主事将韩苏浮的举动尽数收入眼中,也就过了十个呼吸左右的时间,韩苏浮收会神识之力转头对主事说道:“晚辈能自己从书架上取下卷宗吗?” 主事大手一挥,表现出一副随和亲近的样子,对韩苏浮说道:“小友哪里的话,且拿无妨。” 韩苏浮听后心念一动,九份卷宗自行向韩苏浮飞来,一一漂浮在韩苏浮的面前。 待韩苏浮再次确认这九份卷宗的确是自己想要的后,主事再次大手一挥,卷宗在主事的真气托浮下脱离韩苏浮的控制。 主事这样做不是怕韩苏浮做手脚,而是这是所有商会的规矩,正所谓钱货两清。 随即,主事带着韩苏浮到存放宗域卷宗的地方。 同样是陈列在书架上的,但明显能感觉到数量比太朔王朝那里少得多,韩苏浮还是释放出神识之力在书架间穿梭搜寻。 也就四个呼吸的时间,韩苏浮就精准的控制真气,将三份卷宗与一份宗域大致地图传至自己面前。 选完自己所需要的所有卷宗后,韩苏浮对主事拱手一拜道:“有劳前辈看看,这些卷宗需要多少灵石。” 主事恭敬的说道:“王朝卷宗两千普通灵石一份,也就是一万八千颗普通灵石; 宗域卷宗三千普通灵石一份,地图一万普通灵石一份,全部共计:三万七千颗普通灵石。” 韩苏浮听后一愣,心里自言自语道:“我哪有那么多的灵石啊,我在军中七年,把灵石都拿来修炼了。” 主事见韩苏浮有所迟疑,没有毫不犹豫的掏出灵石挥斥千金,一念之间就想到了几种可能,但都指向韩苏浮可能是财力微薄。主事很老练得对韩苏浮说道:“小友,有什么问题吗?” 韩苏浮回答道:“没有,我在想,我这里有一面血幡,不知前辈收不收。” 主事听后说道:“小友可能还对我们永顺商会不太了解,我们永顺商会分会无数,在整个雏垨诸天世界的各个势力中,都有我们的分会。” 我们不仅仅出售各种修行之物,也收购卖家手里的物件。” 韩苏浮点头,于是就取出一面血红大幡,血幡一出现,狂暴不羁的气息犹如洪水般席卷四周。 主事首当其冲地被扑面而来的狂暴气息掀翻倒地,饶是主事体型肥大,又拥有地承境后期的修为,也无济于事。 这么强烈的气息波动瞬间将永顺商会里的防御阵法触发了,商会里的一众修行者,只听接连不断的气钟夯击声响彻不止。 一道道散发着青铜色质感的防御阵法,将所有陈列在货架上的货物保护在其中。 虽然这一切发生得很快,但是血幡释放出的狂暴气息却依旧气势不减,还在继续席卷商会内部。 一众修行者中有人惊呼:“天啊,这气息不正是虞泠诸天异族的气息吗?难不成异族又入侵了?” 这面血幡是韩苏浮当年还是人合境中期的时候,斩杀的一名虞泠诸天异族修行者所得到的。 韩苏浮到现在还能回忆起那名异族修士的诡异之处,虽然韩苏浮听不懂异族修士的话,但是那种犹如百鬼夜行,万鬼朝拜的惊心动魄之感,久久都不能忘却。 人合境修士原本就凤毛麟角,此时在永顺商会里,也就只有一尊人合境初期的大修行者。 这位人合境大修行者还是此处永顺商会分会的会主。 永顺商会地下的一处密室里,一尊正在盘坐冥想的白须老者突然睁开眼。 他就是永顺商会的会长刘守庆,只见他清明眸子里闪过一丝精芒,这双眼睛无不透露出他精于算计,不然也不可能成为永顺商会的一位会主,作用庞大的财富。 没见刘守庆起身,就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消失在打坐修炼之地。 仅仅只过去了两个呼吸,刘守庆就出现在韩苏浮的面前,刘守庆神识一扫,就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于是他长袖一挥,无主之物的血幡就被压制住了,渐渐归于平静,然后面容和蔼的对韩苏浮说道:“道友,这件血幡一百万普通灵石卖给永顺商会如何?” 韩苏浮听后心里极为吃惊,心里想道:“原本以为就值个十来万普通灵石,没想到居然直接开价一百万,哎,我还是与外界脱节太严重了。” 刘守庆见韩苏浮没有说话,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太过出格,传出去对永顺商会的名声不好,于是再三思量权衡后,刘守庆接着说道:“另外,再加上中品灵石万颗,小友刚刚所选卷宗与地图就当永顺商会礼待不周,补偿给道友了。” “这是永顺商会的会牌,只要拿着会牌到雏垨诸天任何一家永顺商会,都能享有上宾礼待。即便是小友不打算出手这面血幡,这会牌与卷宗道友都拿去,就当与道友结交了。” 说罢,刘守庆就将卷宗地图与会牌用真气送到韩苏浮面前。 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修行者都看在眼里,原本在刘守庆出价一百万普通灵石的时候他们就惊讶不已,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刘守庆又将永顺商会的会牌直接送给韩苏浮了,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不仅仅是震惊那么简单了,绝大多数人看韩苏浮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眼里充满了贪婪。 ------------ 第5章:山雨欲来 要知道永顺商会,是只认会牌不认人的,谁拿到了会牌就能成为永顺商会的座上宾,于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想要杀人越货。 刘守庆这么一做,无疑是将韩苏浮架在火上烤,让韩苏浮不得不将血幡卖给自己。 此时已经爬起来的胖主事依旧是那张面容看上去很和善的样子,对韩苏浮继续说道:“成为我们永顺商会的座上宾可谓是好处多多啊,我在这恭喜小友了。” 主事说罢,低下他那看不到脖子的头,低得与作拱行礼的手平齐,头低下去时,嘴角还不显痕迹地露出一丝坏笑。 韩苏浮不为所动,或许是常年待在军中的缘故,军中的汉子们可不会勾心斗角、成天想着利益优先、算计同袍。 所以从十七岁起就待在军中的韩苏浮,没有看到此时此刻自己正陷入进退两难的抉择之中。 但韩苏浮原本可是人合境大圆满的大修行者,神识之力强大无比,虽然是为了保命,才将修为封印在地承境中期的,识海也被封印到地承境界的样子。 然而韩苏浮的神识之力却依旧强悍,远超在场的大多数修行者。 即便是韩苏浮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刘守庆摆了一道,但他的神识之力却清楚的发现到了在围观人群中,有很多修士对自己投来了赤明明的杀意。 曾作为一名合格的太朔王朝戍边军将士,韩苏浮从来不缺乏对危险的感知力:“嗯?我与这些人无冤无仇,他们为何对我有杀意?” 韩苏浮在心里默念道,原本还有接下会牌的念头,此时由不得他不再三思索了。 于是大范围释放神识,发现整个永顺商会里,就面前这个会首是人合境初期的修为后,韩苏浮在心里冷笑。 直接就接过会牌,对刘守庆开口说道:“会主前辈,晚辈可否再向前辈讨要一些培元丹?” 刘守庆听后心里暗暗发笑,原本还以为韩苏浮会提什么要求,没想到就只是要了一些培元丹,像极了一名乡野村夫,突然暴富后去买了一大堆粗食的样子。 培元丹这样的低级丹药,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钱,只是最低级的恢复真气的丹药,一颗普通灵石两枚的价格。 现在在刘守庆的心里,韩苏浮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像他这样身怀重宝却完全不知道其价值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早晚死于非命,暴尸街头。 同样听到韩苏浮只是再提出需要一些培元丹的围观者,他们心里的想法与刘守庆差不多。 这一幕其实也就过去了两息左右的时间,刘守庆面不改色的对韩苏浮说道:“既然道友想要培元丹,那好,老夫就自行做主,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上十万枚培元丹,小友你看如何?” 虽然培元丹便宜,但是一次性拿出十万枚,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所造成的效果是:围观的一众修士看韩苏浮的眼神,变得仿佛是在看金库,人人都有机会分一杯羹的那种。 韩苏浮就算是再不通算计,现在也看出来刘守庆的意思了,刘守庆以为,就算是自己不卖给永顺商会的话,出了永顺商会的门还是会被心怀歹意的修士盯上。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韩苏浮的储物戒里可不止这一件异族兵刃,当年死在韩苏浮手里的异族可是多达数万。 韩苏浮心里说道:“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于是,韩苏浮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将手里的异族血幡向前推了推,对刘守庆说道:“既然前辈如此看得起晚辈,晚辈要是还拒绝的话,就是不近人情了。” 刘守庆心情大好,对胖主事挥了挥手,胖主事会意,恭敬至极得为韩苏浮取来一枚储物戒,然后说道:“小友,这里面一百万普通灵石与一万中等灵石,还有你要的卷宗与十万枚培元丹。” 茫茫无际,骨意浩然,沧桑如剑指苍穹,如不周撑天,群峰隆起处,不知昊天何意,布云封顶。 这就是自古以来,世人对峡岭十万山峦的概括,雏垨诸天世界势力划为中,不管是太朔王朝,还是宗域,都没有实力将峡岭纳入自己的版图范围。 从而导致峡岭成为了太朔王朝与宗域很难插手的地方,久而久之峡岭就成为了邪修与魔修的圣地,在峡岭的更深处,那里是妖族的地盘,是人族的禁地。 太朔王朝与宗域共同与峡岭妖族定下协议:即妖族同意在峡岭中开放一条路线,人族可以从这条路线中安全通过峡岭,峡岭的妖族不会与这条路线上的人族发生冲突。但是要是有人族在这条路线以外的范围,与妖族发生了冲突,那么太朔与宗域的高层都不得干涉。 这条被三方势力共同认可的路线,被称之为:峡道。 太朔王朝在此地建立严关的目的,直接原因就是为了防备宗域入侵,还有就是针对邪修与魔修,防止这些人进入太朔王朝。 韩苏浮出了严关城后,没有向严关方向去,所有人都知道,要从太朔王朝这边进出峡道,就必须通过严关。 尾随在韩苏浮后面的人,在见到韩苏浮没有打算进峡道后,个个对韩苏浮更为轻蔑。 韩苏浮进峡道的话,他们还不好在峡道中对韩苏浮下手,但既然韩苏浮没有打算进峡道,那他们杀人越货就方便多了。 跟在韩苏浮后面一里地距离的张姓五人,这五人中有两人是地承境中期的修为,其余三位都是地承境初期,这样的阵容在太朔王朝,已经算得上半个三流家族的实力了。 五人中一名最年轻的青年欲言又止的说道:“大伯二伯,要是那人身上没有其余异宝了,是不是就不用杀他了?” 被称为大伯的张向文是一名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张向文转头看向说话的青年,然后说道:“张靖,你忘记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吗?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即便是他身上没有异宝了,但是他身上的灵石,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张靖一听到大伯提起了自己的父母,心里就对周家生起了无限的恨意。张家与周家明争暗斗多年,自从周家出现第二名地承境后期开始,周家就对张家的重要产业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垂涎之意,张靖的父母就是死于一场冲突之中,致使张家一夜之间,一下子就损失两名地承境修行者的族人。 要知道在一个三流家族中,每一位地承境族人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日前张家的处境越来越难,于是张家家主让张向文带着张靖几人,来到严关周边,一来是希望能从来往的商队那里寻得意想不到的收获,二来是带着族中的三名小辈在峡岭外围历练一番。雏鹰搏击苍穹的第一步,是被鹰母狠心推下悬崖,雏鹰要么摔死,要么在绝境中学会展翅。 张靖是整个张家最年轻的地承境修行者,悟道于得知双亲遇难的当晚,在满族素缟中,跪拜在双亲灵柩前的张靖,叩首间,浓烈的地气突然上涌,以风起席卷之势向张靖的气海雪山中汇聚,其声势之大,在极短的时间里被张家所有的修行者察觉。 事后张家修行者中有人曾言:张靖结境时平平无奇,但开源入地承时声势之大,所携地气之浓烈,极似平川大江突遇两岸相夹,瞬显狂态。 二伯张向阳也对张靖开口说道:“即便是我们放了那小子一马,但是其他人可不会放过他,在永顺商会中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对那小子有杀意的人可比比皆是,你难道能保证其他人心慈手软吗?修行不只是提升修为,还要学会怎样生存下去。” 张向文看着依旧是踌躇不定的张靖,然后转头对张向阳说道:“算了,拔苗难助长,我们还是不要逼得太紧。” 张向阳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张向文对张靖说道:“这次你就跟在我们后面就可以了,你不需要出手,但是你要全程看着。”张向文说完,目光注视着张靖,神情不容张靖再拒绝,于是张靖只能微微点头便是同意。 五人交谈完后,继续向着韩苏浮所在的方向跟去,虽然前后相隔一里多地,但是对于一众地承境修行者而言,这点距离不算什么,张向文与张向阳很有自信,虽然韩苏浮的修为也和他们一样是地承境中期,但是他们两人自视在地承境中期沉浮多年。 韩苏浮太年轻了,看上去与张靖年纪相差不大,所以张姓五人很有自信韩苏浮不可能察觉到自己这方的跟踪。 另一边,韩苏浮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被人惦记上了,在我感应中,就有超过十人在远远的跟着我,看来都准备在峡岭更深处对我突起发难。” 作为在军中与虞泠诸天异族征战数年的韩苏浮,要是连被人尾随的事都察觉不到,那真是辱了太朔王朝戍边军的威名。 ------------ 第6章:不识开元年为谁 韩苏浮知道那些尾随自己的人的打算,是想在荒山野岭中对自己出手。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尽快地引那些人出手,这样能一举解决掉这些麻烦,免得夜长梦多。 将计就计,于是继续向山岭更深处走去,韩苏浮所察觉到的这十来人中,除了张家五人以外的另外几人也是一伙的,其中还有一名地承境后期的修行者。 为首的地承境后期修行者制止住想要继续上前的同伴,后者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老大。这名地承境后期的修士一身书生打扮,面容洁净白皙,看上去气质非凡。 只听他开口说道:“本公子怎么教你们的,遇事不要心急,看清楚了再出手也不迟。前面不是有五人给我们探路嘛,就让他们先出手,而后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也不迟。”说完,还不忘习惯性地摇起自己手中的羽扇。 其他几人听后面露顿悟之色,书生男子见自己手下的表现,心里很是满意,于是又说道:“你们告诉本公子,这一招叫什么?” 几人思索片刻后,都想不到怎么回答自己老大的问题,刚刚那名被书生男子制止的人试探性的说道:“老大的意思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书生男子听后点头表示赞许,然后对自己的几名手下说道:“阿冬说得对,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着,书生男子大手一挥,只见一枚圆润饱满的丹药出现在阿冬的手里,后者捧着丹药激动不已。 余下的几人看着阿冬手里的丹药很是羡慕,但没人嫉妒,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自己老大的性情,表现好自然有赏,但要是有人敢抢同伴的东西的话,书生男子就不再是看起来的这样温和了,而是会以残忍的手段让其生不如死。 韩苏浮此时已经算是进入了峡岭的外围,这里已经能看到低级凶兽的活动痕迹了,一股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也就在这时,韩苏浮嘴角上扬,然后自言自语道:“来了。” 在韩苏浮说完不到十息的时间,四道不加掩饰修为之力的身影直接就将韩苏浮包围了起来,张家四人各守一方,四人气息相连,以合围之势将韩苏浮的所有退路封锁。 张向文没有从韩苏浮的身上察觉到有多强的修为波动,心里更有自信了,于是对韩苏浮开口说道:“小子,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长眠之地,这里山清水秀的,也没人打扰。” 韩苏浮刚想开口,就听到不远处的张靖喊道:“大伯二伯,不是说好了不杀他的吗?” “闭嘴!让你来是让你好好看着我们杀人的,不是让你心慈手软当大善人的。”张向阳转头对张靖呵斥,但张靖还想继续上前,张向阳直接抬起右手向着张靖的方向五指轻提。 只见张靖脚下的土地瞬间隆起,不等张靖反应过来,隆起的泥土就将张靖的双脚包裹住,任凭张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张向文对自家三人暗中传音,准备向韩苏浮动手,张向文相信,在自己这方四人的合力围杀下,韩苏浮绝对不可能跑得掉。必须要在极短的时间里解决掉韩苏浮,然后迅速离开这里。 张家五人不傻,知道像韩苏浮这样的移动金库,有杀人越货想法的人肯定不止自己这方,所以张向文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张向文突然暴起,双手在极短的时间内燃起熊熊烈火,身形以肉眼难查的速度挪移,一出手就是杀招。张家其他三人也不弱,他们迅速祭出自己的杀招,向韩苏浮袭来。 他们四人快,韩苏浮的反应比他们更快,虽然张向文与张向阳的年纪比韩苏浮大,但是一直生活在王朝内部的他们,其实也没有参与过多少次生死搏杀。 与在军中打熬了七年之久的韩苏浮相比,韩苏浮的战斗经验跟他们比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韩苏浮在四人发招前的短暂运力的时候,就已经发觉到了。 唤出自己的长刀、下盘定力、出刀,等等动作几乎出自本能,韩苏浮仅仅是将部分真气注入到长刀之中,仅仅是将刻在长刀上的符文阵列激发,就把张家四人的合力一击化解。 张向文此时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没有散去,眼中就生出无限的恐慌之色,作为四人中修为最高的他,他很清楚,换做是自己都没有把握扛下这一击,但面前的青年,分明就没有出现多少的修为波动,就化解了杀招,心中生出无限寒意,分明的感受到一瞬间的杀意。 从军中所学的战斗招式,都是直接有效的,在自身消耗最少的情况下对敌人造成最致命的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在一个面照的时间里,在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韩苏浮就刀锋一转,一股铁血刀意将四人锁定。极力克制住心里想要杀人的冲动,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只听接连传出闷哼声,四人应声倒地,韩苏浮的身影稳在一旁。 “大伯二伯!族兄!”张靖看着倒在地上的族人,心痛欲裂,想要挣脱开脚上的束缚,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不断的用真气轰击土块,但张靖与张向阳修为的差距太大了。 张向阳的胸口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这样的伤势让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吃力地抬起头对张靖喊道:“臭小子,快跑!”张向阳喉咙里不断有气血上涌,导致他每说一个字都会连带着喷出一口血。 说着,还奋力一挥手,束缚张靖双脚的土块变得松散,张向阳已经力竭,无力再做其他事。张靖没有听张向阳的话逃命,而是连滚带爬地向四人的方向跑去,韩苏浮收刀,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 倒在地上的四人身上都有一道可怖的刀伤,虽然不致命,但是却让他们失去了再战的能力。 虽然张靖今年都二十一岁了,但从小就被父母疼爱有加,可谓是享了二十一年的无忧岁月,致使他很难见到所谓的人间疾苦。张靖强忍着这些刀伤对自己的视觉冲击,连忙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拿出疗伤丹药帮助族人服下,完全没有在意还站在旁边的韩苏浮。 张向文是背上被韩苏浮砍了一刀,趴在地上的他看着张家最年轻的地承境修行者,也是张家唯一的希望的张靖,还有另外两名小辈。 于是面露哀求的对韩苏浮说道:“前辈,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们的命,还请前辈杀了我,放了他们,对前辈出手的事是我指使的。” 张向阳听到自己大哥的话后,用尽全身气力对着韩苏浮跪着,然后说道:“还求前辈看在他们三人修为低下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我与大哥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们苟活。”说罢,对着韩苏浮不断地磕头请求。 张靖与其他两名年轻族人听后皆向韩苏浮求情,想用自己的命换族人的命。 韩苏浮看着乱哄哄的一幕,心里莫名的感受到孤独,自己的家族没了,只剩下自己一人,没有了族亲的他,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触动了。 压制住心里的情绪,然后说道:“我不会杀你们,将你们四人打伤,就当作是教训。” 韩苏浮的话不假,不杀他们的原因就是因为,在韩苏浮刚开始被围攻的时候,张靖出面求情。