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末年 大商末年,天下大乱! 群雄逐鹿,狼烟四起,处处烽火,满目疮痍。 整个王朝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 上京城,太极殿。 一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端坐龙椅之上,目光平静,看向殿外。 仔细看去,此人面容俊逸,只是眉头微微皱起,而他两鬓却已经斑白。 他左手扶在龙椅上,右手向前拄着一柄带鞘长剑。 那柄长剑朴实无华,但他拄着剑柄的手却格外的用力,青筋暴起,仿佛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殿外火光冲天,不断有喊杀声传来。 然而,他却纹丝不动得坐在那儿,仿佛一座大山,镇压了这片了天地。 不多时,一名身着蟒袍的太监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只见他头发散乱,脸上有血渍,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那名太监看到上方所坐之人,稍稍收起了那么慌乱,躬身拜伏,语气急促而稳定的说道:“禀告陛下,叛军已经攻入内城,太子正率领御林军死死抵挡,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匪首为敌方杀神洛破军,现在我军已经十不存一。” 说到这儿,他突然间停顿了一下,微微抬头看向上方的那名男子,一瞬间脑海中闪现过很多回忆。 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他咬牙恳求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陛下在世一天,那些乱臣贼子终究不得心安。老奴恳请陛下为了大商,为了祖宗基业,退一步……”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从小看着这名男子长大的他,深深地知道大商天子的性格。 如果不是王朝末年,那么眼前的男子很有可能超越大商任何一个君王。 然而,当他即位的时候,整个帝国已经名存实亡,岌岌可危。哪怕他再励精图治,十年内熬白了头发,也终究不能够挽大厦于将顷。 他,就是大商最后一任帝王:夜苍冥。 听到下方太监的话,夜苍冥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下,摆了摆手,轻声道:“祖宗立下基业,迁都上京,不就是告诫后世,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大商都不存在了,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夜苍冥反问了一句,出奇的他并没有用朕自称,仿佛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就在太监还要张口劝说的时候,一名身着铠甲的将士踉跄跌进大殿,急声道:“陛下,不好了,太子他,以身殉国了!” 饶是夜苍冥心静如水,骤听此消息,脸色也是突然间一白,喷出了一口鲜血。 血液有几滴落在了那柄长剑上,瞬间消失不见。 “陛下保重龙体啊。” “请陛下保重龙体!” 两声话语从太监和将士口中说出。 而夜苍冥摆了摆手,脸色依旧苍白,他对着下方那个太监说道:“老陈,你迅速到后宫,我就给你一个任务,务必要护送麟儿安全出宫。” 那名被唤作老陈的太监,头颅紧紧贴在地面,大声道:“请陛下放心,就算拼了老奴这条贱命,也一定护的皇曾孙周全。” 夜苍冥深深的看了老陈一眼,轻声道:“谢谢你,陈叔。” 听到皇帝又一次这样称呼自己,老陈眼眶瞬间湿润,想起年轻时候自己还是小太监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还是个孩子。 当初正是因为这个孩子一时心软,救下了犯错的自己。在后来的夜苍冥还未成为太子之前,私下就称呼自己为陈叔。 种种过往,使得老陈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上方那个男子,仿佛要将他的面容深深地,镌刻在心里。 突然,他转身就跑了出去 而端坐在上方的夜苍冥,仿佛松了一口气。 老陈虽然是太监,可凭借他的身手,普天之下能拦得住他的不超过两手之数。 这下,他可以稍微放心了。 此时,喊杀声更加清晰,已经到了千步之外。 夜苍冥看着大殿上那名将士,开口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南宫家的吧。” 那名将士没想到此时此刻的皇帝丝毫不像大敌当前的亡国之君,他偷偷打量了一眼上方的男人,不知道怎的,头一次他感觉到了一种以前只听说的感觉:天威! 那个男人,坐在那里,就仿佛是天地一般,他双眼深沉如水,除了刚才听到太子殉国脸色变换了一下以外,此时的他不动如山,仿若神明。 这些念头在那将士脑海中如同电光火石般迅速掠过,他低头道:“回陛下,末将南宫家族南宫野,任职御林军右郎将。” 夜苍冥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轻轻说了一个好字,再没有了下文。 南宫野强忍着身上的伤势,拔出长刀,静立在一旁。 不多时,喊杀声逐渐消失。 大殿门口出现了几人,看到这些人的瞬间,面色一直古井不波的夜苍冥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划出一个弧度,仿佛讥讽着什么。 夜苍冥看着眼前的人,平淡的开口,说道:“上官警我,王霸天,李东阳,端木凡。” 每念出一个名字,那人面色便会出现一丝的不自然。 尽管他们已经攻入了太极殿,这个号称天下权利最高的地方。 哪怕大商军队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哪怕如今的大商已经名存实亡。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敢对前方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有什么不敬,大商帝王,普天之下,唯二的天象境,一人可抵一国。 更何况,如今的他仍旧是天子,手持轩辕剑——天下第一攻伐利器! “微臣(草民)参见陛下!” 下方四人微微躬身,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行跪拜之礼。 “上官警我,你上官家族世受皇恩,而且身居户部尚书,官居一品,如今竟然通敌叛国,带领这几个草寇来此。” 南宫野向前一步,横亘在龙椅和大殿门口中间,刺朗一声挥出长刀,指着他们,质问道:“你!有何面目踏入这太极殿!” 上官警我听到南宫野的呵斥,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年轻人,又微微抬了一下头,好像要看一下上方那个人的脸色。 不过,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上官警我没有说话,但有人坐不住了。此人便是四人之中那个虬髯大汉,他身高八尺,手持铜锤,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亡国之臣,也敢叫嚣?” 南宫野瞬间红了眸子,正欲冲上前,拼着一换一的心思,誓要将眼前狂徒斩于刀下。 正在他有所行动的时候,突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束缚,使得他定在了那里。 那股力量仿佛天地之威,不容亵渎。 南宫野眼中充满了焦急,但无能为力,禁锢他的力量太过强大。 却是夜苍冥缓缓开口了,道:“王霸天,青阳郡土族人,勾结东湖帮为非作歹,朝廷一直未能剿灭。” 顿了顿,他的眼神看到了另一人身上,眼中讥讽未曾减少,戏谑道:“是啊,有青阳郡守的端木家族背后撑腰,官匪沆瀣一气,又怎么会被剿灭呢?” 提到端木凡的时候,他身躯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随即便恢复平静。可额头冷汗,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王霸天敢和南宫野较劲,是因为南宫野虽然为南宫家族的人,但毕竟是声名不显的毛头小子。 而反观他王霸天,现在已经是征讨大商的四路元帅之一。 被一个后辈小子指着鼻子骂,他还做不到纹丝不动。然而面对夜苍冥,他深知自己的斤两,决然是不敢去挑衅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太极殿内任何人不得带兵器入内,违者视为弑君。 上官警我世袭罔替,乃大商四大家族之一,历任户部尚书。 李东阳曾经是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后弃文从武,逐渐成为新军首领。 端木凡乃是端木家族新任族长,虽不如四大家族,可也在第二梯队。 只有王霸天,出身草莽,是南方土族,靠着土族好勇斗狠一路成长。 实际上,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莽夫。 其他三人,心中是看不起他的。 更何况,四人在大环境稳定的前提下,存在着诸多的明争暗斗。当然,也乐得看其他人的笑话。 因此,王霸天是唯一带兵器来的人。 就在这时,南宫野恢复了行动能力,而王霸天突然间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因为,南宫野攻势已出,大刀直直劈下,王霸天甚至连惨叫都做不到,便看到那森寒的刀光一闪即逝,连带着右臂也脱离了自己的身躯。 上官警我、李东阳、端木凡一动也不敢动,虽然刚才夜苍冥只针对王霸天一人施展了气机锁定,可那不经意的一眼却让他们如临冰窟。 南宫野斩下一刀后,想要继续挥刀,却听见殿外传来淡淡的一句话:“够了。” 声音很是平静,没有丝毫火气,仿佛在千里之外,又好像在耳畔炸响。 听到这个声音,南宫野身躯一颤,但握着刀柄的手却更加用力了。 因为,他识的这个声音,叛军首领:叶青林。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声音的主人将会是新朝的开国帝王。 各路诸侯纷争不休,自立为王,却被一个突然间崛起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合。 手段简单而有效:服的收,不服的杀! 就这样,叶青林以雷霆手段将天下诸侯凝成一股新势力,成为大屹军! 不多时,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来到了此地。 此人比起夜苍冥来讲稍微年轻一些,很难想象大屹军的首领,天下唯二强者的他,竟然是一副儒生模样,折扇纶巾。 上官等人看到来人之后,微微躬身,侧立到一旁,默不作声。王霸天也恢复了自由,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却是看也不看那只断手。 叶青林一步迈入大殿,看了一眼全身紧绷的南宫野,右手拿着折扇拍了拍左手,赞叹道:“南宫家的好苗子啊。” 夜苍冥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如水,看了一眼身前二十步的那个人,淡然开口:“你来了。” 叶青林轻轻笑了一下,回道:“是的,我来了。” 仿佛多年的老友一般,见面寒暄,既不客套,也不生疏。 夜苍冥缓缓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目光平视着叶青林,缓缓说道:“这个天下,交给你,我放心。” 叶青林耸了耸肩,叹道:“实际上,我并不愿意做你,太累了。” 说完,大殿中落针可闻,静谧的可怕。 两人明明一上一下站在大殿,可一股强大的气场席卷而来,不管是南宫野还是上官警我等人仿佛深入泥潭,连呼吸都很困难,至于两人的对话,更是完全听不到。 天象境修为,恐怖如斯! 夜苍冥突然间笑了,缓缓拔出轩辕剑,剑尖指着叶青林,说道:“今天,就让我们决一生死。我赢了,尽灭叛军。你赢了,江山易主。” 听闻夜苍冥的话后,叶青林眉头一皱,感受着其中的煞气,正视着上方的男子,这个曾经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 尽管现在已经穷途末路,可仍旧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一般,直插云霄,冠绝天下。 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双眼猛的睁开,一道精光从他双眸中闪现。 叶青林战意熊熊,说道:“就让我们一决雌雄,看有轩辕剑加持的你厉害,还是只有山河扇的我更胜一筹!” 瞬间,大殿中失去了两人的踪影! 天象境决战,仅仅余波,便不知道会杀死多少人…… ------------ 第二章 药山镇少年 神州大地,广袤无际。 山峦起伏,绵延不知几千万里。 在经历了战火纷飞的数十年后,这片大地终于迎来了空前的宁静。 药山镇。 顾名思义,便是这个镇子在一座长满了药草的小山下。 镇子不大,总共也就几百户人口。 咳咳咳—— 稚嫩的咳嗽声从一处房屋中传出,却不是生病的咳嗽,更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感觉下一声咳完就要断气。 门外几个孩子在玩耍,听到咳嗽声,大声议论了起来。 其中一个约莫十岁的孩子看了一眼咳嗽声传出的房屋,嗤笑了一声,说道:“许凡那个病鬼,从小就体弱,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嚷嚷了起来: “就是,上次我们一起耍的时候,不小心推了他一把,他翻着白眼的样子好吓人哦。” “你们都应该听我的,我娘说不要跟他玩,他随时会死。” “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从小就这个样子,真可怜。” “行了行了,不说他了,以后不和他有来往就是了。不过就他家挨着小树林,要到这里玩耍怎么也避不开啊。” “唉,真晦气。听大夫说他是先天心脉残缺,不传染人。要是痨病,才不会要他们在这里生活呢。” 就在几个孩子议论纷纷的时候,他们没看到篱笆墙内窗户上,探出了一颗脑袋。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脸色蜡黄,一双眼睛虽然明亮但显得精气神不足,头发乌糟糟的。窗户用一根木棒支棱着,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外面的篱笆墙。 尽管,什么都看不到。 小小的双手死死地抓着窗边,紧紧抿着双唇,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多么的想融入孩子堆里,和他们一起嬉戏闹腾。 一口气提了上来,却让他生生的咽了下去,蜡黄的脸色瞬间变得潮红。 他,不能咳嗽! 然而,事与愿违。终究是没能忍住,嘴巴一张,一口鲜血还是吐了出来。 看着黄泥巴墙上的血迹和血渍,许凡怔怔的看向前方。 从他有记忆起,就生活在这个地方。 从他有记忆起,身体便孱弱的不像样子。 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无一例外的告诉他们娘俩,先天性心脉残缺。 一种,随时都会没命的绝症。 曾经,他也在那群孩子之中快乐的玩耍,不过几次事故后,慢慢的他们就不再和自己一起耍了。 实际上,是不敢。 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不想背负杀人的罪名。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病因导致死亡。 少年不知愁滋味,可许凡却特别理解愁这个字的含义。 收回目光,拿出小刀将墙上的血迹轻轻地刮了下来,直至看起来没什么迹象后。他呼出一口气,然后又将榻上灰尘掸下去。 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很纯净。 门吱呀一声,走进来一个妇人。 女子三十几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浓重的痕迹。 许凡看到她后,甜甜的叫了一声:“娘。” 女子看到许凡,心底闪过一丝疼惜,温柔的笑了笑,取下背着的竹篓,从里面抽出几根野草,笑着说道:“小凡,今天运气不错,娘又找到了几棵天心草,等会儿娘就给你熬上。” 许凡看着她,噌的一下从榻上跳了下来,熟练地接过竹篓,笑着说道:“娘,我去熬药吧。您上山辛苦了,歇歇吧。” 女子看着许凡跳了下来,脸上急色一闪,嗔怒道:“大夫说你身体不好,你还敢这样动弹?” 许凡嘿嘿傻笑了一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一时激动,忘了,嘿嘿。” 不过接着说道:“娘,今天已经咳过了,没事。” 女子看着眼前的孩子,强忍着心痛,脸上却再也没有了嗔怒,转而叮嘱道:“好,那你去熬药,注意火候。” “您放心吧!” 说着,许凡提着竹篓跑到了灶房,不多时就生气了炊烟,十分的轻车熟路。 青山,草屋,袅袅炊烟,形成了一副静谧的画面。 女子名叫林茹,许凡的母亲。 药山镇赤脚大夫很多,因为这里草药很多。 俗话说,久病成医。 许凡什么情况林茹很清楚,加上她一个女子操持着整个家,还有几亩薄田维持生计,岁月这柄刀在她身上很是无情的割了一刀又一刀。 许凡从小就患有绝症,这一点她是清楚的,她也恨苍天的不公,命运的捉弄。 然而,事实如此。她所能做的,就是千方百计的照顾好他,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 半个时辰左右,院子中就飘出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儿。 灶台上,许凡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将药罐的盖子放到了桌上。 看着里面黑绿色的药汤,许凡自言自语道:“药啊药,算起来我和你也是兄弟了吧。我把你是从小喝到大,却从来没喜欢过你。” 旋即,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我和你都喝到吐了。不知道你是不是有这个感觉,看我这张脸也看到腻了。” 等到热气散的差不多,药汤变温之后,许凡熟练地取出一个大碗,然后提着药罐将药汤倒了进去。 看着进入碗中变淡的汤药,许凡端起大碗,对着空气,大咧咧的说道:“诸位好汉,在下许凡,有幸认识诸位,先干为敬!” 说着一仰头,便将汤药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甚至还打了个饱隔。 却是之前看热闹的时候,从路过的说书先生口中听到江湖上的奇闻异事。 都说少年侠气,许凡也不例外。 即便自己身患绝症,可也依旧抵挡不住许凡幻想着自己长剑在手、恣意江湖的谱写自己的传奇。 脸上带着傻笑,转头却看见不知何时,林茹出现在了门口,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 许凡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林茹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小凡,不要气馁,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救治你的方法。将来,肯定有一天你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许凡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 没有谁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虽然许凡现在不能外出和他们一起玩耍。 可是,从小林茹便给他买来了很多书籍,教他读书识字明理。 有一句话,他深深地记在心中: 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薄似纸应有不屈之心! 不可否认的是,许凡天资之聪颖,连药山镇私塾先生也为之惊叹。 喝完药之后,许凡便又回到了主屋,看着斜阳西下,听着院外不远处那些小伙伴们的嬉闹声,他眼底不时闪过一丝渴望、一丝落寞。 终究,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收起这些杂七五八的念头,他盯着门口,嘴里轻轻数着:“五、四……” 当他念到一的时候,院门响了一下,接着从门外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小胖妞。 嗯,挂着鼻涕。 只见她迈着短腿,蹦蹦跳跳的从院外走了进来。 脸上挂着笑容,手里拿着两个热乎乎的包子。 小胖妞走到许凡跟前,仰着圆乎乎胖脸,伸出双手,笑嘻嘻的说道:“凡哥哥,我阿娘让我给你们吃的,刚出锅的,热乎呢。” 许凡看着眼前这个圆墩墩,内心深处闪过一丝温暖。 虽然药山镇大部分人对林茹许凡一家很是疏远,但也有那么几家不是很在意,反而对他们很是亲近。 眼前的鼻涕妞便是其中一家,而且还是许凡家邻居,张姓。 鼻涕妞父亲是屠夫,母亲是农妇。 因为是药山镇唯一的屠夫,而且还是世代相传,因此在药山镇有一定的话语权。 鼻涕妞是张屠户的女儿,名字很好听,叫张敏。 不过,许凡却从来不这样叫,伸手接过胖妞手中的包子,丝毫不嫌弃她那从鼻子中不断上下的两条白龙,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替我谢谢张伯伯和大婶儿,当然也谢谢我的鼻涕妞妹妹。” 张敏不满的打掉了许凡的手,嘟着嘴说道:“凡哥哥,人家有名字的,叫张敏。” “哈哈,我知道鼻涕妞的名字叫张敏嘛。” 许凡笑着打趣道。 在药山镇,许凡曾经有很多朋友,然而随着年龄增长,病情加重。 他就像一个瘟神一般,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的远离他。 只有眼前这个小胖妞,始终不变的从小到大跟在他的身后。 也许,等她再大一些,也应该会像那些曾经的朋友一般默默的、不动声色的、突然间就远离吧。 想到此处,许凡心底闪过一丝难过。揉了揉小胖妞的脑袋,只是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有些苦涩。 “凡哥哥,你吃呀。” 张敏却是没想这么多,她知道林茹这个点还在田里,所以娘只给了两个。等到林茹回来,她自己会送过来。 虽然林茹一个人带的许凡,可骨子里却是极为坚韧。邻居了这么多年,张屠户一家十分清楚。 而且别看许凡身患绝症,可从小乖巧懂事。 张屠户目不识丁,可许凡却是聪明绝顶。 所以,张敏从小跟在许凡身后除了玩耍,还有识字。 药山镇是有私塾,可教授多人,和单人教授是有区别的。 至于许凡的病,身为屠户,每天虽然杀的是牲畜,可毕竟也算是见惯了生死不是? 许凡在吃完了包子之后,就带着张敏开始读书。 自然,中间少不了吸溜、吸溜的声音。 ------------ 第三章 小乞丐 清晨第一缕光线照射进来,床上早已没有了许凡的身影。 原来,这个时候的林茹要去田里干活,再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而许凡虽然身患绝症,但也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最起码做个饭是没问题的。 因此,可以看见灶房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的坐在炉子前面,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往里面添着柴火。 灶膛内火焰摇曳不定,映照在少年坚毅的脸庞上面,忽明忽暗。 不久,锅里面便传出了米粥的馨香,还有汩汩的沸腾声。 许凡停止了继续往进去添柴火,灶膛内的残火足够使得米粥保温。 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嘴里吐出一口浊气,轻声自语道:“娘也该回来了。” 于是,他随手拿起一本书,就坐在那儿看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许凡抬头向着门口看了一眼,林茹没有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林茹仍旧没有回来。 许凡放下手中的书,轻轻咳嗽了几声,身体状态还不是太糟糕。 因为许凡身体的缘故,林茹一般情况下都会准时回来。过去了一个时辰,米粥都放凉了,仍旧不见她的身影,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许凡按下心中的焦急,重新盖上锅盖,便走了出去。 门外玩耍的张敏看见不轻易出门的许凡,高兴道:“凡哥哥,你是出来陪我玩的嘛?” 许凡笑了一下,问道:“小敏,你见我娘回来了吗?” 小胖妞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道:“我没见过茹姨啊,就连我阿娘也没见。” 听到小张敏的话,许凡提着的心稍微放了一下。 药山镇虽然药草很多,可药草毕竟不能吃饱肚子。这里的主业还是田地,家中所有的人都会起个大早去田里,回来也到了月亮升起。 毕竟民以食为天,真的是披星戴月。 既然张大婶也没有回来,那么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许凡还太小,而且身体孱弱,田地里的事情,他还真就帮不上什么忙。 这时候,正好张屠户走了出来,看见门口的许凡,他惊咦了一声,心道:这孩子因为被小伙伴疏远产生了心结,一般不会出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于是,他笑了一下,开口问道:“小凡,是出什么事了吗?” 许凡看到张屠户,心里温暖,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句话是从书里面看到的,后半句是真是假还有待考究,前半句绝对是正确的。 “张伯伯,我娘每天辰时都会回来吃饭,可今天巳时了还未见人。我心下着急,所以就出来看看。” 张屠户看着许凡焦急的样子,用他那粗糙而又宽阔的手掌摸了摸许凡的头,慢慢说道:“原来这么回事儿啊。” 许凡虽然从小患有绝症,可这孩子绝对是孝顺的。也因为身体的原因,比起镇上其他孩子都更加懂事。 若不是他随时都会没命,张屠户甚至想和林茹结成亲家。他是看着许凡长大的,自然对他是百般满意。 而且自家丫头在镇子上,唯独就喜欢和许凡玩在一起。 所以天注定当不成亲家,那么只能当成亲人一般地照顾。林茹一个人再坚强,也终究是一介女流之辈。 既然成了邻居,那么该帮衬的还是得多帮衬。 屠夫的心思就这么简单! 接着张屠户说道:“小凡,听说邻州发生了洪灾,很多庄稼都被淹没了。于是从前几天开始,镇上多了许多逃难路过的人。本来镇上的人本着能帮就帮的原则,尽可能地帮助那些难民。可后来难民越来越多,很多人甚至跑到田里偷抢。于是大家经过商量,所有人都去了田里看着庄稼去了,否则的话,还没长熟被糟蹋了我们也就成了灾民了。” 听到这里,许凡心中了然。 张屠户家中牲畜较多,所以只留下两亩多田地,其他几亩田都给了林茹去种,平时张大婶也会去帮忙。 帮助灾民没什么,可灾民太多了就会成为灾难。那些饿疯了的人,只要有吃的,能够吃饱肚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跟他们,是没有道理可讲。 知道了事情原委之后,许凡也就不那么着急了,因为张屠户说了一句张大婶去的时候带上了饼子和水。 既然如此,许凡便给张屠户道了再见后就折身准备回家。 张敏在身后叫道:“凡哥哥,先别回家,我们去小树林玩捉迷藏呀,好不好?” 听到小胖妞的话,许凡心中很是意动。毕竟还是孩子,玩耍是藏不住的天性。 他拉着小张敏的手,说道:“走,鼻涕妞,这次我一定让你找不到。” 张敏不满的嘟囔着:“凡哥哥净取笑人家,才不要理你。”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迈着小短腿却是显得很是雀跃,明显心情不错。 药山镇方圆几里地,许凡他们家和张敏家在最东面,再往前走几十米便是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在药山脚下,再向东便是药山了。 镇上的人经常上山采药,一部分家用一部分去集市上售卖。 所以,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对这里都极为熟悉。而山脚下的小树林,便是孩子们的天堂。 曾经,许凡和其他孩子在这里度过了五六岁愉快的童年。只是后来随着许凡病情加重,那些小伙伴逐渐疏远,基本上再没有来过这里。 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许凡感觉身上所有毛孔都张开了,说不出的舒畅。 许凡闭着眼睛,嘴里小声地念着:“十、九……二,鼻涕妞你藏好了吗,我就要念一了啊。” “好,一!” 说完,许凡便睁开了眼睛。原来,在两人来到小树林之后,小胖妞便嚷嚷着要先躲藏,按照规矩许凡闭着眼睛念完十个数字之后,才能睁开双眼进行寻找。 实际上,也就几个呼吸的工夫,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能够藏到哪里。更何况,小树林被许凡他们玩了个遍,闭着眼睛都能走出来。 很快,许凡就看到了一棵大树下面露出了一角花衣裳。 许凡暗自好笑,小丫头是真憨,每次都藏在同一个地方。 他蹑手蹑脚地慢慢向前,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树背后,果不其然,小丫头正蹲在那儿,双手紧握,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神仙不如我聪明;天灵灵,地灵灵,凡哥哥找不到我就行。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许凡心底大笑,小丫头别看胖墩墩的,可也蠢萌蠢萌的,可爱极了。 小张敏躲了半天,念叨了半天,也听不见许凡来找自己,心下高兴,莫非这次真的能够赢一次? 嗯,不过不能让凡哥哥找不到,那就不好玩了,我还是换个地方,换个能够让凡哥哥看到得地方吧。 小丫头如是想。 想做就做,于是张敏睁开了眼睛,却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不是自己的凡哥哥又是何人? 张敏又气又恼,吸溜一下鼻涕,然后用她那胖乎乎的小手锤了几下许凡,不满道:“凡哥哥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许凡哈哈大笑,前几日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 就在这时,许凡听到张敏惊呼了一声,她声音颤抖,仿佛带上了哭腔,说道:“凡哥哥,那边,那边好像有个人。” 许凡也是吃了一惊,顺着张敏手指的方向,他看了过去。 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下,斜倚着一个少年,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也就五十步左右。 想到之前张屠户所说,最近有很多灾民路过,许凡第一时间就将那个少年和灾民、联系到了一起。 走进了一看,的确是一个人。看样貌比许凡稍大一些,但看起来比许凡更加糟糕。 许凡虽然罹患绝症,脸色蜡黄头发枯干,可看起来还是有生气的。 眼前这个少年就有些惨了,用皮包骨头来形容最为贴。头发杂乱无章,上面还有几根杂草编织,脸上脏兮兮地充满了泥垢。 而他的手指指甲里面也充满了污泥,若不是隐约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许凡和张敏大抵会觉得出门碰上了一个死人。 至少,两人从小到大,是没有见过死人的。 诚然,镇上一些耄耋老人百岁归天后,因为一些规矩,除了自家孩子,其他小孩是不能出现在葬礼丧事上的。 许凡和林茹母子俩相依为命,而张敏还没出生张屠户的爹娘就相继离世了。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许凡不作他想,对张敏说道:“小敏,你前面走去给我开门,我背着他回家。” 在说正事的时候,许凡都会叫张敏的名字。其他时候,都是称呼她为鼻涕妞、小胖妞的。 当然,张敏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个细节。 毕竟年龄还小,书上也说:人之初,性本善。所以不管是许凡,还是张敏都没有其他想法,脑海中只留下了一个词:救人要紧。 于是,张敏在前面跑着,许凡俯下身子将那个乞丐一般的少年背了起来。 也幸亏那少年饿得皮包骨头了,否则就凭他比许凡还要高出一点的身高,加上许凡本身体质就很差,怎么可能将他背到家中。 仅仅半里地,许凡愣是停留了十几次,基本上每走几步,许凡就咳嗽几下,停留一会儿。 就这样,许凡忍受着巨大的痛楚,终于将这个捡回来的小乞丐背到了家中。 ------------ 第四章 少年李浩天 将那个小乞丐背回家之后,许凡上气不接下气,就连咳嗽都没有了力气。 坐在床榻边,靠着墙壁,他脸庞涌出一阵病态的潮红。 嘴巴微张,像漏气的风箱一般出着气,一阵一阵的。 一旁张敏还是头一次看到许凡这个样子,吓得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凡哥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要死了啊,你不要吓我啊,我不要你死,凡哥哥你活着好不好啊,呜呜……” 许凡正兀自难受呢,听到小胖妞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乱说一通,竟然连鼻涕都不吸上去,就像一条白龙一般长长的掉在了身前,混合着眼泪,活脱脱一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过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稍微舒缓了一些,许凡终究是没能够忍住使劲咳嗽了几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溅到了静静躺在床榻上小乞丐的脸上和身上。 没办法,为了防止喷到小胖妞的脸上,加上许凡也忍不住了,一转头就这样喷在了床上。 在床上的小乞丐,只能说他是被殃及了无辜。 看到许凡喷出了鲜血,张敏更加害怕了,哭声也大了起来。 每次咳嗽咳出血后,许凡一天最痛苦的时刻便会过去。 他赶紧用手捂住了张敏的嘴巴,也顾不得手上沾染了他的眼泪和鼻涕。 当然,对于这些,许凡从来都没有嫌弃过。 从小到大,许凡都是将张敏当做亲妹妹来看待的。 嘴巴被许凡捂住,张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却见许凡用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然后伸出食指贴在了嘴唇上面。 看到这个手势,张敏不断地点头。 怎料点头的幅度太大,本身许凡的手捂在她嘴巴上的时候就将那悬而未决的白龙按在了她的嘴上,此时她上下点头。 很自然的,便十分尽兴地品尝了自己白龙的味道。 看着张敏睁大了双眼,眼眶还有残留的泪水,晶莹剔透,煞是萌动。 许凡随口编了个谎话,说道:“鼻涕妞,你前几天不是流鼻血嘛。” 张敏自然地点了点头。