在这个世界,与那些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相比,张靖这样的是难能可贵的。 张靖可能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正是自己的一个举动,为自己的族人换来了生机。 张家四人一愣,完全没想到韩苏浮会网开一面。韩苏浮的强大之处他们深有体会,原以为必死无疑,但现在,却是有一种如获新生的错觉,反应过来的五人不断地向韩苏浮拜谢。 韩苏浮没有理会张姓五人,只是转身继续向山岭更深处走去。这时,韩苏浮听到身后的张靖对自己喊道:“您为什么对我们手下留情,明明是我们有错在先。” 听到张靖的话后,韩苏浮的脚步一顿,持刀的手不由得捏紧了几分,随即又继续向前走去,就当张靖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时候,韩苏浮的声音传了过来:“因为几十年前我曾是将国司戍边军。” 张姓五人听后心神震荡,韩苏浮语气平静的话,传到他们的耳里,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响彻识海。 十几年前曾是将国司戍边军,这几个字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太朔王朝将国司,在抵御虞泠诸天异族的连年征战中,戍边将士万不存一。 将国司以太朔王朝一州之地为营,也就是营州,原本陈兵六百万的营州,战后很难再见到全键的将士,只剩下战争遗孤与残兵。将国司上下恪尽职守,为保王朝子民安定埋骨异乡。 张向文心里无比复杂,怪不得韩苏浮手上会有虞泠诸天的血幡,自己竟然对将国司老兵动手,想到这,张向文羞愧不已,再次向韩苏浮走时的方向长跪,任凭自己背上的刀伤被强行撕开,也要好好一拜。其余四人明白张向文长叩的意思,于是纷纷拖着自己重伤的身子一拜不起。 将国司将士在遭到王朝子民向自己流露出杀意的时候,没有怪罪,而是选择原谅,这让张姓五人羞愧不已。 另一边,韩苏浮站在山谷之间,持刀而立,然后以蕴含着神识之力的声音说道:“既然还是选择跟上来,那还等什么?出来吧!” ------------ 第7章:假皮囊 韩苏浮没动,依旧保持着持刀而立的样子。只听一阵细微的落叶沙沙声后,从林子里走出了七个人,为首的就是那个书生男子。 书生男子边走边拍手,待与韩苏浮相距十步时,终于停了下来,然后玩味十足地说道:“将国司戍边军,多么可歌可泣,悲壮赤诚的故事啊。不过,我不是太朔王朝人,也想不明白你们所谓的家国情怀。这样吧,只要你将身上的异宝拿出一件给我,本公子就放了你。” 韩苏浮听后没有神情变化,虽然书生男子的修为比目前的自己高,但还不至于让自己屈于威慑。韩苏浮不想跟他废话,直接激发长刀上的符文阵列,凌厉的寒芒瞬间布满长刀。 军中的打法,就是快准狠,既然不得不战,那就不需要再浪费时间,直接动手。 所以韩苏浮动了,双腿周围泛起阵阵真气涟漪,下一刻,长刀就出现在书生男子的面门前三寸的地方。 长刀就像是突然从书生男子面前的空间中出现的一样,毫无征兆,这时,韩苏浮的身形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韩苏浮的长刀停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书生男子的反应足够快,在韩苏浮出招的同时,他也出招了。 双方几乎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但真气相撞所形成的气浪却将书生男子的六名手下掀翻,足足倒飞了几十步的距离。 韩苏浮收刀,与书生男子拉开了距离,两人谁也没有动,书生男子开口说道:“不愧是从军中出来的人,我要是慢了你半拍,你的刀就真的能砍到我身上了。但是呢,你以为境界上的差距,真的可以只靠战斗技巧就能弥补的了的吗?” 韩苏浮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更多的真气从气海雪山中调出,汇聚在自己的长刀符文阵列之中,同时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直接还牵引出大量的地气与韩苏浮身上的气息相呼应。 书生男子微微眯眼,脸上出现一丝凝重,即便是已经达到地承境后期的他,自认为也做不到仅仅只是将自身气息释放出来,就能引发地气牵引,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韩苏浮对地承境的感悟远远超过自己。 待韩苏浮气息停止攀升,停留在地承境中期的时候,书生男子才暗中松了一口气,原以为韩苏浮是扮猪吃老虎,隐藏自己的真实修为,但看到韩苏浮的气息稳定在地承境中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韩苏浮在与书生男子对刀一次后,就对自己的敌人大致有了了解,按照自己现在的肉身状况,能发挥的最大战力,很难做到将其斩杀。 这次韩苏浮依旧没有回复他,只是出刀再战,书生男子没有轻敌,手中的羽扇光芒四射,同时在身体周围布下层层气场与防御阵法。 这些气场与防御阵法在韩苏浮的面前,一步一刀,一刀一层,书生男子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只防守不进攻。 羽扇的每一次煽动,都令四野苍穹暗淡了几分,其席卷而至的呼啸风声,好似从千里高空倾泻而来。 韩苏浮原有人合境大圆满的修为,自然看得出来,书生男子所谓的牵引苍穹万象是怎么回事,韩苏浮催动真气护体,手中的长刀竖刺土地,同时自身沟通地气,半蹲的身体与大地连成一体,犹如屹立在湍急怒江中的礁石,千击万拍亦不动。韩苏浮抬头看向被风抬起,悬空的书生男子后说道: “堪堪地承境后期的修为,竟然妄图触摸苍穹法则,我辈修行讲究一步一行,每一个境界都有迹可循,大道致谨。当年我还看不懂为何我朝对宗域的修行体系不耻,到现在我才明白,心无敬畏,以何恐惧。” 书生男子听后嗤笑一声,然后说道:“我宗域修行包罗万象,衍生长生之道,宗域有教无类,不像你们太朔,喊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旗号,对邪修与魔修或捕或杀。” 韩苏浮听后摇摇头,然后说道:“你只知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两句,可知道后面还有两句: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不除邪魔之患,难道跟你们宗域一样,群魔乱舞,自身性命朝不保夕吗?我朝修行者皆有证道资格,我族先圣皓首穷经,为后世万代指引修行大道,这是何等的无私大爱,我族之人,皆有得到这份传承的资格。” 韩苏浮冷笑一声,又说道:“至于你们,心胸狭窄,眼里只有自己的当代功绩,哪有造福万代的眼界。” 书生男子面露不善,微微眯眼:“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振振有词,没有强大的修为,何谈一切,在我眼里,只要是能提升修为,就足够了,什么大爱什么造福万代,与现在何干,既然你深信你的传承正确,能证道,那就来战胜我,没有实力,算个屁!” 书生男子越说越气,越气越想对韩苏浮杀之而后快,于是自身气势再次提升,手中的羽扇仿佛变成了一双翅膀,风力愈发强劲,沙土飞扬,木石翻滚,书生男子的六名手下皆远远的退后。 韩苏浮看着气势如虹,将一方苍穹搅得昏天黑地的书生男子,心里战意重燃,自从苏醒来后,还没有好好的倾泻一番情绪,这场战斗,刚好合适。 于是韩苏浮动了,全身真气内敛,刀芒一滞,原本半蹲的身体,正好也是暴起发力的最佳姿势。 迅如闪电,携力万钧,跃起之际双手持刀,身形似满弓之势蓄发,如猛虎一跃,直扑猎物的脖颈要害。出手就是快准狠,没有花里胡哨的步骤。 在此过程中,书生男子用来保护自己的气场与防御阵法,一层一层接连破碎,让韩苏浮悄悄放缓速度的能力都做不到。由此可见,双方对真气强度的凝练程度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一幕其实也就过了两个呼吸左右,书生男子完全被惊住了,没想到自己的攻击完全对韩苏浮完成不了一点伤害,连抵抗半步都做不到。好在书生男子的境界与战斗经验还算可以,下意识地侧头。 于是,韩苏浮原本对准书生男子首级的刀锋,现在砍进了书生男子的肩胛骨中,这还是书生男子的护体真气全部调集在右肩的情况下。 书生男子见韩苏浮的刀砍进了自己的身体,并没有露出吃疼的表情,而是令人不解的愤怒,书生男子的羽扇径直拍向韩苏浮,韩苏浮知道那把羽扇古怪之极,在自己还不清楚的情况下,韩苏浮不想冒险。 在韩苏浮与书生男子拉开距离之后,韩苏浮战术性抬头,目光锁定在书生男子身上。只见被韩苏浮的长刀砍中的部位,有浓烈的黑气喷涌而出,然后迅速向着周围的环境弥漫开来。 韩苏浮感受到黑气中散发出阵阵邪魔之意,韩苏浮嘴角微扬,然后说道:“怪不得这么不想让我近身,原来是邪修。” 书生男子的伤口处不见有鲜血流出,从伤口处看去,只见是一个黑漆漆的裂痕,看不见里面的样子,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书生男子的这副好看的皮囊好像瞬间枯萎的花朵,尽显褶皱与暗淡,又是一个瞬间,全身皮肤开始出现大量的脓包,表皮之下开始不断地蠕动,这一幕没有引起韩苏浮的惊讶,但反倒是让书生男子的六名随从惊恐不已,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这诡异的一幕没有持续多久,就开始有了新的变化,只见这副皮囊最终还是撑不下去了,首先是一根根黑色的骨刺破皮肤,好似冬笋撑开冻土,向上生长。随即就是整张皮囊被更大的区块占据,皮囊上皲裂无数,有两丈高的怪异邪物出现在众人眼前,就像是生生挤入人们眼帘的一样,让人看一眼后就无法再忘怀。 邪物张开它那张异常过大的血盆大嘴,说话的声音如同两块磐石相互碰撞一样出奇的难听,六人中修为低下的人双耳流出鲜血,双手紧捂着双耳在地上打滚,只听邪物说道:“见过我重暗真身的人中,除了我的师尊,其他的都死了。你刚刚毁坏的皮囊就是来自上一个看过我真身的家伙,既然是你毁了我的皮囊,那你就成为我的新皮囊吧!” 重暗不想在世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真实样子,所以在刚才的战斗中一直尽力与韩苏浮拉开距离。重暗从小就修炼的是邪功,这就导致他的身体在不断地被邪气异化,最终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从身体完全被异化之后,他就将看过他真身的人视作今生最大的敌人,这是他的逆鳞。 韩苏浮看着气势越来越高涨的重暗,心里没有一点畏惧,曾做为一名将国司戍边军,对这些邪物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斩杀,不留活路。所以韩苏浮又动了,还是没有多余的动作,还是袭进、出刀、身似满弓拉满。 ------------ 第8章:万象御虚 第八章:万象御虚 转变为真身的重暗不再有所顾虑了,将一身地承境后期的修为毫无保留地发挥了出来,当韩苏浮的长刀来袭之际,重暗满是黑色鳞片的手爪直接迎了上去。 韩苏浮那被真气加持的长刀与重暗的手爪碰撞在一起,没有出现长刀镶入血肉的情况,而是真气与邪气的相互挤压,相互碾磨。重暗的另外一只手也没有闲着,在接住韩苏浮的长刀的同时就向韩苏浮拍了过去,韩苏浮见状只能快速向后退离。 重暗没有选择继续跟进,而是向着自己的六名手下伸出利爪虚抓,同时眼中流露出一抹嗜杀,然后开口说道:“你们六个不是天天吵着为我效力吗?现在你们的机会来了。” 重暗说着,只见六人同时感受到自己的肚子中有异物在躁动,还没等六人反应过来,他们肉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瘦,皮肤就像是一件宽大的衣服,稀稀散散地披在骨架上。这个过程很快,随即就是头发变得枯黄。六人惊恐地看着自己与身边人的变化,身为修士,他们明白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重暗有六只血骨虫,此虫是专门靠吸食人的血肉为生的,没有固定形态的身形,它们可以附着在骨骼上,吸食血肉,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名字。血骨虫在变为成虫之前没有任何能力,但成为成虫之后,就不需要一直依托宿主,能与主人建立联系,为主人加持肉身强度。 现在,六人的肚子都鼓胀了起来,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有一抹红光在肚中游离,没过多久,六人的肚皮就都撑不住了,接连炸裂,在炸裂的同时整个人也随即化为了一堆枯骨。 这样狠毒的养虫方式,韩苏浮还是第一次见,看后不由得更为坚定了自己要除掉重暗的想法。 只见六条血骨虫都成一团粘液状在空中上下起伏,且嘶鸣不断,现在这里只有韩苏浮与重暗两个活人,两人一个作为主人,不会受到音扰,韩苏浮曾为人合境大圆满的修为,也不会被干扰到。 重暗看着自己的血骨虫都已经成为成虫后,咧嘴一笑,接着大手一挥,六只血骨虫都化为一道红光,向着重暗的身体中燎去,纷纷钻入重暗的体内消失不见,这个时候,重暗的身体表面附着一层红光,韩苏浮能感受到重暗体内充斥着狂暴不息的强悍肉身之力。 重暗感受着肉身之力提升带来的舒适感,然后对韩苏浮说道:“这六只血骨虫我已经祭养了五十多年了,今天就让你尝尝绝对的肉身之力的强大,人合境不出,我就是绝对的强大。” 韩苏浮将长刀收入储物戒,站了起来,与重暗面对面而立,然后说道:“那就来吧。” 重暗眼神一凌,全身的邪气疯狂的调度,地承境后期修为毫无保留地体现了出来,虽然没有自行的引发地气牵引,但是却以另一种方式为自己带来对周围环境的干涉,一时间狂风不息,山间兽走鸟飞。 “桀桀。” 重暗怪笑一声,只见他双手环抱,随即利爪齐现,双手交错回拉,锋利且坚硬无比的利爪刺破自己的双臂,只见利爪所过之处黑色麟片接连脱落,连带着撕裂出一大块血肉。 这相当于是自残的一式为重暗带来了自身气息的再次提升,重暗见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开口说道:“邪道有尊者,名曰夜衫,以双手之力,上可摘星辰,下可断山川。我这一招,临摹夜衫邪尊万分之一姿态,自创此式。” 传闻两千年前,一个男婴被遗弃在荒山野岭中,黑夜里的狂风暴雨疯狂地摧残着他,男婴大哭着,并且一双小小手胡乱挥舞着,出于的本能保护自己,当时雷声阵阵,兽吼遍地。可是男婴却惊人地活了下来。 久而久之,当他发现自己的哭泣声没有任何用的时候,当他发现自己的双手越来越有力量的时候。他便不再哭泣了。再然后,名动天下的邪道奇才,夜衫问世。相传夜衫单靠一双手就可胜世间万法。 说着,重暗就张开双臂,携万千邪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向韩苏浮袭来,只见重暗所过之处,周遭绿植与游离的天地灵气被邪气枯噬。 重暗的速度极快,韩苏浮即便是早有准备,也知道自己来不及躲闪,瞬息之间,韩苏浮调动自己身前的土地向重暗挤压,同时自己迅速后撤,但还是略显颓势,重暗势如破竹,土块无法抵御住分毫。重暗用双臂为自己开路,同时不断向韩苏浮的方向袭进。 韩苏浮还是被重暗双臂相向而击打中了,护体真气被破,双臂的力量之大,韩苏浮很难挣脱,但多年的沙场生涯,让韩苏浮不会有所慌乱,在极短的时间里,韩苏浮就想到了应对办法。 得益于自己对地气的娴熟运用,韩苏浮心念一动,重暗脚下的土地就变得如同液体,下盘不稳,重暗手上的力自然而然就有所松动,韩苏浮抓紧机会立马调动大量的真气汇集在自己的全身。 挣脱开重暗的攻击后,这次换成了韩苏浮自己与重暗拉开了距离,远远地退到一边后,韩苏浮心里默念道:“还好这家伙还只是地承境,只要不到人合境界,就不可避免的要受到大地的牵制。我还是太轻敌了,沉睡了这么多年,连最基本的战斗意识都消弱了。” 韩苏浮看向重暗,他知道,现在普通的战技已经对重暗没有用了,于是韩苏浮准备用那一招了,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了修为能不能承受得住,但是这一招是目前最有效的。 只见韩苏浮腾空而起,一身衣袍被乍起的狂风吹的呼呼作响,方圆一里范围的天地灵气纷纷向韩苏浮的雪山气海中汇聚,全身的气息在不断增强,同时双手也在不断地结印。 重暗知道韩苏浮在酝酿杀招,于是大量的邪气汇聚在他的手中,很快就形成了一柄气势邪恶之际的大刀,还能看到有无数冤魂缭绕在周围,重暗举着手中的大刀,向着韩苏浮的方向一刀接着一刀的挥砍,袭向韩苏浮的不是刀意磅礴的刀气,而是裹挟着无数冤魂的邪浪,拥有扰乱心智的能力。 数十道邪浪顷刻之间就到了韩苏浮的面前,但是韩苏浮结印时就有护体真气层层护住自己的身体,邪浪一时半会儿无法穿透真气层。 韩苏浮抓住这个机会,手中的结印速度不断加快,渐渐地,只见在韩苏浮的双手间出现一团五色不断交替的气团,定睛看去,会有一种灵魂都要被吸入其中的感觉,也就在气团出现的时候,韩苏浮也同时停下了手中结印的动作。 结印的手一字平摊,一股无色无形的气浪向四周发散出去毫无杀伤力的气浪拂过重暗的身体,也同时融入到四野的山峰与木石之中。 这一刻,重暗感到一股莫名的心乱,隐隐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变化了,但是始终抓不住那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心里的烦躁催促着他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韩苏浮的身上,但是,重暗刚准备动身向韩苏浮杀去,就感觉到自己被四周的一切锁定了,就像是有无数道眼睛注视着自己,令重暗一度感到毛骨悚然。 重暗自然猜得到这一切肯定与韩苏浮有关,于是对韩苏浮恶狠狠地开口说道:“你想干什么,难道就不敢堂堂正正地与我打一场吗?这就是你们将国司的行事风格吗?” 韩苏浮面不改色地说道:“哦?什么时候邪修也开始想光明正大了?”韩苏浮说完再次掐诀,只见周遭山野中的出现了肉眼难见的变化,这是独属于五行相克的变化,现在对这个变化感受最深的,就是重暗。 韩苏浮所催动的,正是振泽城韩家的家主秘术:《万象御虚》,现在的情形,是这件功法修炼至大成的样子,能够短暂地改变敌人的命格,使其五行有缺,并将所缺扩大,然后就是针对其所缺改变周围环境的五行,使得敌人入五行杀局。 在韩苏浮又一次掐诀完毕后,一时间,四野的山峰与木石都充斥着无尽的杀意,峡岭无限的林海,使得这杀意也无限之际,处在其中的重暗,仿佛是置身于洪流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被湍急的江洪打翻的可能。 重暗发现自己仿佛成为了这片林海的敌人,正在被极力的排斥。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憋屈,看向韩苏浮的眼睛逐渐变得猩红,然后全然不顾周遭的一切,凭借着自己的强大肉身之力,向着韩苏浮奔袭而来。 韩苏浮再度掐诀,只见大量的树木拔地而起,纷纷汇聚在韩苏浮的身后,当最后一棵树汇聚而来的时候,一个大大的古体木字出现在韩苏浮的身后。 随即一阵狂风袭来,无数的树叶纷纷从木字的枝干间脱离,如同箭矢刺向重暗。重暗见状生出双臂护住自己的面门。但是这还没有结束,重暗下意识地起身跃起,远远地落在另一边。 就在重暗跃起离开的一瞬间,一根根香檀木木刺瞬间从土中刺出,要是重暗慢上半拍,很有可能就会被这些香檀木刺穿身体。 重暗心中庆幸自己反应及时,同时也对韩苏浮的功法嗤之以鼻,就在重暗准备反击的时候,耳边传来韩苏浮的声音:“你以为我的万象御虚仅仅是这样吗?你太小看五行相克了。” 韩苏浮话音刚落,只见刚刚形成的木字,瞬息之间就向着重暗重重的拍下,重暗想要躲闪,但是周遭如同实质般的木意压得他动弹不得,重暗绝望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巨大木字,同时耳边再度传来韩苏浮冰冷的声音:“入地之文,为坟!” ------------ 第9章:丧于妖口还是人言 第9章: 没有过于复杂的动作,巨大的木字将重暗径直压入大地之中,同时木字自行溃散,一根根树木如同牢笼一般将重暗牢牢困住,像极了重暗被开棺入殓。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散发着如同实质般木意的土堆出现在韩苏浮的面前。万象御虚做到这一步,算是完成了,重暗将在六个时辰之内被五行相克完全轰杀。 韩苏浮缓缓落回地上,全力催动万象御虚几乎让他力竭,原打算在这里打坐六个时辰,待重暗完全被轰杀,但是当韩苏浮强大的神识之力扫过来时的方向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一股人合境修为气息在向自己这边快速靠近。 “还真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韩苏浮神识探入自己的雪山气海,看着近乎干涸的空间,韩苏浮苦笑。再战是不可能了,只能逃离这里。 来不及等待重暗被轰杀,韩苏浮就向峡岭更深处掠去,同时还不忘将神识之力散出,这一探让韩苏浮眉头一皱,那人合境强者来得太快了,按这样下去,不到十息就会被追上。 韩苏浮将神识之力从识海中全部调出,扫视着这无数山岭,寻找可战可退之路,就在第六息的时候,韩苏浮的神识探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山洞,于是集中神识之力向着洞中探索。 很快,韩苏浮就发现,这个山洞中洞道无数,且深不可测,分支不断,这样的洞穴,太适合韩苏浮解决现在的燃眉之急了。 韩苏浮不假思索,目前也仅仅只有这一种选择,于是调转方向,一头扎进漆黑如墨的洞穴之中,同时也就在韩苏浮身形完全消失在洞穴中时,人合境大修行者也赶到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永顺商会的会首刘守庆,刘守庆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五名地承境后期强者。 