前几天,她早晨起来的确流鼻血了,当初吓得她哇哇乱叫,后来还是张大婶说前一天晚上吃太多肉的缘故。 对于许凡身患绝症张敏是知道的,可她并不知道绝症到底是什么。 虽然上过私塾,可张屠户为了避免自己丫头也疏远了许凡,在上私塾的第一天就严厉警告了那些孩子不要乱说,尤其是许凡的事情。 孩子们小时候都是很惧怕大人的,尤其那个大人腰间时刻挂着两把明晃晃的杀猪刀! 所以,许凡继续循循善诱,说道:“就跟你那天流鼻血一样啊,我背着他走太多路,太累了所以就吐出血来了啊。” 听到许凡的解释,虽然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张敏还是很信任自己的凡哥哥。 “所以,我没事啊。我还要看着你这个小鼻涕妞长大呢,才不会死掉。” “净骗人,略略……” 听到这里,张敏算是相信了许凡的话,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嗯,怎么有点咸味? 许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刚才真差点就命丧黄泉了。 这一次痛苦是有生以来最厉害的一次,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幸亏命大。 哄好了张敏后,许凡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到体力恢复了一些,便对张敏说道:“小敏,你在这里先看着他,我去灶房盛点米粥,先给他喝了。” “你放心去吧,凡哥哥,我一定看好他。” 于是,许凡去了灶房盛了一碗米汤。 放了一个多时辰的米粥只有一点温度,大米和汤泾渭分明,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正好也省去了功夫,许凡捡来那个小乞丐,明显是饿过去了。 按照林茹的说法,人一旦几天没进食物,就会昏厥,而且毫无意识。 这个时候如果没死的话,最好给他喂一些流食。 因此,米汤是最好的选择。 许凡坐在床榻边,将米汤碗放下,然后用手轻轻地捏住他的脸颊,然后一勺一勺、慢慢地往他嘴里面灌入了米汤。 整个喂饭时间,差不多小半个时辰。 张敏看着无聊,顶着冲天鬏一蹦一跳出去回自己家去了。 喂完饭后,许凡看着小乞丐气息逐渐变稳。收拾起碗勺,回到了灶房里面。 咕噜,咕噜…… 听到这个声音,许凡苦笑了一下,原来自己折腾了一个早晨,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赶紧取出一个碗,盛了一碗米粥,此时自然是稠的。 三下五除二吃完,吧唧了一下嘴,打出个饱嗝,轻声道:舒服! 刚吃完饭,许凡还没来得及收拾碗筷,就听到主屋传来一声呻、吟。 放下碗筷,许凡迅速走到主屋,便看到捡来那个小乞丐已经醒了过来,正挣扎着要坐起来。 许凡赶忙上前,扶着他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此时的小乞丐睁开眼睛,许凡才发现他的眼睛十分明亮,灿若星辰。 和他全身上下脏兮兮地形成两个极端。 小乞丐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的开口,问道:“这,是哪儿?” 许凡很自然地回道:“这是我家啊。” 看了看房间的四周,小乞丐还想说什么,许凡便截断道:“你应该饿了好几天,刚才我给你喂了一些米汤,这会你醒了,应该可以吃米粥了。正好,锅里还有一些,你等着我去给你盛。” 说完,留下小乞丐靠着墙壁,自己则转身去了灶房。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米粥走了进来,递给了小乞丐。 很明显,看到米粥后,小乞丐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喉结明显的动了一下。 许凡将碗递给他,说道:“你应该可以拿得动吧,给你,快吃。” 小乞丐赶紧拿过碗,差点因为自己饿得太久体力不支将碗给摔了,幸亏许凡一直留心。 最后是许凡拖着碗,小乞丐拿着勺子,很快就将碗中的米粥吃了个干净,甚至伸出舌头将碗底的米粒一颗不剩地舔到了嘴里。 他看着许凡,感叹道:“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饭。” 许凡拿过碗放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知道你没吃饱,不过早晨我就煮了我和我娘两个人的饭,刚才我吃了一碗,你吃了一碗,早饭已经没有了。” 他接着说道:“不过你别急啊,我刚看了一下日头,就快到巳午之交了,不出意外我娘马上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请她多做一些,一定让你吃个饱。” 小乞丐深深地看了一眼许凡,半晌没有说话。 许凡不明所以,急忙问道:“你怎么了,难道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小乞丐收回了思绪,摇了摇头,说道:“谢谢你!” 说着,便要挣扎的下床。 许凡连忙阻止了他,问道:“你都这样了,你要去哪儿?” 小乞丐结巴着说道:“我已经吃了你家的饭,而且我,我都弄脏了你家。你给我吃了饭,救了我一命,我已经很知足了,怎么还能赖在这儿,我要离开。救命之恩,他日有机会一定报答。” 听到他这样说,许凡笑了一下,说道:“你先别急着走,我们家虽然不富裕,可多出你一个人,饭也还是能够管得起的。如果你真有要事离开,最起码也要养好身体才行啊。” 小乞丐听到许凡的话,沉默半晌,有些难为情,小声嗫喏道:“那就麻烦了。” “凡哥哥,凡哥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张敏的声音。 许凡轻笑了一下,解释道:“邻居张伯伯家的女儿,从小玩到大的。对了,严格意义上,她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她发现你的。” 说着说着,张敏就走了进来。 发现小乞丐已经醒了之后,她惊奇地问道:“乞丐哥哥,你醒了啊?” 小乞丐看了一眼张敏,又看了一下许凡,随即便明白了过来,乞丐哥哥可不就是叫自己么。 他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只不过,满脸污泥的他,尽管露出笑容,也看不出来,反而十分滑稽。 张敏摇晃着胖嘟嘟的小手,连忙说道:“你不要谢我,你应该谢我的凡哥哥。” 只听张敏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凡哥哥这么吃力呢,从小树林把你背回来,中间停留了十几次。而且回来后,他还吐血了,你看,都吐到你身上了。刚才我阿爹也夸奖了凡哥哥,说患了绝症还能救人,了不起呢!” 童言无忌! 可正因为童言无忌,才没有假话。 小乞丐听完后心头大震,张敏虽然说了才几句话,可他却从这些话里面提取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可刚刚起身的时候却分明发现上面一些鲜红的血迹。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着许凡,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张敏不会到绝症是什么,所以很是随意的就说了出来。 可小乞丐明显懂得更多,从他此时凝重的表情就可以看出。 于是,许凡无所谓的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从小先天心脉残缺罢了。” 说着他又开了个玩笑:“如果你再重一些,我恐怕就把你背不回来了。” 小乞丐并没有笑,而是很郑重的对许凡说道:“我李浩天,欠你一条命!” ------------ 第五章 收留 还未到午时的时候,林茹就匆忙赶了回来。 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周环视了一圈,看到灶房里面许凡的身影后,心里面暗松了一口气。 自然许凡也听到了屋门打开的吱呀声,他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笑道:“娘,你回来了。” 林茹心疼的拿过一块抹布,细心地将他手上的水迹擦干净以后,嗔怪道:“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些事情,你等我回来再做。” 许凡憨憨一笑,不在意的说道:“娘,你也太小看我了,洗个菜还是能行的,你快来看,洗的干净不干净?” 林茹看了一眼,轻轻摸了摸许凡的头,柔声道:“小凡做的事情,都是极好的。” 许凡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仰头对着林茹说道:“娘,我早晨找你的时候,捡到了一个哥哥。” 对于许凡和张敏捡了一个小乞丐的事情,林茹是知道的。 张屠户先前过来了一趟,看了一眼李浩天之后就离开了。 想来他不放心,又跑到田里,特意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林茹。 至于怎么处理这个捡来的少年,还是要尊重林茹的意见,这也就是为什么午时还不到,林茹就匆忙赶回来的原因。 林茹牵着许凡的手,从灶房走到了主屋。 李浩天已经在许凡的帮助下清洗了身子,而且许凡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扔了。 说是衣服,实际上早就成了一条一条,勉强能够遮挡重要部位的布条。 乞丐么,不应该都衣裳褴褛的模样。 李浩天也是个坚强的性子,尽管还很是虚弱不堪,硬是在许凡的帮助下将身体清洗了一遍,换上了许凡的旧衣服。 亏得他瘦得皮包骨头,否则就他那比许凡还要高上些许的个头,如果壮实一些,许凡的衣服还真的套不上。 听到门外的动静,李浩天早就醒了过来,看着小许凡依偎在林茹的怀里,少年李浩天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林茹进屋后就看到倚墙而坐的李浩天,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你先躺着,小凡陪着你说说话儿,我给你去做饭,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嗯,嗯,好,好的。” 李浩天已经十岁,多年的颠沛流离使得他比起同龄人更加早熟,也多了几分戒备。 然而,不管是救他回来的许凡,还是张敏,亦或者刚刚说了一句话就离开的林茹。 他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真诚和关爱,这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过的,而且是他强烈渴求得到的。 所以,本来口齿伶俐的李浩天,却在一个时辰内结巴了好几次。 院子不大,从主屋的窗户是可以看到灶房的,李浩天静静的看着灶房内林茹忙碌的身影,内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定和满足。 许凡倒没有想那么多,拉过被子给他盖在腿上,问道:“你怎么回晕倒在小树林呢?” 李浩天沉吟了一阵,嘴角带着一丝苦涩,说道:“我们那里发了洪灾,我跟着人群一路走一路要饭,到你们这里之后,昨天一部分人去田里偷粮食,我没去,加上几天没吃饭了,走着走着就晕倒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田里,呃,拿呢?” 为了避免尴尬,许凡特意避开了偷这个字眼。 李浩天眼神灼灼,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虽然没读过书,可也知道礼义廉耻。我宁可要饭行乞,就算饿死,也绝不干那偷鸡摸狗的下流勾当。”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最穷莫过要饭,不死终会出头!” 这一刻,许凡仿佛从李浩天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的一些影子。 两人虽然遭遇不同,可都为了活下去而不断努力着,虽然辛苦但信念却是坚定不移。 “那你父母呢?” 听到许凡这个问题,李浩天原本明亮的眼眸逐渐的灰暗了下去,紧咬着嘴唇,感伤的说道:“实际上,我从出生就没见过他们,我是乞丐堆里长大的,我的名字也是当初收留我的那些乞丐给我起的。只不过,后来他们死的死、走的走,加上洪灾,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许凡不知道什么感受,他虽然身患绝症,可毕竟有林茹这个娘亲对他无微不至的呵护和疼爱。 他无法想象李浩天一个人是怎么长大的,个中苦楚可能只有他自己清楚。 许凡拍了拍坐在床上的李浩天的肩膀,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多时,林茹就端着热腾腾的饭走了进来,嘱咐许凡将炕桌放到床榻上,然后将饭菜放到了炕桌上面。 “小凡,小天,你们都饿了吧,先吃点,填饱肚子要紧。” 看着眼前白喷喷的米饭,还有热气腾腾的菜,听着林茹关怀而又柔软的声音,想到从小到大自己的境遇,还从未有人对自己这样好过。 一时之间,李浩天竟然是泪流满面,一句话也不说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中间夹杂着呜呜的压抑的哭声,甚至忘记了感谢的话。 林茹会心一笑,许凡也默默端起了碗,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很快一个月时间过去了,李浩天在许凡家中,经过这一个月的修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相比起刚开始皮包骨头的乞丐样子,如今已经壮实了很多。 这段时间里,林茹为李浩天亲手缝制了几件衣服,虽然都是普通的粗布麻衣,可李浩天却格外珍惜。 就连张屠户夫妇也经常过来,看到李浩天的变化,不由得感叹:这娃可真俊! 没错,身上有了肉的李浩天,终于配上了他那双眸子。 若是再长大一些,估计就有人称赞: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而且,许凡发现他非常聪明,勉强识得几个大字的李浩天,在许凡这个私人先生的教导下,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学的七七八八。 堪称过目不忘,天资聪颖! “凡哥哥,天哥哥,你们在家吗?” 门口传来了小张敏的声音。 这一个月时间,因为有了新伙伴的加入,许凡和张敏也比以前更加有了些许生气。 屋内的许凡和李浩天无奈的放下书,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张敏是比镇子其他孩子稍微聪颖,可毕竟年纪还小,太懒,也太贪玩。 李浩天在身体逐渐恢复过来之后,想要上田帮助林茹干活,却被告诫要跟着许凡好好读书。 走进屋内,看见桌子上的书籍,张敏嘟了嘟嘴,说道:“天哥哥跟着凡哥哥,一点都不好玩,就知道整天看书。” 闻言,许凡无奈的摊了摊双手,倒是李浩天打趣道:“小敏,你应该跟我们一样好好看书,整天吊着鼻涕,你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鼻涕妞这个名字啊,哈哈。” 张敏跺了跺脚,气鼓鼓道:“天哥哥学坏了,也会取笑人家,哼!” 许凡走过来,揉了揉张敏的脑袋,笑着说道:“你天哥哥说道没错,难道小敏长大了还要吊着鼻涕嘛?” 张敏眼睛滴遛滴遛转了几圈,好像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中途还传来吸溜、吸溜的声音。 见状,李浩天和许凡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年李浩天十岁,许凡八岁,张敏六岁。 三个人打闹了一阵,收起了书,许凡看了一下日头,才刚过未时,便说道:“咱们去小树林吧?” 李浩天对许凡的提议没有意见,张敏更是蹦的老高。 毕竟她就是过来找他俩玩耍的,而小树林就是药山镇孩子们的唯一的欢乐谷。 于是,许凡收起了书,关好门之后跟隔壁的张屠户打了个招呼,三个孩子就有说有笑的向着小树林走去。 阔别多日,又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三人感触很深。 张敏最是活泼,走到一棵大树前面,指着树根说道:“天哥哥,你还记得吗,这里就是我和凡哥哥发现你的地方。” 李浩天摇了摇头,当初他浑浑噩噩的穿过田地,怎么到的小树林,完全没有印象了。 张敏在那儿比划着说了一通,使得李浩天对一月前发生的事情又有了新的认识。 因为,这一月修养的过程中,许凡他们三人虽然在一起,也都局限在家中。 看到李浩天的眼神,许凡摆了摆手,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现在我们要向前看。” “嗯,我一定会找到给你治病的方法!” 李浩天重重的点了点头,对着许凡说道,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听着。 “凡哥哥,我也一定给你找很多药,让你好起来的。” 听到李浩天发誓般的话语,张敏也不甘落后。 “嘿嘿,那我就谢谢你们了。” 许凡轻笑道。 实际上,许凡对自己的病并不抱多大希望。 药山镇大夫很多,也有一些路过此地的名医。不管是谁,在给许凡把脉之后,都只能摇摇头。 就连天心草这一味药剂,也是许凡六岁那年发病特别严重的时候,路过的一位大夫在给他诊治了之后,遍寻药山才在一块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几株杂草:天心草。 一般人不太会注意,因为天心草十分特别,只有在深夜月光照射的时候它身上会有一闪一闪微弱的光芒,就像天上的星辰一般,所以叫天心草。 这种草药治不好许凡的病,但能起到一定的延缓作用。 不过整个药山也不多见,所以林茹每天都会抽出几个时辰去药山寻找。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其他少年的声音。 ------------ 第六章 那一拳 未时的日头仍旧斜挂在天上,轻柔地风吹着翠绿的树叶沙沙作响。 李浩天发现,那些声音传来后,许凡原本挂着笑容的的脸色忽然间就有些暗淡。 还是张敏说出了缘由,只听她小声说道:“真讨厌,大虎他们又过来了。” 许凡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道:“那我们换个地方吧。” 张敏自是知道许凡和大虎他们一伙人的间隙。李浩天虽然才到来一个月,尽管不明白其中缘由,也能隐约感觉到其中必然有些瓜葛。 只是毕竟是外来者,当下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 岂料,许凡他们要躲避是非,这是非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盯住了他们。 “真晦气,到哪都有这个病鬼。我说许凡,你还没死呢,别整天像个冤魂一样缠着我们,行吗!” 说到最后,已经从刚开始的调侃变成了厌恶,语气中也带有了一丝狠厉。 过来的一群孩子远远就看见了他们,两边人相距不过十数步。 此时说话的男孩长得格外壮实,明显是他们的领头。 许凡听到他的话之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息稍微有些紊乱,心底深处闪过一丝难过。 他们都曾经是和自己一起成长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啊…… 不过却是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转身便要离开。 可张敏不乐意了,药山镇几十个孩子,张敏不乐意跟他们一起玩耍的原因就是那些人后来都不跟许凡在一起玩,反而说着他的坏话。 自然在小胖妞的心里,那些人都成了坏人。 小丫头鼻涕一吸溜,叉着腰模仿着她娘的姿势,大声道:“李大虎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凡哥哥招你惹你了,你说话那么难听!” 听到许凡没开口,小丫头却反击了起来,李大虎心底更加来气,对于张敏他是不敢招惹的。 毕竟,他爹也比较畏惧张屠户,那可是随身携带两把杀猪刀的猛人。而且,杀猪宰羊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手起刀落,干净利索。 反观他阿爹,上次杀了一只鸡,弄得整个院子都鸡飞狗跳。一刀下去,那只公鸡尽管血胡乱飘洒着也扑棱着翅膀将他爹啄了几下。 孰高孰低,立马就见了分晓。 而且,让李大虎更气的是,上午在私塾,被先生好一顿板子,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自己不如许凡。 先生那里他不敢顶嘴,可心中有气,心道:我还不如个废人了。 正想着,结果就在小树林碰上了他。 “许凡,你个孬种,难道你就只能躲在女人背后吗?真是一个缩头乌龟!” 李大虎向前一步,忽略掉了叉着腰的张敏,说实话他不敢招惹这个小胖妞。 李大虎的话无疑深深地刺痛了许凡的心,他双手藏在背后紧紧握住,眼睛盯着李大虎。 良久,他突然间轻轻叹了一口气,拉了一下张敏的手,落寞道:“走吧。” 李浩天看了看这个跟自己同姓的李大虎,又看了看许凡,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此时,李大虎又向前一步,用手指着许凡的背影,他的声音狂妄而骄傲,从许凡的背后传来:“你们看吧,果然是个孬种,跟他娘一样,都是个闷葫芦。哈哈哈!” 那些跟着李大虎而来的小伙伴们,也肆意地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尽情地嘲笑着许凡。 天地君亲师! 从自己出生就天生的心脉残缺,这天地何曾善待于我,我敬他们有何用! 大屹皇帝再风采卓然,也顾不上我这蝼蚁的卑微! 众人疏远自己的时候,私塾先生也只是漠然地看着一切。 这天地间,只有娘对自己是全心全意的爱护。 许凡心中惨然一笑,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说时迟,那时快,李大虎等人还在嘲笑中,却见前方背对着他们的许凡瞬间转过身来。 两人也就五六步的距离,一方疏忽大意,一方含恨出手,哪怕两边实力悬殊。 砰的一声,李大虎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许凡一拳头。 李大虎完全没有想到弱不禁风的病鬼许凡敢对自己出手,一时间竟然怔在了那儿。 而许凡由于身体的原因,在全力打出一拳之后,便受到了反噬,站在那儿全身颤抖了起来,脸色也变得苍白,呼吸也变得不太均匀。 啊—— 一声嚎叫后,李大虎小脸上布满了狰狞,大吼道:“许凡你个杂种,你竟然敢打我!” 说着便扑了上来,一脚就将许凡踢飞了出去。 扑通一声,许凡结实的掉在了地上,滚了几滚,溅起一片灰尘。 踢完一脚之后仍不解恨,李大虎就要上去继续,却见眼前多了一个拳头,生生止住了身形。 原来,李浩天觉得自己一个外来者,没有资格插入许凡他们之间的矛盾中。 最主要的是,许凡忍下了这口恶气。 不过就在李大虎出言辱骂林茹的时候,李浩天和许凡一样,无法忍受。 在他心中,又何尝不将林茹当做亲娘来看待呢?尽管相处才一月时间,可这一月时间却弥补了他十年未有的亲情。 然而许凡先他出手,虽然占了一点便宜,可最终处在了下风。 不能看着李大虎继续殴打许凡! 所以,李浩天在李大虎继续向前的时候,毫不犹豫伸出了拳头,准确无误的砸到了他另一侧脸上。 “你个野种也敢出手,兄弟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被外人欺负到头上了,给我打啊!” 许凡家里捡了一个小乞丐的事情,他们有所耳闻,不过谁都不是很在意。 可现在那个外来人竟然敢先动手,这些孩子以李大虎为首,见状哪里还能在一旁看热闹,纷纷叫嚷着冲了上去。 李浩天经过一个月的休养,身体复原的差不多,加上从小混迹江湖,手段自然不是这些孩子可以比拟的。 只见他灵活地穿梭地穿梭在对方那伙人中间,不管是猴子偷桃、还是老鼠蹲窝甚至猛虎跃山,三十六路流氓拳深得其中精髓,不多时便将其中几个孩子打得嗷嗷直叫。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 刚开始李浩天以一对六还能占据上风,不一会儿便有些吃力,到最后完全招架不住,只能躺在地上弓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护住了头部。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咳咳……” 被一脚踢飞的许凡直感觉自己即将断气,可看到李浩天被众人围殴,心中那份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无比后悔,不禁自问为何要出那一拳? 若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大不了被他们打死。可如今一旁的张敏早已哭得像个泪人,李浩天也被他们打得满脸是血。 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了兄弟和妹妹! 所以,他强忍着身上的痛苦,慢慢地爬着向前,一边爬一边求饶道:“你们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 说着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了起来。 也都是不到十岁的少年,逞一时义气,下手没个轻重。可真的看到许凡现在的样子,心中难免有些惧意。 不过狠话还是要说,李大虎吐了一口唾沫,脸颊还是有些火辣辣的疼痛,说道:“今天就放过你们,我们走。” 说着,一群孩子仿佛逃命似的飞快散开。 一个镇子从小玩到大,平时也有摩擦,但这次是打得最狠的一次。 当时不觉有什么,越出手越兴奋,可真当停手后,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等到他们走远后,李浩天艰难的站了起来,张敏赶紧过来扶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到许凡跟前。 许凡被踢了一脚,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了许多,好像嘴一张心就会跳出来一般。 本来就枯黄的头发在汗水的浸泡下,粘成了一小撮一小撮的,和他脸上的泥土黏在了一起,就跟当初的李浩天一样。 惨兮兮的活像个乞丐! 李浩天走过去,扶起了许凡,用手掌在他背后不断顺着气,咧嘴嘶的一声。 原来刚才被打的过程中嘴角不知被谁踢了一脚,裂开了。 只是他哪里还顾得上疼痛,轻声道:“小凡,你还好吧?” 大口呼吸了几下,许凡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了下来,用手揉了揉胸口,苦笑道:“还好,李大虎这王八蛋下手可真黑!” 转过头看到张敏还在哭,许凡拍了拍她的胖手,嘱咐道:“小敏别哭了,我和你天哥都没事。对了,我们和李大虎打架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你爹娘和我娘,知道吗?” 张敏摇了摇头,呜咽着说:“才不要,我回去要跟我阿爹说,让我阿爹去揍他们。” 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总是想要告诉父母为自己讨回公道。 许凡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敏,我和你天哥哥打不过他们是我们技不如人,我们认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算什么。” 在许凡和李浩天再三劝说下,终于打消了小丫头要回去告状的心思。 “浩天,你眼角那里破了!” 就在叮嘱好小胖妞要守口如瓶之后,李浩天低着的头颅稍微一抬,额前的头发也瞬时落到了两边。许凡这才发现李浩天的眼角有一道约莫两寸长的裂口,都可以看见里面外翻的血肉。 伤口,很深。 李浩天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回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在李浩天和张敏的搀扶下,许凡艰难的站了起来,开口说道:“家里有金疮药,我们赶紧回去涂抹一下,免得伤势恶化。” 就这样,本来乘兴而来的三人组,在经历了打架后败兴而归。 ------------ 第七章 寒潭斗法 惨淡的烛火明灭不定,许凡和李浩天在侧屋静静地躺着,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隔壁隐约传来的抽泣声,仿佛鞭子一样鞭笞在他们俩身上。 下午的林茹是带着一身泥土回来的,张敏最终还是没忍住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张屠户。 和林茹一同回来的还有药山镇最有名的大夫谭瘸子,那瘸了的腿就是采药的时候摔断的。 谭瘸子在看了一下许凡的伤势之后,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这次也并没有继续给他开药。 倒是李浩天,谭瘸子可惜了一声,若是如此俊俏的少年脸上留个疤痕,那就太美中不足了。 李浩天倒是无所谓,对于他来讲,能够活下来而且感受到家的温暖比什么都强。 等到夜深的时候,许凡看到李浩天和林茹已经熟睡,他悄然披上了衣裳,轻轻地下了床。 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一瓢水,默默地倒在了门沿上,这样开门的时候便会不有木头和木头摩擦产生的吱呀的声音。 走出屋外,看着天空明亮的弯月,许凡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也不知道还能看多久的月亮了。 下午在林茹不注意的时候,许凡将所有的天心草全部熬成了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天心草不能救命,但能延缓病情。 为了晚上的行动万无一失,许凡必须做好万全之策。 在药山山腰处有一寒潭,寒潭周边长满了药材,而其中一味很出名的草药唤作枯腐花。 枯腐花名字虽然难听,可有一项神奇的功效,那便是:去腐生肌。 说直白些,便是能够让清浅的伤势不再留疤痕。 寒潭周边大多蛇虫鼠蚁,如果不识得路,也走不到那里去。 平常大人们也不会为了去除疤痕而特意去寒潭摘取它,用他们的话说头落才碗大的疤,男子汉大丈夫身上有点伤才够爷们儿。 因此,神奇的枯腐花便如同明珠蒙尘,无人问津。 也幸亏这两年里,那些伙伴疏远了许凡,他误打误撞的就将药山能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向后看了一眼自家院子,自己的命运已经足够悲惨。那么,这个捡到的李浩天,也许能成为娘亲以后的希望吧。 许凡一路走得并不快,为了身体能够吃得消,他必须稳步前行。 也多亏今天的月亮很是明亮,恍若白昼。 在走了半个多时辰后,许凡向上看去,那一棵硕大的古树犹如巨人一般屹立在山腰。 他知道,目的地就快到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间看到寒潭周围有发出了一些光芒,还伴有叮叮咚咚的声音。 他暗自纳闷,这么晚了还有人来药山吗? 为了安全起见,他小心翼翼向前摸索而去,想一探究竟。 当走到大树后面的时候,他探出一个脑袋看向前方。 眼前的一切让他情不自禁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他所见到的景象颠覆了他的认知。 只见宽约数十丈的寒潭上面静静站立着两个人,一个人黑衣蒙面,另外一个人光头赤脚。 而他们竟然没有借助任何外物,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寒潭很深,深不见底,这是药山镇村民都知道的事情。 况且,药山镇的人一般也不会下寒潭去,传说那是一个泉眼,常年自生水源,而且越往下越寒冷,如果到了寒潭底部,甚至能将人活活冻成冰雕。 可现在的情况是,两人站在寒潭上毫无惧色,恐怕传说中的神仙也就如此了吧。 许凡一动不动,他眼神灼灼地盯着前方两人,心底升起了一丝希望。 活着的,希望。 只听那个光头说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对贫僧苦苦相逼?” 那黑衣人冷哼了一声,说道:“秃驴都该死!” 即便涵养再好,一而再再而三听到对方直呼秃驴,那光头也不禁眉头一挑,煞气涌现,道:“贫僧和阁下无冤无仇,可阁下已经追击了贫僧三天三夜,到底是何缘由。” 稍微顿了一下,那光头继续说道:“贫僧自问身上没有什么宝物,不值得阁下如此大费心思。”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说道:“我送你见了你们佛祖,他自然会告诉你的。” 话刚说完,只见黑衣人脚尖轻轻一点,水面仿佛活了过来向上将他托了起来。 此时的许凡才看见他宽大的袖袍下面手中紧握着一柄长剑,剑身森寒,冷光四射。 飞跃半空中的黑衣人随意地向前一划,一道数丈高的水浪冲天而起。他右手持剑直立于身后,左手不断地变换着动作。 也就眨眼的功夫,他左手向前一推,那水浪就好像听到了号令一般,化作剑形向前冲去。 在冲去的过程中,一分为二,再分为四,最后化为十六柄水剑直直向着那光头刺去。 光头暗道一声不好,这厮从哪里冒出来的妖怪,竟然会水龙吟这种失传的绝学。 不过此时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看着飞来的水剑,光头摘下挂在脖子上面的念珠放在手上,双手合十,那念珠便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气力撑开一般,成为圆形不断旋转。 而他身上竟然冒起了一阵金光,隐约形成一个佛陀的形状。 一旁的许凡看得如痴如醉,比起白天和李大虎他们打架,现在的打斗要精彩数十倍。 根本没有可比性,米粒之光与皓月争辉! 那黑衣人立于半空,在发出一击之后,并没有停止,而是手握长剑,连人带剑旋转了几圈,下面的水就像是被他吸引住一样,形成一个水龙卷。 水龙卷蜿蜒曲折,不断扭动,并且在扭动的过程中发出一声声的咆哮。 活像一条恶龙在张牙舞爪! 光头身前的护罩金光不断旋转,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那光罩仿佛有了感应一般,上面闪现着梵文。 看到这些梵文出现后,黑衣人煞气大增,喝道:“秃驴去死!” 那光头脸上再也没有慈眉善目,反而出现了一丝狰狞。原本圣洁的面庞如今变得有些潮红,他双眼一睁,变成了怒目金刚。 远处看去,宽阔的水面上,一边是金光佛陀,一边是恶龙咆哮。 两者相碰撞的一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 许凡的小嘴惊讶地张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紧紧捂着嘴巴的双手已经放了下来,抓着树干,关节泛白。 很是,用力! 那爆炸的余波向着许凡这个方向冲击而来,寒潭中间仿佛受到了无可比拟的巨力陷了下去。 在许凡没有注意的时候,冲击而来的水花中,一块约莫指甲大小的白色石头和着水珠冲到了他的嘴里,被他无意中咽了下去。 此时的许凡看着那两人打斗的景象,只感觉天旋地转。他看过那些神魔志异中,也未曾有这种描述,更多的是远古神魔长什么样,有什么本领。 