六人将洞穴团团围住,其中一名地承境后期强者怀中抱着一把宝剑,平静地开口说道:“这里是裂土妖王领地的一处下等妖族地下城入口。” 刘守庆死死地盯着那漆黑如墨的洞穴入口,看着本来即将到手的宝贝,现在又错失良机了,刘守庆很愤怒。 血幡经过永顺商会几大鉴宝师的探究,发现里面蕴藏着纯正的泠虞诸天的气息,而且血幡内部的阵法序列都运转正常。 这对永顺商会来说,是探究其他诸天势力最好的机会。于是他们猜想韩苏浮身上应该还有其他的泠虞诸天的灵器,刘守庆便带着商会中的五名地承境后期强者来拦截韩苏浮。 刘守庆看着洞口许久,最后不甘地开口说道:“我们走,回严关城。”五名地承境后期强者虽然也很不甘,但还是跟着刘守庆转身离开。 不追下去的原因,生活在峡岭附近的人都知道,虽然峡岭看起来毫无危险可言,但是这是建立在,双方都没有违约的情况下。 峡岭山脉外围,实际上是被各方妖王分割占据的,这里是属于各方妖王的领地。妖族对自己的领地很是看重,虽然能默许外族踏入自己的领地,但是终究有一个限度,这个限度就是不允许外族大修行者进入自己的领地。 传闻裂土妖王拥有丹府境后期的实力,相当于人族的人合境后期,妖族的修行体系与人族的不同,妖族目前也有四个已知的修行境界,分别为:稚初,通感,丹府,渡魂。每个境界也有初中后三个阶段。 此时的韩苏浮已经误打误撞地进入到了洞穴的内层,越是往下,地气越是磅礴,凭借着自己对地气的精准把握,韩苏浮捕捉到了妖族的气息。 循着妖气的方向,越是靠近,韩苏浮就越是心中疑惑愈深,因为妖族的气息越来越杂乱,其中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很难想象,在这么深的地下,还是在一尊妖王的领地范围内,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大乱。 带着心中的不解,韩苏浮继续上前,刚走了几步,韩苏浮就停下来了,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人族修士的气息?” 关于太朔王朝西境的峡岭山脉,韩苏浮还是大致知道一些的,自己身处的地方已经是外围妖王的领地了,人族修士在妖王的地盘大打出手,居然没有引起妖族强者的注意,这就跟值得考量了。 思索片刻后,韩苏浮继续上前,在又一次穿梭过几道七拐八拐的洞道后,已经能隐约看到前方有微弱的亮光,这样的距离,已经不需要通过投射神识之力就能感知到前方的动静了。 目前前方的情况韩苏浮还不了解,没有贸然地选择进入战场,而是以在军中当斥候时学会的敛息之法,将自己隐藏在洞壁之中,然后悄然地释放出自己的神识,观察战场。 战事看起来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人族的修士没有像妖族那样抱团连贯成一体,而是以一个个小战阵艰难地维持着现有的状况,人族的一个个小战阵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座座孤岛,不断遭受海水的侵蚀。 韩苏浮从人族的每个战阵中的人身着的服饰的不同,大致知道了这些人种族修士来自不同的门派,所以彼此之间没有像妖族那样彼此抱团,连贯成体向人族不断地展开攻势。 战场上每时每刻都有生命被收割,让韩苏浮微微皱眉的是,每当有人族修士倒下,周围的妖族大多数会不顾战斗,而是疯抢人族的尸体,然后当着一众人族修士的面争抢分食。这样的场面一次次让人族战阵中的女修不忍直视,近乎崩溃。这反而不像是战斗了,更像是妖族猎杀人族修士,然后分而食之。 “江师兄,我们这里也要支撑不住了,师弟知道一处隐秘之地,咱们先撤到那里去吧!”说话的年轻男子一剑击退靠近自己的妖族,急忙退到战阵内圈,跟主持大阵的江师兄说道。 江远听后目光凌厉看着不远处正在分食一名人族修士的妖族,一个狠毒的想法从他的脑中一闪而过。 江远一把抓过那名师弟,阴狠地说道:“给你二十息的时间,找出其他宗门中现在最弱的那个,然后你充当我们战阵的先锋,靠近他们。”那名师弟看着江远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自己,他知道自己不能说一个不字,他一点也不会怀疑江远会将他一把丢向妖族阵营中。 看着江远的眼睛那名师弟惊恐之极地点了点头,江远这才满足地一把将其丢到一边,很快,江远的战阵就向恒元宗的战阵移动。 各宗门之间相互猜忌,谁也不信谁,不会选择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彼此,更不会考虑携手一事,现在恒元宗中带队的青山看着离自己战阵越来越近的川灵宗战阵,心中一下就明白对方的打算了。 在场的各个宗门中,就数恒元宗实力最弱,人数锐减的最严重,妖族喜好以人族为食,这一点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江远带人靠近恒元宗,其心如何,不说也明其意。 恒元宗带队的青山已经身受重伤,拥有地承境中期的他,是恒元宗此次参加坚壁边野之战的最强者,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必须尽力将是兄妹们照顾好,所以他一直冲在最前面,现在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青山逼退三只妖族,脸色不善地看向江远,然后说道:“你想干什么?” 此时江远已经离青山不足五十步的范围,妖族见两个人族战阵相距越来越近,以为是要联手,于是很多精明的妖族不再围攻这两个战阵,转身向其他宗门的战阵攻去,一下子江远与青山的压力骤减,江远说道:“青山啊,我看你这样下去也撑不了多久,你我同为各自宗门的骄子,将来都是有机会争一争掌门之位的,难道就甘心让自己陨落在此地吗?” 青山一手捂住胸膛上的伤口,一手持剑与江远对峙,面色不改地说道:“我的事还用不着你管。” 江远见青山不开窍,便继续说道:“你现在身受重伤,别说保护你身后的那些人了,你就连自己脱困的能力都做不到。只要你放弃你身后的人,把他们交给我,我就帮你从峡岭走出去,以你的实力,以后恒元宗的宗主之位,定是你的。” 恒元宗众人听到面露惊恐之色,他们的目光都看向青山,有人期待青山接下来会怎么做,有人惊恐地连连后退。 青山听后勃然大怒,剑在他手里发出一阵阵剑鸣,直接剑指江远,坚定地说道:“你让我放弃我的同门师兄妹?然后以后争夺恒元宗宗主之位?我要是无法守护在自己的同门,又有何资格争当一代宗主?” 江远渐渐有些不耐烦了,既然青山不愿意选择自己给他安排的路,那就只能强行开始自己的计划了。 在江远的传音下,一部分弟子直接向恒元宗的弟子出手,江远也将自己的目标锁定在青山的身上,在强敌突起发难的情况下,恒元宗的战阵直接溃散,弟子们无法再相互抱团,被江远的人杀得四三而离。 ------------ 第10章:坚壁边野 青山原本就是重伤,现在再与同样是地承境中期的江远交手,已经是极限了,无暇再顾及自己的师兄妹,同时青山也很清楚,在江远说出帮助青山脱困后,已经有一部分恒元宗的弟子不敢再信任自己了,毕竟在生与死的选择面前,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量的。 现在看着恒元宗众弟子的反应,青山心里沉重无比,他很清楚,自己想要活命,好像就只剩下杀光自己所有同门这一种选择了,自己现在已经得不到同门的信任了,但是让自己向同门下手,这一点青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恒元宗的一众修行者,在失去战阵的保护后,周围的妖族纷纷向他们袭来。川灵宗的一部分袭向恒元宗的人,他们相互配合,还保留着随时抵御妖族攻击的能力。慌乱中的恒元宗众弟子纷纷落单,这样的后果很严重,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反应慢的恒元宗弟子要么被川灵宗的弟子抓住,带回战阵,要么被妖族分食。 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青山与江远拉开距离,然后将手中的剑用力刺入地下,直到剑柄触碰地面才结束,保持着半蹲状态的青山不顾周围数量不少的妖族,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远,眼中流露出一丝决然之意,青山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青山吗?” 江远原本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现在听了青山的话后,突然想到起来了,在参加坚壁边野之前,查看各宗门带队弟子玉简的时候,其中就有关于恒元宗青山的描述就八个字:地息垂首,草木皆盛。 还不等江远细细回忆起那八个字,就见青山右手紧握剑柄,左手掌心贴地,紧接着青山整个人气息在一瞬间高涨,直冲地承境中期顶峰,下一刻,整身修为就如落潮般快速消弱,就连原本充沛的生机都愈发微弱。 就在江远反应过来,提剑上前的时候,以青山为中心,一股气浪向四周爆发而去,整个战场人族与妖族加起来有四百之多,人妖两族都察觉到这一形势浩大的变动,还没等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所有恒元宗弟子脚下突然生出一根根粗大的根茎,这还不止,站在根茎上的恒元宗弟子被游动的根茎向战场外围带去。这个过程中有妖族想要阻拦,但是随之而来的犹如巨蟒般的根茎拦在了妖族的前面。 青山的身体开始土化,同时青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于是艰难地抬头盯着江远,目光平静地说道:“你的计谋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想看我恒元宗参加这次坚壁边野之战的人都死?你还不够格!” 江远知道青山在燃烧生命催动法术,即便是自己不出手,青山也活不了多久,于是召集自己的同门完善战阵,然后指着青山咬牙切齿道:“疯子,你这个疯子,居然还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你在图什么!” 此时恒元宗的众人已经被带到了战场外围,青山的法术还在继续起作用,粗大的根茎相互交织一道巨大的青色围墙将恒元宗众人与战场隔离,青山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自己的同门,就完全地化作了土块。 恒元宗还有十多人活着,其中以女修居多,妖族看着这样的十多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对于这样的嫩肉,妖族自然是不愿意放过,随即就有几十妖族开始攻击青墙。 十多名女修早就被吓破了胆,情况危急,她们只能最后再看一眼青山坐化的地方,其中幸存的一名男修说道:“青山师兄为了我们自己牺牲在这里了,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快逃离这里,不能让青山师兄白牺牲。” 落白牵着蒋倦的手还想上前指责他贪生怕死,但是蒋倦拖住了落白,小声地说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要骂他也要等出去之后。” ———— 韩苏浮收回神识,打算抓一只妖族问问什么是坚壁边野之战。“普通妖族不行,知道的事不多。”韩苏浮自言自语道。 这里有还算浓郁的天地灵气,韩苏浮的原本枯竭的雪山气海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从洞壁中出来后,韩苏浮没有犹豫,直接敛息靠近战场。 韩苏浮的目标是蛇妖统领身边的妖族侍卫,待蛇妖统领身边的一名鼠妖离开此处,前往战场活捉人族修士的时候,韩苏浮也跟了上去。 这个战场是小规模的,双方最高修为都不超过地承境中期和通感境中期,这样的战场对于韩苏浮而言,无声无息从中俘虏一名妖族很是容易。只见韩苏浮瞬息之间,就放倒几名普通妖族,很突兀地进入了战场。 战场本就是乱糟糟的,双方都不是正规军,虽然人族这边采取的是战阵的战法,终究是算不上是对垒战或是攻防战,对于韩苏浮这个人族的突然加入战场,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但还是有不长眼的妖族挥舞着手中奇形怪状的兵器向韩苏浮杀来,韩苏浮目标明确,眼里只有已经被自己锁定的鼠妖。 此时那名鼠妖正催促着身边的普通妖兵,向人族中一个即将溃散的战阵发起猛攻,鼠妖那双向外凸起的深色眼睛中,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面前的人族即将成为食物,但下一刻,鼠妖的眼前就突然一黑。周围的妖兵还没有反应过来,韩苏浮出手实在是太快了,只觉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还残留在鼠妖原先所在的位置。 另一边,韩苏浮带着已经昏迷的鼠妖来到一处偏僻的洞道中,将鼠妖随意丢在地上后,韩苏浮伸出一指将一道寒气摄入鼠妖体内,在寒气的刺激下,鼠妖惊醒了过来,本就肥大身子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终究是没能站起来,在鼠妖刚想脱口大骂的时候,这才发觉正站在自己面前发的韩苏浮。 鼠妖的第一反应就是向韩苏浮张开尖嘴,催动妖力袭近韩苏浮,但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大,韩苏浮没有动,但从韩苏浮体内散发出的寒气让鼠妖身体僵硬行动迟缓,愈发加剧的寒气让鼠妖犹如陷入冰窟,冻得它直哆嗦。 终于,在绝对的实力悬殊下,鼠妖认清了现实,跪在地上,一脸恰媚地操着一口刺耳难听的口音说道:“哎哟,大爷,冻死我了,您有啥吩咐尽管提出来,小的定将知道的都告诉大爷。” 韩苏浮微微皱眉,本以为要将其拷打一番,等它老实了好问问题,却没想到这只鼠妖一点骨气都没有,见不是自己的对手,直接就下跪求饶。 “好歹是给自己减少了很多麻烦。”韩苏浮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随即,韩苏浮开口说道:“什么是坚壁边野?” 鼠妖听后一愣,本以为韩苏浮要问什么机密,却没想到是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但当了多年随从的鼠妖,早就对隐藏自己真实想法这件事做到炉火纯青了。 于是恰媚地对韩苏浮说道:“大爷,这个坚壁边野之战,是我们峡岭外围各大妖王,与宗域天衍宗的一个协议,每二十年举办一次,开展范围在双方的地盘上轮替。人族中最高修为限制在地承境中期,妖族中最高修为限定在通感境中期。目的是提高双方的新生一代的实力。” 韩苏浮听后对坚壁边野之战大致有了了解,然后继续问道:“告诉我从这里到宗域最快的路。” 鼠妖听后两只前爪一拍,搓搓手自豪地说道:“大爷,真有你的,这个问题是问对妖了,别的小的不敢保证,但是关于路线我是特别清楚的。”鼠妖说着,就在自己身上拔下一撮毛发,然后双爪捧着呈到韩苏浮的面前。 韩苏浮没有接过鼠妖的毛发,而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鼠妖,鼠妖这才反应过来,然后说道:“嘿,瞧小的这脑子,我们鼠妖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在这挖洞和生育上很是在行,这地下世界大多数洞都是由我们鼠妖一族完成的,只要大爷拿着我的这撮毛,它自会指引大爷到宗域的路。” 韩苏浮似笑非笑地看着鼠妖,这让鼠妖感到头皮发麻,韩苏浮开口说道:“看你这样子,想必在妖族中混得很不错吧,不然以你的修为,顶多算是一个不错的妖卒。” 鼠妖听后嘿嘿一笑,然后说道:“我们鼠妖一族在妖族中属于底层种族,天生就是为上位干粗活的命,我们的命在上位者眼里不值钱,我要是不机灵点,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尊严什么的哪有好好活着重要。” 韩苏浮听后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生于太朔王朝将门世家,从小就是在族人的爱护下长大的。这辈子经历的最大的人间疾苦。莫过于族人皆故和与夏萤之间的遗憾。韩苏浮短暂的恍惚之后,将鼠妖爪中的毛发接过,然后对鼠妖说道:“你表现不错,我就不杀你了,睡一觉吧。” 说着,韩苏浮不等鼠妖反应过来,直接散出一股气浪对着鼠妖一震,鼠妖随即倒地昏死过去。 ------------ 第11章:新起源 在远离战场后,周围的一切又归于寂静,此处的洞穴之中除了稀薄的妖气残留外,什么都没有。洞道分支不断,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在其中。 原先从鼠妖那里得到的毛发,早已被韩苏浮抛出,毛发像是有生命一样,在洞道地上挪动着,速度不慢,韩苏浮跟着鼠毛在洞中穿梭着。 在经过又一处偏道时,韩苏浮敏锐地察觉到这里有打斗的痕迹,果不其然,再向前几步就发现了几具妖族尸体。韩苏浮认得,其中就有那时追杀恒元宗弟子的妖族。 出于谨慎,韩苏浮将鼠毛收了起来,同时催动识海,神识之力如风过旷野般无声无息地融入四周。 神识所过之处,皆感受到残存破碎的阵法气息,周围若有若无地肃杀之意,和妖族尸体。种种迹象表明:有人在这里布下杀阵与妖族一战。 韩苏浮自言自语道:“很是精彩,布阵者修为不足地承境界,竟以四两拨千斤般的巧力击败强敌。” 这里的一切让韩苏浮渐渐有了兴致,于是收回神识,向着偏洞深处迈步而进。一路上,残留阵法气息的地方不止一处,韩苏浮边走边暗暗称奇,同时越来越惨烈的战斗场面,也让他心里不禁为布阵者担忧。 终于,韩苏浮停步在更偏的洞道处,也不继续迈步前进,而是驻足沉默不语。 相互依靠,凭借着洞壁还没倒下的两人,正死死地盯着韩苏浮,眼里满是无助与一丝一闪而过的决然赴死之意。 时间如鱼跃静湖而终有一滞,良久,韩苏浮对着空无一物的洞壁淡淡地开口说道:“你的同伴再得不到救治,就真的要道散身陨了。” 相互依偎的两人苦笑,原来早就被那人发现了,原本还抱有侥幸心理的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份决然之意。 阵法被布阵者打开,看着阵法内的两人,韩苏浮没有丝毫神色变化,好似对这一切早就得知。 这两人正是恒元宗的弟子,韩苏浮当时留意过,叫做落白的女修正抱着蒋倦,蒋倦身受重伤,腹部的伤口周围黑气缭绕,乌黑黏稠的血已经将地上浸染了一大片,蒋倦意识还清晰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落白抱着蒋倦,正不顾损耗地调动着雪山气海中的真气维持着蒋倦的经脉,此时也近乎到了极限,撑不了多久。 韩苏浮终于有所动容,轻轻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不惊扰到两女,然后说道:“我来救治她,你停下来,再继续调动真气的话,会给你的雪山气海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有损修行根基。” 落白虽有些不放心,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缓缓地收回真气,韩苏浮看着两女,没有催促,静静地站立着等待落白完全收回真气。见落白已经完全收回真气了,韩苏浮这才缓慢上前,尽量不让两女对自己警惕心加剧。 终于,韩苏浮停在了离蒋倦一步的距离,温和地看着两女,右手伸至离蒋倦一寸后,掌心凭空出现一枚淡黄色的丹药,或许是丹药中散发出的阵阵令人身心舒缓的感觉,两女渐渐放下了警惕心。 韩苏浮的手中出现真气涟漪,丹药在真气的加持下化作一团淡黄色的液体在掌心悬浮微动,源源不断的真气从韩苏浮的掌心散出,每一缕真气在环绕淡黄色药液一圈后,都携着一丝药力向着蒋倦腹部的伤口延展而起。 真气以肉眼可见的状态融入伤口,十几息后,蒋倦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原本缭绕在伤口周围的黑气已经溃散殆尽,随之而来的是淡黄色的药力取而代之。 落白看着蒋倦的状况一点点好转,就连伤口都在缓缓愈合,到现在,她已经对韩苏浮生不出一点警惕。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此期间韩苏浮又催发了三枚不同丹药的药力注入蒋倦的体内。落白全程注视着韩苏浮的一举一动,她虽然叫不出这四枚丹药的名字,但是从小就修行的她通过丹药的圆润饱和程度与色泽,不难得知这每一枚丹药都价值不菲。 待一切结束后,韩苏浮收回了右手,然后温和的对蒋倦开口问道:“现在你尝试催动修为,身上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蒋倦听后很配合地照着韩苏浮的指示做,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信任感。不一会儿,蒋倦惊喜不已,一把抱住守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落白泪流满面,劫后重生的喜悦与身边金兰之友的不离不弃,使得蒋倦发自内心的感动。 落白同样开心不已,原本险象环生的境遇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要不是自己从小就对阵法通晓甚深,一次又一次布下杀阵阻拦妖族追杀,否则的话自己与蒋倦早就葬身妖口了。现在这一切终于结束了,紧绷着的心得到释放,一下子也忍不住落泪。 两女都没有说话,此时无语胜过千言万语。 韩苏浮没有打扰两人,许久,两女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蒋倦这才反应过来,向韩苏浮以宗域礼仪向韩苏浮恭谨一拜,然后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定将牢记。” 落白此时也跟着蒋倦一样,向韩苏浮恭谨一拜,她说道:“先前不知前辈一片好意,多有冒犯,晚辈在此为自己的无知赔罪。”说着,落白再拜。 韩苏浮释放出真气将落白扶起,然后对落白说道:“前辈算不上,空有一身修为罢了,要不是一路上碰巧遇见你的阵法残留,也无法一路寻过来救治她,所以说,你的同伴能痊愈,你也有很大的功劳。” 落白与蒋倦相识两两一笑,然后蒋倦说道:“对了,还没有请教恩人称呼,我叫蒋倦,疲倦的倦,她是落白。” 韩苏浮听后微微一笑,对两女一拜,说道:“恩人算不上,叫我庆忌就好。” 两女再次相互对视,落白试探性的问道:“庆忌?可是古书上的上古异兽庆忌?” 韩苏浮点头表示没错。 落白情不自禁地再问道:“你也是妖族吗?” 韩苏浮看着落白与蒋倦一副期待地表情,知道两女都将自己想成了异兽庆忌化形为人的妖族,但还是开口打破了两女的假象,展颜笑道:“我是人族,名讳罢了,不足深究。” 听到韩苏浮的话后,两女有些失望地收回了心思。韩苏浮再次开口说道:“你们地宗门其他人呢?不应该只有你们两人在此吧?” 两女伤心地低下头,蒋倦深叹一声,然后说道:“不满庆忌大哥,我们是恒元宗的弟子,在战场时,我们的带队师兄为了我们的安危不惜以命为我们换来一条生路,但还是遭来了妖族的追杀,我们剩下的一众师兄妹都走散了,要不是遇到你,我恐怕......” 韩苏浮见两女心情低落,竟脱口而出:“你们二人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找你们的同门。” 两女听后喜笑颜开,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 两女都是开源境中期的修为,韩苏浮带着两人在错综复杂的洞道中不断穿梭了三个时辰,才堪堪寻到七人,剩下的人怎么也找不到。时间不等人,距离此次坚壁边野之战结束还有八个时辰,韩苏浮带着九名恒元宗弟子,在落白的指引下将她们送至传送祭台后就转身离开了。 ------------ 第12章:吁嗟止兮无向驰 在帮蒋倦和落白寻找同门的路上,韩苏浮也得知了关于坚壁边野的更多消息:天衍宗是宗域十大宗门之一,也是宗域明面上的第一大宗,天衍宗控制着宗域东部范围,东部的所有宗门都要无条件听命于天衍宗的调遣。 关于坚壁边野,天衍宗强制让东部所有宗门参加,东部大大小小的宗门有一百多个,也就使得每次都声势浩大,犹如一场大战,紧绷心弦。 韩苏浮跟着鼠毛继续走在洞道之中,不知是不是鼠妖天性胆小的缘故,韩苏浮所走的洞道很是偏僻,几乎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妖气残留,这就表示着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妖族来过。 这深入地下的洞道没有一丝光亮,也听不到任何的响动,走在其中的人会在不知不觉中就思绪平静下来,与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一起,忘却了时间,心无杂念。 不知过了多久,韩苏浮终于看见了一丝亮光,或许是洞中尘埃浓郁的缘故,光线照射进来出现一条条光带,这无疑给了苦行者最恰到好处的鼓舞。 韩苏浮站在光带前,看着这携来外界气息的光带心情舒畅,伸出左手向着洞壁缝隙一指,一道真气随即射出,洞口打开了,洞中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郁结之气与外界的流动气息一对冲,就形成了一阵大风,不断向洞内倒灌。 一步跨出,韩苏浮就来到了地面之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了很多,追杀的事也从这一刻结束了,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来到一新环境,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观察周围的环境,韩苏浮在释放出神识的同时,也重新将洞道填补好,防止有人对此感兴趣,找到自己。 周围只有茂盛的林海,没有人族的气息,就连稚初境以上的妖族气息都没有,种种迹象表明此地已经不是峡岭的地界了,韩苏浮深思了片刻,算了算时辰,发现告别落白与蒋倦后到现在也就过去了四个时辰,只能说是幽暗的洞道让人不知不觉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神识扫了一圈,周围没有特别的地方,韩苏浮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向哪边走,思索片刻后无果,于是随心而动,向着南方而去。 神识之力时刻保持在自己前方两百步的范围,同时身形快速在林间穿梭,一路上没有发现任何妖族的气息,韩苏浮心中渐渐明确自己已经离开峡岭山脉了,这里是宗域的地界,而且看样子方位偏僻,不会有多少人族,想到这,韩苏浮的速度渐渐又变快了。 终于,在一处断崖前停下了脚步,停下来并不是因为此处太高,而是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城。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小城,韩苏浮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一种想不顾一切也要进城的冲动,饶是韩苏浮定力非凡,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冲动。 韩苏浮深吸一口气,还是选择去看看,于是纵身一跃,直接就从百丈悬崖跳了下去。 小城没有设防,更没有城墙,唯一像是城门的地方,就是韩苏浮脚下的这道石桥,桥上人很多,但很明显就能看出进城的人远远超过出城的人。 甚至不需要特意散开神识打探消息,韩苏浮就能听到周围人在议论着什么。 “走走走,快点啊,别墨迹,今天是二流门派弟子回来的日子,不知道又有多少宗门要气疯了。” “嘿嘿,昨天一流门派的弟子回归你去看了没,哈哈,好几个宗门一个弟子都没有回来,还有几个只有不到只手数的弟子回来,把那些家伙气的哟,那场面可好看了。” “听说了没,恒元宗的宁灵仙子出关了,听说今天也会来祭台接恒元宗弟子回归。” …… 说话的人很多,但是大多数都是在讨论这三件事,韩苏浮跟着人群涌动,向着人们口中的祭台缓缓靠近,或许是人数太多的缘故,韩苏浮用了好一阵才进到城内。 这里人太多,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韩苏浮没有释放出神识。他视线穿过重重建筑,看到了小城中心那高高的祭台,祭台周围为了二十多个门派的人。 还没等韩苏浮好好观察这二十多个门派,就听见自己周围的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 “快看快看,是宁灵仙子瑶鹤!宁灵仙子真的来了!” 韩苏浮下意识地也抬头望去,只见在小城东方的空中,仅仅是一边翅膀就有两人长的白鹤向着祭台边恒元宗的阵营飞去。 白鹤的背上站着一名女子,女子一身白衣,长发与衣裙尾带都在风丝的带动下向后游动,本没有任何浓墨重彩的点缀,但偏偏让看过的人久久不能忘怀,好似那游动的青丝与衣裙尾带划过的不是天空,而是人们的心头。 地面上的大多数人看到的都只是宁灵的侧脸,但却足够人们为之痴迷,那是半张犹如寒冰雕刻而成的面容,好似九天玄女降临人间,不染半分凡尘,而那足够拒人千里之外的面无表情侧脸。 在出现在韩苏浮的眼中的时候,韩苏浮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思维一滞,眼眸不断将那一道白衣身影放大,再放大。 此时韩苏浮虽置身于人潮汹涌的街头之中,但这一切他都感受不到了,不知看了多久,韩苏浮的嘴唇颤动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当眼眸中的白衣身影与记忆中的夏萤重叠在一起的时候,韩苏浮的识海之中掀起了一番神识风暴,就连雪山与气海都出现不稳的趋势,封印也在这场动荡中摇摇欲碎。 封印虽然没有碎掉,但是松动的那一刻也给韩苏浮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体内气血上涌,韩苏浮依旧定定地看着宁灵,这一刻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眼中的世界只剩下了宁灵身影,韩苏浮咬牙将血又咽了回去,然后开口喃喃道:“夏萤,是你吗?我好想你……” 时间即便是在韩苏浮的眼中过得再慢,终究是有结束的那一刻,韩苏浮看着宁灵去了恒元宗的阵营。 瑶鹤停在了恒元宗靠前的位置,宁灵依次向三名长老行过弟子礼后,就静静的看着祭台的方向,整个过程宁灵没有多说一句话,几名与宁灵同辈的男弟子看见宁灵那面无表情的面容后,只能在心里打消了上前搭话的念头。 处在恒元宗阵营两侧的几个阵营中的年轻弟子看见宁灵在此也想上前搭话,他们蠢蠢欲动的样子被恒元宗的那几名弟子看到了,恒元宗的弟子直接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对峙过去,双方隔着不远的距离气势相向,一副即将开干的样子。 终于,恒元宗的一名长老看不下去了,开口淡淡地说道:“你们几个够了,时辰到了,祭台就要被打开了。” 这名长老的声音中蕴含着修为之力,直接将自家弟子的气势冲得一干二净。 恒元宗的这几名弟子见长老出手了,于是纷纷老实了下来,安分地等待着祭台被开启,但还是会时不时地偷瞄几眼宁灵。 “隆~” 只听一声绵长的石盘转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巨大的祭台光芒大放,在光幕之中,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影出现在其中。 此时守在祭台周围的二十多个宗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幕中的重重人影,就连呼吸都是进气多呼气少。宁灵同样如此,右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佩剑,一尘不染的脸上也浅浅地出现一丝凝重之意。 终于,祭台上的光幕变淡消失了,站在祭台上的人影这才能分辨出身份,一瞬间,有四个宗门的长老暴怒,因为他们没有在祭台上看到一名自己宗门的弟子,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弟子都已经遇害了。 也有宗门高呼大笑,因为他们的弟子损失轻微,算是这场坚壁边野之战的赢家。 恒元宗的三名长老看到祭台上站着九名弟子自家门派弟子,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一名长老突然惊呼:“青山呢?青山怎么不在!” 恒元宗阵营的众人听到长老的话后大家都惊讶不已,纷纷仔细看去,确实了没见到青山的身影后,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怎言。唯独宁灵看见九人中的落白与蒋倦后,破天荒的嘴角勾起笑意,但这一幕没人看见,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祭台上。 韩苏浮从见到宁灵的那一刻就一直看着宁灵,但因为宁灵是背对着他的缘故,韩苏浮也没有看见那跟夏萤毫无差别的笑。 宁灵心念一动,瑶鹤径直向着祭台飞去,宁灵的眼中只有落白与蒋倦,再无第三人,嘴角的笑意没减,还加大了弧度,因为宁灵没有发现落白与蒋倦受伤,两女是完好的。 ------------ 第13章:鬼修 站在祭台上的两女还没有从传送时的眩晕感中回过神来,宁灵从瑶鹤的背上一跃而下,祭台上有人看见了宁灵的样子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现在要做什么,不认识宁灵的人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仙女下凡;认识宁灵的人止不住捂嘴惊呼。 宁灵在众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向落白与蒋倦,此时落白与蒋倦也终于回过神来,两人第一时间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正在向自己这边靠近,两人下意识地抬头,入目的正是宁灵。 本就没什么端庄可言的落白与蒋倦两女,看见宁灵来接她们,欣喜的样子像极了两个小孩子,两人雀跃地来到宁灵的面前,这个时候,宁灵也不再是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了,三女相互抱在一起,久别再相逢,总有说不完的喜悦与苦诉。 三女情绪平静后,宁灵看着落白与蒋倦两人身上的血渍与尘土,微微皱眉,伸出芊芊玉手摸着落白的头,然后说道:“看你们的样子这几个月受了不少苦吧,不知道长老会是怎么想的,让你们也参加,当时我正在闭关冲击地承境界,不然不会让你们这么受苦的。” 落白仰头看着宁灵说道:“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不过这三个月我和倦倦倦都没有吃几顿好的,回宗门后你可要请我们吃好吃的呀。” 蒋倦拉着宁灵的另一只手也跟着蒋倦说道:“对对对,我们要吃好多好吃的,既要庆祝你二十岁前就已是地承境界,也要庆祝我们俩平安回来。” 宁灵看着两人的样子发自内心的开心,同时也想知道这三个月她俩是怎么坚持过来的。恒元宗参加此次历练的人有五十人,更是有青山那样绝才,不足二十五岁就修得地承境中期,一身青栖真气更是惊艳众人。现在青山没能回来,可想而知到底有多凶险。 “好啦,看你们俩脏的,我们这就回宗门。” 说着,宁灵就带着两女坐到瑶鹤的背上,向三位长老示意后就向着恒元宗的方向而去了。 韩苏浮看着渐渐远去的瑶鹤,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虚抓,他同样看到了鹤背上地两女正是自己施救过的落白与蒋倦,韩苏浮自言自语喃喃道:“这难道就是缘分吗?” 此时韩苏浮已经无心继续留在这座小城了,于是向着三女离开的方向走去。现在他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了:加入恒元宗。 另一边。 在瑶鹤背上,宁灵正在为蒋倦检查身体,宁灵暗暗称奇,转头再此向落白确认:“落落,你确定没说谎?倦倦真的被裂尾蝎伤过?你们说的那人医术也太精湛了吧。” 落白抱着宁灵的胳膊解释道:“这样的事我怎么会骗你呢,那位自称庆忌的大哥看起来年纪跟我们差不了多少,他的修为我和倦倦倦看不透,但他为倦倦倦疗伤时的样子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宁灵转头看向蒋倦,蒋倦也坚定地点头。 看着两女的样子,宁灵不得不相信,随即又想到刚刚落白说的川灵宗的人是怎么逼死青山的,宁灵眼神变得冰冷,身上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杀意。 ———— 离开小城后,宗域的广袤与陌生徐徐在韩苏浮的眼前展开,这片大地上存在数之不尽的宗门,好似每一个稍有能耐的修士都情不自禁想要开宗立派,成就一番自己的伟业。 宗域明面上是被十大宗门控制的,只要有他们在,其他势力就休想染指宗域疆土,在十大宗门之外,就是数之不尽的大大小小门派,这些门派中也有与十大门派实力相近的存在,在这里,他们被称之为云上宗门,其次分别就是一流宗门,二流宗门,三流宗门。 云上宗门中是拥有天启境大修行者坐镇的;一流宗门是需要两名人合境后期,同时宗门弟子五十万以上,才有资格被称之为一流宗门;二流宗门需要有一名人合境后期才有资格;三流宗门需要有一名人合境中期才有资格;而不入流宗门没有任何要求,因为他们是无法被十大宗门认可的。 韩苏浮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宗域东部,是十大宗门之一的天衍宗所管辖的地方,这里的所有宗门明面上都是要听令于天衍宗的调遣的。 恒元宗是宗域东部的一个二流宗门,也是现在韩苏浮准备加入的宗门,现在摆在韩苏浮面前的问题是该如何顺理成章地加入恒元宗。 只知道瑶鹤飞走的大致方向,不知走了多久,只见一处四处环山的小盆地中,坐落着一个有着一百多间农房的小山村,最吸引人的就是这里有两百亩良田。 韩苏浮走在田间,令他感到不解的是这里没有一个农夫,当韩苏浮将目光投向那聚集的农舍时,肉眼可见的暗紫色烟雾不断向上升腾,这是什么不言而喻,长刀出现在韩苏浮手中,救人,此时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管是生活在何地的凡人,他们都是这个世界最没有发言权的一群人,外面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大修行者随便一次闭关就是几个甲子的流逝,但凡人可能一生,也就一个甲子的寿命。 这里是一处四面环山的小盆地,他们其中的大多数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没有翻越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们没有做对不起外界修士的任何事,但当有修士发现他们时,他们的命也就不再属于自己了,而是成了别人随意收割的对象,韩苏浮深明其意。 往大了说,雏垨诸天世界只有六个大势力,但真的将凡人当作人看待的,只有太朔王朝,在其他五大势力中,凡人没有任何地位。 韩苏浮身为太朔王朝将门之后,从小就接受着家族的正统教养,对这里正发生的事,他是看不下去的,所以韩苏浮动了,这是一场关乎理念的战斗,韩苏浮坚信太朔王朝是对的,所以他要去捍卫自己的心中所想。 不去想将要面对的对手会有多强,不去想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作为曾经将国司的一名戍边军,他能做的就是出刀,然后狠狠地砍向敌人。 孙吏站在农舍的屋顶上,全身缭绕着无数冤魂,此时正控制着九个森白的骷髅头,这九个骷髅头各自在村落中四处游荡。 “桀桀!” 九个骷髅头时不时发出令人心生畏惧的笑声,地上的山民四处逃窜,但是他们的速度怎么快得过那九个骷髅头,每时每刻都有人被骷髅头击中,被击中的人还保留着生前最后的样子,但生机与血肉却被骷髅头瞬间吸食干净,然后变成一具干尸绝望地倒下。 好不容易逃到村落外围的山民却无法再向前走一步,整个村落都被孙吏布下结界,一群凡人怎么可能冲破这牢笼,任凭他们如何敲打都无济于事,绝望的情绪迅速蔓延至每个人的身上。 时间的流逝在这个犹如人间炼狱般的山村里显得不再重要,越来越多的山民变成干尸,然后不甘地倒下。 此时韩苏浮也终于到了村落外围,已经能看到一部分村落里的现状,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韩苏浮的所见。 雪山气海中的真气被韩苏浮大量的调用,手中的长刀发出阵阵刀芒,符文序列在真气的加持下也在以最大限度的运转。双手持刀,重重地砍在结界上,在韩苏浮近乎全力的一击下,结界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孙吏作为结界的缔造者瞬间察觉,只见他消失在原地,身影如鬼魅般在农舍间穿梭,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韩苏浮的面前,站在结界里面的孙吏身披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将自己的全身都包裹在其中,韩苏浮看不清他的面容,整张脸也隐藏在衣帽之中。 此时孙吏手中幻化出一盏青铜古灯,现在虽是白天,但是淡蓝色的烛焰却是将孙吏周身方寸之地浸染成幽幽鬼蜮。 韩苏浮的全力一击没能将结界打开,此时孙吏现开口,似乎不是他一个人在说话,而是有无数个人同时发声,使得听者心神动荡。 “他们是我的猎物,下不为例,不然任凭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我都会将你的魂魄炼化成我的鬼仆。” 孙吏很自然的将韩苏浮认成要跟自己抢猎物的修士,于是说出威胁之言,只不过孙吏错了,韩苏浮的目标是他,是来杀他的。 “滥杀无辜,你就不怕自己也死于非命吗?” 孙吏衣帽下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即又变为轻视,随即说道:“哪来家伙,真是活久见,我孙吏修行两百余载,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韩苏浮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无用,于是也不再打算理会自己面前的鬼修。 对于战斗,韩苏浮不喜欢用功法,一直坚持用军中普通战技解决遇到的麻烦,这次也不例外,虽然面前的鬼修修为是地承境后期大圆满,但若是因此而退缩怯战,今后的修行之路将会很难再有所突破。 ------------ 第14章:变招 孙吏站在结界内,九个骷髅头还在继续屠杀着山民,每时每刻都有山民倒下,韩苏浮听着那一声声撕心裂肺,或是恐慌至极的惨叫声很是不忍,他知道现在时间不等人,再不加制止,这里的凡人都将死在这里。 于是韩苏浮沉默地退后了两步,看了一眼孙吏后,将手中的长刀舞了一圈,另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握住刀柄。 此时孙吏当然也注意到韩苏浮的修为了,一个地承境中期的弱者,他孙吏根本不放在眼里,于是孙吏饶有兴致地看着韩苏浮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只见韩苏浮双手握刀,突然就以半蹲的姿势将手中长刀刺入大地,随即双腿猛地用力,在身体似猛虎扑食前倾站立的同时顺势将长刀向身后拉,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做到这一步,还远远没有结束,韩苏浮向着结界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同时借力将长刀斜挥出去。 