不过那些都是闲来无事看看,听先生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 许凡用手擦干净了脸上的水渍,尽管衣服已经湿透也完全不在意。 这神仙打架的场景,一辈子也就可能见上一次。 更何况,在看到这幅场景后,本来心若死灰的许凡心中燃起了一股怎么也无法消灭的熊熊火焰。 为了,活下去! 寒潭周围已经一片狼藉,此时那战斗的两人看起来都身负重伤。 黑衣人单膝跪地,用长剑拄着身体,防止自己倒下。由于他全身笼罩在黑衣中,倒也看不出伤得多么严重。 只是一丝丝血迹从他长剑顺流而下。 对面的光头看起来稍微好些,盘坐在地上,嘴角留下一丝血迹。 沉静了半晌,黑衣人抬起头,声音并不像之前那般明亮,略带些嘶哑地说道:“不愧是佛门妖僧,没想到我随便碰上一个,便是将菩提心经和天龙八式已经趋于小成的人物,你在万法寺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吧?” 那光头对于黑衣人能够说出自己的门派和绝学并不意外,他咳嗽了一声,说道:“阁下也不简单,水龙吟已经失传数十年,没想到阁下已经练成。若是出现在江湖上,想必也是一方宗师级的人物,可为何要藏头藏尾,行着鼠辈之事?” 黑衣人呸了一声,语气中的讥讽毫不掩饰:“你们这群蛮子,从头到尾只会行口舌上的功夫。我们要做的大事,岂是你这等猪狗不如的东西所能揣测?” 光头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就让贫僧送阁下去往西天拜见佛祖,只有聆听佛祖教诲,方能洗清阁下身上业火罪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所练习的水龙吟缺失了一部分,若是完整版的水龙吟,我的菩提心经除非练至大成,否则断然不会有活下来的希望。” 光头好整以暇地说着,边说边站了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有极大的胜算将黑衣人置之死地。 黑衣人阴冷地笑了笑,看着他的动作默不作声,反而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扒开塞子,看也不看,直接尽数倒进了口中。 随着黑衣人将瓶子中的东西倒进口中,他身上噼噼啪啪地响起了爆豆子般的声音,而且他的衣裳也逐渐变得宽大了起来。 看到这个景象,光头大惊失色,指着他,不断后退,说道:“你是“那里”的人?” 黑衣人嘿嘿冷笑,发出桀桀笑声,仿佛地狱厉鬼,慢慢提起了手中长剑,指向了他。 仿佛明白了什么,光头男再无心恋战,转身欲走。 可他刚挪移开,面前就出现了黑衣人,耳边传来他冰冷的话语:“既然你知晓我的来历,那么你觉得我还能够放你逃跑吗?” 说罢,黑衣人长剑一挑,不断舞动。 光头男绝望地发现,自己不管从哪个方向走,都是无穷无尽的剑气,死路一条! ------------ 第八章 武夫之名 “疯子!” 光头和尚怒喝一声,心头暗道不妙。 他所知道的“那里”乃是江湖中一个禁忌,若是被那里的人盯上,绝无生还的可能,不死不休! 因为黑衣人吃药的动作使得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接着他身上发生的变化再明显不过。 看着漫天的剑气在空中呼啸,那些树木便像豆腐一般被剑气轻易地一分为二。 光头拿起念珠,右手在胸前点了两下,封住两个大穴。 然后暗自发狠,右手化掌,对着心口狠狠地拍了下去。 随着他的动作,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黑衣人桀桀冷笑,道:“这就是天下秃驴都该死的原因,嘴里一套普度众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可死到临头,却连这等阴险毒辣的玄天邪经也施展了出来,看样子没少练吧,哈哈哈。” 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光头一口真气逆提而上,逼出自己的潜力来求得一线生机。 他心知将来即便侥幸不死,也是个废人。 只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就有一切的可能。若是死了,可能真的就去见了佛祖,四大皆空了。 光头此时神色狠戾,哪里还有一点慈眉善目的样子,就仿佛厉鬼一般,目光死死地盯着黑衣人,说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却施展禁术要置贫僧于死地。为了自保,也顾不得用什么手段了。” 说罢,他周身浮现出无数黑色的真气,将他包围在里面,形成一个护罩。 在黑衣人说话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减,那漫天的剑气在他手中长剑的指引下,向着光头和尚周边形成的黑色护罩上攻击而去。 顿时,传来了叮叮的声音,仿佛金戈交击。 许凡在远处看的是心潮澎湃,黑衣人和光头的对战已经大大的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那其中一道剑气就穿透了光头的黑色护体真气。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剩下的护罩也支持不了多久。 不多时,就听见啊的一声惨叫。 只见那万千剑气直接从光头身上穿过,此时的光头好像一个筛子一般千疮百孔。 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怒目圆睁的光头和尚便化作一堆血肉四散爆开。 看到这个情景的许凡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 然而还未来得及后悔和反应,他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 自己小小的身躯完全不能动弹的向前方飞去,此时此刻,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只能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前方。 呃呃…… 许凡小小的身体悬浮在半空,那黑衣人的右手紧紧地握着他的脖子,使得他没办法说出一句话来,只能呃呃呃地叫着。 拉近距离之后,许凡才发现黑衣人全身笼罩在一身黑色斗篷中,就连眼睛部位也看不见。只是他掐着自己的手掌显得粗糙而有力。 估计是刚才服用了什么药物的原因,他手背上的血管全部凸起,变成了诡异的紫红色,而且像蚯蚓一般不断蠕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随时都可以爬出来。 端的恐怖! 就在许凡被对方掐的即将窒息的时候,旧疾引发,竟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吐在了黑衣人面罩之上。 那黑衣人惊咦了一声,接着放下了他。 趁此机会,许凡大口地呼吸了几下,劫后余生的感觉能珍惜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从刚才的打斗来看,这个黑衣人要杀自己,恐怕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黑衣人蹲下身来,也不管跌坐在地上的许凡,粗暴地抓起他的手臂,大约抓了几息的时间。 许凡被他抓着,感觉就像是被钢钳箍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正心中哀叹命不久矣的时候,耳旁突然间传来了黑衣人的声音。 “小鬼,你为何在此?” 许凡想也没想地回答道:“我来采药。” “采药,给自己吃的吗?” “不是,给别人吃的。” 接下来,许凡简单地给对方说了一下深夜上山的原因。 听完后,黑衣人沉默半晌。 就在许凡胡思乱想的时候,黑衣人又开口道:“这么说,你知道自己心脉残缺的事情?” 许凡点了点头,很是自然地说道:“知道,从小就知道。” “那你怕吗,你怕死吗?” 黑衣人还想着许凡能够说出什么豪言壮语,结果只听到对面的小鬼擦掉了嘴角的鲜血,虽然还有些惧意和惊恐,但还是很平静地说道:“怕,从小到大。怕治不好这个病,也怕自己随时会死掉。” 黑衣人再没有说话,仰头看了看天。 一大一小难得的保持了宁静,许凡惴惴不安的心也逐渐放下了一些。 只是最初的想要开口求他们治好自己的念头也慢慢地淡了下去。 在他的感知里,下意识地觉得那个光头是好人,而这个黑衣人应该就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现在好人都被坏人杀死了,自己又落到了坏人的手上。他能够放过自己就谢天谢地了,怎么还奢求他能够救治自己。 半晌,黑衣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 看到他将长剑提起,许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从黑衣人将他放下来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对方的长剑,生怕自己成为剑下亡魂。 此时见他提剑,许凡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结果他却是将长剑插到了身前的地下,然后盘坐了下来。 手指向前一指,对着许凡吩咐道:“小鬼,你去将那串念珠拿过来。” 许凡哪里有忤逆对方的念头,屁颠颠地跑到前面,也顾不得念珠上面的还粘着的血肉,拿了起来。 稍微想了一下,转身向右边走去。 黑衣人虽然坐了下来,可许凡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看到许凡拿起念珠的时候没有半点的恐惧和不适感。 试想,一个七八岁孩童眼看着一个人炸成肉末,那种冲击力一般成人都无法承受,何况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许凡拿起念珠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就见他拿着那串念珠走到了潭水边,然后将念珠放进去搅合了几下,将念珠上面的血肉冲了个干净。 做完这些后,他起身折返,将洗干净的念珠拿了过来,递给了黑衣人。 看着许凡的这些动作,黑衣人没有问他缘由,反而盯着念珠看了起来。 许凡也不敢去打扰他,索性蹲在了地上,盯着那柄长剑看了一眼。 偷偷瞄了一眼黑衣人,见他没注意到自己,又将眼神转移到了长剑上。 就在许凡时不时地不时地瞥向长剑的时候,黑衣人突然间问了一句:“喜欢吗?” “喜欢!” 许凡下意识地说了出来,然而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随即又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连忙道:“不喜欢,不喜欢,就看看,看看。” 黑衣人怒斥了一句:“畏畏缩缩,贪生怕死!” 听到黑衣人的怒斥,许凡不敢反驳,只用自己才能听得声音说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个人呢。” “你说什么!” 黑衣人大声质问,这一声可把许凡吓了个半死,直叹我命休矣。 哈哈哈哈—— 可突然间却听到了黑衣人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神经的大笑了起来。 就在许凡不明所有的时候,那黑衣人突然间像是对着许凡,又像是自言自语:“能为自己而活,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啊。” 有了之前的教训,许凡索性装作一个哑巴,闭口不言。 砰的一声,那串念珠在黑衣人手中四分五裂,只留下中间那最大一颗。 只见他拇指和食指稍微一用力,那枚念珠便一分为二,从里面掉落出一个小纸卷。 “这些贼秃还真没有一点进步,说是弘扬天下,结果敝帚自珍,全部带在自己身上,哼!” 黑衣人莫名地冷哼了一声。 他翻开小纸卷,那长约一寸的小纸卷不知道什么材质,展开竟然有一尺来长,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 许凡瞟了一眼,发现上面都是自己不认识的鬼画符,应该是梵文。正反两面都有,其中一面还有一些小小的人形图画。 正在这时,黑衣人突然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许凡大吃一惊,刚才听光头说两人好像都服用了禁药。 自己虽然不大懂,可从字面意思也知道吃了这些所谓的禁药,后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黑衣人突然间转过头来,看向了许凡。 即便看不见他的容貌,可许凡却明显的感知到,对方盯着自己。 起初许凡还能够装作镇定,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凡直感觉一股强大的压力从对方身上传出,像潮水一般向着自己涌来。 许凡也由刚开始蹲着的姿势变成了单膝跪地,就连牙齿也咯咯作响。 可不知怎么的,许凡就是苦苦坚持,一只手握成拳头紧紧顶着地面,另一只手伏在立起来的膝盖上。 这个时候,许凡骨子里那种坚韧的性格就凸显了出来。 许凡是怕死,可绝对不能跪着死! 黑衣人是强大,哪怕他杀死自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即便自己毫无反抗之力,也绝不能屈辱地死去。 想让自己下跪,妄想! 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牙齿将下嘴唇咬破血液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发出噗的闷响,许凡仍旧没有放弃抵抗。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股汹涌的压力才消失不见。 许凡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 他刚想动一下,结果因为刚才心态紧张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第九章 师父 就在许凡跌倒的瞬间,一只大手迅速出现在了他的身旁,将他接住。 许凡心生疑窦,因为这只手再熟悉不过。 就在刚刚,自己差点被这只手活活掐死。 黑衣人扶住许凡,伸出手指在他身上点了几下。许凡瞬间觉得自己全身轻松了许多,仿佛放下了一个大包袱。 他抬头疑惑地看着黑衣人,问道:“前辈,您?”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杀你吧?” 黑衣人语气平淡,听不出他什么想法。 许凡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许凡,黑衣人沙哑的声音从面罩下面传了出来:“我本就不打算杀你,若是刚刚对面的光头赢了,你很有可能就没命了。” 乍听此话,许凡大惊失色,心中顿时感觉到了一阵的翻江倒海。 黑衣人很是满意许凡的表情,语气中略带讥讽,问了许凡一个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小鬼,你跟我说说,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许凡张口就能说出一大堆答案。 然而,就在他张嘴欲要作答的时候,却又觉得那些答案都有瑕疵,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脑子里瞬间乱成一团,好几次张口欲言,到了最边上却又觉得有些夸夸其谈。 他小小的脸上时而良善,时而狰狞,时而平静,时而动荡。 心态起伏,不一而足。 黑衣人此刻倒是显得很有耐心,他在刚刚已经对许凡完成了第一层考验,现在的则是第二层考验。 若是许凡过关,那么这个无意中闯入江湖的少年,将会获得一份天大的机缘。 若是过不了关,就放任他下山去吧。 良久,许凡睁开双眼,语气平和,眼神平静,说道:“前辈,我不知道别人眼中的正邪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眼中的正邪……” 说到这里,许凡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部位,继续道:“正在心中,邪也在心中。” 黑衣人怔了一下,没想到小小少年的许凡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他接着问道:“若是你认为的正邪不被他人认可呢,你又该当如何?” 这次许凡没有让黑衣人等太久,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说道:“无愧于心就好。”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嘴里念叨着无愧于心这四个字。 突然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好一个无愧于心,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世人都看不懂,或者说即便看得懂,也是故意去忽略了它,真是可笑而又可悲啊。” 他转过头,对着许凡说道:“小鬼,我告诉一个事实,便是如果刚才那个和尚赢了,你一定逃不了他的毒手。”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觉得我黑衣笼罩,对方慈眉善目。便下意识地认为我是魔头,对方是好人。你不用狡辩,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你就是这样想的。可事实上却是,你眼中的好人死了,你眼中的魔头却没有杀你,对吗!” 虽然心有不甘,可许凡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 黑衣人继续说道:“我告诉你,在江湖上的正派不一定行正道,魔教也不一定都是十恶不赦。所有的正邪善恶,你不光只能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你更要用心去感受,用心去辨别。” 接下来黑衣人抛出一个差点将许凡吓瘫来的消息,只听他说道:“本来,我最初的想法是要将你杀了的。” 许凡心神一紧,黑衣人看到后,淡然开口:“你也不用担心,那只是刚开始的想法。如果我要杀你,你觉得能逃得了吗?” 许凡老实的摇头,说道:“不能。” 对上许凡询问的眼神,黑衣人继续解释:“如果你是个大人,或者你这个小鬼跟我说不怕死之类的话,我也会将你杀掉。” “刚才那种情况下,大人躲在背后,不管是为了看热闹还是其他原因,不光明正大该杀!小孩怕死正常却仰着脖子说不怕,口是心非该杀!所以,你两点都差了一丝,你最终活了下来。” 许凡听完后,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原来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差一点就要向阎罗王报道。 黑衣人还有一点没有明说,那便是发觉到了许凡的心脉。一个心脉残缺的孩子基本上不可能活下来,可许凡却站在了他面前。 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信念,和永不放弃的执念,恐怕早已夭折。 何况,刚才自己对他的试探,一个小孩能够在自己的意念下苦苦支撑一炷香的时间,足见他心性坚韧。 刚才他之所以问第二个问题,就是担心影响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结果,许凡地回答是令他满意的。 黑衣人看着许凡,开口道:“小鬼,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许凡蒙了一下,对方如此强大,听这口气有请求的意味,怎么可能?。 随即他便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前辈,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黑衣人郑重其事的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你将会招致无穷的祸患。” 许凡点了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只见黑衣人拿着手中的小纸卷,对着许凡说道:“你的心脉问题,我解决不了。” 许凡吃了一惊,刚升起的那股热切逐渐消退,有点失落的问道:“像前辈这样的神仙人物,也没办法治我的病吗?” 黑衣人苦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那个空瓶子,用手摩挲着它光洁的瓶身,说道:“若真的是神仙,也不至于吃这禁药了。江湖中人,也就比起普通人多了点能耐,充其量是个武夫罢了。” 不过看到许凡眼神中难掩的失落,他还是安慰道:“虽然不能根治,但也有办法可以压制。” 许凡眼中瞬间迸发出激动的神采,拜服下来:“请前辈,不吝赐教。” 看着许凡的动作,黑衣人玩味道:“小鬼,我刚才凭借意念施压,别说你一个孩子,就是江湖上的一般好手,也会五体投地,可你一个孩子却生生扛了下来。怎么现在,主动给我下跪?” 许凡正色道:“刚刚前辈无故施压,我自然不会服软认输,这是原则问题!而此刻前辈本能杀我却放过我,又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希望,若此事为真,前辈对我恩同再造,我磕一个头,也是理所应当的。” 黑衣人继续道:“那你怎知,我又不是戏耍于你呢?” 许凡沉声说道:“如同前辈所言,看人不仅仅看他做了什么,听别人说他做了什么,而是要自己感受,用心去感受。我能感受到,前辈是真心想要给我续命之法。” 黑衣人哈哈大笑,笑得引起了伤势,笑声变成了剧烈的咳嗽,良久不歇。 许凡关切地问道:“前辈,你没事吧。” 黑衣人摆了摆手,许凡看得分明,他手上原本紫红色的血管此时已经变成了乌黑色。 “好你个小鬼,不管你刚刚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信了!” 说完之后,他摊开小纸卷,对着许凡说道:“这上面乃是那帮秃驴的武学心法和攻伐手段,正面乃是菩提心经,反面是天龙八式。秃驴最擅长蛊惑人心,你虽然心性坚韧,可他们的功法和他们的人一样,都有一种迷惑人的邪性。所以,我只传你菩提心经,至于攻伐手段,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这水龙吟虽然残缺,可也能够保你性命。” “菩提心经,注重修心。心乃身体本源,造血维生。所以菩提心经在强健你体魄的同时,自然会反哺你的心脉。虽不能治愈你的心脉残缺的问题,但绝对会让你活过二十岁。否则,我刚才替你把脉,你能否度过今年的冬天犹未可知。” 黑衣人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便是如果有天象境的强者出手,或许有希望治愈。 可那无异于痴人说梦,天象境,呵呵…… “你刚才看到了,我服用了禁药,时日不多,大约着还有半个时辰苟活于世。这半个时辰,我将传授你菩提心经和水龙吟剑法,你务必用心谨记。” 听完黑衣人的话后,不知为何,许凡心头竟然丝毫没有能够活到二十岁并且无意中获得神仙般攻伐手段的绝世秘籍的喜悦,反而有一种亲人离世的伤感。 从一开始认知的坏人、到后来要杀自己的坏人,再到现在传授自己这个陌生人功法的好人。 或许黑衣人杀了光头,也或许正如光头所说黑衣人就是碰见了光头才对其展开追杀直至不死不休。 可那又有什么呢? 正如黑衣人所说,光头也许会杀了自己。 即便光头不杀自己,他能传给自己本门秘笈吗? 其实,许凡心中早有答案。通过光头和黑衣人一系列的对决就能看出来,黑衣人服用禁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杀了对方。 而光头服用了禁药,却是为了逃得一命。 ------------ 第十章 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天下人负你 许凡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黑衣人一掌拍在了自己胸口。 掌势凌厉,掌风呼啸,状若排山倒海。 然而,看起来十分霸气地一掌落到许凡的身上的时候,却如同微风拂面,蜻蜓点水。 就在许凡纳闷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自主地飘了起来,眼前所有的景象逐渐地倒了过来。 寒潭边,草木杂乱,一片狼藉。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中的男子盘坐在地上,在他正前方一个小孩呈倒立状,那名黑衣男子伸出右手三指并拢,留下食指中指并指如剑点在那名孩童的头上。 黑衣男子看不清楚样貌,不过从他黑袍下抖动的身体可以看得出此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而他上方那个少年也好不到哪儿去,眉头紧蹙,下嘴唇明显是被咬烂的痕迹,双手背在身后。 简陋的粗布麻衣此时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将其撑开,显得很是鼓胀。 整个过程约莫持续了一刻钟,只见那个男子仿佛失去了所有精力一般,右手突然间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 而那个少年也因为没有了黑衣人右手的支撑,扑通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黑衣人噗地一声咳出了一口黑血,顺着他的面罩流了下来。 隐约还能看到一些碎末,明显是内脏也受了极大创伤。 少年浑然不顾跌在地上的疼痛,迅速爬起来,扶着黑衣人,急声道:“前辈,您没事吧?” 这二人正是许凡和黑衣人。 当黑衣人教授完许凡菩提心经和水龙吟剑法之后,他突然间朝着许凡拍来了一掌。 对于自己信任之人,许凡没来由的信任。 所以许凡不躲不避,他相信黑衣人对自己没有恶意。 否则早就将自己杀了,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开导教授传功了。 事实上证明许凡猜测正确,也得到了黑衣人最后的馈赠,即便他不知道黑衣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可就刚刚从半空中掉落下来,摔在地上除了有一丝轻微的疼痛感以外,竟没有之前那种稍微用力便会喘不上气使劲咳嗽的感觉。而且,全身感觉轻盈了许多。 许凡扶着黑衣人,他能明显感觉到此时的黑衣人仿佛失去了骨架支撑一般,就像一滩烂泥一样,若不是靠着那柄长剑和自己的搀扶,许凡怀疑黑衣人甚至都坐不起来。 在咳嗽了几声之后,黑衣人自嘲道:“没想到我纵横江湖数十年,到最后竟然是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孩子毫无防备地信任我,呵呵,呵呵……” 听着黑衣人的话,许凡从中听到了一丝苦涩,一丝落寞,一丝嘲讽。 只听他接着道:“小鬼,你很好!刚才你若是躲了,也就没有后来了。” “你别打断,听我说。我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现在强提最后一口气,将想要说的话一次性说完。” 许凡点了点头,双眸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噙满了泪水。 “刚才我在传授你菩提心经和水龙吟之后,为了让你尽快强大起来,所以用服用禁药后暴涨的三倍功力还在的情况下,生生打通了你全身经脉,还有人体最重要的任督二脉。所以,从今以后你不管修习任何武学,都将事倍功半。这个天大的秘密你必须藏在心底,不能告诉任何人。” “还有,你身兼菩提心经和水龙吟这两种绝世武学,不到生死关头,千万不要施展。否则,将会招致天大的灾祸,你记住了吗?” “今天你遇到的所有的事情,包括我,你都要全部忘记,不可对人提起!” “孩子,最后,我……有、一个、个心、心愿,你、你能、能够、答答答、答应我,我吗?” 说到这里,许凡看不到的是,黑衣人的双眼已经逐渐失去了神采,而在他手中紧紧挽住的那条胳膊也已经有气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唤我、一声、一声、师、师父、可好?” 当说完这句话最后一字好字后,黑衣人脑袋一歪,耷拉了下去。 “师父!” 一声仿若野兽般的嘶吼响彻在天地间。 空旷的药山上,许凡双手紧紧抱着黑衣人的脑袋。 一个八岁的孩子,抱着一个不知道多少岁的成年人,脸上眼泪长流不止。 到跟前,只能听到那个少年最终轻声地说着两个字:师父…… 不断地重复着,重复着。 一炷香之后,许凡嗓音嘶哑,对着他前面平躺的黑衣人,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黑衣人那柄长剑,直直的放在黑衣人胸前,黑衣人两只手放在胸前一上一下的按在长剑上。 他不是什么神仙,不是什么侠客,甚至不是好人或者坏人。 他自称武夫,他是许凡的师父。 药山镇,许凡! 少年磕完头后,费力地将黑衣人的尸体拖动到了寒潭边,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条碎布条,将黑衣人的长剑和黑衣人紧紧的拴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 然后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黑衣人。 自始至终,许凡都没有揭开他的面罩…… 最后,一用力,就将黑衣人带长剑推到了寒潭中。 他看着寒潭,轻声道:“师父,您安息吧!您所说的话,我全部会记在心中,永生不忘!” 说罢,采好自己所需要的枯腐花,大步地向山下走去! …… 等许凡回到山下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再过半个时辰,林茹他们便要外出耕作。 在山脚下的时候,倒也能够看到远处几家灯火。 晚上经历的一切,仿佛南柯一梦。若非自己下山的时候健步如飞,基本上没有气喘的现象,许凡真觉得有些荒诞。 摊开双手,里面空空如也。 但许凡却从中看到了,希望! 等回到家中的时候,许凡发现屋内灯火通明。 他想要告诉林茹,自己有救了,自己还能继续活下去。 然而话到嘴边,想起黑衣人的临终叮嘱,他不得不放下这个念头。 听到从院外传来的脚步声,李浩天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来,看着推门而入的许凡。 李浩天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急声道:“小凡,你干嘛去了,我醒来后发现你不在了,赶紧叫醒了茹姨。本来打算去找你的,可茹姨说你自小有主意,不会不告而别,所以我们一直从亥时等到了现在。” 许凡这才敢抬头看向林茹,歉声道:“娘,对不起!” 林茹很坚强,这点从许凡身上就可以看出来,毕竟耳濡目染。 她看了一眼许凡,看到他浑身湿漉漉的,仿佛从水里面浸泡过一般。而且嘴角有明显的血迹,下意识觉得是昨晚自己的哭声让许凡更加自责。所以此时此刻的林茹哪怕再心疼,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情绪出来。 只是递过来一身干净的衣服,疼惜道:“小凡,快换上,躺被窝待会儿,娘去给你们做饭。” 说完,就匆忙出去了。 许凡也不矫情,身上的衣服湿了一晚上,早就感觉到黏糊糊的难受。 只不过当时回家心切,没顾得上。如今有了干的,赶紧全部脱下来换了。 他对上李浩天关心询问的眼神,从换下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几根被弄折的药草,说了句:“呶,给你的。” 李浩天接过去,盯着药草看了半天,疑惑道:“你消失一晚上就是去采摘这个破玩意儿去了?” 许凡白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拿过枯腐花,说道:“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吗,还破玩意儿。” 李浩天摇了摇头,他一个乞丐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空学习草药。 虽然这一个月时间许凡教了他很多,可也都是一些让人明理的书籍。 至于草药,许凡家中是没有一本药材方面的书籍的。 之所以认识,是因为药山镇的人世代居住在这里,耳濡目染之下,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药材知识和行医之术。 而作为病胎的许凡,自然比起同龄人更加关注这方面的知识。 况且,药草最注重实物辨别。药理也是如此,一般剧毒之物旁边定有解药。 许凡摆弄着那几根在李浩天眼里的杂草,将它们顺展,然后去除根部。 对着他说道:“浩天,等一会儿我娘做完早饭了,我就过去给你熬药。” “我又没病,我不吃。” 李浩天从小就不太喜欢吃药,毕竟那些黑乎乎能把人恶心到吐的玩意儿,光看见或者闻见那味儿就容易上头。 在乞丐堆里生活,别想有专门的碗筷,跟干净完全不沾边。 所以,药汤从小就是李浩天的噩梦。 许凡笑了笑,说道:“这药不是喝的,是抹的。” 李浩天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指了指自己眼角部位。 他震惊地问道:“谭瘸子不是说枯腐花长在寒潭旁边吗?” 许凡很是自然的回道:“是的呀。” 强自按捺下心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无名的怒火,李浩天沉声道:“所以,你就大半夜地跑出去,就为了找这几根草?” “这才不是草,这是枯腐花,熬成药之后能够将你眼角的疤痕去了。” 李浩天摸了摸眼角,那伤口已经结痂,寸许的口子向外翻着,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对你来讲,给我治这个疤很重要吗?” 稍微思索了一下,许凡正色道:“很重要!” 李浩天不怒反笑,压低声音问道:“许凡,我只不过是你捡来的一个乞丐啊,我们相识也才一个月,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收留。你别跟我说这伤疤是因为你才留下的,我告诉你李大虎对茹姨出口不逊,即便你不上,我也要揍他的。” 许凡淡淡开了口:“所以,你心里是将我娘当成你娘看待的?” “我,我……” 迎着许凡平静的眸子,李浩天挣扎了一下,最后颓然道:“是。” 这一瞬间,许凡笑了:“所以,我认你这个兄弟,所以,我娘也是将你当亲儿子一般看待的。只要你不嫌弃。” 李浩天连忙摆手,急促道:“我不嫌弃,不嫌弃的。” 同时心中发誓:“许凡,我这一辈子的弟弟。从今天起,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天下人负你! ------------ 第十一章 神秘相师 谭瘸子又一次来到了林茹家中,这次是张屠户拎着一条羊腿去请人家过来的。 上次谭瘸子来给许凡看了病之后,虽然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 可依他多年经验来看,许凡气血两亏,加上打架伤了元气,使得本就羸弱的身体雪上加霜,导致血液逆流,是真的药石无医,恐怕看不到明年的花开了。 所以当林茹再次求到谭瘸子门上的时候,谭瘸子说什么再也不愿意去。 