随即就是第二步,此时长刀刀锋向着结界的方向,但这仅仅只是开始,韩苏浮顺势将长刀高高挥起越过头顶,同时双腿稳稳地扎根于土。 蓄势到这一步,韩苏浮并不是将手中的长刀直接砍向结界,只见他双手手腕做出即便是武修修士都难以完成的动作,之前的几个动作一步步将全身力量集中在现在高高举起的长刀之中,可想而知,此时其中所蕴含的力量有多庞大。 但没有任何的停顿,就像是事先训练过无数次了一样,双手手腕将长刀刀身瞬间扭转,刀尖向下,此时长刀中所携带的强大力量终于得到了宣泄机会。 “轰!” 狂暴的气流裹挟着大量尘土向四周倾泄,尘土还没散尽,只见结界前的方寸之地插着一把长刀,一个半蹲着的身影正双手紧握刀柄,那并不壮硕的背影,很难想象是怎么爆发出如此威力的。 孙吏看着尘土慢慢散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变化的场面,嘴角微微上扬,刚准备嘲笑韩苏浮的不自量力,但与结界存在感应的他身子下意识地后撤。 只见最接近韩苏浮长刀的结界处,强大的冲击力由下往上以力拔山兮之势蔓延至结界上,结界应声碎裂。 孙吏见自己的结界被破,感到很意外,虽然结界破碎让他这个缔造者承受了不小的反噬,但九个骷髅头给他提供了大量的生机,使得反噬造成的伤害正在慢慢得到恢复。 稍稍稳定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后,孙吏对韩苏浮说道:“你既然这么想救这些凡人,那就好好的看着他们死吧!” 只见孙吏说罢,一只手迅速掐诀,九个骷髅头纷纷到此,正处在外围的山民在被骷髅头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山民们的身体,一身生机与血肉都被吸食殆尽,然后不甘地倒下。 韩苏浮想上前阻止,但是孙吏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只见孙吏手中那青铜古灯的淡蓝色的烛焰开始摇曳不定,同时一身黑袍乍起,猎猎生风。 九个骷髅头呼啸而至,在孙吏的头顶盘旋,韩苏浮的气息被九个骷髅头牢牢锁定,孙吏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对着韩苏浮说道: “我入地承境后期已有一个甲子的年头,死在我手上的地承境中期少说也有宗域东部的大川之数,不得不说,你能将结界打破,已经算是地承境中期中的佼佼者了,不过可惜的是,你冒犯到我了。” 孙吏说罢,只见他右手撩动火焰,青铜古灯的火焰在孙吏的控制下不断变化着形态。 “桀桀!” 九个骷髅头发出令人心悸的怪笑声,韩苏浮的识海中的神识之力如潮汐般翻腾不息,这些骷髅头没有给韩苏浮任何喘息的机会,韩苏浮知道这九个骷髅头的古怪之处,被他们碰到就会被吸食魂魄与血肉。 局势在瞬息之间不断发生着变化,基于在军营中时每日挥刀不下千次,韩苏浮激发长刀上的符文序列,下盘稳如苍松扎根于大地,腰部连同双臂与手腕同时发力,一时间刀气如织。 不足眨眼之际,密密麻麻的刀气就将韩苏浮的周身护得密不透风,九个骷髅头速度极快,不断尝试着靠近韩苏浮,但每一次前扑都承受着数十道刀气的攻击,九个骷髅头像是有意识般的发出声声哀鸣。 两两对抗之下,韩苏浮渐渐将优势拉向自己这一边,作为地承境后期的孙吏当然是不满现在的现状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古灯的焰火好几次都差点熄灭 孙吏眼神渐渐凌厉,要说之前结界被破时孙吏想杀了韩苏浮以此维持自己地承境后期的强势,那么现在孙吏是真的动怒了,自己何时被修为不足自己的修士这么羞辱过。 于是孙吏右手掌心对着焰火虚抓轻提,青铜古灯的焰火从原本只将孙吏周身方寸之地浸染成幽幽鬼蜮,到现在范围再次扩大,强劲的真气流窜将他的衣帽掀起,满头紫发此时没了束缚,犹如狂风所过,各自张扬。 韩苏浮的目光落在孙吏的脸上,这才看清那是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所见满是病态惨色。 此时九个骷髅头随着焰火的增强,原本被韩苏浮刀气所伤的九个骷髅头表面的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还不止,九个骷髅头回到孙吏的头顶,此时九个骷髅头的位置不再是杂乱无章,反而是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每个骷髅头都被焰火照成了淡蓝色,随即每个骷髅头中黑洞洞的眼眶中也生出淡蓝色的焰火。 骷髅头之间两两相对视,然后重重地撞在了一起,没有出现碎裂的情况,而是融合在了一起。 数量从九个变成了现在的五个,剩下的五个骷髅头如法炮制,再次两两对视,再次撞在了一起。 从五个变为了三个,再变为两个,随着最后一次融合,伴随着浓郁的暗紫色烟雾的包裹,变成一团浓似黑水般的大球不断蠕动着。 “呜呜……” 一只黑色的利爪首先从黑球中探出,黑球也开始变小,四肢很快就全部生出,韩苏浮保持着立刀半蹲的姿势看着空中的黑球慢慢变成一个怪物,止不住地嗤笑出声。 孙吏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感应力极佳,看着韩苏浮那副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还笑出声的样子很不解,他不明白为何自己面前用刀的家伙为何没有死到临头的惶恐之态。 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修行将脑子修坏了,不知道自己即将死在我手上吗?” 韩苏浮看了看自己的长刀,慢慢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在峡岭时所遇到了那个邪修,他的真身跟你的这件本命法器很是像,之前很少接触邪修与你们鬼修,这不到三天的时间就连续遇到,你们之间还真是有很多雷同的地方。” 孙吏听后也笑了,但他的笑怎么看都有一种愁苦的感觉,他说道:“你能从那个家伙手中活着离开,想来你应该还有底牌没有使出,怎么,我的实力还无法让你亮出底牌吗?” 韩苏浮站直了身子,持刀而立,说道:“那就看你的本命法器接下来的表现了。” 孙吏不语,双眼微合,嘴角流露出一丝残忍的味道。在两人对话的时候,孙吏的本命法器终于幻化完成,一只长着死人脸,全身骨骼分明,四肢出奇的长的怪物站在孙吏的身后,嘴里发出阵阵低吼。 孙吏的右手在青铜古灯的焰火上向着韩苏浮一挥,本命法器所化的鬼仆直接就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韩苏浮下意识地将刀横在自己的面门前。 就在韩苏浮刚完成这个动作的同时,鬼仆的利爪就与韩苏浮的刀身碰撞在一起,鬼仆如山岳般的力量将韩苏浮震地连连后退,双腿更是在地上犁出两条长长的沟壑。 还没等好苏浮卸力,鬼仆又一次展现它那不弱于地承境大圆满的速度,同时大量地吸收这天地间游离的天地灵气,鬼仆的身体犹如一方熔炉,将纯正的天地灵气炼化为阵阵鬼气。 韩苏浮且战且退,此时无力攻击,只能进行防守,普通的军中招式已经不足以战胜鬼仆了,韩苏浮果断变招。 借着将鬼仆击退的间隙,盘坐在韩苏浮识海之中的神识虚体双手不断掐诀,雪山气海中的真气大量涌入经脉之中。 一眨眼的功夫,韩苏浮全身流溢着大量真气,无形的气场为之一震,双眼中不断有精芒闪烁,韩苏浮识海中的神识虚体与真身同时启唇说道:“步风刀法!” 此时刀身如己身,韩苏浮的气息锋芒犀利,身法绚烂多变,整个村庄狂风大作,韩苏浮虽然不能飞,但随着脚步的每一次挪移,都如同踩着风的浪头,无迹可寻。 鬼仆虽然拥有神智,但是却无法应对韩苏浮战力的突然增长,身影被如同从空间中生生挤出来的一样,一刀又一刀砍在鬼仆的要害上。 也就十多息的时间,鬼仆气息潮退般显露颓势,甚至隐隐有分裂的迹象。 鬼仆归根结底是孙吏的本命法器,此时鬼仆身上大范围受损,孙吏同样遭受到反噬,本就病恹恹的样子此时随着一口鲜血吐出,更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孙吏怎么接受得了这样的结果,鬼修不擅长近战,需要不断祭养本命法器,将其作为自己的最大战力。 这一切本应该顺利,偏偏孙吏遇到的是韩苏浮,这个原本拥有人合境大圆满修为的恐怖存在,不管是在哪,天启境不出,人合境就是绝对的强者。 ------------ 第15章:他乡不入他乡俗 孙吏不明白为何自己的鬼仆会输,自己拥有地承境后期的修为,面前用刀的青年即便是使出那招步风刀法的时候,其修为还是停留在地承境中期。 什么时候地承境中期与后期的界限这么模糊了,中期的修为能撼动后期,孙吏修行两百余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越想越气愤,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孙吏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青铜古灯,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面色舒展。 沉思了片刻后,孙吏准备孤注一掷,只见他面露疯狂之色,看向气息开始内敛的韩苏浮,沉声道:“我要是没有得到这盏青铜古灯,或许现在我可能会跑,也或是跟你死磕到底。” 说罢,只见孙吏大手一挥,青铜古灯中的燃油全部洒出,韩苏浮看着洒在地上的燃油,这才发现是尸油。 孙吏看见韩苏浮正看着地上的尸油,怪笑一声道:“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十个凡人才能炼制一滴,今天因为要对付你,我只能将燃油换掉,这么好的待遇,你就知足吧。” 韩苏浮还是看着地上的尸油,自言自语道:“好一个十个凡人才能炼制一滴,很好。” 孙吏猜不到韩苏浮在想什么,趁着青铜古灯的焰火还没有熄灭,直接将自己的右手手腕割破,略带金色的血液成股流入青铜古灯之中,新的燃料一加入,焰火闪烁了几下,就由蓝变红了。 孙吏看着自己手中的青铜古灯将此方地界浸染成艳红色,同时浸染的范围还在不断向着四周蔓延,就连自己身上都泛着红光,于是自信地开口说道: “我身上最强的不是我的本命法器,而是这盏青铜古灯,这可是一件灵器啊,现在我用我的精血作为燃料,你就等死吧,你死后我会将你的肉身炼制成傀儡,算是给你找到一个好归宿。” “吼!” 在红光蔓延至鬼仆全身后,青灰色的皮肤也变为血红色,同时鬼仆身上长满红色的毛发,更是出现了肌肉,就连面容都出现了变化,像极了孙吏本人。 韩苏浮不起所动,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刀,声音喃喃,好似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只是看不惯这样的事,但是这里是宗域,不是我们太朔王朝,这里终究是异乡。幼时在学堂,夫子曾说:君子气概力拔山,世间常行有不测;步出万里初欲止,他乡且入他乡俗。” 刀鸣如诉,树影婆娑,风不止,意难平。 “夫子曾给每个人一片竹简,他说每个人看到的字都会不一样,我不知道同窗们当时看到的是什么,我一直记得我的竹简上写着:举头三尺有桎梏,掌心三寸是人间。” 韩苏浮如释重负,手中的长刀微颤,刀意如君子挥墨,意气风发。 持刀的青年明白了夫子的话,知道了自己刚刚的念头并没有违背本心,所以如释重负。 韩氏一族中有一部禁术,各代族老都不允许族中有人修炼。 韩苏浮作为韩家嫡子,从小就被当作下一代家主继承人培养,所以知道那部禁术的由来。 传闻韩家曾有一名先祖,在祭祀时见香火日月积聚,已成大丰之象,故此心埋一念:暗中探求如何将川泽内蕴藏的先天一气收纳于兵戈之中。 后来他成功了,但是却受到了韩家族老极力打压,因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自古以来都信奉自然道义,对违逆自然的任何事都是不允许的。 此术名为《刀逆》,韩苏浮将手中的长刀抛起,同时识海中的神识之体快速结印。 一时间,此处盆地四方的山峦在一阵气正绵长的刀鸣声中应声大震,草木枯黄,兽走鸟飞。 此方格局在刀鸣声的影响下被更改,忽如太古巨兽张开大嘴,饥不择食地吞噬着虚空中的一切,从九天而至的咻咻风声,并没有为这方天地带来什么。 每一缕风丝都好似能穿透万物,四周山峦变成了带孔的蜂巢,每一缕风都像极了一只夺食的异蜂,从山峦内部将纯正的先天一气裹挟带出,随即钻入韩苏浮的长刀之中。 被先天一气不断加持的长刀,刀身青翠欲滴,散发着浓郁至极的勃勃生机,反观四周山峦却黯然失色。 长刀中所流溢的勃勃生机,与孙吏的本命法器吞噬的凡人生机不同,这是一种凌驾于凡人生机之上的存在。 所谓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山石,自然山川在无尽岁月中所积攒下来的先天一气,此时给了孙吏难以承受的压迫感,自身在青铜古灯的作用下不断卸力,但始终难以摆脱束缚。 “没想到你堪堪地承境中期的修为,居然能催动如此为威力的术法,这好像不是地承境阶段的术法吧,怎样,肩上扛着巨石的感觉不好受吧。” 孙吏现在整个人被无形的威压压得整个人半蹲在地上,就连掌间端放着的青铜古灯,都在四周无形的威压下焰火断闪烁,同时灯盏里的精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韩苏浮此时同样是不好受,气海雪山中的真气如同巨鲸吞海般迅速消耗,神识中更是动荡不息。 一颗颗犹如黄豆般的汗水不断滴在地上摔成两瓣,手中的长刀已经回到韩苏浮的手上了,刀身现在像极了一件容器,随时都有被撑破的风险,萃绿的先天一气在刀身周围流溢不止。 韩苏浮艰难地紧握长刀,全身真气不断加持在双臂之中,作为以为地承境的修士,没有选择利用神识之力,大肆催动绚丽夺目的术法,而是如同一名普通的武夫只会凭借手中的兵刃与敌人近身肉搏。 修行之人都知道,修道之人肉身要是没有经过特殊的锻造,是很孱弱的,这就是为何世间大部分的修行之人都会使用所学术法当做战力的体现。 像韩苏浮这样的,一点也不知道保护自身肉身的修士,一交手,就将对手打蒙了。修行是极其消耗光阴的,修道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样不走寻常路的对手。 现在韩苏浮又动了,快速向孙吏掠去,孙吏看着韩苏浮持刀冲向自己的样子,情不自禁地说道: “疯子,看你也不是体修,为何这般难以捉摸。” 说罢,孙吏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掌心直接放在青铜古灯的焰火上烤,孙吏皱紧眉头,强忍着灼烧得疼痛,终于,在韩苏浮靠近他不足百步的时候,孙吏大声喊道:“仆子甲,上身!” 孙吏的本命法器鬼仆就像是等待许久了一般,在孙吏发布施令的同时,瞬间化为一道幽光,向着孙吏激射而去。 仅仅过了一息的时间,就见鬼仆自行分解,变成了一块块骨块,迅速贴近孙吏的身体,很快孙吏的全身就连成一片,红光撑破极限,如实质般将孙吏团团包裹。 也就在仆子甲成型的同时,韩苏浮的长刀就以到达孙吏的面前,毫不犹豫,管他什么乌龟王八壳,先砍再说。 青翠欲滴的刀身狠狠地砍在散发着耀眼红光的仆子甲上,刀刃犹如砍入棉花之中,直接镶入红光之中,但随即,青翠的先天一气就像是极具侵染力一样,不断地将红光消磨为绿色。 先天一气蔓延的速度极快,很快就红光尽失,孙吏的身体终于能够看见。 原本艳若鲜血的仆子甲现在绿意盎然,再看孙吏本体,保持着双手护头的动作一动不动,身上没有刀伤,但是身经百战的直觉告诉韩苏浮,此人已经死了。 死因很简单,自身吸食了大量凡人生机的孙吏,在遇到韩苏浮的先天一气的时候,就如远在庙堂之上的天子,与陋巷中的乞讨之人一样,云里之别。 长刀上的先天一气渐渐散去,取之于山,还之于山,四面山峦终于又恢复了生机,新绿抽芽,百草齐生。 韩苏浮大力一泄,整个人犹如虚脱了一般,杵着长刀看向四周,入目的皆是枯尸,韩苏浮心情复杂,虽然覆灭了罪魁祸首,但是却开心不起来。 身经百战的将国司戍边军,整日里都在与敌人与死尸打交道,但是这里死的,都是无辜的普通人。 与军人不同,军人在上战场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埋骨沙场的准备,死得其所。 韩苏浮艰难地调息着自身的状况,半个时辰后,这才略微恢复了一点,至少身体能够动了。 于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村落里面走去,识海中已经近乎干涸,神识之力是不能释放了,只能亲眼去看看。 这里的惨状还远远超乎韩苏浮的所想,只见在山村的中央,山民的枯尸是一片接着一片的,男女老幼,无人生还。 极力压制住自己心中对鬼修的恨意,韩苏浮继续艰难前行,此处是山村靠近的后山的地方。 在这里,韩苏浮驻足了,虽然神识之力无法释放,但是修行者异于常人的五感,却清晰地听到有细碎的呜咽声。 ------------ 第16章:需有人岸边呼喊 村中自古就有在自家院落中打水井的习惯,此处山村坐落在四面环山的山脚下,被山石层层净化的山泉汇聚在土层之下。 故而只要将水井稍稍挖深一些,就能得到上佳的山泉水。 此时身心疲倦将近极限的韩苏浮,循着那细碎的呜咽声,艰难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传出声音的井口。 挪开井口上方的杂物,韩苏浮的目光顺着绳索的向下延伸,终于看见一名蜷缩在藤制篮筐中的女童。 女童身着深黄色的粗布麻衣,乱糟糟的头发紧贴着面颊。 井下的温度偏低,女童的嘴唇已经冻得有些发紫,也不知道一个人偷偷流了多少泪,脸上被泪水浸湿的头发已经略带白霜。 或许是恐惧过度,井外那惨绝人寰的声音不断轰击着女童年幼的心灵,此时女童已经昏睡过去了。 紧闭着双眼,还时不时梦呓抽泣几声,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韩苏浮不禁想起了振泽城中那满目疮痍,心中生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只剩孤身存于世的痛心感。 先前持刀的双臂已经力竭发颤,强忍着将女童一点一点拉出来。 篮筐不大,韩苏浮小心地抱起女童,农家的孩子从小就没有大户人家的孩子吃得好,怀里的孩子瘦瘦的,看样子只有五六岁。 这个小山村现在是安全的,韩苏浮席地而坐靠在井口边缘,催动着雪山气海中寥寥无几的真气,小心地梳理女童的经脉,加固心室,为女童驱散寒意。 几度极限消耗肉身机能,韩苏浮的意识再也撑不住了,视线一点点的模糊了,最终抱着女童沉沉地睡了过去…… “哼,好气人啊,云霞山什么时候变成他占山魁的了,好不容易等到云丝绵成熟,原本准备做几件好看的衣裳的,现在好了,我们不是占山魁的对手,衣裳做不了了。” 山村所在的小盆地的西边,五名女修结伴向这边走来,五名女修中有三女精致的面颊上气鼓鼓的,红唇包齿还在不断抱怨。 为首的一名紫裙女修刚准备出声安慰几句,突然面色一凝,驻足不前,眉头紧皱地看向前方。 “怎么了?紫师姐。” “前方山中气息紊乱,还有残留的鬼气。”紫槿沉声道。 “我记得那里有个四面环山的凡人山村。” 说到这,五名女修纷纷沉默不语,身为宗域的修士,她们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有鬼修在“收庄稼”。 “宗门说了,不准而我们轻易与鬼修邪修发生冲突。”五女中一名年纪最小的女修小声地开口,说完就将头低下,抿着唇看着自己的脚尖。 作为五女之首的紫槿打破了沉静,对几人说道: “鬼气不多,还在不断消散,看样子已经离开了,既然都到这里了,被我们遇上了,那就去看看吧。” 言罢,四女目光闪烁,齐声轻嗯。 在紫槿的带领下,四女纷纷唤出自己的法器,催动修为向山村所在地快步掠去。 衣裙翩飞,青丝摇曳,穿梭于青木山石间,跃起之际,像极了五只美丽的蝴蝶起舞。 五女中修为最低的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名叫徐禾,开源境中期,紫槿拥有地承境初期的修为。 满地的枯尸让几女花容失色,走在村中心情复杂。 在紫槿的带领下,她们很快就找到了已经失去生机的孙吏,看着周围明显的打斗痕迹,心想着难道是有其他修士杀人越货? 带着心中的不解,几人继续在村中搜索着,她们冒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寻宝,而是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凡人。 “紫师姐,你快来看!” 听到其中一女的声音,几人很快就赶了过来。 小小土坯墙的院落里有一口老井,井边靠着一名身穿白衣的青年,青年怀中抱着一个瘦黄的小女孩。 “这……?” 徐禾不解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四名师姐。 “看样子,是他杀了那名鬼修。” 紫槿看了看系在篮筐上的井绳,然后继续说道: “这小女孩,看来是这山村里唯一幸存的凡人了。” 众女沉默,各自的眼中都对还在昏迷的韩苏浮流露出一抹一闪而逝的羡慕与敬仰。 ———— 药香四溢,花果清香扑鼻,空气中略微带着一丝火息,但更为充沛的草木花意却和火息达到了微妙的平衡,此处不简单! 韩苏浮缓缓睁开双眼,意识回归,看到自己头顶青藤缠绕,绿意如幕,有些迷惑不解。 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只觉纯正的天地灵气浓郁之极,还夹杂着各种奇花异草的清香,身心舒畅不已。 “大哥哥,几位姐姐说,是你救了我。” 韩苏浮侧头,才发现自己的身边站着一个干干净净,面色微黄,身子单薄的小姑娘,穿着一件合身的淡蓝色小绵裙,纯净的眸子里似乎藏着整个星空。 韩苏浮撑起身子,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温声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很是享受被韩苏浮摸头的感觉,甜甜道: “大哥哥,我爹娘一直叫我姜姜。”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紫槿进来了,见韩苏浮醒过来了,放下手上木制的餐盘。 “看来将你安置在药谷是多此一举了,你恢复得很好,根本用不着药谷师兄妹帮你医治。” 韩苏浮起身,以宗域礼仪对面前的紫衣女子一拜。 “请问姑娘,这里是?还有我在此昏迷了多久?” 紫槿正在照顾姜姜吃饭,然后不急不慢地说道: “这是我们恒元宗的药谷,公子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几个师兄妹过来看过了,他们说你恢复得很好,不需要药物辅治,你只是雪山气海亏空严重,药谷中种植了大量的奇花异草,这里天地灵气充沛很适合你。” 韩苏浮心中一惊,随即又有些欣喜,自己就是想找恒元宗,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到恒元宗。 “姑娘……” 韩苏浮刚准备开口,就见又有两女进来了。 “姜姜,你看看,这两件衣裳你喜欢不?” “钟师妹,你一天不好好修行,就喜欢做衣裳,现在姜姜来了,我终于不用一天换一件了,之前喜欢的样式又可以穿了。” 两女正是那天五人中的其二,正在吃饭的姜姜见两位姐姐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竹筷跑到两人的面前,一双纯净的眸子看着她们,欣喜道: “黄姐姐钟姐姐,大哥哥醒来了。” 说着就拉着两女的手进屋,韩苏浮看着两名年轻的恒元宗弟子,又一次行礼道: “想必救我来贵宗的,也有两位姑娘,在下庆忌,多谢几位相救。” 黄悦捂嘴一笑。 “钟师妹,庆忌公子昏迷的时候,我就说他醒来会更为气质非凡,瞧瞧,还真是。” 钟灵一脸色微醺,有些不好意思,暗暗地掐了黄悦一把,为了压住心中的尴尬,连忙说道: “姜姜,走,咱们吃饭,吃完了试试姐姐给你做的新衣服。”说着,就上前拉着姜姜的手去吃饭,避开了众人。 韩苏浮等三人坐下,紫槿略微思索片刻后问道: “庆公子,两天前发生在山村中的事,是你斩杀的那名鬼修吗?” 韩苏浮点头。“正是,碰巧遇见,但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他们。” “庆公子,不要太自责,你不是救下了姜姜吗?你看看,姜姜现在好好的。” “说到姜姜,庆公子,这两日陪你最多的就是这小丫头,她几乎是没有出过这间屋子。这么小的丫头,每天为你端水擦手擦脸,整理头发。” 此话一出,两女相视都笑了起来,黄悦接着说道: “姜姜丫头,都不让我们几个为你擦拭呢,都是她抢着干。” 韩苏浮听后一愣,一个在军中待了七年的汉子,这一刻有些不知所措,被两女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位姑娘说笑了,在下只是按心中所念,看不惯乱杀无辜之人。” “公子不要这么紧绷着,中规中矩做什么,我们恒元宗很是友好的,不然我们也无法将你安置在这药谷之中。” 韩苏浮听后很是欣慰,一直以为宗域之人都是自私自利,爱做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之事。原先在妖族地下战场看到的舍身救同门师兄弟的那人,韩苏浮就很是钦佩那人,后来知道是恒元宗的弟子。 然后又在洞道里遇见原本以自己的实力可以逃出生天的落白,却选择对朋友不离不弃,两女就是恒元宗的弟子。 然后又是韩苏浮重伤昏迷,万幸遇到了恒元宗的五女,没有趁着他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杀人越货,还带回来好生招待救治,还是恒元宗。 经过这几件事,韩苏浮对恒元宗很是有好感,已经不只是因为这里有极似夏萤的女修了。 韩苏浮对自己加入恒元宗一事加深了念头。 两女见韩苏浮不说话,黄悦试探性地问道:“庆公子,我有一个问题,你是妖族吗?” 紫槿同样对这件事感兴趣,就连在照顾姜姜吃饭的钟灵一都竖起耳朵准备听韩苏古的回答。 韩苏浮会心一笑,心里想起了落白与蒋倦,随即转念说道: “在下当然是人族修士,在下觉得庆忌此兽的意象不错,便拿来当名字了。” 钟灵一远远地说道:“庆忌者,其状若人,其长四寸,衣黄衣,冠黄冠,戴黄盖,乘小马,好疾驰。以其名呼之,可使千里外一日反报。此涸泽之精也。” 韩苏浮展颜一笑,说道: “是啊,庆忌生于水泽,需有人于岸边呼喊庆忌,方能化形。” ------------ 第17章:明知不可为之 转眼间过去了五日,韩苏浮已经搬离了药谷,毕竟药谷是恒元宗药圃所在地,一个外人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会事。 于是韩苏浮在紫槿的指引下,选了恒元宗外围的一处偏谷。 这里的天地灵气还可以,能够满足韩苏浮的修行,此处有一潭小泉,韩苏浮也不用进食,每日都在此地打坐。 姜姜每日都会守在谷口,等待韩苏浮见她。 “姜姜,跟我们回去吧,你大哥哥可能修行到了关键时刻,不能被打扰,你先跟我们一起去玩吧,我给你做好看的新衣服。” 钟灵一轻声哄着姜姜,但是姜姜跟着了魔一样,一直守在谷口,这个时候,作为农家小孩从小就能吃苦耐劳的能力体现出来了。 姜姜在几女的照看下已经稍稍长了点个子,脸蛋也日渐白皙。 可偏偏小脾气很是大,韩苏浮已经三天没见她了,她就在这里等了三天,这可把钟灵一心疼坏了。 钟灵一也不是没有进谷找过韩苏浮,但是韩苏浮的原话是:“我习惯了孤身一人,带着她对她不好,这孩子的修行资质尚可,让她加入恒元宗,有你们的照顾想必她能有更大的作为,比跟着我好多了。” 这些话钟灵一肯定不能现在就告诉姜姜,这对小姑娘的会打击很大。 …… 又过了两天,韩苏浮依旧没有见姜姜。 这天夜里,姜姜又偷偷跑出来了,小姑娘的倔强,已经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 今夜月洒大地,还没到入冬时节,经过偏谷周围的人不由得紧了紧衣领,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皎月。 “这鬼天气,怎么今晚这么冷,月为太阴、月为太阴。” 男人碎骂了两句就赶快回自家洞府道场。 而此时盘腿坐在山泉旁的韩苏浮面色发白,身上的白袍已经染满了血色,很明显,韩苏浮的旧伤发作了。 《太乙玄关》的封印不稳,致使旧伤复发,全身的伤口都已经重新被撕开。 封印在体内的寒气,现在没了束缚,正如潮水般汹涌倾泻。 偏谷中气温骤降,离韩苏浮最近的泉水瞬间就被冻结,寒气还在向外扩散。 可是韩苏浮并不知道,他所在的偏谷的谷口,姜姜今夜又来了。 这几日韩苏浮知道自己的封印要撑不住,于是将偏谷周围布满结界,试图将寒气隔绝在此地。 但是韩苏浮还是低估了自己体内寒气的威能,还是有极少量的寒气外泄。 姜姜的凡人之躯,是无力与这寒气抵抗的,她昏在了此地。 韩苏浮此时已经被极寒之气所结的冰晶包裹,生死未卜。 已经稳定地承境修为的宁灵带着落白与蒋倦从外返回宗门,在三人走到接近韩苏浮所在的谷地的时候。 一身白衣若雪白的宁灵那绝美的脸色神色略显疑惑,转身问向落白。 “落落,你对宗门的阵法最为熟悉,你知道最近宗门多了一处育寒之地吗?” 矮上宁灵半个头的落白迷惑地摇了摇头。 “没有啊,育寒之地整个宗门就你所在的弱镜湖是,其他地方可没有那个条件。” “你们在说什么?”手里拿着一只鸡腿的蒋倦完全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奇怪了,我的感应不会错,前面的谷地中存在令我的雪山气海跃跃欲得的寒气。” 宁灵拍了拍落白的头蒋倦的肩,又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说着,宁灵就带着两女以地承境初期的速度,快速接近韩苏浮所在的偏谷。 三女一接近谷口,落白与蒋倦就感到令她俩不适的寒气,宁灵则是将心神都放在感受雪山气海的异动上了。 “这里有个孩子!” 高挑偏瘦的蒋倦扔掉手中的鸡腿,连忙跑到全身已经有些僵硬的姜姜面前,转头对正小跑向自己的落白说道:“是凡人。” “凡人?”宁灵听到了蒋倦的话,一个闪身,就来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蒋倦的面前。 宁灵伸手找到姜姜的脉搏,将一丝带着神识之力的真气注入姜姜的经脉中。 在两女的焦急等待下,宁灵缓缓睁开了眼,若有所思道: “很奇怪,这寒气连你们俩都感到不适,她一个凡人女童,竟然没有大碍,仅仅是肢体僵硬,经脉收缩。奇怪就奇怪在全身血液没受到影响,她的心室被一丝护体真气保护着。” 在得知姜姜没有大碍后,宁灵接着说道: “现在不知道这孩子是哪来的,你们将她带到我的弱镜湖道场,记得放在给你们俩准备的洞府中,那里没有寒气,我稍后就回来。” 落白与蒋倦会意,蒋倦小心地抱着姜姜向弱镜湖所在的方向赶去,落白也想抱,但是前者低头看了看落白,嬉笑道: “落落,我能看清你头上有两个旋。” 正在戳姜姜脸蛋的落白一愣,过了几息后才反应过来,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呀,烦死了,你又说我矮。” “好啦,你们俩别闹了,这个地方对这孩子不好,你们赶紧带她走。” 宁灵确认她们走后,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谷口喃喃道: “结界么,以为这样就不会使得寒气外泄,我倒要看看这寒气为何会让我的雪山气海产生异动。” 说罢,宁灵便伸出玉指,指尖上裹着一层本命冰晶,对着那无形的结界轻描淡写地一戳。 韩苏浮的结界没有抵挡宁灵丝毫,但当宁灵手指的第二个关节进入结界时,宁灵脸色突然一惊,连忙收回手指,紧接着身子快速向后侧方退开。 也就在这时,刚刚被宁灵戳过的地方突然出现一道白雾状的寒气,寒气所碰之物瞬间就化为冰块,微风一过便碎了一地。 饶是定力惊人的宁灵也感到一阵后怕,这么强烈的寒气,虽指尖上的冰晶与寒气产生了共鸣,但是宁灵自视寒气太过猛烈,她承受不起。 稳稳站在一旁的宁灵面色复杂地看着山谷,还是退后了两步。 这里刚刚出现的寒气外泄的异动,很快就引起了恒元宗中的巡防弟子察觉,领头的弟子感到束手无措,便将这里发生的事上报到禁阁长老那里。 很快,三名地承境后期大圆满,胡子花白的老者便已经踏剑赶到,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禁阁弟子赶到,将整个偏谷围得水泄不通。 三名禁阁长老中的一位长老看见了宁灵,随即向宁灵投来询问的眼神,宁灵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就在宁灵沉思的时候,落白与蒋倦抱着姜姜又赶过来了,三女满脸都是兴奋。 “宁宁,我给你讲哦,你知道谷中的人是谁吗?” 宁灵看着叽叽喳喳的落白摇了摇头。 “是庆忌哥哥!” 抢先开口的是姜姜,小姑娘自豪无比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漂亮的白衣姐姐。 宁灵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听到这个名字了,结合刚刚发生的事,宁灵对叫庆忌的这个人有了兴趣。 “不知道那里面怎么了,连禁阁的长老都赶来镇守了,看来这个庆忌很不简单,你们既然兴致这么大,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被宁灵戳过的地方没有平息,而是像有了缺口的坝堤一样,在强劲的冲刷下迅速变大。 宁灵已经带着几女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蒋倦问道: “宁宁,你也是寒修,这里出现的寒气,你怎么看。” 长发披肩及腰的宁灵摇摇头:“我不懂。” 几人沉默不语,纷纷看着谷地。 或许是动静着实有些大了,发现韩苏浮并将韩苏浮带到恒元宗的五女也结伴而来了,她们自然也知道谷地中的是谁。 姜姜看着结伴而来的,穿着端庄又不缺年轻气质的五女招招手道: “几位姐姐,姜姜在这里。” 宁灵等三女看见带头的是紫槿,落白与蒋倦对着紫槿一拜,齐声道:“师妹见过紫壤山山主。” 紫槿向两女回礼后,与宁灵相视一笑,宁灵微微点头回礼。 跟在紫槿身后的四女也向宁灵行礼齐声道:“师妹见过弱镜湖湖主仙子。” 宁灵还是微微点头回礼。 紫槿看着被蒋倦牵着手的姜姜,然后向宁灵问道:“宁灵,姜姜怎么和你们在一起,看来这里面有故事呢。” 宁灵对待落白与蒋倦之外的人的态度都差不多,紫槿等人都知道宁灵的性格,只听宁灵淡淡道: “庆忌救过落白与蒋倦。”在外人面前,宁灵一直这样惜字如金。 紫槿道:“原来如此,想必姜姜已经给你们说了,庆忌也救了她,庆忌是我安排在此地静修的,希望庆忌无碍。” 紫槿说完面露担忧之色。 也就在此时,空中踏剑悬浮的三位禁阁长老滚滚修为之音散向周围:“此地结界将碎,余等弟子后退千步,禁阁弟子听令,结禁阁第四阵!” “得令!” 两百三十名禁阁弟子齐声应诺,动作近乎同步,手中快速结印,且每名禁阁弟子结印的手法都不同。 就在韩苏浮自己在谷中结下的阵法破碎的一瞬间,禁阁第四阵也随即布阵完成。 站在外围的一众弟子,只见如潮水般快速蔓延的寒气瞬息之际就冻结谷口,遇到禁阁第四阵才堪堪停下扩张。 ------------ 第18章:清风向晚 韩苏浮不是恒元宗弟子的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大半个宗门,今天是寒气外泄的第二天,禁阁再次召集一批弟子参与到阵法的维持上。 就连人合境的大长老都来了,说出了一句令闻讯而来围观的弟子惊讶的话: “此寒气不得触碰,加持封印!等宗主出关!” 韩苏浮地承境中期的修为,就使得人合境大长老束手无措,只能等宗主出关,这是何等强大。 于是对于韩苏浮的身份,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对这个造成大异动的修士充满兴趣。 再加上从弱镜湖与紫壤山传出的消息,是庆忌出手,才让恒元宗没有在上次坚壁边野中全军覆没。 虽然韩苏浮扰了恒元宗大量弟子的清修,但是没有人抱怨,大家都在期待韩苏浮的出谷。 先前被韩苏浮救过的十来名恒元宗弟子此时都来了,等待韩苏浮出来。 这一切韩苏浮都不知道,此时的他意识沉寂在一片虚无之中,真身周围淡黄色的地气环绕,像是在保护,或是等待。 很静,出奇的静,韩苏浮身边的山泉不见了,偏谷也不见了。 自己仿佛还是踩在那块土地上的,想起身,但是却怎么也动不了,双腿似是被土地死死地捉住了。 还没等他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感觉下雨了,雨水真真切切地落在身上、落在土地里。 土地中随之散出淡黄色的气息,韩苏浮对这气息很熟悉,这是地气,地气并不多,只是浅浅的浮了一层。 这片土地在吸收雨水,雨下得不大,但持续不退的雨还是将韩苏浮的衣服打湿了,然后雨水开始接触到韩苏浮的皮肤。 本应该有凉意的韩苏浮并没有感受到凉意,也就在这时,雨停了,阳光照在了这片大地上、韩苏浮的身上。 感受到一股暖意渐渐充斥自身,还没等他享受这份舒适。 大地中就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只见一抹嫩绿出现在韩苏浮的眼里,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绿色破土而出。 一大片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韩苏浮很激动,这是亲眼见证生命从土中诞生的过程,大气不敢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也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大地中的生机更为磅礴,韩苏浮身边的青草下的泥土里,陆陆续续地爬出很多虫子,它们或是满地爬行,或是舒展出内翅,准备飞起。 韩苏浮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念道:“春雷惊百虫。这是惊蛰!” 对,这是惊蛰,这是土地将生命的复苏过程演示给韩苏浮看的。 这时,所有的小虫子都化作了星星萤火,围着韩苏浮飞舞;所有的青草也纷纷化作一缕缕金黄色的地气精华,凝聚在韩苏浮的周围;土地中剩余的雨水也重新渗回地面,然后变成水汽,将韩苏浮的身影氤氲得越来越模糊不清。 “你,明白了吗?” 就在惊蛰异象消失的时候,韩苏浮的耳边突然响起这道声音。 老者的声音似踏过无尽岁月与无限空间而来。 意识虚体的韩苏浮沉思片刻,对着虚无说道: “二月春雷惊百虫,但萤回之期在六月,前辈是在告诉晚辈,时机未到,还需继续蛰伏吗?” 许久,老者的声音才又传来。“我希望你懂得更多,我受到限制不能说太多,你多把心思放在《太乙玄关》上即可。” 语罢,韩苏浮的意识回归识海,上一次是符文为他封印伤口,这一次,是在虚无空间看到的惊蛰异象所化成的星星萤火与地气精华重新封印伤口。 又过了许久,满身血渍的韩苏浮睁开双眼,眼中萤火萦绕不息。 此时,等待了许久的地气终于有机会进入韩苏浮的体内。 只见韩苏浮缓缓站起,包裹着他的冰晶没有融化,而是直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占据了整个偏谷的寒气像是找到了合适的容身之地,寒气为之一滞,随即纷纷向着韩苏浮的雪山中汇聚。 这一大惊变一瞬间就被守在外面的一众恒元宗弟子察觉,此时谷中没了寒气,原本维持在寒气出现之前状态的山石草木,这一刻纷纷化作齑粉。 甚至出现了地龙翻身的变动,蛛网状的裂痕向着四周延伸,好在禁阁第四阵是扎根于地表之下的,裂痕延伸到第四阵阵前就停止了。 一众弟子纷纷起身目光汇聚在偏谷的位置。 打坐在虚空之中呈三角之势的三位禁阁长老同时睁开眼,心念一动,三人的背后都出现若隐若现的真身投影,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另一边,落白与蒋倦早已经从打坐冥想中醒过来起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谷地,宁灵在一天前因为瑶鹤暗疾复发,便带着瑶鹤去疗伤了。 钟灵一牵着姜姜紧张地看着偏谷的方向,紧抿着唇目光闪动。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韩苏浮现身,没人打扰,身为修士,有着发自内心地对强者的敬意。 谷中的韩苏浮洗净身上的血渍,换了一件青衫。 神识之力已经恢复了的他自然知道谷外是情况,此处是恒元宗的地界,自己身为一个外来人,当然要见见恒元宗的执事者。 终于,身着一身青衫,长发随风摆动的韩苏浮闲庭若步般徐徐走出。 清风微抚,私语窃窃。 看着韩苏浮的样子,在场的女修纷纷露出痴迷之色,男修则是一脸释然,心中更是坚定了努力提升修为的念头。 “晚辈庆忌,在贵宗地界打扰多日,还望四位前辈海涵。” 语落,韩苏浮先是对着虚空之中东方的一片虚无一拜,再对三位禁阁长老一一行礼。 “善哉!大道未现,大才辈出,地承境中期的修为,竟能发现老夫的真身所在。” 先前发下语令不准弟子靠近寒气的人合境老者现身,仙风道骨的华袍老者每一步走出,都能隐约听见有道音与晦涩符文若隐若现。 在场的恒元宗弟子持弟子礼恭谨一拜。 “我等拜见传道大长老。” 华袍老者扶手立于虚空,右手掌心轻托,将在场的弟子纷纷扶起。 传道大长老再次对韩苏浮说道: “小友来本宗做客多日,又有恩于本宗弟子,不知小友可愿加入本宗?” “晚辈……” 还没等韩苏浮说完,传道大长老又开口道: “老夫观小友本命亲水,周身又有音丝不绝,本宗正好有一处道场很适合小友。” 说着,传道大长老一挥袖,就见一幅山水投影图幻化而出。 “此处正是本宗的水雾森渊,林间有一种饮雾吞月华的灵虫,我们叫它月雾游蚕。” 传道大长老的眸子深处透露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睿智,仿佛将韩苏浮看透了七七八八。 此话一出,在场的弟子哗然不止,传道大长老道号万幻真人,平日里只会为众弟子传道解惑的老人,竟然破天荒地对一名散修伸出橄榄枝,还将水雾森渊送出当道场。 落白与蒋倦一脸期待,姜姜与钟灵一更是激动不已,钟灵一望着着青衫独立的韩苏浮,心里已经在琢磨什么样式的衣裳会适合韩苏浮了。 韩苏浮注视着万幻真人,从他的眼中,韩苏浮看到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与惜才,不像作假,韩苏浮沉思道: “加入恒元宗吗?我这几日留在恒元宗,不正是在找机会加入吗?没想到这么容易。这名老者修为在人合境中期大圆满,竟然能洞彻我的修行本源,很是不简单。” 片刻后,韩苏浮又转头看向一众正注视着自己的恒元宗弟子,大家眼中满是希冀。 此刻阳光明媚,清风向晚,韩苏浮如沐春风会心一笑,说道: “好啊。” 语罢,韩苏浮持弟子礼向虚空之中的四名老者一一拜过,然后向着众同门师兄弟行礼。 传道大长老抚霜白长须仰天大笑: “宗祖显灵,佑我恒元宗香火长存,善哉、善哉!” 这位不知活过了多少个岁月的老人心情大好,毫不浑浊的眼眸里,仿佛看到了恒元宗昌盛的大好蓝图。 谁说宗域无人顾及千秋伟业、薪火相承? ------------ 第19章:黄悦求助 “庆师兄,前方便是水雾森渊了,师弟就先告退了。” 在一名开源境弟子的带领下,韩苏浮来到了他今后在恒元宗的道场。 在韩苏浮的身后,是倔强地跟着他的姜姜,韩苏浮转身,看着姜姜微微一笑,然后若有所问地看着钟灵一。 钟灵一脸色微醺,害羞地说道: “庆师兄,姜姜执意要跟过来,我也没办法。” “庆忌大哥哥,钟姐姐说,她们发现我们的时候,我就睡在你怀里,我知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姜姜不傻的,是庆忌大哥哥为大家报仇的,又救了我,反正不管怎么样,姜姜跟定你了。” 姜姜已经好几天没和韩苏浮说过话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当然是要抓住,于是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想说的都说出来。 手握恒元宗弟子令牌的韩苏浮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对钟灵一说道: “钟师妹,在下刚刚加入宗门,还请师妹等在下收拾好道场,到时候定将好好招待几位师妹,报答当时救命之恩。” 