一来,许凡是真的没救了。 二来,寡妇门前是非多。谭瘸子也不想让镇上人背后非议,尽管张屠户就像一个门神一般。 可是,当张屠户带着一条羊腿笑呵呵的上门的时候,谭瘸子再不去那就不行了。 毕竟,张屠户可是和张大婶一起去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看着躺在床上的许凡,谭瘸子翻开他的眼帘,又替他重新把了一下脉搏。 咦! 只听他惊咦一声,仿佛碰到了什么疑难杂症,眉头皱起,又将手按在了许凡手腕处。 “谭神医,我儿怎么样了?” 林茹在一旁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但愣是没有一丝哭声,甚至没有哽咽。 她想的是几天前晚上悄然抽泣被许凡听到后,半夜出门给李浩天采药。 身为母亲,她又怎么不明白儿子心中所想,她不想给自己孩子施加心理压力。 “是啊,谭神医,小凡这次到底怎么了?” 张屠户也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谭瘸子没有回答,随着把脉,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按理来讲,许凡先天心脉残缺,所以之前每次把脉的时候,他的脉搏都是若有若无,时隐时现,断断续续。 而如今的许凡虽然躺在床上,可是脉搏却是孔武有力,连绵不断。若不是眼前的孩子还是之前的许凡,谭瘸子甚至怀疑自己给一个青壮在把脉了。 实际上,脉搏也是经脉的一条分支。 黑衣人将许凡全身经脉打通,甚至给他打通了任督二脉。 任督二脉又被称为天地之桥。 如果把人体比作天地,那么经脉就是其中的山川河流,任督二脉便是连接天地的中枢所在。 一般习武之人,能将全身经脉打通便成了一流高手。 那虚无缥缈的任督二脉,没有高人仅靠自己又如何去寻找,更别提打通了。 这也就是许凡在昏迷中,脉搏孔武有力的原因了。 谭瘸子虽然是药山镇最出名的赤脚神医,可终究是一个三流江湖郎中,此等涉及江湖机密的问题,又哪里是他可以知晓的。 所以,他才疑惑为什么许凡的脉象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事情发生在许凡回到家中的那一刻,刚和李浩天没说几句的他突然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从他昏迷后就发起了高烧,足足过了三天。 林茹觉得睡一觉就好了,结果愣是等了一天,许凡也没有醒转的迹象。 她期盼第二天醒来就可以听见许凡唤她一声娘。 然而,第二天许凡依旧昏迷不醒。 于是当天下午她就急忙去求谭瘸子,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期间张屠户也来过,甚至李大虎被他爹提着耳朵也来到林茹家中道歉,说李大虎那个浑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自己要怎么收拾他之类的说了一大通。 可林茹一心只想要许凡醒来,若是儿子一睡不醒,那么李大虎再如何,又有何用? 直到第三天,张大婶做主,拿出一条羊腿和张屠户亲自上门去截谭瘸子,她就不信谭瘸子铁石心肠,一个孩子都不救了。 结果去了谭瘸子家后才得知谭瘸子外出了,晚上才能回来。 张屠户夫妇也没回来,硬是在谭瘸子家从清早等到了深夜,才看到风尘仆仆的谭瘸子提着药箱回到了家中。 得知了情况后,谭瘸子再也不好推脱,还没坐稳,就提着药箱和张屠户夫妇来到了许凡家中。 至此,距离许凡昏迷差不多三天时间。 谭瘸子收回了手,摇了摇头,面对着满屋子着急询问的眼神,说道:“这孩子脉搏平稳,昏迷应该不是心脉的问题。额头滚烫,我怀疑是着凉发烧的缘故。等到烧退了,应该自然就好了。” 听到谭瘸子的话,屋内所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他们没有听出来,一个神医一句话竟然用的是应该、怀疑等字眼。 不过,没有大碍就好。 林茹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了要走的谭瘸子,道:“谭神医,谢谢你来救我的凡儿。这是我这几年的积蓄,请您不要嫌弃。” 谭瘸子看着林茹硬塞到手中的布包,接过手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里面大多是铜钱和几块碎银子不超过五两。 他将布包轻轻放下,叹了口气说道:“许大嫂,我不是为了银子而来,都是乡里乡亲的。只是上次我给这孩子看了之后,发现他心脉已经脆弱不堪,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为了避免你伤心,当初我就没有多说。当初我估摸着这孩子最多也就过了今年这个年了。因此,这次你过去找我的时候,我不是不过来,而是我知道就凭我的本事,过来也是没用。现在的情况你也不用谢我,想来是老天看着孩子太苦了,不忍他少年早夭,所以再让他多活几年。” 呜呜…… 听到谭瘸子的话后,林茹再也忍不住,伏在床头抱着许凡就哭了起来,张大婶在一旁不断劝着。 最终,谭瘸子也没有拿桌子上那个布包。就像他说的,乡里乡亲帮个忙而已,谁也不是真的冲着那几两银子去的。 就连李大虎还有那几个孩子,听说被他们爹娘一顿狠揍,别说小树林了,连家门都不得出。 真要说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担心和许凡玩耍,那小家伙万一嗝屁了,说不清。 现在倒好,是被自己家这几个浑小子给打出问题来了。 于是,林茹家中这几天多了许多东西。 就在谭瘸子他们离开不久,李浩天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自从许凡昏迷之后,最担心的要数林茹,其次便是李浩天了。 担心之余,李浩天更多的是自责。 如果不是他的伤疤,许凡不会大半夜跑到半山腰去给他采药,不采药就不会被寒潭水弄湿衣裳,不弄湿衣裳就不会着凉。 所以许凡这次昏迷的元凶是他,李浩天。 在林茹去请谭瘸子没请到的时候,李浩天就独自一人出去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张屠户还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畏罪潜逃”了? 但林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身为母亲,最了解孩子。 许凡能够为了李浩天半夜去山上采药,李浩天也和他们生活了月余,她能看得出来李浩天的性子,李浩天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是不知道那浑小子跑去哪里给许凡想办法了。 林茹看到李浩天的样子,眉头皱起,轻声问道:“小天,你跑去哪里了,怎么成了这样子?” 说完,便要起身为他去找换洗的衣裳。 此时的李浩天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乞丐样,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脚上林茹新做的鞋子也磨破了,露出几个脚指头,从脚趾上那黑红色的泥可以看出,这是走路太多鞋磨破了。 李浩天阻止了林茹起身的念头,脸上很是兴奋,说道:“茹姨,先别急,我从青山城请来了一位大人物,他一定可以治好小凡的。” 林茹怔了一下,药山镇比较偏远,隶属于青山城。即便如此,药山镇距离青山城也有近千里之遥。 不到两天,来回近两千里! 林茹是从没有去过青山城的,就是药山镇的人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去青山城换取一些东西。 她看了一眼李浩天,少年虽然蓬头垢面,但是双目却散发着光彩,炯炯有神。 林茹心中一软,两个孩子太像了,最后只能说道:“小天,你辛苦了。你请来的大人物呢,快快请他进来。” 这个时候,李浩天才对门口的人说道:“大师,您快进来,看看我弟弟。” 只见从门外进来一名道人,他左手拿着一柄拂尘,右手拿着一块布满了天干地支的罗盘。 乍见此人,林茹感觉甚是玄奇。因为第一眼看去,此人大概四十几岁,可仔细一看又觉得他已经五十几岁了,再一看实际上他也很年轻。 很难想象一个人脸上可以有这么多的变化,不过这位道人看起来很有一股道骨仙风的模样。 林茹微微欠身,开口道:“这位大师,请您给我看一下我这个苦命的孩子。” 那道人微微点头,谦逊道:“大师不敢当,就一算命的。倒是我觉得和此子有缘,便应他所请,前来看看。” 说着,他向旁边李浩天看了一眼。 林茹躬身道:“那便多谢了。” 道人坐下来,将手中罗盘放在桌上,然后伸手按在了许凡手腕上,面色平静,不喜不忧。 也就几息时间,道人便松开了手,开口道:“恕我直言,令郎命运坎坷,天生绝脉,最多不过二十岁。此时昏迷盖因为感染了风寒,不出意外傍晚便会醒来。” 听到这道人所言,林茹看了一眼李浩天,对方摇了摇头,表示从未对他说过关于许凡的事情。 林茹顿时心中肃然起敬,赞叹道:“大师真乃高人!” 道人淡然开口,说道:“愧不敢当,只是在下略懂一点风水看相罢了。” 林茹向前一步,面带恳求,问道:“请问大师,我这孩子还有救治的希望吗?” 李浩天也是走到了跟前,目光灼灼地盯着道人:“大师,我弟弟还有救吗?” 道人深深地看了李浩天一眼,转而对着林茹说道:“凡人延年益寿无非强身健体,增强体魄。距离青山城东三百里,千绝峰下有一门派唤作浮云剑宗,若是你将令郎送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林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声道:“大师,如何进入这浮云剑宗?” 道人淡然说道:“普通人进入,身份引荐加纹银十两即可。” 说完之后,道人便起身离开,林茹挽留道人用饭被谢绝了,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对着李浩天说了一句:后生,切记。 等到林茹和李浩天出门相送的时候,大街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那道人的影子。 林茹方才醒悟,这名道人是真真正正的世外高人。 而李浩天站在门口,从怀中掏出道人给的批注,看了一眼,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金鳞升天,去凡化龙! 随即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纸条撕了个粉碎,扔在了空中,对着道人消失的地方呸了一口,道:去你妈的! 哪里还有刚才道人为了许凡指点迷津的那种感激和尊重。 然后施施然地走进了院内。 就在道人出门后,林茹和李浩天都外出相送的时候,躺在床上昏迷中的许凡心口白光一闪,隐约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印记,不消片刻迅速消失不见。 ------------ 第十二章 离别 果不其然,日头还未彻底落下的时候,许凡便幽幽醒了过来。 这三天时间,许凡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 他依稀进入到了一个神话般的世界,最后整个世界因为大战而分崩离析。 在醒来的时候,梦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完全记不起来,只感觉脑袋浑浑噩噩。 睁开双眸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林茹坐在一旁给他不断地换着用水浸过的湿布子,动作轻柔而充满关爱。 感觉腿上有些痒,才发现李浩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乞丐模样在给他擦着腿和身子。 他满脸黑污,身上也脏兮兮的,手却非常干净。 林茹曾让他洗漱完换了衣裳再过来给许凡去热,可李浩天坚持不换,最后因为要用手擦拭,才迅速地去将手洗了个干净。 看到许凡醒来,林茹激动地掩面而泣,随即想到了什么,生生止住了泪水,只是眼眶中泪水越积攒越多。 李浩天大喜,心中对那个道士有了一丝丝的愧疚:这江湖骗子还是有些本事的。 不过想到他给自己的批注,转眼间就将那家伙冠上了江湖骗子的名头,心底呸了一声。 许凡挣扎着起来,李浩天眼疾手快,在一侧将他扶了起来,开口道:“小凡,你终于醒了。” “你不知道,你当时晕过去就躺这儿了,你躺了多久你知道吗?你肯定不知道,因为你都昏过去了,我告诉你,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啊,这三天三夜,茹姨可没少为你的事情担心。你吓死我们了。” 李浩天开启话痨模式,说到最后,少年竟然哽咽了起来。 “哎哟,天哥哥好不知羞,这么大人了还会哭鼻子。” 正在这时,隔壁的小张敏吸溜着鼻子跑了进来。 许凡昏迷后,小丫头隔一会儿便要来许凡家中看看。 这不刚进来就看到许凡醒了过来,林茹眼眶含泪,李浩天鼻头酸红。 听着鼻涕妞的打趣,李浩天向着窗外看了一下,故作夸张道:“今天这鬼天气,风沙真他吗大,吹得我眼睛酸涩啊。” 小张敏抬头看了一眼挂在西边的落日,看着院子里静静晾晒的衣服丝毫不动,疑问道:“没有风啊……” 见此,许凡和林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李浩天恶狠狠地看了小丫头一眼。 小丫头毫不示弱地吸溜了一下鼻涕,示威地看着他:才不怕你哟。 知道许凡醒来的消息后,张屠户夫妇过来看了一下,苦口婆心地教导着许凡,不要擅作主张,林茹一个人不容易之类的。 许凡神色肃穆,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也尽数答应。 其他不说,昏迷三天三夜,可想而知林茹有多么担心自己。 接下来,李大虎等人也在各自爹娘的带领下过来跟许凡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再欺负许凡。 实际上经历了寒潭大战之后,许凡的心态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仅不怪李大虎他们,反而想起了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快乐场景,很是珍惜。 他知道,尽管自己不能根治病情,可有了两大绝学傍身,药山镇这个地方已经束缚不了自己。 为了活下去,他迟早会走出这偏僻的小镇,去外面的江湖上闯荡,寻找救命的法子。 于是,他很豁达的对着他们摆摆手,说道:“我永远不会忘记,是你们陪伴我成长的。” 一句别开生面的话,说的他们面面相觑,总觉得许凡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戌时了,林茹将院门关上,然后到了房间内,叮嘱许凡和李浩天好生休息,然后就吹灭了房间的蜡烛。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许凡和李浩天不约而同地而同地醒了过来,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相顾一笑。 灶房响起了叮叮咚咚的声音,昨晚睡觉前,林茹特意烧了两大桶水,许凡和李浩天将身体好生清洗了一遍,然后林茹给他们枕前各自放了一套新衣。 这里面涉及药山镇一个传统:去除污秽换新衣,阎罗小鬼一边去。 李浩天面容白净,丰神俊朗,因此林茹给他做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袍。 许凡大病初愈,面色还带有蜡黄,林茹给他做了一件黑色的长袍。 林茹没有想到的是,两名少年后来一直只穿着一种颜色的衣裳。 打通了全身经脉的许凡这次病愈后基本上不怎么咳嗽了,而且因为有了希望,所以眼中多了几分神采,林茹自是十分高兴。 不多时,林茹便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银耳粥走了进来,还有几个煮熟的鸡蛋。 李浩天吸了吸鼻子,赞叹道:“茹姨手艺真好,闻着香味儿我都感觉到肚子发出了抗议。” 林茹笑骂道:“你个浑小子,一天净油嘴滑舌。生得这么好看,小嘴又这么甜,以后不知道多少公主千金会被你给勾了魂儿去。” 李浩天举手冤枉道:“才不会呢,我要等着小凡先成亲,然后我才考虑自己。” 许凡接了一嘴,笑道:“浩天,你可别拿我当借口,你是大哥,你先给我找大嫂。我这个病……” 本来很高兴的交谈,许凡话一出口,林茹和李浩天神色微变。 这种氛围僵持了一下,李浩天神色郑重道:“这天下这么大,肯定能够找到根治你病的方法。” 似发誓,似赌咒! 许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其实能够多活一天,我都是极为高兴的。” 林茹拢了拢额前的发丝,隐约可见几根白发悄然生出,看得许凡心头一紧。 她柔声道:“小凡,小天,来尝尝这银耳粥,这是我昨天去王大婶家特意换来的银耳。” 说完,拿起勺子给两人各自盛了一碗,两名少年风卷残云,就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吃完还伸出舌头将碗舔了一下,说道:“真好吃,娘(茹姨),再来一碗。” 惹得林茹脸上笑开了花,又给他们盛了一碗。 就这样,每天过着平静的过生活,一转眼多半年过去了。 李浩天第一次过了一个有家味的年。 许凡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咳嗽,咳出血来更是一次也没出现过,这让林茹直感叹老天有眼。 由于许凡病情好转,所以李浩天每天早晨和下午都会去田里帮助林茹耕作。 而当许凡提出要一起去的时候,遭到了林茹和李浩天的一致反对。 许凡无奈,正好在他们都不在的时候,上午许凡躲在屋里修习菩提心经,下午便在后院练习水龙吟剑法。 为此,他还专门从张屠户家找来一段十几斤的铁棍,还有和李浩天从小树林看了很多粗细不一的木棍。 不管是张屠户还是李浩天,都不疑有他。 因为林茹是真将那个神秘相师当成了高人,强身健体或许能够改善许凡的体质。 至于为什么不当时将许凡送到浮云剑宗,是因为林茹银两不够。 这么多年,林茹只存下了十几两银子,要送肯定是两个人一起送,所以还差一些,只好等今年收成来换了。 小张敏也长高了一丢丢,只是那吸溜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变。 大半年时间,许凡已经初窥菩提心经的门径,水龙吟剑法剑招也使得滚瓜烂熟。 …… 阳春三月,风光正好。 这一天,林茹早早起来,给许凡和李浩天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李浩天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灶房林茹忙碌的身影,推了一把旁边的许凡,低声问道:“小凡,今天是什么日子,茹姨在灶房忙活了半天?” 许凡也不是很清楚,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待会儿问一下娘吧。” 两名少年也没有了睡意,匆忙起身穿衣洗漱,行云流水的做完这一切后便到了灶房里面。 对于做饭,许凡和李浩天都深得林茹真传,烧的菜那叫一个好吃。 毕竟为了照顾多病的许凡,林茹可没少在吃上面下功夫。 不过,就在他俩进去要打下手帮忙的时候,林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饭菜。 她柔声笑道:“你们俩小家伙,怎么起这么早,才卯时三刻。” 许凡吸了吸鼻子,笑道:“肚子里蛔虫被娘烧的好菜给引来了。” 林茹笑骂了一句,道:“你倒是跟小天学会贫嘴了。” 在吃完饭后,林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田里,而是将许凡和李浩天叫到了屋内。 两人对视一眼,察觉今天的林茹有些心不在焉,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只见林茹从箱子里面取出两个包袱,还有两个绣好的荷包。 看向那个荷包,许凡第一次发现原来娘的绣工这么好。 林茹将桌子上的两个包袱向前一推,示意他们打开。 许凡和李浩天顺着林茹的意思,将包袱打开后,发现里面是几套衣服,各个季节都有。 打开荷包后,发现里面是一张信笺和些许碎银子,估摸着有十两。 信笺上写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和药山镇的大印。 许凡一看便知道这是什么,身份印鉴。 林茹开口说道:“我想你们今天就出发前往千绝峰。” 两人面色同时大变,对于前往浮云剑宗的事情,许凡听李浩天说起过。当时的李茹也说了一句,将来要送他们去学习剑术。 两人想着最起码也该过个几年,等两人再大一些,没想到林茹决定如此突然。 他们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林茹看到了他们俩的表情,实际上做出这个决定她也很是不舍。 可许凡的病现在看起来有所好转,然而八年的提心吊胆,使得她万分小心。 的确,林茹很是珍惜这段时间里许凡的好转。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没底,越是害怕。她甚至担心这仅是昙花一现,是老天给她的一点补偿。 所以在攒够了钱之后,她一刻也不想等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看着林茹眼神中的不舍和决绝,许凡和李浩天都很默契地没有多说,默默地收起了包袱和荷包。 沉吟了一会儿,李浩天抬头,看向林茹,桌子下的双手紧紧抓住桌腿,眼神中有些热切,问道:“茹姨,我可以叫你声娘吗?” 听到李浩天的话后,许凡和林茹都不意外。林茹知道李浩天生性孤苦,也更加圆滑世故。让他和许凡两个半大孩子去往千里之外的浮云剑宗,林茹担心是有的,可自己又不能送他们去。既然李浩天能够一个人前往青山城,那么更远的千绝峰,相信他们也可以到达。 雏鹰终要展翅,在自己的护佑下,许凡又怎么能够真正的成长呢? 看到林茹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李浩天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拉起凳子,跪在地上向着林茹就磕了好几个头,口中不断喊着:娘,娘啊,我有娘了,我再也不是野孩子了,我李浩天有娘了…… 林茹将他拉了起来,近一年相处,她又如何不是将这个孩子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的呢? 时值正午,在林茹、张屠户、张敏、谭瘸子等人的注视下,两个少年背上包袱离开了这贫瘠而又温馨的药山镇。 从此,山高人鸟飞,海阔凭鱼跃。 ------------ 第十三章 上山 “浩天,亏得你从小走南闯北,要不然我非走丢不可。” “呵呵,从小颠沛流离,只要能活下去,自然什么勾当都会一些。这个识路,算是最基本的技能。” “以后不会了,你有家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到药山镇。” “对,我不仅有了家,还有了娘和一个弟弟。” 说话的两人正是从药山镇出门的李浩天和许凡,这次李浩天不赶时间,因此两人一路观光一路行走。 当然李浩天为了照顾许凡,不能急着前行。 一千多里的路程,兄弟俩走了六天,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倒也没有碰上强盗劫匪啥的。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看着眼前挺拔峭立的山峰,许凡情不自禁地自禁地吟诵出一首诗。 “怪不得被唤作千绝峰,向上看去只能看见层层浮云而不见山巅。我们药山跟这一比,小巫见大巫啊。” 许凡摇头赞叹。 “听说浮云剑宗就在千绝峰峰顶,虽然入门规矩不多,可听说这一代宗主苏河定下规矩,徒步到真武大殿,才有资格成为浮云宗弟子。” 李浩天也是心驰神往,毕竟有哪个少年不憧憬热血江湖? “咦,浩天,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竟然连宗主他老人家名讳也一清二楚。” 许凡转头看向李浩天,疑惑道。 李浩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忘了告诉你了,是当初我给你找来那个江湖骗子说的。” 许凡打断了他,不悦道:“浩天,人家相师乃是世外高人,可别这样在背后腹诽他。” 李浩天神色有些莫名,随即便想到那名相师在青山城和他相逢的场面。 当初他病急乱投医,只觉城中肯定有高人能够救治许凡,莽撞的乱碰乱找。 可他浑然忘记了一个乞丐,又有哪家药堂肯正眼看他,基本上处处碰壁。 直到他感觉心灰意冷的时候,那名相师出现在了他面前,开口便说道:“少年,你是要寻访名医救人治病吗?” 那一瞬间,那个声音对于李浩天来讲仿佛天籁。 终于,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名穿着朴素左手拂尘右手罗盘但浑身散发着道骨仙风的相师。 李浩天连忙躬身,请求道:“大师,请你救救我弟弟吧。” 相师淡然一笑,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将死之人,何须费神。” 听到这话,李浩天骨子里那股叛逆和不屈猛然间迸发了出来,站直身体,怒骂道:“你个老混蛋,我原以为你是神仙中人,结果也只是这等装神弄鬼的骗子。不救便不救,为何口吐诅咒,我那兄弟又有何处冒犯了你?” 相师面对一个少年的怒气谩骂,也不在意,而是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所言是否属实,你心中有数。残缺了心脉之人,本该夭折,多活一天便也是这苍天的慧赐。” 李浩天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转而放低姿态,双手作揖,说道:“大师,您是高人,请小子刚才无礼冒犯,还是求您大慈大悲,救我弟弟一命吧。” 相师手中罗盘里面方格不断转动,天干地支重新排列组合,隐隐流露出紫色氤氲之气。他心中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问道:“少年,你从何处来,可是知晓自己父母如今身在何处?” 既然有求于人,李浩天也不在乎人家多问几个不相干的问题,老老实实答道:“大师,我从小被父母遗弃,在一群乞丐的抚养下长大,是个孤儿。” 相师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也罢,我就陪你去上一遭,也算提前于你结个善缘。” 闻听此言,李浩天大喜,也不管对方口中说什么善缘的,急忙感谢,道:“小子多谢大师施以妙手,解救吾弟于水火之中。” 变脸之快,可见一斑。 转身欲走,在前方给相师带路,却又听对方开口道:“是去距离此处向东一千里的地方吧,路途遥远,先不急。” 看到李浩天脸上神色不断变换,相师失笑道:“在去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想请少年答应。” 为了治好许凡,李浩天想都没想的点头答应,说道:“大师尽管吩咐!” 少年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倒是让相师有点讶异,不过没有表露出来,他说道:“请少年应允,我为你算上一卦。” 李浩天还以为什么难事儿了,心中腹诽:你个江湖骗子,算卦不就是你们老本行吗。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见的也多了,无外乎是说你印堂发黑有凶兆,然后骗些银子逍遥快活嘛。 不过看对方也算是有些能耐,姑且只能应了他的请求。 只见相师拿出一张纸,对着他说道:“我这一门算术,乃是一字断千金,须得问卦之人求卦方可。少年,你随意写一个字在上面,我来为你看上一看。” 李浩天想也没想,提过笔便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字。 凡! 他虽然天资聪颖,可之前大字不识一个,月余的时间能有大的进步便不错了。写字是需要时间沉淀的事情,目前为止李浩天的字算不得好看。 相师看着那个字,将罗盘放到上面。他伸出食指在罗盘中心出一点,只见罗盘又开始了密密麻麻的转动。 李浩天这才发现,相师的手洁白如玉,十指修长,恐怕一般女子都得自惭形秽。可他长髯飘飘,喉结耸动,分明又是一个男子。 压下这乱七八糟的念头,等到罗盘上面天干地支全部停止了转动之后,相师拿起那张纸。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李浩天瞪大眼睛,自己写的那个凡字不见了! 上面出现了八个字,字体同样歪歪扭扭,若不是自己没有动笔,他甚至以为那八个字是自己写的。 金鳞升天,去凡化龙! 相师神色郑重,盯着李浩天,说道:“少年,你命格贵不可言,东来紫气满函关。若按照批注上面去了这个凡,定然龙飞九天,君临天下!” 李浩天盯着他的双眼,只感觉相师在说这段话的时候,他双眼一片混沌,有日升月落星辰满天,又有江河涌动大地浮沉。 仔细看了一眼,却看见他眼神瞳孔分明。 摇了摇头,直道刚刚乃是错觉。 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心道:“这个相师虽然有些本事,可吹牛皮也吹得太大了,草稿都不带打一下的。一个乞丐还君临天下,做梦吃狗屎呢。” 而且,最让他不信相师话的就是那批注的后半句:去凡化龙。 他这一生所遇到的凡只有一个,那便是许凡。 看着批注表面的意思,便是许凡会是自己的拖累,只有抛弃了许凡,自己才能大富大贵,龙巡天下,俯瞰神州。 先不说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只抛弃许凡,那是即便要了他的命都做不到的。 对于这个给自己温暖的人,李浩天早早就下定了决心: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天下人负许凡。 所以,当他将那张纸条揣在怀中之后,便和相师一同前往了药山镇。 江湖上能人太多,别看相师神秘莫测,也不管那罗盘花样挺多。 可李浩天是什么人,从小坑蒙拐骗活到大的,心里可是贼精。说不定相师这些都是些奇淫巧技,若是哄骗许凡李大虎他们,兴许有用,可是对上李浩天那自然不太管用,何况对方还将牛皮吹破了天。 李浩天摇了摇头,将那些念头甩出脑海,看着眼前的石阶,对许凡说道:“不说他了,小凡,这台阶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一阶高约半步,说这千绝峰高约千丈倒也没错。你将包袱给我背上,我和你一起闯上一闯。” 许凡摇了摇头,眼神飘向那台阶深处,轻轻一笑,说道:“这个既然是考验,那便是考验。怎么能够让你替我分担呢,走不动了可以歇歇,这台阶还不到一万,我相信我可以的。” 看到许凡自信的表情和坚毅的侧脸,李浩天没有多说。 远远看去,千绝峰就像一柄利剑一般直插天际。那上面有两个黑点不断移动,走走停停。 有了黑衣人临终的馈赠,许凡身体是轻盈了许多,但是就算有菩提心经在手,他的病根还在。如今还未到半山腰,许凡便已经脸色苍白,气喘吁吁,而且不断地咳嗽着。 看到他额头浸满了汗珠,嘴唇发白,双腿也有些许的颤抖,李浩天提出要背着他往上,被许凡否决了。 说自己上去,就要靠自己上去。 说到底,骨子里那种坚韧从来没有改变甚至减少! 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如此往复。 整整二十四个时辰,就在太阳升起,穿过云层照射在天空上的时候。 许凡和李浩天终于踏上了山巅,看着洁白的云朵瞬间姿态万千,霞光遍布。 脚下白云皑皑,时有仙鹤穿梭在云层之中,看着远处巨大的通红,两名少年恍若身处仙境,似那谪仙人一般。 山巅平坦,云雾缭绕,一块巨大的石头立于远处,周边插满了佩剑,有些崭新如月,有的锈迹斑斑。 石头上面斧削石凿着四个大字:浮云剑宗! 少年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功夫不负苦心人,他们,终于上来了。 ------------ 第十四章 入门 穿过门口的巨石,便是一块宽阔的广场,广场地面铺设着大小不一的石块。 两名少年看向远处,这山顶建筑倒也不是非常恢宏,以石头为墙,木头为梁,瓦片作顶,石墙上的青苔说明了时间的痕迹,倒是显得非常古朴。 走了大约百步,便走到了主殿面前,抬头看去,上面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真武大殿。 就在这时,从真武大殿里面走出一名老者,白衣素袍,约莫五十几岁。 看到来人,许凡两人还以为是门中前辈,急忙作揖拜道:“弟子许凡(李浩天),拜见前辈。”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眼两人,摆了摆手道:“小娃折煞老朽了,我只不过是宗门扫地的老奴罢了,你俩是来加入浮云剑宗的吧?” 李浩天微微一笑,身体稍微前倾,点头道:“瞒不过前辈慧眼,我和弟弟,正是前来加入宗门的。” 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兄弟俩这才看到老人另一只手真的就拿着一只扫把,可见他说自己是扫地的也并无不可。 只是初入宝地,万事需得留个心眼,万一这个扫地的大有来头也说不定。 看着两名少年脖子伸得老长向里看去,扫地老者呵呵一笑,说道:“你们别看了,此时大殿并无他人,门内所有弟子这个时间都在后山练剑。” “哦——” 许凡和李浩天同时应了一声,语气稍微有些失落。 见此情景,老者也不多说。少年心性,总是巴不得横刀立马,纵横江湖。若是能够尽快学得一招半式,那更是从心底求之不得。 多少年了,但凡进入此地的人,不管是青年还是少年皆是如此。 他笑了笑,对着他们说道:“你俩在这儿静等片刻,我去后山请宗主移驾于此。” 许凡和李浩天站在真武大殿里面,看着里面的陈设:最上方一张椅子,椅子上面是一个繁体的“气”字。大殿两旁,各放着十张椅子。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椅子擦得非常干净,没有丝毫灰尘。就连地面的青石,也是如同玉石一般光洁。 看来,那名扫地老者非常用心。 李浩天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将包袱随意地放在旁边椅子上。然后向着许凡招了招手,说道:“小凡,你也坐下歇歇。爬了两天的天梯,我这全身酸痛。” 说着便提起左腿用手敲打了一阵,又提起右腿用手敲打了一阵。 许凡想了一下,还是有些谨慎,说道:“浩天,这人家都没来,我们坐下不好吧?” 李浩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放下椅子就是坐人的,正因为人没来,才要抓紧休息一下。我可是听说拜师入门是一套非常复杂的流程,万一等一会儿正主来了,到时候指不定要花费多长时间呢。” 许凡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便坐了下来,跟着李浩天一样拍打着已经酸痛的几乎失去知觉的小腿。 两人坐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隐约听到大殿深处传来说话的声音,李浩天眼神示意,许凡立刻背起包袱,和他并排站立在了大殿中央。 片刻后,从大厅内门贯穿而入了三人。 当先一人中年模样,眉眼方正,长须飘飘,一身墨绿色长袍很是得体,双眉似剑,不怒自威。想来此人便是浮云剑宗现任宗主苏河无疑了。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着青绿色服饰的青年男子,不同于那中年的是,两名男子的衣服在胸口处都绣着“浮云”二字,他们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好奇地打量着许凡、李浩天二人。 