从头到尾没有提及姜姜,钟灵一是知道韩苏浮的想法的,于是轻叹一声道: “师兄能加入宗门,已经算是最好的回报了,师兄不必多礼的。既然师兄还要收拾道场,那师妹就先带姜姜回去了。” 韩苏浮目送被钟灵一抱在怀里很是不甘的姜姜离开,然后自言自语道: “已经快三十多年了,不知妹妹酥酥,还在不在世上。” 想到韩酥酥,韩苏浮心里满是自责。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那个时候韩苏浮刚刚十五岁,在族人的关护下踏入地承境界,可谓是少年天才,风光无限。但这件好事还没来得及传给,远在太朔王朝南境泽渝关的父母。 就先收到边关战报:“南疆蛮族大肆向泽渝关用兵,不出一日,泽渝关被破,边关将士宁死不屈,纷纷战没。” 与战报同时送到韩家府邸的,还有一封晚到的家书,是韩苏浮的父亲韩东离写的,上面说韩苏浮当哥哥了,有了一个可爱的妹妹,取名叫酥酥。 韩苏浮不顾族中反对,在好友林记的帮助下独自出城,独自前往泽渝关寻找自己的妹妹。 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三十来年,没有在边关找到妹妹的韩苏浮参军了,成了一名将国司戍边军,将自己的仇恨全部发泄在南疆蛮子的身上,后来又知道了发动南疆对太朔王朝南境各大边关用兵的罪魁祸首,便是泠虞诸天的异族。 参军七年死在韩苏浮手中的蛮子与异族修士多达数万! 韩苏浮收回思绪,转身走向自己在异乡的第一个落脚点:恒元宗水雾森渊。 “您难道看出了我的性情清寡,便给我选了此处么?月雾游蚕,难不成您还知道我的子灰琴七弦断了四弦么?特地强调月雾游蚕。” 韩苏浮站在水雾森渊前,看着一大片被水雾氤氲在其中的参天古木愣愣的有些出神,随即又自言自语道: “地方好像挺不错的。”随即一个轻跃,跳过林前的一小块泽地,走进了林子。 一走进林子,各种奇花异草就已经长满了,有很多都是韩苏浮叫不出名字的。 刚走了几步,林间就下起了微微夜雨,韩苏浮的青衫微湿,但并没有让他不适。 继续往前,似乎是它们事先约好了的一样,突然大量闪烁着莹莹光点的灵虫飞起,一下子为原本暗沉沉的森林点缀出一片温馨。 “萤回之期,余梁九绝之池,梦似梦挥,集来合之于萦草,夜无失声,掩月量绳。” 被灵虫萦绕着的韩苏浮驻足静观,此时看萤火漫天,月星疏影,有孤芳小径,一路幽香,自花不闻声,呢喃微细语。 韩苏浮驻足在此情此景,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又不确切。 水雾森渊占地五百余亩,韩苏浮循着被萤火凸显出的小径深入森渊内围。 要说从接近水雾森渊再到遇灵虫,已经让韩苏浮足够满意这里了,但现在,韩苏浮觉得自己先前揣测传道大长老的话并不够准确,或者说有些幼稚。 韩苏浮看着眼前的一切,郑重转身,持弟子礼对着身后虚空一拜。 “劳烦大长老费心了,弟子很喜欢这个道场。” 那虚空中并没有人影出现,只是天边的云微微晃动了几分,像是回应了韩苏浮的话。 在韩苏浮的面前,是一片洋溢着草木灵植香溢,丝丝水雾缠绕于其间的景象。 更有御风而行的,与水雾近乎融为一体的雾色游蚕扬颚吐丝。 似乎散落在这片天地间的大部分月光,都聚集在此处了,华光一片,动人心弦。 少年时代都是在军营度过的韩苏浮,似乎已经对美好景色迟钝了,所以此时引起韩苏浮在意的,并不是此处精致景象。 而是埋藏在此地地下深处,一卷不知等待了多少个岁月的古老乐谱。 月华无限,蕴养了古老乐谱悠悠岁月。 昼伏夜颤,也是隐匿了不知多少次的日月更替。 周身牵引了潺潺水雾的韩苏浮,仿佛能听到那从亘古留存下来的音律,弥补了他音道之缺。 “西有楠琴独韵而终至……” 念及此处,韩苏浮席地而作,从储物戒中将细心包裹着的子灰琴取出平置于两膝间,伸手轻抚琴身。 “之子于灰,你陪我在二十三年前舍身一战,现在亦是陪我苏醒,重回这人世间,就让我为你编织弦丝,再回音律道途。” 韩苏浮并不着急将地底的古老乐谱取出,修不好子灰琴,空有乐谱也没用。 说罢,衣袂与三千青丝随水雾翩然舞动,韩苏浮轻拍琴身龙池,无数肉眼难察的音丝从琴中流溢而出,十二音律齐现。 待时机差不多了,韩苏浮身后浮现淡淡的神识虚体,真身依旧盘坐不动,但身后的虚影却抬起了右手,对着真身后背虚抓。 随即衣袍呼呼作响,双袖兜满清风,三千青丝肆意乍起。 紧接着神识虚体右手回拉,雪山与气海的虚影一下一上同时被拉出。 这是属于人合境大圆满修为的雪山气海,一出现,就引起四野抖动,水雾与月华为之一滞,好在韩苏浮有意压制,所以并没有使得恒元宗中有大能察觉。 韩苏浮真身双手掐诀,此时,无数散落在水雾森渊中的蚕丝纷纷得到感召,如柳絮般被雪山气海虚影吸入其中。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平息下来,韩苏浮双眼开阖,目光平静,随即身后的三个虚影也消失,化作一片霞光重回韩苏浮体内。 做完这些后,双膝间的子灰琴也化作一缕幽光,进入他的气海中,等待琴弦制成之日。 第二天清晨,当温和的阳光透过重重水雾,照在韩苏浮一尘不染的脸上的时候,打坐修行一晚的韩苏浮起身。 这里是整个水雾森渊天地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将道场设在此地再好不过了。 从储物戒中取出大量灵石,按照脑中聚灵阵的构造排列,这是韩苏浮的习惯,每当获得足够的灵石,就会搭建聚灵阵辅助修行。 只有增强自己的实力,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当初能在短短七年的沙场生涯中修的人合境中期,可以想象韩苏浮到底有多刻苦。 待聚灵阵搭建完成后,韩苏浮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九件已经被自己炼化的灵器,将它们分别蕴养在水雾森渊四周,同时将它们作为阵眼,稍稍改造四野格局,为以后取出乐谱做准备。 时间过得很快,修为越高,冥想修行的时间就会越长,会渐渐忘却时间流逝,修为越是高深就越是如此。 在聚灵阵中打坐了两天两夜的韩苏浮,发觉水雾森渊的外围阵法被触动了,于是很快就来到触发阵法的地方。 黄悦正局促不安地来回踱步,等待韩苏浮的出现。 看到黄悦的样子,韩苏浮首先开口道: “黄师妹,不知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不安?” 黄悦顾不上行礼,直接上前拉着韩苏浮的手道: “庆师兄,不好了,前天钟灵一师妹带着姜姜出宗门去找给你做衣裳的材料了,到现在都还没有音讯,紫师姐去了秘境,师妹现在只能求庆师兄你帮忙找找她们了。” 韩苏浮看着黄悦急得要哭的样子连忙道: “黄师妹误急,钟师妹去的是什么地方,我们这就动身。” 黄悦见韩苏浮愿意帮助自己,于是胡乱擦了擦眼泪,顾不上妆容微花。 “前些日子我们曾结伴去云霞山采集云丝绵,但当时那个地方被占山魁霸占了。然后钟师妹准备再去碰碰运气,当时我有宗门要务脱不开身,就只能让她独自带着姜姜去了。” 黄悦刚说完,韩苏浮长袖一挥,一道轻柔的真气就将黄悦托起。 修为只有开源境后期的黄悦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韩苏浮接着说道: “师妹帮我指路,我们这就去云霞山。” 韩苏浮速度极快,地承境中期的修为毫无保留地发挥了出来,带着黄悦以极快的速度路过好几个其他弟子的道场。 速度之快,引得不少弟子驻足注视。 “那就是刚加入宗门的庆师兄吗?那次只是远远地看到庆忌师兄的背影,今日一见,果然气质非凡,真羡慕那位师妹有幸跟随庆师兄。” 说话的是一名女修,看着韩苏浮渐行渐远的背影意犹未尽。 ------------ 第20章:山神迟暮 云霞山在恒元宗的以东的一百里的地方,这附近没有修真势力占据,只有几个零星的凡人村落依靠延绵不绝的山峦偷生。 无数的大山中,只有云霞山最为特别,这是一座高达千丈的独峰,峰顶终年被五彩霞云笼罩,也是云霞山名字的由来。 一百余里的距离,对于韩苏浮这个曾经的将国司戍边军来说,也就一个来时辰的路程。 “庆师兄,这里便是云霞山了,我们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被一个名号占山魁的散修占领了,他是地承境中期的修为。” 黄悦心里很是开心,衡量一个修士的修为高低,从他的速度上也能估摸出一个大概,因此,黄悦对韩苏浮充满了信任,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在信任之于,还有一丝依赖。 “上山吧,这山挺大的,站在这里我的神识之力无法找到她俩的痕迹。” 韩苏浮对自己身边这个长相清纯开朗的女孩子却没有那些复杂的情丝,只是抬头看着彩云铺顶的高峰唤出自己的长刀,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云霞山并不陡峭,韩苏浮带着黄悦登峰的速度并不快,他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半炷香后,韩苏浮带着黄悦到了半山腰的位置,此时,韩苏浮突然说道: “发现了。” 随即便带着黄悦几番挪移,不一会儿,就到了坐落在接近峰顶的位置,的一处断崖处。 韩苏浮驻足,看着前方随意坐在大石头上,衣着朴素的白发老者,此时老者正杵着一杆旱烟,一口接着一口吸着,烟丝刚被吐出来,就被山风吹散,不留分毫。 面朝无限山峦的老者首先开口道: “来得挺快的,那两个女娃一直朝我嚷嚷着说什么庆师兄庆大哥哥会来救她们,想必就是你吧?” 韩苏浮看不透老者的修为,在他眼里,面前的老者没有任何修为波动,猜不透虚实。 黄悦自然是见过老者的,凭着韩苏浮在此,黄悦大声道: “占山魁,我师妹与姜姜她们在哪?你就不怕恒元宗派强者来击杀你吗?” “此山不错,小老儿我看中了,所以这山上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你那位师妹偷采云丝棉,冒犯到我了,小老儿替你们宗门教育一二何尝不可。至于你说的那个叫姜姜的小女娃,她好像并没有拜入恒元宗门下,小老儿瞧她资质上佳,很适合我的功法,正好缺一个关门弟子,她很合适,只可惜这女娃倔强得很。” 占山魁没有转身,边吸着旱烟边不咸不淡地说道,像是在说一件平平常常的事。 韩苏浮制止住还想继续与占山魁争辩的黄悦,开口说道: “我师妹偷采云丝棉,是她的不对,前辈将她禁足,已经算是惩罚了。凡事都讲究个你情我愿,既然姜姜不愿拜你为师,你就不应该还不放手,毕竟姜姜,受我庇护。” 韩苏浮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直接上前一步,气势一震,掀起尘土飞扬,但却没有撼动占山魁周身方寸之地分毫。 占山魁在石头上敲了敲烟斗里的烟丝灰烬,依旧是平静地说道: “后生,你修为不错,小老儿懒得跟你打,这样吧,你那个师妹,你们可以带走,但是那个小女娃不行,小老儿寿元所剩不多,好不容易寻到这么好的苗子,说什么也不能放手。” 语罢,占山魁再次一敲石头,就见一道幽光不知从山间何处袭来,钟灵一毫发无伤地出现在韩苏浮与黄悦面前。 黄悦一见到钟灵一,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抱着钟灵一说道: “钟师妹,都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带着姜姜出宗门,让你受苦了。” 钟灵一一把抱住黄悦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姜姜呢,怎么不见姜姜?” 钟灵一看到只有自己被放出来了,于是急忙对韩苏浮说道: “庆师兄,占山魁想收姜姜做关门弟子,姜姜不愿,还请庆师兄救救她。” 说着,便急着想上前一拜。 占山魁悠悠道:“怎么样?小老儿说话算数,人我给你放出来了,还请三位离开,不要打扰小老儿清修。” 韩苏浮示意两女站在自己身后,面色微怒道:“放还是不放?” 占山魁起身,只见他身材矮小,但负手立于这山间的背影,却被山峰承托得异常高大。 “既然如此,那便来战吧,小老儿可不愿让自己的一身道行白白还给这天地,必须要有人传承下去!” 韩苏浮示意两女后退,然后持刀步步紧逼占山魁。 在两人相距五步的时候,韩苏浮爆发,修为之力疯狂运转,长刀之上符文序列迸发出强劲刀意。 也是这一瞬间,占山魁开口了,语速极快,言出法行:“山石!” 随即韩苏浮的身法被生生逼停,大量的山石自云霞山峰顶而降,看似平平无奇的山石却蕴含着极为强劲的山意,而且各块山石所砸来的位置极为苛刻,使得韩苏浮进退两难。 转瞬之间山石就来到韩苏浮咫尺之近,韩苏浮只能硬着头皮举刀接下。 每一块山石都有山岳之姿,砸得韩苏浮脚下石块碎裂塌陷,可想而知韩苏浮承受了多大的重击。 战斗一开始,韩苏浮就落于下风了,钟灵一与黄悦一脸担忧地看着韩苏浮,生怕韩苏浮倒下。 这样的场景依旧持续着,山石依旧不断地袭来,韩苏浮生生挤出更多的真气维持自身,这不禁让两女花容失色。 占山魁终于转身,只见是一张十分苍老,但并不显阴翳的脸,怎么看都觉得有几分祥瑞之色。 “小老儿虽然修为不高,但活的久,也曾见识过无数如星命转世般的天纵之才。但偏偏看不透你,只在你身上看到了无尽的煞气,小老儿终年生活在山岳偏野之间,你身上的金戈煞气让我感到不适,所以看得真切。” 韩苏浮现在不断被挑战潜力,战意被激发了出来,沉声道: “庆某很少见到所谓的世外高人。俗话说大隐隐于市,你倒好,藏于山泽。今日之战不论对错,你我之间各自尽人事听天命。” 占山魁听后微微一愣,随即仰天大笑道: “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小老儿很喜欢这句话,可惜各有执念,否则相对饮茶论道将是何等美事。” “我原为一介兵人,论不来大道,只能手握钢刀。” 闻言占山魁轻叹一声,今日事前曾为自己占卜过一卦,是刻刀琢玉,玉石碎裂的卦象。 恰好自己面前的青年刚好手握长刀,而他当然便是那玉石。 “又不是第一次逆天而行了,今日再逆天一次又何妨。”占山魁喃喃,声音沙哑,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语罢,占山魁展开双臂,仰天长啸,矮小的身躯背后,浮现出数以万计的山岳虚影。 “后生,你可接好了,小老儿的千年道行。” 韩苏浮奋力脱离山石范围,稳在一旁抓紧时间调息。 只见占山魁的气势节节攀升,满冠白发向天狂舞,其状像极了一座高山指天不拘。 一出手就是至强一击,占山魁抱着要与卦象一搏的决心,携千年岁月占据过的万计山岳本源气息冲向韩苏浮。 韩苏浮皱紧眉头,他深知占山魁此式不容小觑,虽不懂占山魁为何不惜消耗道行使出至强一式,但至少他看到了,占山魁的眼中没有对自己的敌意。 对于这样的对手,韩苏浮着实下不了手还击。 识海中的神识之音响起:“惊蛰封印,你要是能听到我的话,就接触部分封印。” 转瞬之间语落,同时雪山气海中大量萤芒浮现,韩苏浮体内的气息节节攀升,一下子就恢复到了人合境初期。 韩苏浮感受着体内久违的人合境气息涌动发,身形一个挪移就来到钟灵一与黄悦身前。 手中的长刀在人合境修为的加持之下,发生了质的变化,原本平平无奇的银白刀身,此时包裹这一层紧致的冰层,寒气逼人。 韩苏浮双手握刀奋力倒插入脚下的山石之中,随即长刀喷涌出漫天刀芒. 与此同时恰好占山魁的万山虚影轰来,双方实打实地碰撞在一起,一时间犹如天崩地裂,山河移位,可偏偏韩苏浮三人屹然不动,磅礴的刀芒防守得密不透风。 钟灵一与黄悦哪里见过这般惊心动魄的修士对法,不禁花容失色,揉入两只受惊的小猫蜷缩在韩苏浮身后。 占山魁还是站在大石上,看着战况笑了,但这笑躲闪有些惨淡,又带着几分释然。 “既然如此,看来小老儿终究是逃不脱天命枷锁,既然如此,那小老儿还顾虑个什么!这辈子都在躲躲藏藏,今天再这样,那就真对不起小老儿的千载道行了。” 随即,占山魁腾空而起,他的一句话在天地间轰然响起:“今日,以老朽千年道行,再唤一次山来!” 话音刚落,占山魁背后浮现巨人虚影,此巨人以厚土为甲、以山石为盾、以万木为矛、以百草做披风。 韩苏浮目中寒气游弋,突然面色凝重:“这巨人……是山神!” ------------ 第21章:落白与蒋倦的邀请 宗域能维持现在无数宗门与势力并存的格局,是建立在人族亿万万生灵白骨之上的。 战乱与动荡使得那时候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族急需一种精神寄托,于是山神就在众生信仰下诞生了。 人族供奉山神,山神护佑一方人族。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宗域格局渐渐稳定了下来,战乱与动荡随之减少。 大量的人族得到喘息的机会,于是对山神的供奉也随之减少了,再然后,便是逐渐消亡。 携万山来朝的占山魁一愣,说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知道落幕之灵。” 韩苏浮说道:“我不懂前辈为何两次都怀着道行崩坏的后果向我进攻,但是我知道,山神不可轻易离开自己的本体山岳。” 占山魁背后万山山岳本源气息磅礴似海,恐怖的威压使得太阳都为之暗淡,占山魁不急着攻击,像是终于有人能听懂他的话一样。 “没错,山神的确不得轻易离开本体山岳,但是,数百年都得不到人族供奉,已经使得我越来越虚弱了,我要是不寻求变通之法,早晚会凋零到灵体消散。我一介落幕之灵,当年逆天地大道而行,毁去不越山万年灵脉,从而得到自由身,按照人族的修行体系,我现在相当于地承境中期。这其间我不断搜寻异山,炼化本源,才能维持住自身灵体。” 寒素浮摇摇头:“你还是没说你为何对我一出手就是千年道行。” “今日一早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我会死在刀下,刚好你就是用刀的,小老儿脱离不越山已经是逆天一次了,今日再逆天一次又有何妨。” 此时万山虚影的攻击已经停下来了,韩苏浮站起,右手持刀舞了个刀花,然后将长刀收回储物戒,随即说道: “现在我把刀收了,你就不会死于刀下了,我没有在你的眼中看到对我的敌意,所以我不想和你打,只要你将姜姜还给我,我立马带着她们走,你是山灵,想必你也很想要这一线生机。” “后生,你不懂,小老儿修道上千年,也就探索了这大道千年,大道无情,机缘与因果并存……” 占山魁说话间,韩苏浮突然雪山气海不稳,本就是强行解开护伤封印才将修为硬生生提升至人合境界的,此时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韩苏浮突然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一道腥红,身子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钟灵一与黄悦见状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搀扶。 再加上他是以人合境修为激发出来的刀意本就至纲至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消磨的。 此时,漫天刀芒不受韩苏浮的控制,纷纷暴走。 占山魁本就心无戒备,数十道暴走的刀芒以极快的速度刺入占山魁的身子,数十道刀伤瞬间布满他的全身,随即重重地摔在石头上口吐鲜血,气息紊乱。 韩苏浮见状奋力运转修为,想控制住暴走的刀芒,但效果甚微。 占山魁趴在石头上,身子还在不断受到刀芒攻击,银发散乱,口中鲜血不止地说道: “哈哈,是福是祸,都是躲不过的,后生,你不必自责,小老儿命中有这一劫。” 占山魁吃力地拿出烟斗,用尽力气一敲,姜姜以同样的方式出现在韩苏浮等人的身前。 姜姜在经过短暂的眩晕后,这才看到面若白纸的韩苏浮,立马上前抱着韩苏浮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庆忌大哥哥,姜姜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谢谢庆忌大哥哥来救我。” 韩苏浮对着姜姜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随即看向已经气若游丝的占山魁,眼中满是复杂。 “若有机会,我会为你找到合适的传承者的,还请您放心。” 闻言,占山魁的眼中流露出不知多少个岁月没有过的光,神情释然。 占山魁背后的山神虚影此时像是有了意识,低头看向那衰老的山灵,神色忧伤。 油尽灯枯的占山魁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 “小老儿脱离本体多年,但没有忘记参悟山意,小老儿发现,山,就在那里,一直在等待生灵去接近它参悟它炼化它,小老儿悟到这一点的时候太晚了……” 话未尽,占山魁终究还是倒下了,魂飞魄散,身子化作绿意星点,随风四散。 此时万山虚影也开始缓慢消散,占山魁这一辈子所炼化过的所有异山本源,此时都回归本体。 正所谓:取之于山,还之于山。 那山神虚影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占山魁最后所在的位置,一手持盾一手持矛仰天长啸,其声若万灵齐齐哀悼,随即猛地碎裂开来,组成山神的所有物质纷纷向一处坍缩,不一会儿,一本散发着土黄色的光泽的陈旧书册轻轻落在那块大石头上。 经过半炷香的打坐调息后,韩苏浮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在三女的搀扶下走到那块大石头前,双手郑重其事地将那本书册捧起,然后低头看向姜姜。 “姜姜,那老爷爷说你很适合这本书里的道法,你可愿接下它?” 在韩苏浮看来,从自然法则中衍生出来的道法都是自然道义的一部分,既然占山魁看中了姜姜,那姜姜必然是能修练得事半功倍,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姜姜看都没看那书册一眼,而是抬起头,用她那双洁净透亮、眸光闪动的眼睛看着韩苏浮说道: “庆忌大哥哥,姜姜不要这个,姜姜只想跟着你,这几日你都不怎么理姜姜,姜姜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姜姜,你真的不要吗?”韩苏浮再三询问姜姜后,得到的回答都是不要不感兴趣,于是只好作罢,毕竟从小接受的是太朔王朝的修行体系的韩苏浮,会自然而然地将这种理念带入到姜姜身上。 在太朔王朝,每个年纪到十四岁的孩子都会自行去感悟一番,从中寻找到独属于自己的修行启蒙,在太朔王朝,这个叫做结境。 