中年男子走到中央,长袍一甩,然后端坐于主位之上。 两名青年男子便没有下坐的资格了,一左一右立于他的身旁。 苏河看了一下站在大殿中央的两名少年,左侧一人脚步虚浮,面色苍白,呼吸时快时慢,心底默默摇了摇头。 当他将视线转移到右边的少年身上时候,眼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精光,只见他比身旁少年高上半头,眉清目秀,双目如炬,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小小年纪站在那儿便像一柄长枪一般立于地上,挺拔俊逸,卓尔不凡。 这乃是百年难遇的好苗子啊! 若是假以时日,必将大放异彩。 感谢浮云剑宗列祖列宗,终于送来一个种子,男子在心中默念。 不过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开口道:“你二人能够登上天梯,说明毅力可嘉,我是浮云剑宗第十一代宗主,苏河。” “弟子李浩天,拜见宗主!” “弟子许凡,拜见宗主!” 苏河的话音刚落,许凡和李浩天便立刻躬身拜了下去。 “你们起来吧。”苏河轻轻点了点头。 “你二人可是来加入我浮云剑宗的?” 李浩天向前一步,微微躬身,言辞恳切,道:“启禀宗主,我弟许凡从小心脉残缺,药石无医。前些日子听一名偶遇的神医说强身健体可延缓病情,故此我二人前来拜师,望宗主大发慈悲,收我二人于门下。” 他话刚说完,直觉耳边一阵风声,抬头看去,上方座位哪里还有苏河的身影。 听到旁边一声闷哼,才发现就在刚刚眨眼的功夫,苏河已经站在自己身旁,正在替许凡把脉。 看着十几步的距离,苏河眨眼即过,李浩天眼中闪现出一丝火热,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嘛,太神奇了! 苏河为许凡把了一会儿脉象之后,眉头轻皱,转瞬消失,下一刻便又出现在了大殿中央座椅之上。 他开口道:“你所言不差,他的确身患绝症,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不过你说的那个神医的见解,我倒是极为赞同,习武一事,从自身可以强身健体,从大可以保家卫国。这等绝症,我也是生平仅见,若要治愈或许江湖最出名的鬼医会有办法。” 看着两名少年眼中迸现出神采,苏河摇头叹息道:“鬼医行踪飘渺莫测,若是有缘也许他会主动来为你医治,若是无缘即便他在你面前也无动于衷。此人行事正邪难辨,我浮云剑宗却是从未与之打过交道。” 虽然苏河说了等于没说,可不管是许凡还是李浩天都将鬼医二字深深记在了心里。 “费跃,你将他二人先带到后院,给他们安排一间院子。收了山门拜帖,查明身份后,给他们宗门衣裳,明天沐浴之后行入门大礼。” 苏河对着他旁边一冷峻青年吩咐道。 “是,师父。”费跃微微躬身应答。 苏河站了起来,指着费跃,对许凡和李浩天说道:“他叫费跃,入门最早,是你们的大师兄,你们跟着他去,有什么不懂得就问他好了。” 说完后,兀自向后面走去,那另一名青年也随着他一同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见苏河离开后,费跃冷峻的面孔露出一个微笑,对着李浩天和许凡说道:“你们俩跟我来,我领你们到后院安排住处。” “是,大师兄。” 费跃虽然面带微笑,可是那眼神却不经意地在李浩天身上多瞄了几眼。 身为习武之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根骨资质。 穿过大殿内门,走过一段长廊之后,是一排修葺好的院落,足有上百间之多。 费跃边走边解释道:“我浮云剑宗虽然算不得什么名门大派,可也是一方不容小觑的势力。新朝建立后,对我武林门派多有打压,时至今日我浮云剑宗已经不复昔年辉煌,这些院落也就空了下来。听师父说,我派最强盛之时门中弟子足有五百多人,现在也就剩下四十几人了。” 许凡迅速地消化着他话语中的意思,就是说到今天浮云剑宗十不存一。 费跃带领他们到最后几间院落,推开门一阵灰尘飘出,呛得它们咳嗽了几声,赶紧用手掩住了口鼻。 “你俩就暂时住在这里,等到明天入门礼完成后,你或者你,要去旁边那个院子。” 费跃指着李浩天和许凡说道:“因为现在门派中人较少,师父吩咐所有门中弟子独立居住,你们完了商量一下。对了,这个院落后面半里地有一条小溪,你们平常用水就从那里去挑。” 李浩天问道:“大师兄,小凡身体不适,我能不能和他住在一起,这样也有个照应?” 费跃笑了一下,回道:“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必须独立。这是师门的规矩,也是为了你们好。” 话已至此,李浩天也不再多言。 许凡趁机拉了拉他的袖子,李浩天转头一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来之,则安之。 在费跃走后,两人迅速拿起一旁的扁担和水桶跑到小溪挑了几桶水回来。 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将两个小院都收拾了个干净。 下午的时候费跃又过来了一趟,看见他们的成果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至少这两人比起前面来的那一批,勤快多了。 然后扔给他们两个小册子,叮嘱道:“这是浮云剑宗门规,你们今天务必要将它们铭记于心,倒背如流。” 两人接过册子,翻看了一下,册子很薄,约莫十几页。里面有十条大街,还有几百条小戒。 许凡和李浩天暗自咋舌,这门派气派不说,规矩倒是挺多。不过,两人都非常聪慧,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他们熟透于心。 李浩天拿出事先从荷包中取出碎银子,足有二十两,还有两张身份引荐,递给了费跃,说道:“大师兄,这是我们兄弟俩的拜帖和身份引荐,请你代为查收。” 费跃接过,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分毫不差。然后又打开那两张盖有药山镇大印的身份引荐书,看完后点了点头,随口说道:“你们放心,我自然会交给师父的。” 说完之后,费跃又给了他们两套衣裳,叮嘱他们明早穿上进入大殿,提着长剑又施施然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 第十五章 秘籍 第二天一大清早,一阵宏大的钟声传来,足足响了八下。 许凡和李浩天赶紧起床,穿上里面的衣服后,便将浮云剑宗弟子服穿在了身上。 想来当初宗门应该是准备了很多弟子服的,李浩天穿上之后很是合适,许凡的衣服倒是显得有些宽大。 随便抹了一下脸,他们关上了房门,顺着昨天来时的路,向着真武大殿走去。 一路上看到许多或年少或年长的弟子鱼贯而入,甚至还有几名女弟子在内。 许凡心头疑惑:宗门之中,莫非还有女子吗? 不多时,便跟随他们从真武大殿正门走了进去,只见那些人立于两侧椅子后面,左右两边分别是费跃和昨天另一名青年为首,师兄弟们小声的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的瞥向许凡二人。 只有费跃和那名青年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自知入门最晚,许凡和李浩天进入大殿后,站在了右侧最下首位置。 不消片刻,苏河的身影便从内门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左右,然后端坐了下来。 两边弟子齐齐躬身,说道:“拜见师父。” 许凡和李浩天也赶紧有样学样,跟随他们一起躬身拜师。 苏河大手一挥,说道:“都免礼吧。” “谢师父。” 众人这才站直了身子,微微前倾,目光聚集到了苏河身上。 苏河端起茶杯,轻轻揭起杯盖,呷了一口清茶。 然后将茶杯放下,看向众人,说道:“我浮云剑宗起于前朝,到我这儿已经传承了十代。苏某无能,不能将门派发扬光大,我很惭愧,时常以泪洗面,自觉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然我壮志未酬,经过多年打拼,在江湖上算略有薄面,浮云剑宗也能占据一席之地,我既不死,必要誓死维护浮云,尽管不能在我手中再现辉煌,也绝对不能让浮云剑宗在我手中后退半分。” “师父英明,维护浮云!” 听着苏河斩钉截铁的话,众弟子再次躬身齐声呼喊。 苏河双手虚按,接着说道:“如今我门中共计弟子四十一名,今有两名新人弟子,通过了我定下的规矩,从山脚徒步登上天梯,来到这里,李浩天,许凡!” “弟子在!” 许凡和李浩天从末尾走了出来,立于中央,顿时觉得很多目光都看了过来。 两人强装镇定,等待苏河继续发话。 “你二人自今天加入我浮云剑宗,成为第十二代弟子,你们要谨记宗门戒条,谨记宗门教诲,不可做出任何不利宗门之事,明白吗?” “弟子明白!” 苏河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俩将宗门十大戒律念出来!” 许凡和李浩天悄悄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正心,不可结交奸邪;正心,不可偷学偷师;正心,不可滥杀无辜;正心,不可忤逆长辈;正心,不可……” 每一条戒律之前都有正心两个字,可见苏河对正邪极为看重! “好!从今天起,李浩天、许凡便是你们的师弟了,你们要相互关爱,凝心聚力,始终记得浮云剑宗的宗旨,发扬我宗派的荣光,听到了吗?” “是,师父。” 又是一阵齐声的应答。 说完之后,苏河对着昨天和费跃一起来的另一名青年吩咐道:“卫勉,稍等你下去将我门中紫阳心法和剑术秘籍传授给他们。” 旁边那名唤作卫勉的男子低头应了一声,然后静立于一旁。 之后,苏河又教诲了众人几句之后便散了会。 许凡两人原以为拜师要行三跪九叩之礼,事实上连跪拜都没有,流程简单的不敢想象。 事实上正如费跃所言,新朝建立后,对江湖武林不断打压,很多人都去寒窗苦读考取功名。 一入江湖,恩怨休还,这打打杀杀的日子,又有几人能够能够喜欢? 若不是许凡天生绝症,需要续命,也不会到浮云剑宗来拜师学艺了。 乱世英雄,盛世太平。 如今新朝初建,百废待兴,尤其朝廷对待武林的态度不算友好,远远不如前朝。所以,很少有人再来学武,苏河担任宗主二十余年,门下弟子仅仅四十几人,可见一斑。 卫勉约莫三十岁,看起来要比费跃年长一些,可因为入门比费跃晚上几天,因此是浮云剑宗二师兄。 浮云剑宗人数不多,费跃统管门派内大小事务,卫勉负责新入门弟子授业传功。 卫勉将许凡二人带到一处隐蔽的房间内,里面摆放着浮云剑宗历代宗主的灵位。 许凡李浩天明白,这是祠堂。 跟随卫勉上香敬礼后,只见他不知道按了哪里一下,咔咔两声过后,便从祠堂下方桌子抽屉里拿出两本书,放在了祠堂旁边的桌子上。 对许凡二人说道:“这是我门中紫阳秘籍和浮云剑术,据说我宗开派祖师本是江湖游侠,偶然间游历到此,立于山巅之上看到云潮起落,紫气东来,心有所感于是创出这两种武学,只凭借此两种武学在江湖上闯出紫阳真人的名头,之后便在这里开宗立派,创立了浮云剑宗。” “我手中这两本书便是功法秘籍,这一月时间,你们每天都需到此处观阅它们,这一月时间我都会在旁陪同,一月之后你们将再也没有见到这两种秘籍的机会。” 李浩天忍不住问道:“卫师兄,身为门中弟子,这又是为何?” 卫勉瞥了他一眼,说道:“修武从本质上来讲,首重资质。若是一月不能将秘籍烂熟于心融会贯通,那么再多的时间也是无用。” 然后不给他就开口询问的机会,说道:“一月之后,你们将和其他师兄弟一样要去后山练习剑术,只有勤加苦练,才能对招式了然于心,遇上敌人才有自保和还击之力。” 说完便将两门秘籍向前一推,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开始观阅吧。 说完之后,他走到一旁蒲团上,盘坐了下来,呼吸吐纳。 而许凡和李浩天并排而作,拿过面前的紫阳秘籍,轻轻翻开第一页。 只见第一页画着一个光着身子的人,那人身上标注着许多红点,红点和红点之间有一条虚线连接着,而在天庭和会阴处有两个红点格外明显,连接这两个点的却是用了实线。 只看了一眼,许凡瞬间便明白了上面画的什么,那是人体经络图,上面虚线是人体奇经八脉,红点是穴位关键。 而两个格外明显的红点连线便是任督二脉,只是人和人不同,画的再清晰,也不过是点出了它们大概的位置。 若是许凡可以内视,便能够看到自己身体内那些虚线和实线都是互相交汇连接的。 翻开第二页,里面详细解释了武学精要:打通经脉的多少意味着存储“气”的多少,而气的多少表明一个人内力的高低。 以内力驾驭外功,不管是拳法还是剑法,才能达到武学至高境界。 第三页开始就详细的解说了每一处穴位在哪儿,该如何寻找,两个穴位之间的经脉该如何打通。 接下来便是气的修炼之法。 怪不得浮云剑宗真武大殿正中央挂着一个“气”字,原来如此。 看完第一本书之后,两人按捺下心中的起伏。随即,又翻开了第二本书。 相比较而言,第二本书就简单的多了,至少不如第一本修炼内力的紫阳秘籍那般晦涩难懂。 第二本书乃是浮云剑术,上面详细记载了浮云剑术所有招式名称和技法。 总得来讲,浮云剑术以轻盈为主,招式变化多端,从各个角度方位解说了该如何修习。 当两人看完浮云剑术后,一旁打坐的卫勉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冷峻的面孔不苟言笑,这或许为什么苏河将这门派至宝交给他的原因。 过来收起两本书,说道:“你们俩在一上午的时间看完秘籍,实属难得。现在到了吃饭的时间,我带你们去饭堂,下次就是你们自己去了。” 说完便在前面带路,面色平静。 可他稍微紊乱的步伐却说明他心中并不像外表那般冷静。 有能在一上午时间看完浮云剑术的弟子,毕竟那是图画,看完也没什么稀奇的。 然而紫阳秘籍到底有多深奥玄妙,他最清楚不过。即便他自己,也是花费了二十天才将其中内容看了一遍,后面十天不断巩固,才算了然于心。 当时门中就只有他和费跃,秘籍一直都由苏河自己保管,为了培养他们,偶尔也能拿出来让他们看看。 只是后来弟子逐渐增多,才有了如今的规矩。资质不行就是不行,看再多也没用。 刚刚他虽然在打坐,可也悄悄关注这两名新来的弟子,那名叫许凡的除了看紫阳秘籍前几页的时候稍显认真,后面的内容便有些敷衍了。 而浮云剑术更是一目十行,资质愚钝,十分明显。 另一名师父特意提点过的少年则不一样,他每一页都看到很是认真,而且每看完一页,他脸上便会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以前他不太相信天资逆天这种说法,觉得人与人或有差距,并不会太大。 如今,李浩天向他证明了,真有天才存在这一说法。 ------------ 第十六章 八年 前往饭堂的路上,许凡眼神有些飘忽。 李浩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询问道:“小凡,你没事吧?” 许凡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显然兴致不高。 浮云剑宗的饭堂距离真武大殿西方半里地的样子,整个浮云剑宗的规划便是以真武大殿为中心,前方是迎客广场,西边是饭堂,东边是住宿的地方,正后方才是后山剑池,即练剑的地方。 为了锻炼弟子们的生存能力,不管是住宿还是吃饭,都是由弟子动手。 住宿简单得多,自己住的院落自己打扫。吃饭的话就有些讲究,四十几个人每两人一天,负责当天的伙食。 在饭堂吃饭的时候,许凡他们又碰上了初登千绝峰时见到的那个扫地的老者。 只见他一个人在角落吃着饭菜,弟子们倒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许凡和李浩天对着老者点头微笑了一下,算是打过了招呼。那老者轻轻举了举手中的筷子,表示回礼。 然后,端过饭菜,两人就边吃边聊了起来。 李浩天将筷子放到碗里,盯着许凡,问道:“小凡,从祠堂出来,我就感觉你心事重重,刚才问你也没说什么,现在你能回答我到此是怎么了吗?” 其实许凡心中无比犹豫,按照紫阳秘籍所言,若是打通了任督二脉,那么修炼紫阳秘籍到小成最多一年时间。 再加上自己练习了半年的水龙吟剑法,对于浮云剑术也能触类旁通。 可问题就出现在了这里,一来他很疑惑为什么相师也好、苏河也好,他们都是许凡见过的高人,却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反而都觉得他资质普通。 这使得他察觉到自己身上还有一些连他也从未发现过的秘密。 神功速成于一般人来讲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对于许凡来说只想让自己多活几年。 但这件事情又不能对别人说起,因此许凡很是苦恼。本以为隐藏得很好了,却不想被李浩天发现了异常。 他拿着筷子,随意地在碗里扒拉了几下,回道:“只是看了紫阳秘籍之后,发现对我的病没有多大益处。” 随口编了一个谎话,既显得合乎情理,又在心中默默对李浩天说了声对不起。 李浩天眉头一挑,很是大气的低声说道:“小凡,你不用担心,那个骗子说你能活到二十岁,还有十二年,我就不信找不到救治你的方法。” 许凡微微一笑,说道:“谢谢你,浩天。” 李浩天刚准备说什么,却见旁边突然间多了一个人。 他俩同时看去,一个身着浮云剑宗弟子服饰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了他们旁边。 李浩天道:“师姐,有事吗?” 他们俩入门最迟,所以其他人都是师兄或者师姐,早晨在真武大殿的时候他们就发现浮云剑宗是有女弟子的。 那少女大约十来岁,生得明眸皓齿,弯弯的眼睛笑起来就像月牙一般,不知怎么许凡突然间心中一跳,脸上也有了一丝的不自在。 只听那少女微微张口,声音清脆悦耳:“两位师弟,我能坐下和你们一起吃吗?” 许凡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闷嗯了一声,却是看也不敢看她。 随即心中暗自恼怒,她又不是吃人的妖怪,怕她作甚? 于是将头又努力抬起,睁大眼睛看着她,哼哧哼哧地扒拉起了饭,那模样十分滑稽。 李浩天一旁看的好笑,碍于兄弟面子,只是微微一笑,礼貌道:“师姐,请坐。” 那少女便坐了下来,她小口吃着,一边说道:“我认识你们,今天新入门的弟子,李浩天和许凡。我叫念水音,比你们早入门半年,若是再过些时日,你们就该知道你们来之前我是小师妹,你们来之后我就是小师姐了,嘻嘻。” 人家都做了自我介绍了,许凡也不能光顾着吃饭,只好回应道:“念师姐好。” 念水音看着新来的两名师弟,只觉那名唤做许凡得更加有意思。 虽然李浩天看起来要俊俏得多,可是他明显对自己兴趣缺缺有些冷傲,除了刚开始叫了一声师姐外,就懒得搭理自己了。 “你们不知道吧,我们浮云剑宗总共只有三名女弟子,我入门后都是由许云云师姐和张英师姐带着。师父为了方便,特意让我们住最前面的院子。今天轮到许师姐和张师姐做饭,所以只剩下我一个人吃饭了。许师姐性子寡淡,张师姐又很严厉,我年纪最小,平时都没有个说话的伴儿,正好你们出现了,以后我经常找你们好不好?” 许凡知道她口中和自己同姓的许师姐还有那个张师姐是今天见到两名女弟子。而眼前的念水音,如果不认识的话,就凭她高出许凡一个头的身高,许凡也不会联想到她也还是个少女。 “你想过来就过来好了,我翻看了门规戒条,上面并没有说不允许弟子互相来往的。”许凡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浩天在一旁翻了翻白眼,他知道许凡为什么会如此。 从小生活在药山镇的他,同龄人都是男的,唯一一个女的还是小他两岁的鼻涕妞,自然不会有别的想法。 如今碰到的念水音,身上充满了青春的气息,而且活泼可爱,作为许凡这辈子第一个见到的少女,心思有所异常也无可厚非。 念水音嘻嘻一笑,说道:“许师弟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呢。” 听到这话后,许凡本就仰着的头瞬间变红,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感觉心跳突然间加速,仿佛心脉的反噬又出现了。 吃完之后,三人一起去将碗筷洗了,走出了饭堂。 念水音知道他们俩要去祠堂观阅秘籍,所以巧笑嫣然地挥手告别:“两位师弟,下午再见哦。” 看到念水音转身离去的时候,许凡心中隐隐一丝失落,又夹杂一点期待。 失落不知何起,期待倒很明确,期待的是晚餐。 他摇了摇头,小声嘟囔:怎么成了饭桶了。 一旁李浩天心知肚明,哈哈大笑了几声,搞得许凡一头雾水。 就在又一次踏入祠堂的时候,许凡就想明白了,既然菩提心经和水龙吟剑法都不能示人,那么就将紫阳秘籍和浮云剑术作为自己的手段,为了藏拙,大不了放慢修炼速度就是了。 技多不压身,多一门压箱底的武功,也能多一份保障。 在卫勉的注视下,两名少年又一次翻看着秘籍。 实际上不管是许凡还是李浩天都早已铭记在心,不过李浩天是担心许凡没有记住,所以陪着他继续翻阅。 而许凡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就这样两人又翻看了一下午。 如此往复,就这样,一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卫勉打开抽屉将两本书放在了里面,然后对着许凡两人说道:“不管你们记住了多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翻阅它们了。今后你们的重心就要放在剑术上面,每天上午都到后山和师兄们练习剑术,下午自行修炼。” 李浩天性格比较外向,许凡有些老实,甚至还有点他都没发觉的自卑。 “卫师兄,一直以来我有个疑问,不知师兄能否为我解答?” 卫勉看了一眼李浩天,他知道师父虽然一月未在两兄弟前露面,可内心深处对李浩天是极为看重的。 若不然,以他那铁面无私的性子,怎么可能多说出一句:给我好生看着李浩天。 卫勉惜字如金,说道:“你问。” 李浩天说道:“紫阳秘籍和浮云剑术乃是本门镇派绝学,就这样随意的放在祠堂,如有丢失该当如何?” 卫勉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峻面孔,说道:“祠堂乃是本门最为神圣庄严的地方,供奉着历代祖师。紫阳秘籍和浮云剑术既然是紫阳真人所创,自然就应该常伴于他,这是所有门中弟子都知道的事情。不止你们,包括我当初也问过师父。只是他老人家说,既然加入我宗说明心性乃是极为坚韧的。再加上有身份引荐,弟子的身世是否清白也一清二楚。更何况一月时间,足够门中弟子根据新入门弟子的身份引荐去探查底细了,从而就会杜绝奸细叛徒的可能。最后一点,门中规矩只能翻阅一月,一月之后不经允许不得进入祠堂,包括我在内。而且历代祖师又岂是泛泛之辈,早就在这祠堂内布满了机关,万一碰到宵小之辈,定会让他有来无回。这小小的房子里面,已经有着数十具尸骨长眠于此了。” 听着卫勉不带感情色彩的话语,许凡和李浩天自然不会认为那数十具尸骨是历代祖师,只能是那些想要夺宝之人。 他们向四周看了一眼,第一次感觉这个地方有些阴冷森然,仿佛脖子上不断吹过一丝冷风。 莫名打了个寒颤,李浩天和许凡一刻也不想多待,对着卫勉说了句师兄告辞之后便联袂走出了祠堂。 直到此时,李浩天才略带扭捏地问道:“小凡,你将两本秘籍都记住了吗?” 看到许凡点了点头后,李浩天伸手搭在许凡肩膀上,小声道:“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你没记住,我每天背给你听。” 许凡睁大了眼睛,惊呼道:“浩天,门规里面有一戒律,不得私相授受,你不怕惩罚嘛?” 李浩天无所谓地笑了笑,声音飘忽:“只要对你好,门规算个屁啊。” 知道李浩天的性子,许凡心下一暖,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和李浩天径直去了后山剑池。 因为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尚不到开饭点,两人待着也是无事,就想着亲眼去看看师兄们练剑。 还未到跟前,就听见一声娇叱:看剑! 李浩天从容一躲,他知道对方不是冲着他来的。 只见一个身影忽然间跳到了眼前,拿着一柄木剑,那人挽出了几个剑花,最后木剑停在了许凡肩上。 许凡起初吃了一惊,待听到声音后,也放松下了心神。 因为他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不是念水音还有何人? 一个月的时间,念水音已经和许凡他们厮混得非常熟悉,而她的爱好之一就是偶尔调戏一下许凡。 许凡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念水音资质是所有师兄弟里面最差的。 半年时间,连浮云剑术最基本的一些剑招都没有学会。紫阳秘籍更是无从说起,按照她的话说,女子属阴,修炼阳气作甚,更何况那开篇的男子赤身裸体,她羞于观看。 而今,经过苏河和卫勉的认定,资质最差的又出来了一个:许凡。 反正天生绝脉,而且绝了心脉是无法开拓奇经八脉的,自然也就无法修炼内力,只能和念水音一般练习剑术。 李浩天倒是想过为许凡正名,却遭到了阻止,反正许凡又不想做绝世高手,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 “师姐饶命!” 许凡很是识趣的大叫。 “咯咯咯咯……” 看着许凡很是配合自己,念水音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飘进了许凡的耳中,荡漾在少年的心上,只觉这一生如果这样过了该有都好。 念水音收起了木剑,问道:“你们一月之期满了吗?” 许凡和李浩天点了点头。 念水音环顾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到这里,小声问道:“那你们将秘籍记住了多少?” 李浩天随意说道:“没记住多少,差不多都忘了。” 许凡在心中思索了一下,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挠挠头说道:“紫阳秘籍太深奥了,我直接看不懂,所以现在除了记这个封面,脑海中啥也没有。” 念水音激动地跳了起来,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说道:“我就说嘛,那么难怎么记。” 随即想到这样说有些伤人,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李浩天笑了笑,倒是许凡急忙摆手道:“没关系,我没有责怪你的。” 听闻此言,李浩天转头看了一眼他,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意味,只是许凡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念水音身上,自然便没有发觉。 “走,我带你过去看师姐和师兄们练剑。” 说着,念水音一把拉起许凡的小手,便向着后山中心跑去。 在双手接触的那一刹那,柔软的触碰,使得许凡和念水音心中都是一阵悸动,许凡眼中有慌乱、有欣喜。 而在前面的念水音虽然没有回头,可那悄然爬上双颊的绯红,无疑说明着一切。 李浩天好整以暇的跟随在他们身后,轻轻地笑了笑。 看着后山演武场上师兄们拿着长剑或不断劈砍练习剑招,或双人对战互相切磋,年少的三人就那样站着,看着,学着。 就这样,一晃就过去了整整八个寒暑…… ------------ 第十七章 下山 千绝峰上,浮云剑宗。 入夜,当所有人都已经休息的时候,许凡盘起双腿坐于床上。 不多时,他身体便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上面隐约有梵文出现,绕着他的身体不断旋转,形成一个无形的气罩,跟当初在寒潭那光头和尚运起的几乎一样。 在运行了几个周天之后,许凡睁开双目,嘴角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修习了八年的时间,菩提心经终于算是略有小成。 体内经脉之中充沛着绵延不断的真气,除了心脉还是依旧残缺,身体素质较之以前有了很大的提升。 至于另外一种绝学水龙吟剑法,许凡已经完全融会贯通,虽然威力不至于像当初黑衣人师父那般强大,倒也相去无几。 只是,这两种绝学都只能作为压箱底的手段,不能示人。 让许凡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些年以来,他的浮云剑术倒很是熟练。然而当初很是自信的紫阳秘籍却是进展不大,不知道是何原因每当他修炼出一丝紫阳真气的时候,还未等他贯穿经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而坐实了天资普通这个事实。 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身居山巅之上,那些星辰反而更加明亮。 第二天一大早,李浩天身负宝剑迈步走了进来,如今的他已经十八岁,论起修为乃是苏河座下第一人,即便大师兄费跃和二师兄卫勉也难以望其项背。 天资妖孽,足见其才。 许凡抬头笑道:“浩天。” 李浩天更加沉稳了,那俊逸的面孔如若翩翩公子,他坐了下来,对着许凡说道:“小凡,今天早晨大师兄唤我们过去真武大殿,不知有何要事,你收拾一下,咱俩过去。” 许凡点了点头,将头发随意地拢了起来,用一根麻绳扎住,穿好衣裳,提起佩剑便和李浩天一起向着真武大殿走去。 “许师弟,李师弟,你们也来了啊。” 刚一进门,便听见一声如同鸟雀黄莺般的声音传来,许凡心中一热,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大厅里面早已站立着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年约双十,明眸皓齿,豆蔻年华,提着一柄长剑。 好一名女侠,正是念水音。 李浩天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随后就静立一旁。 说来也奇怪,随着年龄的增长,许凡依旧是那个带点木讷和自卑的性子,而李浩天也大有向二师兄卫勉靠拢的趋势,整天绷着一张脸,除了面对许凡,其他时候话越来越少。 念水音不以为意,目光盯着许凡,直到将许凡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才掩嘴轻笑了一下。 多年过去,许凡还是很容易红脸。 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许凡开口解释:“我也是浩天将我拉过来的,听说费师兄呼唤我等。” 念水音轻咦了一声,说道:“这就奇怪了,我也是许师姐告知大师兄叫我前来大殿的。” 两人在小声交谈的时候,费跃从门外走了进来。 初晨的阳光照在大厅里面,那里面站着的三名少年都已经长大,转眼已是数年过去,一时之间费跃竟是有些感慨。 稍微收敛了一下心神,他看向李浩天等人,正色道:“你们三人乃是我门最小的弟子,其中浩天的武功已经远超过为兄,实在让为兄汗颜。师父前些天给我飞鸽传书,说是有人托信青山城最近出现了一名采花大盗,已有不少良家妇女遭其毒手。” 顿了一下,看着他们三人脸上的神情,李浩天脸色漠然看不出喜怒,许凡脸上怒色一闪而过,念水音咬牙切齿,几将宝剑拔出一丝。 很是满意他们的样子,费跃继续道:“你们在门中学习了也有数年,但从真正意义上从未涉足江湖,师父他老人家传信,许你们三人下山前往青山城,将那贼人诛杀剑下。一个只敢在人多处采花的淫贼,料想也不是什么高手。” “即便你们不敌,我宗门轻功也足以让你们逃走。若真到了这个地步,你们切记不可轻敌立即回归宗门,等候师父决定。” 李浩天已经是宗门除苏河以外第一高手,许凡和念水音虽然实力不行,可将来行走江湖是必然的,他们三人正好趁此机会,积累经验。 说完后叮嘱他们收拾一下行囊便可以下山去了。 用过早膳之后,许凡三人便回去收拾了一下,实际上除了背着一个包袱,还有从卫勉那儿领取了数十两银子作为盘缠,他们拿着佩剑就匆匆地下山了。 对于这种情况,其他弟子也习以为常,毕竟从入门后,每年山下都会出现一些不平之事,总有一些弟子下山惩恶除奸。 临行前,许云云对着念水音好生叮嘱了几句。至于她另一位师姐张英,在前些年下山的时候碰到了一名书生,两人情投意合,便离开了剑宗嫁做人妇相夫教子去了。 山脚下,念水音看着李浩天称赞道:“李师弟不愧是第一弟子,从山顶走下来,脸色竟然丝毫不变,呼吸还是十分匀称,想来紫阳神功已经练至小成了吧。” 李浩天看了她一眼并不接话,对于这样的恭维这些年他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又看了一下许凡,见他脸色稍有苍白,歉声道:“小凡,对不起,我也想看看你这些年的进境,稍微加快了一下步伐,你还好吧?” 许凡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的,只是稍微有些气喘。” 随即感慨,说道:“浩天,你记得吗,当初我和你上着天梯台阶的时候,一路走走停停地走了两日,如今不到一个时辰,便走了下来。那位相师说得很对,学武真的能够让自己更加强健。” 李浩天也想起了当初那个相师,嘴角嗤笑了一声,心道:也不知道怎么让他蒙对了,还以为真是高人,现在看来却也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 索性不在相师身上多做言语,说道:“我们休息片刻,然后起身前往青山城吧。” 正好闲来无事,三人虽然武功高低不一,可并不影响多年所学,各自提起一口真气运于足下,只觉身体瞬间变得轻盈许多,脚尖轻轻一踩,那高约数尺的灌木杂草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支撑点,远远看去三人有前有后、有快有慢,就好像蜻蜓点水,立于草上飞行。 过了一个多时辰后,远处一庞然大物浮现在了他们面前。 高约数丈的城墙,上面站着一排排卫兵,城门大开,来来往往行人络绎不绝。 门口站着两名士兵,兴许是当班时间长了早就变成了老兵油子,对于进出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偶尔进入几个带着兵器的,他们才微抬眼帘,有气无力地叮嘱几句,至于带着兵器出城的,头也不抬懒得说话。 当许凡三人走到城门口的时候,那名士兵抬头看了一下他们身上的服饰,淡淡叮嘱道:“最近几天城内不太安稳,进城之后不可行违法犯纪的事情,知道吗?” 许凡他们点头应是,士兵没有多说什么,让开了一条路。 毕竟浮云剑宗在青山城方圆百里之内,多行侠仗义遵纪守法,算得上是一个正气凛然的门派,他们服饰上的浮云二字便是一个金字招牌。 走进城门后,许凡和念水音被眼前繁华的景象瞬间吸引,李浩天这是第二次来到这里,因为之前吃闭门羹太多,对这个地方感官就不是太好,所以跟他们二人不同显得兴趣缺缺。 “许师弟,你看这个糖人,做得可真好看。” “许师弟你快看这里,人这么多,哇,原来在演皮影戏,真好看。” “许师弟这个喷火得好,那人嘴巴一张,大火就出来了,也不知道他将火焰含在嘴里烫不烫。” “这里有冰糖葫芦,我还是小时候吃过,记忆中可好吃了呢。” 一路上念水音叽叽喳喳的对所有事情都充满了兴趣,许凡在一旁看着她如此欣喜,内心淌过一丝莫名的暖流,甚至有一种冲动,他想要冲上前去一把抱住眼前这个少女。 可想到自己的心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黯然。 从城门口一直走到城中心,人也越来越多,街边叫卖,贩夫走卒,不一而足。 “打尖住店,上好的牛肉,二十年的女儿红,客官里面请嘞。” 他们三人顺着声音而去,一间名为同福的客栈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李浩天向前走去,店小二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他们服饰上的浮云二字,便也知道对方肯定是浮云剑宗弟子,这些人虽然不富,可都不是弱者,那种势力的嘴脸自然不敢表露出来。 他将白色抹布向着肩头上一搭,满脸笑容地走到了门口对着许凡等人招呼道:“几位少侠是浮云剑宗的青年才俊吧,浮云剑宗乃是我们青山城一等一的大门派,小店能有几位光临,是小店蓬荜生辉,几位少侠,打尖还是住店?” 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许多年前李浩天没有少受这些店小二的冷眼和嘲讽,可世道就是这样,身份不同待遇自然也不一样。 “我们要住店,然后将你们店里的饭菜来上一份,不需要招牌菜,普通的能填饱肚子就好。” 李浩天一边走一边吩咐道。 招牌菜一般都十分昂贵,他们下山是为历练,又不是享受生活。何况卫勉给的银子也不多,三个人住一天客栈就要几两银子,也不知道身上的银子能不能够支持到将那个采花贼擒住。 浮云剑宗不事生产,所有的银两一小部分是各个弟子的拜帖礼,更多的则是下山除恶惩奸之后所得到的当地人的馈赠。 说是有些穷,并不过分。 ------------ 第十八章 蛛丝马迹 三人走进客栈之后放下了包袱和佩剑,李浩天叮嘱了他们一声,便先出去说要四处打听一下采花贼的消息,让许凡和念水音两人在客栈好生等着。 对此,二人自无异议。 论身手,李浩天远超他们二人。论交际,李浩天属于典型的面冷心热,超越同门还能和其他弟子打成一片足以说明问题。 在李浩天走后,许凡思索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推开门向着念水音的房间走去。 咚咚咚—— “谁呀?” 随着敲门声的响起,里面传来了念水音清脆的声音。 此时的许凡心里面七上八下,如同打鼓一般,略微有些忐忑的他浑然未觉自己声音都有些打颤。 “师姐,是我,许凡。”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里面出现了念水音苗条的身影。 “小师弟,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别站着,快进来。” 这么多年里,在只有许凡和念水音的时候,他们会下意识地意识地去除姓氏,直呼对方为师姐或者师弟。 这是他俩一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毕竟整个宗门上下,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许凡和念水音感情要好。 许凡嘴角嗫喏道:“我,我就不进去了。师姐,给你。”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了那件被油纸包着的东西。 念水音面带疑惑,接过许凡手中的东西,打开油纸包后,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静静地躺在上面。 红的就像某人的心一般,炽热而浓烈。 念水音高兴地咬了一口,感受着齿间那甜而不腻、酸但不涩的感觉,说道:“就是这个味儿。许师弟,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看着念水音脸上满足的神色,许凡心头微微一荡,有些羞赧地说道:“就是走来的路上,你说喜欢吃冰糖葫芦,我趁着你们看杂耍的时候,跑去买的。” 听完许凡的话,念水音愣在了那儿,久久不语。 仍旧保持着拿着冰糖葫芦的动作,心思飘渺,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凡还以为她不太高兴,急声道:“念师姐,你怎么了?” 念水音这才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庄重,甚至还带有一丝期盼地说道:“没事,只是突然觉得许凡你真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看着念水音咄咄逼人的样子,许凡几乎想要脱口而出我喜欢你这几个字。 可是话到嘴边,又想起了自己罹患绝症命不久矣的事情,他生生压下自己的那份情愫,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说道:“念师姐你多想了,我们是师姐弟,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你对我多有照顾,我对你好那是自然应该的。” 念水音看着他,进一步问道:“许凡,我们仅仅是师姐弟吗?” 看着念水音如水的双眸,里面包含的期盼,许凡握在袖袍之中的手紧紧握拳。 他咳嗽了一下,有些结巴地说道:“自然,自然就是师姐弟了。” 听到这个回答后,念水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间面色平静,说道:“许师弟还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要歇息一阵,我累了。” 不给许凡回答的机会,她双手伸开便将两扇门砰的一声合了起来。 留下许凡一个人尴尬的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声音干哑而苦涩,低声道:“没事,没事。” 当李浩天回来的时候,看到许凡坐在房内,打开着窗户,从二楼上向下看着。 只是他双目无神,无精打采的样子说明他的注意力并不在下方的车水马龙上。 看到好兄弟回来,许凡这才转过身,站起来为他倒了一杯茶,询问道:“可是有打听到了什么吗?” 见他自己主动地提起了话题,明显不想说自己为什么闷闷不乐,李浩天也不多问,接过茶喝了一口说道:“还别说,真的让我探听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许凡顿时来了精神,开口问道:“你打听到了什么,快说说。” “我出了客栈之后,一直走到了巷子东口,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我刚一开口,便有人主动接过话茬,听他们说也就是一月前,城中突然间出现了一个采花大盗,专门对着年轻貌美的女子下手,距今已经有三名女子受害了,而这个采花大盗也是有趣,每次完事后都会在那女子家中留下数百两银子。” 听到这儿,许凡哭笑不得,不是说采花大盗都十恶不赦嘛,这完事留下银子又是什么目的。 李浩天接着说道:“我打听了一下,这采花大盗每隔五天作案一次,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谁也不知道他下一个下手的目标是谁。” 许凡眉头皱起:“这样的话青山城这么大,估摸准了时间,但上哪儿围截他去。” 沉吟了一下,李浩天从怀中拿出一幅地图,摊开之后,许凡这才发现这幅竟然是青山城的地图。 他伸出手,指着地图分析道:“我问了一下,已经受害的三名女子分别在城内西郊,城内东郊和城内北郊。” 每说一个地方,他的手指便指向地图上一处方位。 说完之后,便不再说话。 许凡眼神猛然一亮,对上李浩天的眸子,猜测道:“你的意思是,下一个受害目标,应该在这儿。” 说着,许凡的手指也点在了那张地图上面:南郊! 李浩天轻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刚才我打听了一下,你说巧不巧,我们住的同福客栈正是南郊中心处。而且回来的时候我特意留心了一下,南郊算得上是青山城的老城,这个地方道路四通八达,几乎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许凡接着他的话头,说道:“你的意思是,瞅准时间,我们秘密隐藏在各个路口,然后静观其变,守株待兔?” 两人从小生活到大,仅仅对方一个眼神或一个动作,便能猜测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有什么打算。 “今天正好是初一,很符合采花贼的作案时间。” 李浩天打听过了,那三名受害女子是在上月的初一、初十、二十,这三天受害的。所以按照他的作案规律,下一个受害者就在今天,而且不出意外便在此处附近。 所以说,做得巧不如赶得巧。 于是,许凡和李浩天并没有通知念水音,两人在地图上面不断研究,要找出一个最佳的地点伏击对方。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念水音,原因很简单,采花贼专门针对的年轻妙龄女子,念水音正好符合他的胃口。 其次,念水音武功太差,搞不好截匪不成反被劫,到时候不管是对方以人质要挟还是干脆将其掳了去糟蹋,都不是两人所希望的结局。 许凡对念水音什么心思,李浩天一直心知肚明。 只是这是他个人私事,作为兄弟不好开口,只能在一旁默默关注着。 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敲门声传来,李浩天赶紧收起地图。 疑惑地看了一眼,许凡面色不太自然,但坐在那儿却是纹丝不动。 以往对于念水音的到来,许凡总是最为积极主动地,随即便联想到刚才自己出去的一会儿时间里,这两人肯定发生了什么一些事情。 刚才回来许凡心不在焉的原因,估计也在于此。 他摇了摇头,然后将门打开,门外念水音俏生生的站着。 此时的她换了一件素衣长袍,脱下了门派弟子服饰,更显得清秀端庄。 李浩天侧身将她让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只听念水音开口问道:“李师弟,你可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没有?” 许凡眼光向着念水音的方向飘去,只见她面色如常,浑然没有了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 他有些失落的微微低下了头,双手交叉放在一起,关节微微有些泛白。 李浩天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我出去转了一圈,四方打探了一番,采花贼却是在此逞凶作案,但却没有得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听到这个消息,念水音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少年游侠,刚下山立马碰上小小匪徒,随即上演一出剑斩贼寇的戏码。 看了一眼许凡,见他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念水音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李浩天的身上,安慰道:“李师弟不必气馁,惩恶除奸不是朝夕之功,我们下午分头再去打探一下,相信肯定会有用的线索。” 李浩天顺着她的话头,随口便道:“师姐说的极是。” 再次看了一眼许凡,正好发现许凡抬起头也在偷偷打量着着自己,念水音心中暗恼。 当发现念水音的目光后,许凡老脸一红,又一次将头低了下去,默不作声。 房间内一阵静默,三人或站或坐,一时间竟然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念水音打断了这份静寂,轻启朱唇,说道:“既然暂时没有消息,那我就先回去,待我们稍作整顿,用过午膳后再出门去继续打听。” 说完,也不管两人是否答应,便拉上门走了出去。 看到她的身影离开了房间,听到隔壁传来关门声之后,许凡这才放松的出了一口气,只是面色仍旧带有一丝苦涩。 ------------ 该章节已被锁定 ------------ 第二十章 激斗 长剑森寒,大厅里面的姑娘花容失色,躲在一旁不敢作声。 有几个胆小的嫖客提提裤子,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老鸨从对方年轻人眼中看到了漠然和冷酷,不同于刚开始进来的小哥儿,眼前这个人,真的敢杀自己。 她做梦也想不到曾经的李浩天有段时间在妓院做过龟奴,虽然当时解决了果腹问题,可那些龟公老鸨甚至妓女却从来不把他当人看,动辄打骂羞辱。甚至看他唇红齿白,差点将他送给一些人当做娈童。 所以,李浩天看到这些人的时候,怒意横生,根本不会有好脸色。 在他眼中,这些人甚至不如乞丐。 他知道这里的肮脏与龌龊,所以完全不想让许凡沾染一丝这里的气息。 老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声道:“少侠饶命啊,刚才是有一个客官上去小红的房间了。”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李浩天厉声质问。 “少侠,如果是别人我还会有些犯迷糊,可那位客官已经在我这儿住了一个月了。他出手阔绰,每天换着姑娘,想不记住他也难啊。” 听到老鸨的话,许凡李浩天对视一眼,果然是个淫贼! “你给我老实点,说,小红的房间在哪儿?” 李浩天将剑尖指在了对方的眉心。 “让奴婢带少侠们过去吧?” 老鸨战战兢兢,试探地问道。 “不用,你只要告诉我在哪个房间就行。我劝你别耍花样,否则定叫你后悔!” 李浩天还担心老鸨会暗中通知,毕竟她也说了,对方乃是老主顾出手大方。在这群有奶便是娘的人心里,有钱有银子的就是爹娘。 老鸨不敢多言,指着走廊说道:“从那里穿过去,后面一栋小楼上去门口挂着红字的房间便是。” 李浩天冷哼了一声,提着长剑就向那边走去。 许凡不好意思的对着老鸨笑笑,然后也拔出手中长剑跟了过去。 在他们走后,老鸨瞬间跌落在地,心道:哪来的小毛孩儿,煞气这么重,可吓死老娘了。 看到周围的姑娘们都在那儿看着好戏,扯开嗓子尖声叫道:“不用招呼客人的吗,看不见老娘在地上坐着吗,还不过来扶我,你们这群骚浪蹄子,迟早让大爷们玩死。” 前堂老鸨子骂骂咧咧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两人耳中,李浩天面露嫌恶,许凡面色平静,却是心中有些淡淡的可惜。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这妓院乃是不夜城一般的存在,前后两栋楼占据面积也是极大,前堂和后庭互不相干,否则早就惊退了那采花贼。 小红的房间里,她此时正在为眼前的大爷包扎伤口,脸上还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尽管眼角含泪,可脸上却笑靥如花。 原来,这男子在怡红楼已经消费了几百两银子,而且每一个跟过他的姑娘都得到了一定的奖赏。 没想到今天他竟然翻了自己的牌子,当时小红暗想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大爷明白怡红楼中谁才是头牌!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位大爷进来的时候身上布满了尘土,而且看样子心情有些不好,进来的时候胳膊上面还流着血。 她关心地问了一句大爷您怎么受伤了,结果那人眸子阴冷瞪了她一眼,骂道:贱人休要多管闲事。 说着一个大嘴巴子就呼了过来。 力道之大,小红一个弱智女流瞬间被打倒在了地上。 然后只见那人从腰间解开绳子,扔过一个布袋,说道:“别给老子哭丧着脸,给爷笑,今天你要把爷伺候好了,这里面的银子都是你的。” 听到男子的话后,小红眼睛向着那个布袋瞄了一眼,大体估摸了一下应该有几百两之多。 做皮肉生意的,谁又不是为了这黄白之物。 这男子虽然打了自己,可这赏银都足够她赎身了。心中喜道:即便让他糟蹋了,也值当。 于是,她出去外面打了一盆水。 就在她打水的时候,听见了前面老鸨子的哭丧声,小红不仅没有前去观看,反而心中解气,平时老鸨子对自己等姑娘便多有不善,如今被整治一番,也是罪有应得。 妓院时常有强客欺压的事情发生,即便如此,这怡红楼不也开到了现在嘛。 于是,在她进门后也并未对那男子说这件事。 使得凶名赫赫的采花大盗失去了最佳逃跑的机会。 将他的衣衫脱了,小红这才发现,男子手上有一道一寸见深的伤口,皮肉外翻,血液不断流出嘀嗒在了地上。 他将男子的手臂放在了水盆清洗,却见那男子脸色如常,竟然连闷哼都不发出。接着拿出金疮药,便要涂抹在上面,却突然间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小红站起身子,有些不悦地问道:“谁呀?” 她还以为是别的姑娘来抢生意了,所以语气不是很好。 可咚咚咚敲门声一直传出,却不见有人应答。 小红正要向前开门询问,却听见门被一脚踢开,门外出现了两名手提长剑的少年。 与此同时,她身后养伤的男子好像发现了什么,还不等她反应,只觉一股大力从臀部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自主地向前飞去。 却是采花贼发现了追来的两名少年,大惊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养伤,逃命要紧,所以就将小红当做了人肉盾牌。 李浩天眉头一皱,右手伸出将飞过来的小红接住,见她脸色苍白,却是没有什么大碍。 迅速将她放下,就和许凡从窗户跳了下去。 三人两追一逃,在黑夜中身法灵活。饶是那男子左躲右避,奈何后面两人配合无比默契,总是能在关键的地方将他的去路切断,只能一路向前追去。 追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采花贼终于无路可逃,被许凡二人逼到了墙角。 他赤裸着上身,微微喘着粗气,从后腰抽出那两把短刀,眼神狠戾,问道:“我与两位无冤无仇,两位为何要对我苦苦相逼?” 许凡抽出长剑,指向他,说道:“那我问你,那些女子也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又要糟蹋她们?” 谁知道采花贼振振有词,说道:“我事后都放了银两啊。” 许凡呸了一声,满脸不屑:“你以为那些良家妇女是你在怡红楼找的姑娘吗?” 对方正准备狡辩,却是李浩天看不下去,一句口舌都不想浪费,说道:“这等淫贼,我辈遇上,不问缘由,拔剑便杀!” 说完,便提着长剑冲了上去。 见状,许凡也在一旁进行围剿,这么辛苦才将他寻到,差点让他得逞,可不能让他跑了再去奸淫掳掠。 李浩天运足紫阳真气,一手浮云剑术施展的是出神入化。 许凡虽然没有那么强大的紫阳内力,可现在黑夜中,他暗中运用菩提心经,也不怕别人发现。瞬间无比充沛的内力游走全身经脉,手中的长剑也变得轻盈了许多。在一旁照着采花贼便是一顿劈杀。 叮叮咚咚。 长剑和短刀相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那采花贼越打越是心惊,真的是江湖后浪推前浪。浮云剑宗除了苏河那个伪君子,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样两名出色的少年,现在双方交手已经数十回合,可自己不但没能占得便宜,反而在对方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他甚至知道,如果再过片刻,肯定会伏诛在对方手上。 采花贼倒是想要逃走,可对方两人的长剑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每当自己跳出去想要夺路的时候,就会出现一柄长剑在自己身前。 这正是浮云剑术的妙处:轻轻者翩若惊鸿,重重者无处不在。 不止采花贼心惊,就连李浩天也是大吃一惊。 自己紫阳神功小成,除了任督二脉没有贯通,全身经脉已经被自己打通了九成,内力充沛如同江河湖海奔腾不息。 可许凡却是连紫阳神功都没有入门,可看他的浮云剑术,施展的竟不必自己逊色多少,已经对战了一刻钟的时间,他仍旧气定神闲,呼吸均匀。 暗道此事结束后定要问问,是不是这几天他的紫阳神功有所进步。 就在这时,又一柄长剑飞来,从采花贼脸颊剐蹭而过,他额头下垂的一缕长发也随剑而断。 三人在打斗中分神寻找,只听见一声娇叱:“淫贼,纳命来!” 又是浮云剑术,采花贼心中惊惧更甚,这浮云剑宗怎么一下子涌现出了这么多少年高手? 可是不消片刻,他险些笑出声来,刚才那一剑是在他们打斗中偷袭而来,乍看好像很是威风凛凛。 实际上加入了那名少女之后的围攻,甚至不如之前那两个人的默契。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名少女的武功也就稀松平常,若是平时,他一只手就能将她放倒。 于是,他心头突生一计:他们三人明显是一伙的,那我专挑这女的下手,另外两人不仅不能专心攻击与我,还得分心照顾她,这样我就有了机会逃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到便做,突然间出现的念水音瞬间感觉压力大增,对方那采花贼的双刀不断地在自己身上招呼,而且口中接连传来污言秽语。 她发誓,这辈子都没有听过如此难听下作恶心的话。 本来好好的二对一,因为念水音的加入,乱做了一团! ------------ 第二十一章 斩杀 自从认识许凡开始,念水音和他朝夕相伴,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 虽然武学天赋不行,念水音也是极为聪慧的,之前许凡婉拒了她。 转念一想便知道,许凡是因为自己先天绝脉的存在,才不敢越雷池一步。 下午各自返回之后,许凡没有主动和她说话,便显得很是反常,她更加心生疑窦,所以留了个心眼。 结果还真让她发现两人有事瞒着她。 后来她假装入睡,实际上却悄然观察着他们二人。果不其然,许凡从窗外离开了客栈。 李浩天太过敏锐,她没敢贸然追上去。等了一会儿之后,才顺着许凡前往的地方,悄然跟在身后。 原来,他们二人早就有了采花大盗的线索。 暗处的念水音气愤地跺了跺脚,跟着他们直到将淫贼困在墙角。 本来她打算是一剑将贼人枭首,可奈何内力不足学艺不精,长剑失了准头。 四人乱作一团,念水音的长剑时不时便会被采花贼引导着攻向许凡和李浩天。 见状,李浩天大喝一声:“念师姐,你先离开这儿,有我和小凡就足够了。” 念水音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就要离开围攻圈。 采花贼哪里能放念水音离开,他还指望着这个武功稀松平常的女子逃跑呢。 于是,每当念水音抽剑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那采花贼双刀就像狗皮膏药一般黏了上去。 念水音打着打着,被激出了火气,心道:挑软柿子捏不够是吧? 在李浩天和许凡收剑的一刹那,采花贼的双刀也被双剑撩了上去。 刀不离手,此时采花贼双手向上,整个前胸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就在此刻,念水音长剑直直向着对方刺去,势要将对方一击击杀。 “不要!” 许凡大喝一声,然而已经晚了。采花贼是故意露出破绽,引得念水音上当。 只见采花贼左手短刀挡在了念水音伸去的长剑剑身上,于是长剑被短刀引领,从他的腋下穿过。 而采花贼右手上的短刀当做暗器向着李浩天投掷而去,李浩天不得已向后矮了一下身躯,那柄短刀从他头顶飞了过去。 短刀脱离了右手之后,采花贼右手化拳为爪,紧紧箍住了念水音的脖子。 一击得逞,迅速将其拉到了自己身前,发出肆意而淫荡的笑声。 战局突然间停了下来,看着对方两人,采花贼闻着怀中女子发出的淡淡香味,轻轻一口气吹向了念水音的后颈。 许凡手提长剑心中一团乱麻,黑暗中紧紧盯着前方。 念水音心中大是悔恨,自己添什么乱,如今不仅被生擒,而且还遭到了淫贼的调戏。 她俏脸含煞,怒斥道:“淫贼,你要杀便杀。若你再敢轻薄于我,我定咬舌自尽。” 采花贼闻言,尽管很想要与眼前女子共赴巫山,可性命要紧,紧紧抓住她,只是轻薄的心思倒是淡了不少。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她?”李浩天淡淡开口。 此时,他心中也是有些怨气,若不是念水音自作主张,他们兄弟俩早已经将贼人诛杀于剑下,所以,语气中也并没有往日的敬重尊称。 采花贼阴阴一笑,说道:“放我走,我就放了她。” 李浩天长剑向前一指,淡然道:“做梦!” 许凡心中焦急,倒也知道不能放任这个淫、魔离开此地,否则会有更多无辜的女子遭殃,以后要抓他便是千难万难。但此刻念水音在对方手中,仿佛被扼住了己方七寸。 他自然能够知晓李浩天心中怨气,可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 许凡咬了咬牙,说道:“你放了师姐,我们放你走。” 念水音心中自责更甚,大声道:“小凡,你们不要管我,赶紧杀了这个恶贼,否则后患无穷。” 采花贼低声对念水音说道:“小娘子,没想到你的情郎如此在意于你啊。” 听闻此言,念水音心中本来大恨的同时,涌现出一丝异样的心绪。 想到全是因为自己才坏了整件事,她突然间暗下决心,轻咬贝齿,趁着采花贼手爪稍微松了一下的时候低下头,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十指连心,又是突然袭击,含恨出口,那力道,听采花贼嘶吼的声音就能分晓。 “贱人!” 采花贼向后退了几步,在收手的同时,左手的短刀向着念水音腰间刺去。 李浩天想要施救,可有心无力来不及了,更何况他站的本就有些远。 许凡看到黑夜中闪过的刀光,再也顾不上其他,全力运转菩提心经,一个闪身便瞬间出现在了念水音和采花贼中间。 噗呲一声,本来要插向念水音的短刀插到了许凡身上。 见此,李浩天牙呲目裂,大喝一声,起身一跃便将长剑稳稳地入了采花贼脖颈,贯穿前后。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念水音跌落在地,许凡身上插着短刀即将倒下去的时候被眼疾手快的李浩天接住。 他也不管直挺躺在地上脖子插着长剑的采花贼,也不顾失了魂一般的念水音。 看着怀中的少年嘴角鲜血直流,沉稳如李浩天也不禁大失方寸,大声道:“小凡,你没事吧?” 那柄短刀刺入身体后,许凡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突然间消失了去,艰难地拿起手,将嘴角的血迹擦了。 结果,又流了出来。 当他继续举手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一大早,负责巡城的士兵在城墙根下,发现了一具死尸。 只见他死状凄惨,右手五指伸开,手指上有一排深紫色的牙印,隐约可以看见指骨。真正的死因是一柄长剑,贯穿他脖颈的长剑,将他钉在了地面上。 在他身旁散落着两把短刀。 此人怒目圆睁,眼中仿佛还有些许留念,看来应该是死不瞑目。 士兵迅速将此事报了上去,不一会儿城中仵作和城主次子便来到这里,经过一番验尸之后,仵作得出结论:死于丑时和寅时之间,被一剑穿喉而死。那人怀中药粉乃是江湖奇药,合欢散。 城主次子名叫韩风,他上前拔出那柄长剑,只见剑身上刻着浮云二字。 韩风又走到尸体身边,拿着仵作从他怀中掏出的几包药粉,放在鼻子山轻微嗅了嗅,然后不自觉地便皱起了眉头。 仿佛要再次确认一下,他捡起地下两把刀,只见两把刀薄如蝉翼,宽约三指,刀柄上缠绕着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看到这儿,他松了一口气,对着左右说道:“此人便是江湖上臭名远扬地采花大盗桑冲,没想到在我辖内屡次作案的便是这个恶徒,现如今他应该是被浮云剑宗的弟子所杀。快去查,城内有无浮云剑宗弟子?” 不多时,一名师爷模样的人来到他的身边,对着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眼中光芒明灭不定,最后问了一句:“此事可否属实?” 师爷回答道:“早晨接到报案,千真万确。” 韩风沉吟了一会儿,对着师爷又吩咐了几句,然后对士兵说道:“今天全城发出通报,张贴告示,便说屡次犯案的采花贼已经被诛杀。” 当听到采花大盗被杀的消息后,全城欢庆,觥筹交错。 与外面热闹的场景截然相反的是,同福客栈却是笼罩在一片阴云中。 躺在床上的许凡昏迷不醒,上身被厚厚的棉布包裹着,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 旁边一女子不断抽泣,双眸凝视着床上之人。 门吱呀一声,李浩天推门而入,在他身旁跟着一名郎中,据说是城中最好的大夫。 郎中放下药箱,先是为许凡把了把脉,然后又将他上衣掀开,揭开厚厚的棉布,可以看见他小腹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些药材和煎熬方法,递给李浩天,缓缓说道:“这位少侠算是命大,那一刀避过了要害,只是失血过多,你按照我这个方子去抓药回来煎熬服用,少侠乃是习武之人,休养一月即可下床正常行走。”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浩天和念水音都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将大夫恭送之门外。 在他们刚刚走后,许凡心口处突然间闪出一阵白光,瞬间又消失无踪。 回到房间后,李浩天眼睛盯着许凡,念水音几次想要开口,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忍不住说道:“李师弟,我……” 李浩天摆了摆手,打断了她,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你是要说昨天误闯进来险些坏了大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我们是同门师姐弟。” 念水音脸上喜色一闪而过,却听他接着说道:“如果你要说小凡因你而受伤,这要看他醒来后怎么对你。但是,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不管小凡对你态度如何。” 心道:小凡是我唯一的兄弟。我已经看他昏迷过一次,那时候我没用;本以为如今修行有成,结果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昏迷了一次。 其实,那句话不仅仅是对念水音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时至今日,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要学武! 念水音的脸色暗淡了下去,凄然笑道:“我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我只希望小凡师弟能够尽快好起来,否则我会自责一辈子。” 说完,她拿起刚才大夫开好的药方,语气平淡而坚定:“你在这儿守护好他,我去抓药。”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浩天轻叹了一口气,轻轻地为许凡拉了拉被子。 ------------ 第二十二章 韩风 念水音无精打采地走在路上,往日热闹无比的街道在她眼里失去了色彩。 心头不断浮现着这些年和许凡一起度过的时光,没想到竟然真有人会为了自己而去挡刀。 也幸亏那一刀刺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回想起李浩天暴起的一剑,念水音至今有些后怕,那完全丧失了理智。 不过,也能够理解,没有家的孩子最渴望的便是一个温暖的家。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可惜,许凡如果不是先天心脉残缺,自己或许早就主动跟他表明了心迹吧。 脑海里面闪过这些念头,念水音失神地向前走着。 突然间,哎哟—— 一声痛呼将她拉回了现实,抬头看去,身前站着一名华服男子。 他没有李浩天那么俊美,但却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不过抱着脚丫子原地打转,又将他那份贵气消弭了不少。 念水音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华服男子正是韩风,青山城城主次子。 他通过手下打探得知浮云剑宗弟子住在城南同福客栈,特意前往感谢。他知道武林中人崇尚自由,不喜排场,索性便独自一人前往。 没想到走在半路却被一名一直低着头的女子踩到了脚,他也不怒,只是看了一眼面前之人。 只见她身着青绿色衣裳,上面绣着浮云二字,头发拢起向后扎着,一枚木头簪子斜斜地插在盘起的头发上。面色光洁,眉如柳叶,琼琼玉鼻,一张樱桃小口恰到好处。 既有武林女子的英气,又有小家碧玉的秀气。 心中不禁暗叹:江湖也有好儿女! 他伸手虚扶了一下,既不放荡,又显得彬彬有礼,和颜悦色道:“没关系,是在下心中有事,故而没看前方,唐突了佳人,莫怪。” 听着对方温文尔雅的话语,念水音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眼神真诚不似作伪,一身正气凛然浮现。 念水音微微欠身,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先行离开了。” 韩风看着她,礼貌地问道:“敢问姑娘可是浮云剑宗高足?” 念水音心中暗惊,好看的眉头悄然蹙起。 看到对方竟然生起了警惕之心,韩风赶紧道歉解释:“姑娘,请听在下一言。” “我叫韩风,青山城府主韩云正是家父。今早巡防营发现一具尸体,后来经过仵作检验方知他原来是在城中作案多起的恶徒淫贼,江湖上臭名远扬的蝉翼刀——桑冲。为了表示感谢,我代表家父正要前往同福客栈拜谢大恩。没想到在路上,便遇到了浮云仙子。” 听到对方乃是城主之子,念水音吃了一惊。虽然他们身处江湖,无拘无束。可有一句话说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浮云剑宗虽然坐落于千绝峰,可严格来讲也是在青山城管辖范围内。 对方身份如此尊贵,却称呼自己为仙子,念水音连忙摆手道:“大人过奖了,山野民女,不值一提。” 韩风失笑道:“姑娘,咱们也不要如此客气了,我知道江湖儿女最为豪爽,我看比你痴长几岁,你若不嫌弃便叫我韩大哥,敢问姑娘芳名?” “大,韩大哥,小女念水音。” 下意识地又要叫大人,好在及时收住,叫了一声韩大哥,声如蚊蝇。 韩风拍了拍手,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唤你作水音姑娘。潺潺弱水、大道天音,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倒也配得上姑娘这花容月貌。” 念水音还从未听别人解析过她的名字,心中倒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低头小声地说道:“韩大哥取笑了,这名字就是随便起的。” 看到念水音这位江湖人士此刻一副小女儿姿态,让韩风眼前一亮。 他双手背在身后,锦衣华袍上面一块玉佩十分精致,问道:“水音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念水音猛然一惊,方才只顾得上和这平生仅见的大人物说话了,倒是忘记了正事,脸上急色一闪,恰好被对面的韩风敏锐地捕捉到。 “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姑娘尽管开口。你们浮云剑宗为我青山除去如此大恶人,身为地主若有需要我责无旁贷。” 念水音双眼一亮,若是由这位城主公子指引,那么便可以找到最好的药材,对于许凡的伤势肯定大有帮助。 “韩大哥,在围攻那淫贼的时候,我师弟不小心被伤到了,刚才来过了郎中,我要去找一家药铺抓药。” 闻言,韩风稍作沉吟,便沉声说道:“对于药材我不是很懂,但若是要找一家好的药店难不倒我,姑娘请跟我来。” 念水音不疑有他,一来此人乃是城主之子,对青山城肯定如数家珍;其次,一看便知道他没有丝毫内力,最多就是会些拳脚功夫,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他心生歹念。 对于念水音表现出来的微微警惕,韩风毫不在意,反而十分欣赏。 两人走过了两条街,看见不远处挂着一个大大的药字。 韩风边走边说:“今天有些仓促,城南最大最好的药店就是这家,你和我进去抓药。” 念水音看着这家名为仁德堂的药店,说实话她也是平生第一次进来,满屋子的药味儿并不难闻,吸入鼻中,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里面的人非常多,不管是抓药的还是买药的,当看到进来的是韩风之后,一名掌柜模样的人迅速从里面跑了出来,脸上带着谄媚道笑容,说道:“二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怪不得我一大清早开门,屋檐上就有喜鹊在叫呢,原来今天有贵客来临啊。” 韩风轻笑着摆了摆手,对着掌柜说道:“侯老板,你太客气了,若是这些话让我爹听到,估计我又得禁足了。” 看着眼前两人谈笑风生,听着他们的对话,念水音终于肯定眼前这个翩翩公子是真的城主次子。 