不强求,不刻意引导,让其自己去感悟。 “好吧,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吧。” 说着,韩苏浮就将手中的书册重新放在石头上,这个举动钟灵一很是不理解,于是问道: “庆师兄,你为何不收起来?” “既然姜姜不要,我拿着算是怎么回事,还不如将它放在这里,等待下一个合适的人,这书册上没有真气波动,只是一本普通的书,来来往往的修士不会注意到它,要是有凡人经过,并将它好生修行,将来何尝不是多了一位修士。” 钟灵一与黄悦听后还是不理解韩苏浮的做法,但是莫名的信任感还是选择相信韩苏浮。 因为韩苏浮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所以几人会恒元宗的速度并不快,在路上, 钟灵一拿出部分云丝棉给韩苏浮与黄悦看,并说道:“这就是我们盼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云丝棉,用它做成衣裳定为很不错。” 韩苏浮也看向钟灵一手中的云丝棉,只是一种轻柔且雪白无瑕的棉花,被钟灵一用一双精致似美玉的手轻捧着,像极了从天边摘来的云朵。 被黄悦抱在怀里的姜姜说道:“我和钟姐姐说好了,跟钟姐姐学做衣裳,然后做给庆忌大哥哥。” 韩苏浮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带着三人赶路。 三个时辰后,终于回到了恒元宗,韩苏浮将她们三人送回紫壤山后,就独自回到自己的道场水雾森渊。 落白与蒋倦已经在水雾森渊外围等候多时了,从其他弟子那里得知韩苏浮外出了,于是两人便选择在这里等韩苏浮回来。 韩苏浮已经加入恒元宗三天了,落白与蒋倦还没有当面见过韩苏浮,要不是当时韩苏浮的出手相救,她们两人或许早就葬送在妖腹中了。 “庆忌师兄。” 正在回忆着占山魁的韩苏浮听到有人叫自己,循声看去,正是前些日子他出手帮过的两女。 落白与蒋倦给韩苏浮的印象颇深,如今再见到,依旧是亭亭玉立、清风环绕。 韩苏浮不禁暗思道:“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因果吧。” “两位师妹,有幸共为恒元宗同门,缘之一字,胜过万千。” 落白与蒋倦齐齐向韩苏浮行礼,落白道: “在谷地时,曾远远地遥望过师兄,但那时还不便打扰师兄,这三日一直惦记着师兄,于是今日不请自来,还望师兄见谅。” “两位师妹能来,我这道场多了几分欢气,何有打扰一说。” 在韩苏浮的领路下,三人来到聚灵阵的所在地。 一路上两女都在感叹水雾森渊的秀丽景致,三人小谈片刻后,落白略有不好意思地说道: “庆师兄,过几日我和蒋倦要接一个宗门任务,之前都是宁师姐带我们完成的,这次宁师姐为了给坐骑瑶鹤疗伤,去了秘境寻找机缘,所以我们俩再三思索后,想劳烦庆师兄一次。” 韩苏浮微微一笑,说道:“可以的,正好在下现在也是恒元宗的一分子了,到时候与两位师妹一同接宗门任务。” 两女闻言大喜,事先准备的说辞都用不上了,于是相视一笑对韩苏浮行礼道: “那真是太好了,五日后我们再来请师兄。” ------------ 第22章:琴音和鸣 恒元宗是宗域东部的一个二流宗门,弟子十万,控制着七个虚境。 此时在恒元宗的一处隐秘空间里,九道意识投影齐聚于此,正在谈论宗门中的各种事务,其中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青。 在一番有序的发言后,传道大长老的意识虚影开口说道: “先前在坚壁边野中,青山意外陨落,宗门失去了一个好苗子,原本十大亲传弟子就没够,现在更是痛失一名,想必三日前发生在宗门外围的那件寒气暴走的事各位师兄弟都有所耳闻。” “的确,那晚本座也曾投出神识静观了,那寒气太过特殊,本座修行数千年,只在那些大修行者身上见识过这般凌厉至极的寒气。” 传道大长老的意识虚影接着说道: “没错,老夫也是这个想法,将那名弟子招揽入本宗,希望他能代替青山,成为恒元宗的一名亲传弟子。” 又一道年迈的声音响起: “万幻,你的想法本座不反对,本座就要沉睡了,本座在宗门的职务将交给陈凯,以后你们要多留意此子,毕竟不是宗门从小培养的弟子,需要多留心一二。” “谨遵太上长老法旨。”一众意识虚影齐齐应诺。 …… 接下来的几天,陆续有韩苏浮先前在救落白与蒋倦时,顺带救下的恒元宗弟子拜访。 钟灵一也带着姜姜来过几次,说是要给韩苏浮量量尺寸,做衣裳用。 但韩苏浮一个也没见,此时的他正盘坐在聚灵阵中,意识全放在雪山气海中的子灰琴上。 在云霞山的时候,韩苏浮从姜姜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想起了被自己遗忘了很久了启蒙修行之法——结境。 此时也想起了自己当时是怎样结境的。 作为太朔王朝将门之后的韩苏浮,从小就被当作家主继承人来教导,族中都以为韩苏浮会继承将门传承,在兵戈中感悟到结境。 但事与愿违,幼时在一次与好友林记在城中游玩时,突然被一道琴音吸引住心神,而后久久不得释怀。 在同窗好友出身书香门第世家的姜满清的指导下,学会了琴的基本弹法,从此就一发不可收,又在祖父那里软磨硬泡下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琴。 夜听雨打芭蕉的声音,为这架琴命名为伏流琴,而这一幕,都被那名弹琴时吸引了韩苏浮的女琴师看在眼里。 伏流琴在韩苏浮破冰苏醒的时候,又改名叫做子灰琴了。 盘坐在聚灵阵中的韩苏浮的意识虚体看着雪山气海中,正在缓慢编织的琴弦。 “苏醒以来。道心不稳了,都快忘了子灰琴,要是没有遇到占山魁,我可能都记不起自己是以琴结境……的……” 一想到这,韩苏浮痛苦地低下头,双眸有些湿润。“萤儿。” “琴音和鸣,共同结境。”韩苏浮喃喃道,嘴角撕出一道惨笑。 当初韩苏浮的十四岁生日已过,但是迟迟未结境成功,于是在族中的默许下独自远游,希望以此能结境成功。 在太朔王朝,十五岁之前未结境成功,今生就很难再踏入修行之列了。 韩苏浮行走在扬州的一座小镇,遇见了同样在此地游玩的夏萤,夏萤的侍女见韩苏浮身后背琴,于是撮合两人以琴会友。 在一座小亭中,两人同弹一首《短侧》,也就在此时,琴音和鸣,双双结境成功。 五天的时间在韩苏浮的打坐冥想中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天一早,落白与蒋倦就早早地等在水雾森渊外围。 韩苏浮如约出现在两女的面前。 “庆师兄。”两女行礼道。 “无须多礼,走吧,还请两位师妹带路。” 今天是恒元宗每三个月一次发派任务的时候,功录阁坐落在恒元宗中围,整个建筑群依山而建,发派任务的正殿位于山顶,殿外便是千步长阶。 功录阁中此时人满为患,长阶上大量弟子正排着长队等待着轮到自己抽选任务。 “这不是庆师兄嘛,长剑山弟子见过庆师兄。” 韩苏浮正在两女的带领下排着队,与他并排的一名剑修弟子在确定自己身边的青衣青年便是最近名声正盛的韩苏浮后,连忙恭谨一拜。 此时周围的一众弟子听闻后纷纷将目光投射在韩苏浮的身上,引来了不少弟子上前与韩苏浮搭话。 韩苏浮没有拒人千里之外,而是温温雅雅的一一回礼。 不少女修见状目光闪动,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以这句话来形容韩苏浮,在一众女修眼里的样子,再适合不过了。 落白与蒋倦只在跟随宁灵的时候,才见过这样的场景,没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也能引来大量目光。 因此,两女在看韩苏浮的时候,眼中有了别样的神采。 经过这几日的消息传播,众人都知道了韩苏浮在没有加入恒元宗之前,就出手帮助了宗门弟子,再加上传道大长老的亲自招揽,便使得韩苏浮在众人眼中的形象更为高大,也有不少弟子将韩苏浮与青山放在同一高度。 在众人簇拥下,韩苏浮与落白和蒋倦终于走进了功录阁的正殿。 韩苏浮一进殿,就被其磅礴大气吸引住了,殿中处处刻有金辉符文,还有不少样式烦琐的浮雕。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前来接任务的弟子的目光都被悬浮在空中的几块平展水晶吸引了,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种类繁多的任务。 “两位师妹,这次我就不接任务了,你们俩选就可以了,在下全程跟随前后。” 韩苏浮看了看水晶上的任务,并没有很吸引他的,随即转身对落白与蒋倦说道。 落白与蒋倦正在全神贯注地挑选着任务,此时将作为女修的选择困难毫不保留地诠释了出来,韩苏浮的话传入两女的耳中后,过了几息,蒋倦才最先反应过来。 随即拉着正咬唇紧皱眉头的落白对韩苏浮说道: “这次接任务对我们俩很重要,我们的修为都到了瓶颈,那就谢过庆师兄的帮助了。”说罢,就拉着还有些不知所以然的落白对韩苏浮又一拜。 时间又过去了好一阵,韩苏浮见两女还没有选好任务,虽然排在后面的弟子没有催促,但韩苏浮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即打断两女的窃窃私语说道: “两位师妹,在下观落白师妹深得阵法奥义,可能连你自己都没察觉,内心能放置一个世界,主修心力,所以落白师妹想突破瓶颈,多在心力上下功夫即可。蒋倦师妹体内的真气波动自带损耗,所以修炼时进展缓慢,但此类真气拥有厚积薄发的潜能,切记不得急功行事。” 两女闻言惊讶不已,对面前自称庆忌的师兄更为崇拜,竟然一下子就看出了她俩各自的不同,于是蒋倦对韩苏浮说道: “庆师兄既然能看出我们的本质,想必师兄已经知道我们二人应该选什么任务了吧?” “没错,左侧水晶上那件协助宗门辖内边城,解决各商会货物时常丢失的任务很合适落白师妹。右边第二个水晶上的,灵磁石的任务适合你蒋倦师妹。” 两女闻言相互一笑,随即手拉手上前提交任务玉笺。 一盏茶的工夫不到,两女就回来了,蒋倦手中的任务玉笺翠光闪动,但落白手中的玉笺却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了?”韩苏浮见状询问道。 “庆师兄,负责审查任务的师兄说我修为太低,不适合接下边城任务。”落白语气低沉地说道。 “原来如此,无妨,我来接下这件任务,然后就由师妹你来完成。”韩苏浮轻声安慰地说道。 听到韩苏浮的话,落白惊喜的抬头,一个劲地点头。 在两女都有了宗门任务后,韩苏浮先让她们两人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 韩苏浮在送别两女后,边走边逢人问路,来到了紫壤山脚下。 紫壤山状如其名,整座山像是被紫色染料浸泡过一样,山石土块都是紫色的,就连不少树木草植也都呈现紫色。 韩苏浮没有贸然上山,毕竟紫壤山上住的都是女修,他一介男修不经主人同意就进山多有一些不妥。 很快,紫槿就带着几人翩然而至,姜姜今天穿着一件嫩绿色长裙,这些日子在几女的照顾下长高了小半个头,脸蛋也越发白皙。 一见到韩苏浮姜姜就惊喜地喊道:“庆忌大哥哥,姜姜好想你。” 姜姜说着就蹦蹦跳跳地来到韩苏浮的面前,拉着韩苏浮的右手摇晃着,仰着头满脸欢喜地看着韩苏浮。 韩苏浮看着姜姜的样子,竟然生不出半点拒绝的想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姜姜的小脑袋。 紫槿钟灵一等人看见韩苏浮的动作很是欣慰,从中传递出一个好消息,韩苏浮渐渐的在接纳姜姜。 毕竟姜姜在紫槿山待了这么久,姜姜的想法她们都知道,无疑就是想今后一直跟着韩苏浮,这个想法虽然让几女微微有些不舍,但也同时希望韩苏浮能接纳姜姜,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谁忍心让她不开心呢? 韩苏浮摸着姜姜的头,姜姜舒适的犹如小兽般依偎在韩苏浮身边。 望着几女说道:“在下有事要外出一趟,还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快则半月,慢则两月,这次拜访,一来是希望等在下回到宗门后,几位能道水雾森渊中一聚,二来是希望各位找机会让姜姜拜入恒元宗门下。” 紫槿几女欣然接受韩苏浮的邀请,钟灵一忍不住问道: “庆师兄,姜姜说了,她只想跟着你,其他的都不愿意。” ------------ 第23章:大反转 一夜静修,晨曦初显时分,韩苏浮就睁开双眼,等待落白与蒋倦前来叫他。 很快,落白与蒋倦就到了,韩苏浮来到水雾森渊外围,看着落白与蒋倦两人的装扮,韩苏浮有些疑惑。 “你们这是?” “哈哈,我们就知道庆师兄是这样的反应,上一次在峡岭,我们两人要不是有庆师兄及时出手,早就命丧妖口,所以这次我们长记性了,昨日去了器阁,专门准备了大量的符箓,各种各样的都有,还有很多辅助法器,这样,我们感觉就万无一失了。” 韩苏浮扶额,看着两女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箓,还有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法器,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奇怪。 但奈何不了两女兴致勃勃的样子,韩苏浮只好作罢,尽量不去看她俩的样子。 “难不成我的心性已不再少年,跟不上她们这些天真烂漫的少女了吗?” 在韩苏浮的带领下,三人先去了还在恒元宗管辖范围的边城,此城名叫恒城,是恒元宗控制的十大城池之一。 近些日子恒城中大大小小商队都有货物丢失,恒城城主解决不了这件事,同时这件事随着发展得越来越严重,恒城城主渐渐压不住了,无奈之下只能向上汇报,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任务。 恒城城主拥有地承境初期的修为,是一个长相精明的中年男人,因为祖上对恒元宗有恩,于是恒元宗就任命他潘富城做了恒城的城主。 潘富城在恒城任职五十年,在位期间表现不错,将恒城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使得恒城成了恒元宗十大城池之首。 因此吸引了大量的散修入住恒城,也因此备受商队喜爱,大大小小的商队在恒城都有买卖。 但因为近期发生的货物失窃的事,使得不少小商队人心惶惶,有的甚至带着全部家当离开了恒城。 那些小商队本身实力就不行,手上的货物相当于是他们的全部家当,容不得有闪失。 随着货物失窃问题的越来越严重,不少中大型商会也随之效仿,导致现在恒城不再和当初一样繁华。 城门口,潘富城早早地就接到恒元宗传来的消息,说宗门已经派了地承境中期的弟子协助调查此事。 潘富城在得知来的是地承境中期的弟子后,多多少少有些局促不安,于是早早地就等在城门口,准备亲自迎接。 “你就是恒城的城主潘富城?” 韩苏浮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得到了恒元宗提供的一些关于恒城的信息,其中就有潘富城的画像,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在下正是恒城城主,想必前辈就是上宗派来调查案件的弟子了。” 在宗域,称一声年纪不如自己,但修为高于自己的人为前辈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潘富城在给韩苏浮行礼时,就偷偷打量了一番韩苏浮,原本以为恒元宗灰派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手。 毕竟除了那些天资卓越的之外,能修行到地承境中期,没个一两百年是很难达到的,天才在哪都是凤毛麟角,哪是那么容易就见到的。 所以韩苏浮的年轻样貌与其气质的高不可攀,使得潘富城很是错愕。 在一念之间想到了很多的潘富城,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更低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城主,哪里有上宗的杰出弟子地位高。 看着潘富城小心翼翼,将礼节做得一丝不苟的潘富城,这其实都在韩苏浮的意料之中。 “潘城主不必多礼,庆某与潘城主一样,都是为宗门效力。” 潘富城混迹高职多年,早就练成了老狐狸,听到韩苏浮完全没有架子的话,心里微微有些不适应,但这份异样的情绪被他掩饰得很好。 “下职已经为前辈准备好了接风宴,还望前辈屈尊到城主府上边吃边听下职述职。” 韩苏浮听闻,仿佛看见了太朔王朝的官僚般,深知官场做派。 “潘城主提议尚可,有劳城主引路。” 跟在韩苏浮后面的落白与蒋倦一句话未说,虽然两人都对赴宴一事感到有些不自在,但是也没说什么,两女只见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觉得韩苏浮自有他的用意。 潘富城当然注意到了韩苏浮身后的两女,见两人都是开源境中期的修为,也没在意,还以为是她俩是韩苏浮的侍女。 韩苏浮的脚步一动,周围大量的守城军与文职官员纷纷跪拜,齐声道: “我等恭迎上宗前辈莅临恒城。” 韩苏浮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心里很明白这都是这个潘城主有意安排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极力讨好他。 城主府位于恒城最中心的位置,是处理恒城以及周边村落政务的地方,同时也是城主的住所。 一路上韩苏浮看着潘富城特意带自己走的街道,这街道无疑是恒城最繁华的路段,商会楼阁不断,酒楼不绝,行人如织。 落白终于忍不住了,对韩苏浮传音道:“庆师兄,我觉得这个潘城主做派好假啊,居然摆出这么大的阵势迎接你。” 韩苏浮传音给两女道:“这也不怪他,官场就是这样,我来这里调查案件,也就相当于是替宗门审查一番下属势力,他作为一城之主,当然要千方百计地讨好我,将恒城最好的一面都展示给我看,就是为了证明他的能力,不是尸位素餐之辈。同时也希望我不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刁难他。” 听到韩苏浮的解释,两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调调。 就在两女还在理解韩苏浮的话的时候,韩苏浮接着说道: “你们俩要不要猜猜潘富城将你们俩错认成什么身份了。” 两女沉思片刻后表示不知道,韩苏浮于是传音道: “哈哈,他将你们两人错猜成我的随从了。” “啊?”两女闻言不禁停下了脚步,同时双双看潘富城的眼神充满的气愤。 韩苏浮已经猜到了两女会是这个反应,于是又传音道: “没事没事,待会儿宴席开始,你们两都随我坐在上宾位,我保证潘富城会心惊胆战,然后悔意深重,心想着自己将宗门弟子得罪了,然后会在宴席上千方百计地讨好你们二人。” 蒋倦闻言好受多了,于是拉了落白一下,边走边向两人传音道: “感觉还不错,庆师兄,没看出来啊,你心思如此缜密,这等隐晦都察觉出来了,看来此次找师兄你带我们,真是明智的选择。” 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后,韩苏浮等人终于来到了城主府,只见这城主府修得气派十足,也不知是为了迎合恒元宗的威严还是为了潘富城自己的虚荣心。 宴会上,足够坐下二十人的桌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每一样都透露着价值不菲。 除了韩苏浮三人外,正厅已经有十来人在此等候多时了。 他们中有大商会在恒城的分会会首,也有本城有头有脸的势力的首领,还有就是城中有声望的人。 潘富城将这些人请来赴宴,摆足了给韩苏浮面子,这相当于是在告诉韩苏浮,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恒城的资源都能被好苏浮调用,除此之外,也少不了带着众人巴结韩苏浮的意思。 众人见潘城主恭恭敬敬地迎进来了一名气质非凡的青年,自然就猜到在这就是恒元宗派来的地承境中期的弟子。 众人与潘富城刚开始见到韩苏浮的反应相似,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在场的个个都是老人精,当然不会将内心想法挂在脸上。 随即一个个看着韩苏浮年轻的面孔纷纷上前自我介绍,至于跟在韩苏浮身后的落白与蒋倦,又一次的被忽视了。 韩苏浮气定神闲地与一众地头蛇一一寒暄后,开始入座。 韩苏浮自然是坐在席上最尊贵的位置,在韩苏浮坐下后,并没有首先请一众地头蛇入座,而是开口说道: “两位师妹,入座吧,潘城主与各位长辈如此款待我等,我等也不能让其寒心。” 语落,落白与蒋倦做到了上宾席位上。 听到韩苏浮的话,在场的众人惊讶不已,谁都没想到,刚刚被自己忽视的,修为低下的两名女子,竟然也是恒元宗的弟子! 一想到这,众人脸上挂不住了,神情各异,不禁面面相觑。 潘富城作为在城门口迎接的人,此时脑中嗡嗡作响,原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得足够好了,竟然还是出了差错,竟然不慎得罪了两位上宗弟子。 在场的众人能有在恒城今天的地位,都是恒元宗赋予的,现在一不留神就得罪了两名恒元宗弟子,由不得他们不背脊发凉。 在经过短暂的寂静后,潘富城首先开口道: “两位仙子,下职有眼无珠,空在城主位上坐了多年,竟然没有认出两位仙子,还望两位仙子莫怪。” 说着,潘富城以先前对韩苏浮的礼节向落白与蒋倦规规矩矩的行礼,他心里暗暗叫苦。 在潘富城带头后,其余的众人也纷纷向落白与蒋倦补礼,口中多是自己有眼无珠,空活了这么多年头之类的说辞。 落白看着这一幕,心里原本的气愤已经消了七七八八了,她本就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此时看着众人的反应,心情大好,大大方方地摆摆手便是无碍。 蒋倦倒是没这些心思,一进门,她的注意力就被桌上的佳肴吸引了,完全没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也摆摆手表示无事。 众人见状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在韩苏浮的邀请下一一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