韩风侧过身子,指着身后的念水音,吩咐掌柜道:“侯老板,今天的贵客不是我,而是这位水音姑娘。你知道吗,水音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乃是浮云剑宗弟子,就在昨晚诛杀了远近驰名的采花大盗桑冲,保我青山一方平安啊。” 掌柜听完后,立马抱着拳笑道:“原来还有一位贵客啊,请仙子恕老头子有眼不识金镶玉,失敬,失敬!” 念水音哪里遇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在一旁红了脸,也忘了解释实际上那名淫贼并非自己所杀,小声道:“侯老板,请给我按这个方子,抓药,谢谢!”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韩风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越看越是觉得有趣,心底默默打定了一个主意。 掌柜接过方子后,说了一声好了您二位稍等,然后进去拿着小秤亲自抓药,秤好后包了起来递给了念水音。 念水音接过药包,轻声问道:“侯老板,这药多少银两?” 掌柜的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说道:“仙子,您这不是打我脸吗?您为我们青山城除去了祸害,我们感谢你都来不及。您能来小的药店,就是看得起我,小店感觉到无上荣光,蓬荜生辉,哪里还能要你的钱呢。再说,有二公子带路,我也不能收这个钱不是。” 韩风笑道:“侯老板,不能因为我的身份而破坏了规矩,该多少钱就得收多少钱。水音姑娘买药的钱,也应该从城主府出,等一会儿我叫王伯过来结账,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走了,不送了。” 说完也不理还在后面喋喋不休的掌柜,带着念水音走了出来,低声解释道:“王伯是城主府的管家,等我回去就让他过来结了药钱。你也别开口拒绝,你们给青山城帮了大忙,这其间一切花费都由城主府开支。” 看到对方强势的样子,念水音张口欲言,最终什么也没说。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布料店的时候,韩风带着念语音走了进去。 本来她说什么也不愿意的,只是耐不住韩风再三劝说,还是那个理由,你们为青山城付出,青山城不能没有回报。何况你那师弟身中一刀虽不及要害,可衣裳应该也被划烂了,正好进去你帮他们选几件布料,带着裁缝过去量一下,做几身衣服平时换洗也是好的。 拗不过韩风的坚持,念水音便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毕竟是少女,进去之后便被摆放在店内的花花绿绿的布料给吸引了,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店家是有眼力见的,虽然不认识韩风,可一看他的穿着,便知道他非富即贵,又见他带着一生的俊俏但明显很土的姑娘,自然知道怎么说话。 上前笑道:“二位是来做衣裳的吧,不瞒二位,我这店的布料都是上等的布料,我们师傅的手艺在青山城也是数一数二,公子和小姐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你们看看这大红料子,做嫁衣最好不过了。” 店主上来一通吹牛,越说越不着边际,念水音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不断解释,反而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韩风在一旁也不开口,只是柔声对念水音说道:“别听他瞎吹嘘,你就自己看自己选,有中意的就买下来,我说了你们有功于青山城,一切花费都由青山城负责。” 耳边传来从未有过的温柔,江湖儿女念水音轻轻嗯了一声。 ------------ 第二十三章 大事 许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面他仿佛看到了混沌开天,在那云端之上有琼楼玉宇,地下深处有九幽黄泉,各种妖魔鬼怪,神仙佛陀。 不过从始至终他都走不近,看不清。最后眼前一红,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嘶—— 昏迷中的许凡猛然间坐了起来,头上冷汗涔涔,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坐起来的时候,无意中勾动了伤口,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当他回忆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梦到了什么。 旁边李浩天正在打坐,这次的事情让他明白必须要尽快强大起来,否则连身边最亲近之人都无法保护,三番两次受伤,白费了上天给的天赋。 听到惊呼声,他睁开双眼,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走到许凡旁边,关切之色溢于言表,问道:“小凡,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胸口痛吗?” 许凡脑海中出现了自己昏厥的一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咚咚咚—— 李浩天起身走到门前,心里估摸着应该是念水音回来了。 没想到打开门之后,却是一张生面孔,刚想开口,随即看到了念水音在他身旁,身后还跟着两名男子,各自抱着几匹布料。 只听念水音介绍道:“李师弟,这位韩大哥是城主二公子,特意来看望小凡师弟的。” 李浩天微一抱拳,道:“草民拜见韩世子,快请进。” 然后侧身让开了道路。 韩风同样以江湖人的礼仪,抱拳说道:“幸会,幸会。”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倒是让人心中舒服不少,李浩天心道:看来不是个纨绔子弟。 许凡也是看到了门口的情况,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进屋后的李浩天迅速按住,不让他乱动,免得挣开伤口。 还未等他开口,便替他说道:“韩世子,小凡有重伤在身,不便行礼,请勿责怪。” 韩风摆了摆手,坐在了凳子上,一脸钦佩,说道:“浮云剑宗乃是我青山城肱骨,一直以来行锄强扶弱、惩恶除奸之举,在我境内声名响亮。方才我听念音姑娘谈起,对许少侠多有推崇。如今一见,果然人中龙凤,失敬失敬。” 念水音站在一旁默默地为韩风倒了一杯茶水,提到她的时候,韩风眼神略带温柔,稍向她瞥了一下。 看着韩风温文尔雅,念水音俏立一旁,一般人看来倒很像是相敬如宾,不知为何,许凡心中竟然闪过一丝痛楚,就连他后面的话都没有听清楚。 只是面带笑容,胡乱地应付着,那笑容怎么看都带有一些苦涩。 李浩天默不作声,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风拍了拍手,眼神示意,就见门口那两名男子抱着布匹走了进来。 迎着许凡询问的眼神,韩风淡淡笑了笑:“两位少侠为我青山城作出如此大的贡献,正值家父前往京都,为了感谢两位,在下做主负责两位在此的一切开销。听说许少侠受伤,所以路过的时候特地买了些许布料,为两位添置一些常备衣裳。” 许凡眼神飞速掠过,只见布匹有黑色青色占一半,红色紫色占一半,又联想到念师姐平素最为喜欢紫色褐红色,想来那一半红紫色布匹便是念师姐的了吧,这二公子还真是有心。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间冒出一阵酸意,被子下面的双手紧紧攥着床单,但脸上却笑道:“那就多谢世子了。” 说完那两人就过来为许凡和李浩天量了一下尺寸,量完后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客栈。 本是江湖儿女,如今却和朝廷产生了联系,不管是许凡还是李浩天,都知道一个道理:能不得罪对方便不得罪,尽管李浩天心中对念水音带外人前来心有芥蒂。 四人在房中又说了一阵,只是许凡发现平时话最多的念水音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安静地在一旁,只是不断地给他们添水。 不久,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人,他身着铠甲,看了看屋内,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附耳对着韩风说了几句。 只见韩风脸色突变,站了起来,原本轻松的神态也消失不见,神态凝重了许多。 他摆了摆手,那人便走了出去,他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韩风用手摩挲着茶杯,突然间的变故使得房间静谧了下来。 半晌,韩风才发现了房间中的异样,有些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刚刚传来一个坏消息,有些出神,怠慢各位了。” 许凡躺在床上,遥看着他,说道:“世子多虑了,还是世子的事情要紧。” 看了一眼外面,韩风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府处理急事,就不再叨扰各位少侠,我已经跟药店和客栈都打过了招呼,你们的一切开销都会由城主府出。过些时日,城主府将会送上一笔报酬,请诸位莫要推辞。” 许凡说道:“那便多谢世子了。” 说完后,韩风对着各位抱拳告辞,便离开了房间。 只是在出门的时候,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对着念水音说道:“水音姑娘,待将来你们离开的时候,一定要记得通知我啊,我来为你们送行。” 念水音没想到韩风临行前的话竟然是这个,她怔了一下,随即脸色如常,说道:“一定!” 韩风走后,李浩天拿着药一声不吭地出去煎药了,房间内只有许凡和念水音。 念水音抓着裙角,低头不语。 许凡看着她,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窗外的热闹和窗内的寂静,最终还是许凡忍不住,打破了这份平静,语气略带干涩道:“师姐,有点渴,能给我倒点水吗?” “哦哦,好的。” 突然的话语使得念水音一惊,倒水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将杯子打翻了一个。 啪的一声,那杯子顿时散落了一地。 念水音急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 说着的同时,重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许凡。 许凡接过杯子,看着已经冷却的茶水,轻轻尝了一口,干涩的嘴巴稍稍变得湿润。 只是,不知为何,许凡始终觉得今天的茶,有些苦涩。 看着念水音在那儿清扫,许凡看着那些碎片怔怔出神。 不一会儿,李浩天就端着药走了进来,笑着道:“小凡,这药有点苦,你将就一下。” 许凡说道:“浩天你不知道,药和我从小相依为命,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 听到许凡还能开着玩笑,李浩天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下。 以他的耳力,尽管不在房中,可那清脆的响声又哪里能够瞒得过他。可是,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自己面对的。 许凡喝完药之后,砸吧了一下嘴,说道:“越苦越亲。” 一句话说得念水音瞬间酸了鼻头,捂着嘴便跑了出去,许凡在后面叫她也没理睬。 李浩天进屋的时候,那股药味儿就充满了整个房间,念水音也想不到看起来很普通的草药,熬在一起竟然发出那么难闻的味道。她光是闻了一下,便意欲作呕。 听着许凡苦中作乐,这平常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师弟该承受多么大的痛苦啊。 不过盏茶工夫,念水音走了进来,这次她手上端着一碗桂圆花枣粥,递给许凡,柔声道:“许师弟,这是我刚刚去灶房给你做的,趁热喝了它。” 看到碗里面冒着的热气,碗底安静地躺着桂圆和大枣,许凡心中微动,轻声道:“谢谢师姐。” 就这样,一直过了六天。 在这六天,许凡惊奇地发现,他的内伤基本上已经好了,只是伤口仍在。 大夫说最少也要个把个月才能养好,自己这恢复速度有些离奇,莫非是菩提心经的缘故? 许凡本来要告诉李浩天和念水音自己伤差不多好了,想了一下便没有开口。 还有一个他不想承认的原因便是,他还想继续装伤,这几天念水音对他无微不至地照顾,让许凡沉溺在了其中。 因为上次抓的药是一个疗程的,明天就用完了,所以念水音外出去抓药。 李浩天在城中发现了宗门标记,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顺着标记去查明真相。 许凡一个人待在房间,这几天也不是没有收获,发现经历了受伤之后,他的紫阳真气终于能够在经脉循环一个大周天了。虽然说还很是薄弱,可相较以前,总是有胜过无。 快到正午的时候,风尘仆仆的李浩天推门而入,一脸凝重之色,许凡猜测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开口便问:“浩天,怎么了,看你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 李浩天坐了下来,沉声道:“我接到师门信件,不日所有师兄都会下山,就连师父也从千里之外的归云山往回赶。” 许凡大惊,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北蛮不断在边境骚扰,朝廷震怒,城主韩云亲自修书,要我浮云剑宗举派应敌。” 听到这个消息,许凡知道事情不可能简单了。 北蛮是一个部落,当然他们自称为国,然而不管是前朝还是新朝都不曾承认过,弹丸之地而已。 没想到他们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骚扰边境。 怪不得会有如此大的动荡。 青州城地处边远,距离传说中的京都有万万里之遥,没想到这一点动静竟然传到了那里,看来如今的朝廷对各地控制力空前强大。 ------------ 第二十四章 宗师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许凡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实际上他已经完全恢复。 客栈内,一片愁云密布。 在原先三人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费跃。 原来,当费跃接到师父苏河的飞鸽传书之后,便带着师弟们急匆匆的下了千绝峰,仅在门中留下了两名师弟和那扫地的老者。 下山后,由于人数众多,暂时选了一件比较便宜的客栈作为落脚之地。 为了尽快联络到许凡他们,费跃吩咐师弟们一边寻找,一边在城内留下师门记号,方便尽快汇合。 尽管听别人说浮云剑宗弟子已经将臭名远扬的采花大盗桑冲击杀,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许凡他们住在同福客栈。 后来李浩天循着记号找到他们的时候,费跃正好不在去了城主府,于是给师兄们留下地址便回到了同福客栈。 傍晚的时候,费跃就出现在了他们这里,先是关心了一下许凡的伤势,见他已经能够勉强行走,心底松了一口气。 在得知李浩天竟然能够杀死桑冲的时候费跃吃了一惊,要知道桑冲可是能够和苏河对战而逃命的恶贼。 若是知道青山城作恶的人是他,费跃绝对不会冒险让许凡他们下山。 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费跃毫不留情将念水音训斥了一顿,许凡好几次开口求情都被无情地打断,李浩天在一旁静静看着默不作声。 念水音心中难过,受完训后勉强笑笑,费跃让她出去思过,许凡本想跟着过去安慰一下,却被李浩天阻止,只好作罢。 “我刚才见到了你们所说的二公子,和他详谈一个下午,眼前局势不是很乐观。” 费跃叹了一口气。 闻言,许凡和李浩天同时皱起了眉头。 只听费跃接着说道:“原本北蛮袭扰,城卫军便可以轻易镇压,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北蛮那边出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可怕的力量?” 看着他们询问的眼神,费跃解释:“你们从小在药山镇长大,后来又一直在宗门内,对于外界之事了解甚少。前朝时候,北蛮妄图立国,就因为他们那里出现了一只教派,名作巫教。巫教弟子以身练毒,以毒强体,甚至一度成为北蛮的国教,他们教派众人曾经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后来因为招惹了日月神宗,被当代宗主一人冲进北蛮,杀了他们个天翻地覆,鸡犬不留,震惊当世。没想到如今死灰复燃,而且此次袭扰的北蛮便以他们为主,要不然城主韩云也不会手书一份给师父,让我们浮云剑宗尽数下山。” 听到一人闯入一国,哪怕这个国家小的不能再小,还将对方的国教尽灭。许凡和李浩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和崇敬。 许凡喃喃道:“这日月神宗宗主定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 说到这里,心中却是想到了黑衣人师父,不也一样是神仙般的人物吗,不知道他们孰强孰弱。 看着他俩的表情,又听到了许凡的自语,费跃突然脸色变得严厉,叮嘱他们:“这件事情你们知道就行,可千万不要在师父面前提起。” “这又是为何?” 费跃苦笑了一声,解释道:“师父为人一向正派,做事规矩,为人正直,一向被江湖称道。可这日月神宗,他们行事随意,像他们宗主,传言做事全凭心情,亦正亦邪。在师父看来,哪怕日月神宗传承悠久,既是当世第一大教,恐怕在他心中也是魔教吧。所以,依着师父的脾气,正邪不两立,你们还是不要犯了他老人家的忌讳才好。” 许凡点了点头,心道以后离他们远一点就好了,就凭触犯了他们的巫教,那宗主就将他们杀个鸡犬不留,即便不是魔道,也恐怕是个杀神吧。 话锋一转,费跃轻笑道:“不过你们也别担心,日月神教雄踞南方,跟我们相差十万八千里,恐怕这一生都没机会碰上了。” 李浩天问道:“那巫教现如今有多少人,实力如何?” 费跃想了想,说道:“巫教现在有多少人尚不明确,现在只是出现了几个毒人罢了,想必是被杀出了心理阴影,如今只能藏头露尾,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生怕再招致灾祸。他们的实力,根据城防将士所言,反正一般的城卫军根本没有一合之力。” 有毒,又是高手,城卫军上去就是送死,除非采用人海战术,可是如今新朝初建,这种拿人命填的事情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仿佛看到了他们的担心,费跃笑着说道:“不用担心,即便北蛮那边出现了巫教,可也不会像桑冲那般个个都是高手,我们还是可以击退他们的。” 许凡心中暗想,真的能击退他们吗? 顿了一下,费跃眼神飘向许凡,轻声道:“许师弟不用担心,你便在这里安心养伤吧,这次抗敌你不需要出手。” 李浩天点了点头,若是这样倒也不错。本来他刚还想问这件事,如果他们让许凡带着伤躯抗击敌人,他倒要向他们讨个说法。 “对了,李师弟,你今天休整一下,明天随我去城主府,听说要商议对策。” 李浩天点了点头。 费跃并没有继续待着,叮嘱了几句之后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看到李浩天从外面进来,许凡问道:“浩天,你见到念师姐了吗?” 李浩天一怔,倒也老实的回答:“刚才送大师兄的时候,我看她房门关着,问了一下小二,听他说念师姐出去了。” 也许是为了让许凡放心,他又说了一句:“如果天黑之前她还未归,我自会出去寻她。” “谢谢你,浩天!” 最终,李浩天什么也没说,只是心底叹了一口气。 然而没有等到天黑,念水音就回来了,许凡安慰道:“念师姐,你不要难过,大师兄也就是就事论事,我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你的。” 念水音轻轻嗯了一句,看了他一眼,说道:“大师兄说得对,我做事莽撞了。” 许凡还待说什么,突然间看见她的头上,原来的木簪不见了,反而是一支翠绿色的玉簪,他夸赞道:“师姐,你发髻用这个簪子真好看。” 念水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平静地说道:“是吗,下午出去散心在一小摊上买的,看着喜欢,也就几文钱。” 许凡面带笑容,信以为真,说道:“若是师姐喜欢,待过段时间我伤好了,给师姐多买几个。” 念水音心中一阵烦躁,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看着眼前这个从小长大的师弟,面容俊秀,虽然脸色苍白,可那关心、喜悦都是发自肺腑。 瞬间,她想逃离这个房间,一刻都不想呆,仿佛惧怕着什么。 见到李浩天推门而入,念水音便顺水推舟,借故离开了房间。 门外,她眼神悠远,盯着许凡的房门,紧抿着双唇,仔细看去,她眼角竟然有泪花浮现。 是谁,让佳人心伤? 第二天,费跃就过来带着李浩天前往城主府。只是在见到念水音的时候,他深深看了一眼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说道:“小师妹,你也一起去吧。” 念水音轻哦了一声,叮嘱许凡好生养生,便离开了这里。 所有人都离开后,许凡走到门前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关上了门,然后拉上了门闩。 走到窗户边上,向外看了一眼,如今街上还未有多少人,趁着没人注意到这里,他一个翻身便跳了下去,一路疾驰到了一片废弃的庄园里面。 这段日子,他和李浩天同吃同住,便没有机会修炼菩提心经。 在对付桑冲的时候,他趁着黑夜全力运转了菩提心经。 这次受伤之后,他发现经脉不知何时扩大了一圈,若是将之前经脉比作小溪,如今的经脉就好像是小河。 最让他意外的是,紫阳真气也跟着多了起来。 就在刚刚,菩提心经竟然和紫阳真气相互抵触,大有在他身体内一决雌雄的架势,把许凡吓了个半死。 他这才想起来,当时苏河好像提过一句:武功不同,会导致真气属性不同,所以一般而言一个人终生只会修炼一种内功,当然外功就另当别论了。 比如说他可以修习水龙吟剑法,也可以修习浮云剑法,对敌招式可以变幻莫测。 但驾驭它们的内力,只需一种就好。 可多年潜修的菩提心经已经在他奇经八脉之中盘踞了下来,怪不得紫阳真气修行一点几天就消失了,现在看来是菩提心经将其赶了出去。 体内菩提心经不受自己控制,在经脉中自行运转了起来。 若是有外人看到,便会发现此时的许凡身上浮现出黄色的光芒,上面梵文闪现不断转动。就在这黄色光芒中,还夹杂着一些紫色光芒,在黄色光芒里面横冲直撞,想要冲出重围。 然而,那黄色光芒越来越密实,将紫色光芒牢牢困在其中,看起来好像要吞噬了对方一般。 许凡脸上时而闪过黄色,时而闪过紫色,头顶便像香炉一般冒出了白烟,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许凡心道,这菩提心经听说是佛门内功心法,看起来中正平和,如今却为何如此霸道。若是不加以控制,自己估计会爆体而亡。 于是,他收起心神,凝神静气,将经脉沸腾的真气全部向着双手逼去。 他低喝一声,将所有真气逼到掌心之后,不带有丝毫迟疑,一掌向前打去。 轰隆一声,仿若晴天霹雳,又好像惊雷炸响。 许凡身前的房屋成片倒塌,激起了漫天尘土。 看着眼前自己造成的景象,许凡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按照师父苏河的说法,自己的内力不知觉中已经到达了宗师境,若是再配合攻伐强大的水龙吟剑法,想必击杀同境界的高手,并不是什么难事。 自己隐藏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这菩提心经究竟什么来头。 第一次,许凡心中竟然闪现了一丝担忧。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许凡自知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脚下轻轻一踩,便借助反弹之力越上了墙头,瞬间消失在了这里。 ------------ 第二十五章 敌情 许凡离开后,那片废弃的庄园迅速聚拢了很多人,大多为乞丐。 “这院子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间倒下了。” “听说这里住的人是个员外,不知什么原因一夜全部死光了,闹鬼呢,每天半夜都会传出女子的哭声。” “你们不知道吧,刚才我远远的就看见了一条龙从井口钻了出去。” “你怎么不说你还骑着龙升天了呢,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龙,越说越邪乎了。” “没有龙,那你跟我说,听到炸雷的声音怎么解释。” “我,我,我哪知道。” 许凡大概不会想到将乱窜的真气释放出去竟然引来这么多人议论。 “官府办事,闲杂人等都闪开。” 很快,收到消息的城防将士便来到了这里。 一共七人,领头的人面色严肃,眼带煞气,一看就不好惹,那些围观争论的乞丐迅速鸟兽鱼散。 他围着断墙走了一圈,然后伸手用力敲了一下,发现墙壁纹丝不动。 又拔出佩刀,劈了下去,刺啦一声,锋利的长刀竟然没有切进去。 “大人,莫非真有鬼神?” 那人转头瞪了他一眼,说道:“身为官府中人,你也信鬼神这些无稽之谈?” 不过毕竟是自己人,他脸色凝重,说道:“我刚才在这里感受到了一股气,很是强大。应该是有高手来过此地,而且武功之强,远超你我的想象。如今北蛮进犯,又有神秘高手潜伏于城中,看来是个多事之秋啊。” 回到客栈的许凡并不知道他走后发生的事,释放掉那些乱窜的真气后,经脉中的真气瞬间平稳了许多。 他发现,只要紫阳真气不超过界限,菩提心经便不会主动驱赶,还是以后有机会再打探异种真气共存的方法吧。 城主府。 韩风端坐主位,费跃、李浩天、念水音坐在他右手边,左手下方坐着一名全身铠甲脸色肃穆的中年男子。 环视了一周,韩风指着那身着铠甲之人,轻轻开口,道:“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青山城,城防营守将,张彪。他是青州刺史大人亲自派来守护我青山城的,我们青山城能够有现如今太平的日子,全靠张将军。” 张彪站起来,拱手道:“二公子谬赞了,身为将士,守城戍边乃是我职责所在,断然是不敢居功的。” 韩风点了点头,又对着张彪说道:“将军,我旁边这几位是浮云剑宗弟子,这位是费跃费大侠,浮云剑宗大师兄。” 说到费跃的时候,费跃站起身来向着张彪拱了拱手,张彪点头算是回礼。 韩风指着念水音介绍道:“这位巾帼英雄,是浮云剑宗仙子,水音姑娘。” 张彪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见状,韩风稍微皱了一下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最后,他对张彪说道:“这位少侠名叫李浩天,将军你可要好好亲近,前几日猖獗的桑冲,便是死于他的剑下,以后你们还要并肩携手共同抗敌。” 一直端坐很是傲气的张彪这才动容,仔细看了一眼李浩天。 浮云剑宗不过是江湖一个帮派而已,自己是朝廷钦命的七品官员,就算他们门派的掌教苏河,也最多和自己平起平坐而已。所以他对费跃、念水音态度很淡,对方也不恼怒。 原本他以为这个长相过于俊美的男子是个绣花枕头,谁知道对方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桑冲这种凶名在外的采花大盗都栽在了他手上,这种人以后的可能性太大,不能得罪。 于是,张彪站了起来,对着李浩天拱手道:“早就听闻李少侠年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李浩天也站起来回道:“将军过奖了,草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不值一提。” 张彪能看出对方语气中敷衍之意,倒不是很意外。 众人再次落座之后,韩风说道:“张将军,这次对抗北蛮,浮云剑宗倾巢而出,就是为了对付巫教,你将情况仔细说说,让大家心里有数。” 听闻此言,张彪大喜,在此之前他是不知道浮云剑宗所有弟子都要去抵御入侵的,最近他还在因为对方有一些高手出现而伤神,看来这个城主也并不是庸才一个。 他缓缓开口,说道:“前一个月,我就发现北蛮那边蠢蠢欲动,直到最近他们才敢分出一部分人来越境抢掠,不过都被我方杀了回去。我想他们再也没有胆子前来,直到几天前,我派去的斥候回来禀报,说在北蛮发现巫教有复起的迹象,没多久就有几名肤色青灰的人将我们的将士屠戮殆尽,我上去和他们交手,说来惭愧,若非仗着我军人多,又有箭矢干扰,恐怕诸位就看不到现在的我了。” 听完他的叙述,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几个巫教弟子,便差点将有近千人守护的张彪杀死,实力该有多么恐怖。 都不是傻子,北蛮巫教既然敢出现,必然不会只有几名弟子而已。 李浩天沉声问道:“将军和他们交过手,恕我冒昧的问一句,那些毒人可有弱点?” 张彪脸色变换了几下,虽然接下来的话会有些打击士气,可他还是要实话实说:“一般毒人将也会畏惧刀枪,只要不被他们沾染。可还有几个毒王,除了将他们头颅割下来,再无他法。” 众人神色大变,即便韩风也是初次听到这个消息,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声问道:“将军此言当真?” 张彪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年少是便和巫教弟子打过交道,当时的他们虽然崇尚以毒练功,可也会惧怕刀枪。没想到几十年后,他们变本加厉,竟然在练功的毒素中加入了有着万毒之王称号的冥王花,这种毒无药可解。以冥王花为主毒修炼的巫教弟子,号称不死不灭,除了将他们头颅砍下。因为冥王花所在之处,赤壁千里,毒性之强可见一斑。而且击杀那些弟子的时候,不可与对方有身体上的接触,他们全身是毒,沾之即死。” 越说越邪乎,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李浩天问了一个关键问题:“这么机密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 张彪脸上闪现出一丝狂热,眼中充满崇敬,说道:“我师父告诉我的,他曾经是军神卫的一员。” 看着众人一脸迷茫,韩风出口解释:“大屹帝国大将军王,洛破军,被尊称军神。” 众人了然,原来是朝廷高层,韩风见他们不甚在意,又接着说道:“据说是最接近天象境的存在。” “什么!” 坐着的几人同时变了脸色,站了起来,实在是被这个消息吓的。 虽然江湖和朝堂看起来有点互不相干,可实际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有句话说得好: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苏河对他们说过武学是有境界的,分为三流、二流、一流,一流高手便可以开宗立派了,比如苏河就是一流境界,又被称为宗师境界。 可在宗师境界之上,还有超一流山河境界、地法境、天象境。 岂不是说那传说中的洛破军便是地法境。 这个消息对于众人的震撼实在太大了,怪不得一个小小的青山城主一封书信便能够让偌大的浮云剑宗弟子尽数下山。 之前众人想当然的以为浮云剑宗就是青山城的守护神,现在才知道守护神是百姓的说法,在官府眼中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守卫。 朝廷武力,实在是强大的不可想象。 韩风很是满意众人的神色,双手虚按,笑着说道:“大家不必惊讶,洛王虽然强大无比,可毕竟要坐镇京畿,一般小事是不会被他放在心上的。既然张将军的恩师是洛王麾下,那自然不会错了。将军,请接着往下说。” 看到张彪抛出了这层关系,韩风的态度便有了些许转变。 张彪神色平静:“不过听师父说,加入冥王花修炼,万不存一,我想那些号称不死的巫教弟子应该不会很多,若是有几个高手拖住他们,我们便能够将其余人消灭,到时候火箭射出,烧死他们。” 虽然张彪说的自信满满,可费跃、李浩天、念水音三人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他们算是听出来了,浮云剑宗弟子便是他口中的高手,要去纠缠那些毒王。 全身是毒,刀枪不入,要做到一剑斩首,浮云剑宗弟子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费跃双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内心复杂,那些师弟可都是他一个个带大的,情同手足。 他抬起头,看向韩风,语气有些干涩,问道:“二公子,什么时候出发?” 他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浮云剑宗并不禁止弟子成亲生子,有一些弟子是有家室的。 此行凶险莫测,如果时间来得及,他要让那些弟子回家看看。 合上手中的折扇,韩风笑了笑,说道:“费大侠不要着急,我父昨天传来书信,此战浮云剑宗并不是一枝独秀,京城那边派出了人过来,到时候我们都要听从来人调遣,估摸着还有十天左右吧。” 总算一个好消息了,众人又在城主府商议了一阵,便起身告辞。 回来的路上,李浩天脸色肃穆,语气斩钉截铁的对费跃说道:“大师兄,此行凶险,你我皆知。我希望你回去告诫其他师兄,万不可对小凡提起。小凡如今身负重伤,而且心脉残缺,只有几年的活头了,我想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说完,看了一眼念水音,意思很明显:你也一样要保守秘密! ------------ 第二十六章 暴露 费跃出了城主府便和李浩天两人分开了,他要先回去通知门派弟子,那些有了家室的都可以回家看看。 念水音和李浩天一样是孤儿,她比较幸运的是自小在浮云剑宗长大,那位许师姐和张师姐对她来讲就是亲人。 在浮云剑宗的八年里,许凡和李浩天每年都要回药山镇一趟,这次本打算杀了采花贼之后便回去看看,可如今的情况只能等到驱敌之后再去。 何况许凡如今身受重伤,李浩天也不想让林茹再次担心,索性等他伤好之后再说。 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李浩天停下了脚步,对念水音说道:“念师姐,你,我还有小凡,一起在千绝峰长大,你和小凡算是青梅竹马,他什么心意你最清楚。我知道在你心里始终觉得他配不上你。” “我没有!”念水音急忙辩解。 李浩天轻声说道:“念师姐,你先听我说。他对你的心意,你知我知,可因为他身体的缘故,所以他骨子里有些自卑,不敢正面面对你。换做是我,想要的幸福也是希望将来能够一直陪伴下去,而非只有短暂的几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去。所以,我能理解你。可是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够不要伤害他,好么?” 一句好么,让念水音瞬间心乱如麻。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浩天,自从他们认识以后,李浩天给她的感觉一直都很是骄傲,对她甚至有些不屑,到底这种不屑来源于何处,她也不是很清楚。 然而,刚刚的李浩天语气中甚至有了些许恳求,看来在他心里许凡有多么重要。 念水音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句,然后就和李浩天一起踏入了客栈。 回到房间后,念水音坐在床边发呆,正好看见桌子上的铜镜,里面倒映着一张清秀绝美的脸蛋儿。 她低声自语:还真是很好看呢。 不知怎么视线便转移到了头上那翠绿的簪子,眼神中闪过挣扎,终于她扬起素手将那簪子摘了下来,放入梳妆盒中。 看着静静躺了几天的木簪,念水音拿起了她,轻轻插入头发里,然后看向窗外,一时之间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凡的紫阳真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发现并无不妥,顿时大为高兴,如今的他勉强算是三流高手了。 看见李浩天推门而入,许凡起身就要为他倒茶,却被李浩天赶忙拦了下来:“你身上有伤,这些小事我来就行。” 许凡任由他倒了两杯茶,伸手接过他递给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问道:“你们前往城主府,商议出了什么结果?” 李浩天面色轻松,神态坦然,道:“北蛮那边有部分高手,我们主要是去牵制他们。” 许凡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突然,李浩天好像想起了什么,面带疑惑,问道:“小凡,你最近是不是武功有所长进?” 许凡心中咯噔一声,面上不动声色,说道:“嗯,下山之后紫阳真气可以运行几个周天了。” “怪不得呢,我见你剑法凌厉,气息悠长,杀的采花贼节节败退。” 正说着,念水音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递给了许凡,然后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 许凡惊咦了一声,问道:“师姐,你头上的玉簪呢?” 念水音笑了笑,一语双关:“我还是觉得原来的簪子更合我心意一些。” 看到师姐脸上的笑容,许凡夸道:“师姐天生丽质,配什么簪子都是极为好看的。” 一时之间,几人仿佛又回到了浮云剑宗的时候。 十天一晃就过去了,这天费跃带着师兄们前来看望了许凡,随后一起去往了城主府,听说从京都来的大人物今天会到达青山城。 呼—— 一丝冷风从窗外传了进来,许凡向外面看了一眼,天气灰蒙蒙的。 许凡起身走到窗边,就要伸手关上窗户,突然间一男一女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兴许是住店的吧,许凡心想。 便要打坐修习紫阳真气,突然间他耳朵一动,听见了些许对话声。 身为习武之人,感官比较灵敏是正常的,平常也就罢了。可是,刚才的对话中却分明让他听到了浮云、城主等词语。 他睁开双眼,从床上下来,轻轻将门打开了一丝缝隙,果然,那声音稍微又清晰了一些。 许凡凝神屏气,此时可以断定声音是从斜对面的房间传过来的。 当初为了清净,他们特意住在了最后面两间房。而且这段日子里,紧挨着他们的几间客栈都是空的。 也就是说,里面的人是刚住进来的,许凡双眼盯着那个房间,耳朵也竖了起来。尽管对方压低了声音,可已经有宗师修为的许凡仍旧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打听到了什么?” “韩云昨日归来,和他一同来的还有数十人,我没敢太靠近,所以尚未查出底细。” “听说浮云剑宗的人也插了一脚?” “哼,如今的形式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个门派能够处身事外,还以为是前朝呢。过不了多久,朝廷便会对武林动手。” 听到这里,许凡心中猛然一惊,接着听了下去。 “他们的宗主苏河不日即将到达,倒是有些棘手。” “这个你大可以放心,苏河再强,可我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做暗箭难防,嘿嘿。” “有几成把握?” “我已经成功在他们弟子中埋下了棋子,到时候苏河要么不上战场,否则定让他有来无回。”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选在这里?” 这话音说完后,沉默了许久,许凡心生疑窦,为何突然间静了下来。 只听对面慢悠悠的说道:“这里容易打探消息,而且方便掩人耳目。” “我可是听说浮云剑宗那个最强的弟子也在这里,你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哼哼,正因如此,我才选在这里落脚。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也没想到那个名叫李浩天的武功竟然堪比宗师。” 说到这里,那人恨恨的呸了一口,咬牙道:“桑冲那个废物,我们花了那么多银子让他来分散官府的注意力,没想到半路折在了一个毛头小子身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又沉寂了半晌,这次许凡很有耐心,知道他们还会继续交谈下去。 果不其然,刚才那人开口:“不管是李浩天,还是念水音,或者韩风,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枢纽。” 另一人接口道:“你是说旁边房间那个废物?” “的确如此,根据我们埋在浮云剑宗的棋子汇报,李浩天对于宗门并不是太在乎,甚至苏河私下有意要将下一任掌教传给他,他也拒绝了。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旁边那个废物更加重要,这也是我为什么要选在这里的原因。万一将来事败,我们可以抓住那个废物,然后威胁李浩天为我所用,他还不得乖乖听我的吗?” 许凡心中火起,他们口中那个废物不就是自己? “还有那女弟子,和那个废物纠缠不清,同时又和韩风也有一些暧昧,所以这个废物可是有大作用的。” 听到这里,许凡心中一阵莫名的心绪涌了上来。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继续侧耳听了下去。 “这么说,此事万无一失了?” “我们动用了两名毒王,二十名毒君,就是为了牵制那些武林高手。” “如此,事成之后别忘了当初我们的约定。” 说完之后,便没有了声响,许凡从门缝看去,只见对方房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了一人。 他大吃一惊,这人分明便是刚才从外面上来那一男一女。 若不是他刚刚偷听,又怎么能知道这住客栈的人图谋不轨。 他迅速闪身躲在门后,因为就在刚刚,出门的那个女子,还有里面的男子都向着他所住的房屋看了一眼。 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客栈。 许凡用手指将窗户打开一个小洞,见他们走出客栈后,一东一西的分开而行。 男子分明是向着城主府方向走去,他在心中牢牢记住了对方长相。 然后打开房门,从客栈后门走了出去。 那女子行走在大街上,便如同平常妇人一般。若非许凡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哪里会知道就这长相普通的妇人暗中图谋不轨。 他尾随其后,一路走走停停,倒是想要看看对方要去哪儿。 许凡心思很简单,顺藤摸瓜。 根据两人对话的内容,他得出很多结论,此次北蛮进犯,不仅仅是边境骚扰,而是牵扯到一个大阴谋:城主府里面有他们的人,浮云剑宗里面的师兄也出现了奸细。 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他们腐蚀同化。 而且听他们说毒王和毒君,料想应该是他们口中的巫教高手。 这一男一女,男的应该是城主府的暗子,女的就不知道是哪方人物了。 许凡紧紧跟着她,从城内跟到了城外。 约莫前行了七八里地的时候,那女子突然间停下,转过身来,似笑非笑,说道:“跟了这么久,该累了吧?” 不过紧接着看到许凡的脸之后,她惊呼出声:“竟然是你!” 原来,她早已发现了自己。许凡心底自嘲,还是江湖经验太浅。 不过看到许凡之后,那女子仿佛瞬间明白:他们刚才密谈之事,已经暴露。 她眼中杀机一闪,冷声道:“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不要怪我。” ------------ 第二十七章 杀机 当那女子发现自己的时候,许凡便知道不能放对方离开,想必她也是这样想的。 许凡想要将计就计,顺藤摸瓜,一定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她必须消失,不能和任何人接触。 女子则是因为许凡听到了他们的密谈,不得不改变计划再次布局,所以不能让许凡回到客栈。 两人都是抱着留下对方的想法,所以那一瞬间,就将对方气机牢牢锁定。 许凡拔出长剑,对面女子的武器时一根一尺来长的弯钩。 弯钩并不是明晃晃的铁器颜色,透露着一股墨绿。 她应该是巫教之人,想到巫教擅长用毒。许凡暗自戒备,一定不能碰到对方或者让对方兵器伤到自己。 女子阴冷一笑,说道:“你这个废物,身中桑冲一刀竟然不死,想来桑冲更加废物。” 此时的许凡古井不波,他只是暗中将菩提心经运转,然后逼出体内那一丝紫阳真气,灌注到长剑之上。 只见长剑瞬间紫芒大作,如同长蛇吞吐着芯子。 “你和那个采花贼什么关系?”许凡问道。 “咯咯咯……” 那女子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之后,花枝招展的说道:“桑冲竟然是采花贼,那我这朵毒花,他肯定是要采上一采的啊。” 说完后,他看着许凡,打趣道:“嗯,小兄弟看起来也是非常俊俏呢。想来还是童子身吧,要不要跟了姐姐,让你尽享男人的乐趣?” 许凡呸了一声,骂道:“无耻,下流!” 那女子仿佛觉得有趣,便将自己衣衫向下一拉,露出半个香肩,上前一步,神色妖媚,说道:“小弟弟,你看姐姐漂亮吗?” 许凡正想回答你个老妖婆出门不照镜子吗,半老徐娘了哪来的自信。 话还未出口,便见那女子瞬间变脸,从她袖子甩出一些暗器。 那些暗器瞬间就到了许凡身前,这时许凡大吃一惊,这巫教简直就是毒教,那飞来的暗器竟然是一条条拇指粗细眼睛狭长的毒蛇,若是被其咬上一口,当场不死也掉了半条命。 突然,他脑中出现一个奇怪的想法:那采花贼桑冲和这妖女欢好的时候,是不是也有毒虫蛇蚁一旁伺候。 想归想,手下却一点都不含糊,他不断挥舞着长剑,眼睛深处隐隐有黄色光芒流动,使得那些细小的毒蛇看起来变慢了许多。 手起刀落,便将十几条毒蛇斩于剑下,那一分为二的蛇躯兀自在地上扭动。 女子收起了轻视之心,心道这少年肯定隐藏了实力,也并没有刚才一起密谋之人说的不堪,心中不禁大骂:都是废物。 虽然心中恼火,可手中短勾却是甩的欢快,与许凡长剑不断碰撞,丁丁丁丁的声音不断传来。 许凡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约莫三十几岁的妇人实力如此之强,竟然和桑冲有的一拼,想来对方应该也是巫教中了不得的人物吧。 岂不知,那女子心中震撼更甚,收到的情报是这个名叫许凡的少年资质平庸,和他那舍身相救的师姐一样,武功稀松平常,连三流高手都算不上。 可就凭眼下他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有了二流水准上。看来必须要将他生擒活捉,否则后患无穷。 想到这儿,那女子闪身一跳,手中突然间洒出一把药粉。 那药粉呈淡粉色,便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四散开来,消失在了空气中。 许凡暗道不妙,这妖妇手段如此层出不穷。 可终究是着了道,他鼻子中已经吸入进去一些药粉,瞬间便感觉身上力气在逐渐流失。 而且脸色泛红,眼球血丝密布,喘着粗气,看起来就好像野兽一般。 女子大笑:“我这红尘断,滋味如何啊?是不是感觉浑身使不上力气,而且头痛欲裂啊,咯咯咯。” 一阵张狂放肆的笑声,此时她也不急着动手,反倒是很有兴趣的看着许凡。 许凡向后退了几步,倒贴在了一棵树上,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那女子轻笑道:“小弟弟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奴家,奴家害怕呢。” 那声音,再加上她香肩半露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若是外人见到肯定下意识的就认为是恶棍调戏良家妇女。 许凡右手紧紧抓着长剑,左手撕扯着头发。 此时,他感觉全身上下仿佛万蚁撕咬,异常难受。 女子缓缓走向许凡,脸上兀自带着狐媚的笑容,可眼神深处却是冰寒无比,她轻轻开口,说道:“小弟弟,我这就送你上路。”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女子本来打算直接杀了许凡。可这突如其来的马蹄声让她改了主意,活着的许凡比尸体更加有用。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留手,让她错失了最佳良机。 许凡左手拍头,不知何时将扎着长发的发带撕了下来,长发遮挡住了他的脸颊,潮红的脸上汗珠不断滴落而下。 那双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只是那女子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眼底深处黄色梵文一闪而逝。 一声马鸣骤然而响,马蹄声逐渐逼近。 一匹浑身雪白四肢矫健的烈马,载着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少年身上背负着一柄宝剑。 那少年英武中带有一丝柔媚,额头眉心处一颗红色朱砂痣,不仅不显得突兀,反而平添了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许凡心道,这少年若是女儿身,该有多么的祸国殃民。 只见那匹烈马之上绑着一杆长约一丈的长枪,枪身古朴,枪尖和枪身连接处有一猛虎伏在上面,远远一看,便像是一头尾巴奇长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了一截枪头。 那长枪仿佛带有灵性,只是看了一眼,许凡便被上面的煞气给刺痛了双眼。 少年鲜衣怒马,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女子衣衫不整香肩半露楚楚可怜,一男子双眼赤红乱发遮面,手提长剑。 他心中瞬间燃起了怒火,大喝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奸淫家妇女,该杀!” 说完之后竟然从身后拔出宝剑,飞身跃下便向着许凡刺去。 而那女子也适时惊叫了一声:“少侠救我!” 看到那女子的求救声,在看了看这乱发遮面的男子,那白衣少年心中更是不齿:狂徒饥不择食,这女子如此年纪都不放过,更加该死。 许凡看到眼前这个少年不分青红皂白,只凭眼中所见便拔剑冲来,原先对他的好印象全部消失。 心中更是一股无名之火瞬起,勉强运用最后一丝内力对上了他。 许凡心中大怒,一边要对付这白衣少年,一边还要提防着那妖邪毒妇。 只是刚交手了几个回合,许凡便看到那少年脸上也闪现出了一丝异样的潮红。 白衣少年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可并没有多想,依旧满腔愤怒,和许凡纠缠在一起。 此时站在一旁的女子,偷偷将手伸到了背后,暗道天赐良机。 许凡或许没有注意,她在看到少年白马上面那杆长枪的时候,眼中闪现出了巨大的火热。 霸王枪,状若猛虎吐剑,天下至刚至猛的兵器,可勘破一切虚妄,神兵谱前十的绝世利器。 即便是一件仿制品,那冲天而起的煞气也不容小觑。 这少年虽然看起来大有来头,不过也是个一腔热血的愣头青罢了。 眼看他们两人都中了自己的毒,再等片刻,就将他们一网打尽,杀人夺宝。 当许凡看到那妖妇将手悄然伸到背后,露出那绿色短勾的时候。 也顾不得白衣少年劈来的长剑,侧身一躲后,一掌拍了过去,只是将紫阳真气换成了菩提心经。 实际上,刚才中了女子所谓的红尘断之后,他尝试用紫阳真气祛毒,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紫阳真气太过薄弱还是对方毒性太强烈,基本没有作用。 所以他暗中换成了菩提心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等到态度,没想到。这菩提心经不仅对紫阳真气霸道,而且对着毒素也依然如此。 那毒素进入身体后,迅速随着奇经八脉流走全身,当菩提心经运行起来后,那黄色梵文充满了中正之气,将那毒素迅速吞噬。 所以现在的许凡身上的毒已经被清除的七七八八,反观对面的白衣少年,随着交战逐渐感应到了一丝不对。 他对许凡怒目相向:“淫贼,你施了什么手段,让我浑身发软?” 听到他的话后,许凡一阵无语,就在他开口解释的时候,却看到那妖妇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白衣少年身后。 只见她脸带阴笑,右手高举起了短勾。 若是她将短勾劈到白衣少年身上,那白衣少年估计就得惨死当场。 虽然他一腔热血怪错了人,可摆在眼前的场景便是如此。自己运转真气在祛毒,所以不能开口,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被人冤枉当做了淫贼。 想到前些日子刚杀了一个采花大盗,自己便成了别人口中的淫贼,许凡只能感慨世事无常。 不过现在都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不管怎样,都要先救下这白衣少年。 就在那女子将手中短勾高高扬起,劈砍下去的时候,许凡终于将体内毒素清除干净,大喊一声:小心! ------------ 第二十八章 水龙吟 白衣少年虽然恼火这青山城刚诛杀采花大盗,没想到又让自己碰上了一个小淫贼。 不过身为修武之人,本能的警觉也是有的,就在对面那个淫贼开口提醒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了从身后传来的杀机。 他心中闪过一丝明悟,事情似乎不像自己见到的那般。 而且这淫贼虽然一直乱发遮面,可刚才发出的声音分明和自己差不多,应该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白衣少年下意识的向左边躲了一下,后面那冲击过来的短勾被许凡的长剑挑住,险之又险的救了白衣少年一命。 此时白衣少年哪里还能不知自己错怪了对方,虽然这人和自己交手半天,可一直是被动防守,然而那个被非礼的女子却是要置人于死地。 况且,她刚才凌厉是杀机和攻势,又怎么会是一个被奸淫的妇人所拥有的。 只是不经意一瞥,便发现那短勾便是巫教中高手所常用武器,正是自己此行要对付之人。 被骗了! 白衣少年心中充满了懊悔,本想转身共同对付那个妖女,可是突然间身体一软,没有了力气,心道不好:中毒了。 许凡看到白衣少年跌坐了下去,暂时顾不得他,祛除了毒素的他战力飙升。 对着那妖女就是一剑,女子见势不妙,心中大惊这个少年比他们想象的藏的都要深。 红尘断乃是巫教顶级毒药,中毒者如同万蚁撕咬,随着真气运转加速流遍全身,浑身乏力破坏经脉,最后沦为废人。 除了服用解药,还有一种去毒方法便是有着深厚内力或者内功极为纯正。 她现在可以断定这个名叫许凡的人,身上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这些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然而此时已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看着眼前许凡更加凌厉的剑式,还有不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她无心恋战,洒出一把毒粉后转身就跑。 这次的许凡有了经验,当她挥手的时候就屏住了呼吸,自然没有被阴到。 同时他将自己衣裳在白衣少年脸前挥舞了一下,带着菩提心经的内力,所以白衣少年也没有中毒。 眼看着那妖妇转身几个跳跃就向远处逃去,许凡已经看到了十数人骑着马向这里赶来。 看到白衣少年眼中的镇定,许凡知道那些人肯定和这白衣少年是一伙的,看那些人的气势无比恢弘,端坐马上沉稳如山,想来都是高手。 许凡在白衣少年几个大穴点了一下,控制毒素不再蔓延,然后便一个闪身追击妖妇去了。 许凡刚离开不久,那队人马便来到了此处,只见众人全部从马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在左肩之上,说道:“郡主恕罪,属下救驾来迟。” 他们是看到了许凡给白衣少年点了穴道的,心中自然震怒,郡主金枝玉叶,怎么就被登徒子出手调戏了。 若是自己等人来得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念及此处,那些人瞬间冷汗涔涔,其中带头之人沉声道:“郡主,请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前去将那贼人生擒,交由郡主发落!” 白衣少年摆了摆手,轻声道:“不必追击,我中了毒,那人是帮我点穴止毒,还有一个巫教妖人,他前去追击了。” 那些随从做了个手势,说道:“郡主,要不要我们前去。” 白衣少年摆了摆手,道:“他们已经走远,你等再去追上估计也找不到人了。没想到北蛮进犯比我父王想的还有复杂,暂且先去城主府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通体雪白的药丸,看也不看吞入口中。只见他脸上的潮红迅速退去,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恢复了正常。 心道:辛亏有临行前爹给自己的这宝药,否则巫教这红尘断,真的就断了我的性命啊。不过倒是对那男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竟然靠自己祛除了毒性。 想到对方给自己点穴的场景,白衣少年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许凡追击了大约两里地,才看见那妖妇的身影。 为了逃命,那女子使出了浑身解数,她看得出来白衣少年身份不简单,来头大的吓人。 而这个许凡,身上也有大秘密。 如果回到老巢,之前的计划都得作废,想到这儿,心中不禁大恨,此次行事,从头到我合作的都是些废物。 正想到这儿,耳边突然间传来破空声。 她转头一看,不经亡魂大冒。 只见许凡的身影出现在了半空中,那柄长剑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自己劈来。 若是被对方击中,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 她匆忙向后一转,然后举起短勾就抵挡了回去。 然而,许凡蓄力一击,这荒郊野岭的,他再无顾忌宗师修为全面展现,妖妇匆忙出手,又岂是许凡对手。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女子不慎中招,一只断手向着天空飞去,手中紧紧握着涂满剧毒的短勾。 女子踉踉跄跄跌倒在河边,许凡惊讶的发现,从她伤口处流出来的血竟然不是红色,而是带有磷光的暗蓝色。 他心中大惊,这些魔教妖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怪不得苏河对邪魔外道最是痛恨,就这伤人伤己有违天和的事情,也就像他们这等魔教妖人才能做得出来吧。 许凡长剑指着妖妇,寒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 只见那女子惨然一笑,凄苦道:“事已至此,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若是那妖妇下跪求饶巧舌如簧,许凡或许还会将她一剑斩杀。 可是如今她倒是显得很有骨气,铮铮铁骨,许凡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着许凡眼中闪现的挣扎和犹豫,那女子也不管断臂仍旧在滴答着血液,舔了舔嘴唇,略带讥讽:“怎么,身为正道,你下不去手了吗?刚才对我还喊打喊杀穷追不舍,如今我已成为板上鱼肉,只需要一剑,便可以将我了结了。” 许凡一动不动,只听那女子继续开口,声音之中带着些许蛊惑:“我看你应该还没杀过人吧,其实杀人很简单,就跟杀鸡一样,只要提起剑,轻轻一挥,这个人就消失在了世界上。那种感觉,啧啧。” “还犹豫什么呢,杀了我,你便可以成为他们眼中的英雄。杀了我,你就是真正的江湖侠客。杀了我,你便可以扬名立万。杀了我,你倒是杀啊——” 那妖妇每说一句,便向前走上一步,当她的话说完后,她的脖子已经紧紧顶在了许凡的长剑上。 正如她所说,许凡只要稍微用力,便可以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许凡下不去手。 他一个平凡的少年,本该早就死亡的人,却因为惜命忍着痛苦煎熬着哪怕能够多活一天。他比谁都知道生命的重要,他做不了那个刽子手。 他的脑子飞速转动,在想一个既不用杀人又能解决后顾之忧的方法。 那妖妇嘴角上扬,隐约出现一丝得意。 许凡心乱如麻,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能够两全其美的方法。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女子距离许凡只有三尺距离,只见她突然间张嘴一吐,一口浓绿的毒液飞速从口中喷出,发出嘶嘶的声音。 许凡大惊,本身就全力运转的菩提心经下意识的运转了起来,在身前形成一个黄色光罩。那墨绿的毒液打在光罩上之后,就像跗骨之蛆一般不断扭动,想要穿过光罩。 许凡眼尖,他分明从那团毒液里面看见了许许多多的虫子,不断蠕动。 蛊! 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字眼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只是那女子见到许凡的护体光罩之后,声音尖锐:“你到底是谁,你跟万法寺有什么关系?” 许凡心中恼怒,哪里管她说什么,口中厉喝:“妖妇受死!” 魔教妖人不仅手段层出不穷,而且擅长蛊惑人心。 只是高手过招,分毫之间就可以形势逆转。 那女子在吐出毒液的瞬间,便飞速倒退了数步,不知何时左手出现了一柄短刀,薄如蝉翼。 许凡看得眼熟,猛然间一惊:那不是采花大盗桑冲的蝉翼刀嘛! 那女子冷声笑道:“没想到多年前老娘将身子给了桑冲,换来的蝉翼刀法,竟然能够救我一命,倒也不亏。” 虽然那女子只剩下左手,可许凡发现她隐匿的左手刀才是最厉害的,刀法凌厉刁钻,专攻要害,比起桑冲攻击更加犀利。 不一会儿,他以菩提心经驾驭的浮云剑法便有些吃力。 又过片刻,竟然隐隐落入下风。 许凡越打越是心惊,若是桑冲能够将刀法修炼到这种境界,他和李浩天早就殒命当场了。 那女子虽然在招式上占据上风,可个中苦楚只有她自己明白。失去右手后本身实力就下降了一大截,左手刀虽然是保命技能,可自己的内力又如何是对方那个怪才的对手。 若是再过一会儿,此消彼长之下,自己还是会命丧当场。那么,刚才冒着危险对他言语的刺激,不就白费了。 所以,她眼中厉色一闪,只要能活命! 许凡见她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然后吞下去,瞬间全身鼓胀,青筋暴起。 这一瞬间,熟悉的场景浮现在他的心头。 许凡心神大震,手中的剑法下意识的改变。 一声龙吟之声响起,只见边上河水仿佛收到了什么牵引一般,原本平静的水面波动了起来。 ------------ 第二十九章 诛杀 对面女子那诡异的变化使得许凡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多年前那一夜的激斗又浮现在他的心头。 脑海中又想起了当初黑衣人师父所说,吞服此药可瞬间提升三倍功力! 那女子原本普通的相貌瞬间变得异常丑陋,脸上血脉鼓起,一条条粗细不一,而且还在慢慢蠕动。 她眼中闪现着疯狂之色,桀桀冷笑:“万法寺又如何!” 当她攻上去的时候,虽然感应到了河水的异常,却并没有多加注意,只是发现对面许凡的剑法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仅仅几招,女子便完全不是对手,她心中大惊失色:这少年到底还有多少底牌未出。 许凡只是在无人处一个人练习水龙吟剑法,从来没有正面施展过。 如今使用了几招,他惊奇的发现,水龙吟剑法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剑招。 它包含了剑术、剑招、剑力三重要素,也就是说即便没有菩提心经和紫阳真气,他的水龙吟剑法有多高境界,他的内功便是同等境界。 而且,遇水威力更胜一筹! 打着打着,不是许凡在施展剑术,而是剑术在带着许凡,他逐渐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可对面女子却是看出了端倪,她心中疑惑更甚,想要停手问个清楚,可许凡的剑招仿佛无处不在,铺天盖地。 女子退无可退,被逼到了河水中,却见许凡也跟着跳了进来。 她惊奇的发现,许凡施展着剑法,竟然引起了河水的共鸣。 这次她倒是真真切切听到了河水发出的咆哮声,仿佛龙吟一般! 女子心头大震,联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竟然瞬间失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张嘴语言,然而没有机会了。一条水龙从许凡身后飞起,在她瞳孔里面逐渐放大。 当许凡收住剑势的时候,才发现那妖妇已经漂在了水面上,眼睛瞪的滚圆,五官扭曲脸上充满了惊骇之色,他没有伸手去探对方的呼吸,却也知道对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自己无意中就将她给杀了。 直到这时,许凡突然间如梦忽醒,脸色变得十分苍白,看着漂浮在水面上那毫无生机的尸体,还有她扭曲的五官。 许凡直感觉胃中翻腾不已,不断地有酸气要从五脏六腑中冲击出来。 他站在水中,河边的水只淹没了他的腿部,他弯下腰来,干呕了几次,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第一次全力施展水龙吟剑法,感觉很是奇妙,可也引起了许凡一阵后怕。 最后,他上岸扯过几条藤蔓,然后困在了那女子身上,将她从水中拉到岸边。 双手蓄力,将地上打出一个深坑,然后将其埋了进去。 无名无姓,一堆土而已。 做完这些,许凡突然间感觉一阵倦意袭来,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累。 他踏入江湖,本就是想要续命。虽然知道江湖上打打杀杀,恩怨不断。 可他没想过要杀人,如果是苏河知道此事,或许会夸他恩怨分明,已成大器。 然而,许凡扪心自问,这真是自己想要的吗? 正邪不两立,许凡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杀了她。 在河边驻足了很久,看着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水面,许凡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 良久,他长长的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往回走去,竟是连那个土堆看也不看一眼。 回到客栈之后,他洗了把脸,既不打坐,也不练功,脱了衣服后钻进了被子,蒙头便睡了过去。 城主府。 此时会客厅中人数众多,如果许凡在此,一定会吃惊的发现,端坐主位的竟然是那个白衣少年。 他身后是两名随从,他左手下面是一个中年男子,仔细看去韩风和他有七八分相似。正是青山城城主韩云,韩云下手是一青年,青年神色冷峻,一言不发。 青年座位再下去才是韩风,此时的在他上手那个青年的衬托之下,好像完全失去了色彩。 在后面坐着城防营守将张彪,他看向主位那个少年之时,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狂热。 白衣少年右手边坐着的第一个人是一名墨绿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两鬓隐约有白发的他脸上正气凛然,手中握着一柄折扇。 这个人许凡也认识,苏河,浮云剑宗宗主,终于从归云山赶了回来。 苏河下方便是费跃、李浩天、念水音。 本来念水音是没有资格坐在此处,是韩风执意相邀,她才有机会坐在了这里。 只是现在不管是韩云,还是苏河,眼神都在上方那名白衣少年身上。 白衣少年缓缓开口,却只是看向张彪,问道:“张将军,现在青山城与多少城防军?” 张彪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大惊,只见他听到少年的话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大厅中央,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搭在左肩上,低下头颅,竟然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洪亮,道:“回郡主,青山城守城将士攻击一千二百三十四人,前不久与北蛮厮杀,折去三百三十二人,现在还有九百零二人。” 白衣少年轻轻开口,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然后张彪便站了起来,回到了座位上。 在场之人都明白,为何张彪对白衣少年如此恭敬。 因为,正如他所说,白衣少年乃是郡主,作少年打扮自然是女扮男装了。 可当朝只有王爷的女儿才能被称作郡主,而大屹只有一个王爷,还是异姓王,那便是跟随大屹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有着军神之称的洛破军。 眼前的白衣少年便是洛破军膝下独女,洛秋水。 听说当今皇帝也是极为宠爱于她,甚至超过了公主。 洛秋水看着两边,吩咐道:“今日先做休整,明日一早便向着邙山镇进发,此行定要一举歼灭北蛮。” 下面众人纷纷离席,躬身拜道:“谨遵郡主之命!” 说完之后,洛秋水站了起来,从容的走了出去。 由始至终没有和其他人说上一句话。 他身后两人也跟随着他走了出去。 韩云这才苦笑道:“苏掌门莫要见怪,郡主遗传了洛王性格,生性如此。” 苏河摇了摇头,抱拳说道:“城主哪里的话,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在下一介草莽,礼数不到的时候还请城主多担待。” “好说好说。” 韩云和苏河是多年老相识了,在寒暄了一阵之后便离开了此处。 回去的路上,苏河始终一言不发,眉头紧皱。费跃也不敢打扰,李浩天脸色依旧如常,念水音静静跟随在后面,气氛非常诡异。 就在分别的时候,苏河突然说了句:“我们去看看小凡吧。” 说完也不管别人的意见,径直向着同福客栈走去。 咚咚咚—— 听见敲门声后,许凡从被窝里起来,实际上他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掀开被子便去开门。 当看到门口的苏河的时候,许凡愣了一下,赶紧侧身让开,嘴里急忙道:“师父,快请进。” 看到苏河后面的费跃、李浩天、念水音,他一一点头示意。 苏河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许凡的脸色,苍白而无血色,眼神之中还有些许惊惧。以为自己刚才太过严厉,面色便稍微舒缓了下来,淡然问道:“你伤势还好吧?” 许凡轻声开口,说道:“多谢师父挂念,弟子好多了。” 苏河看了看他,眉清目秀,心底叹息一声,若无绝症,倒也是一个好苗子,只是可惜了。 “你好好养伤,歼灭北蛮对付巫教的事情,你就不要参与了。” 许凡看向他,忽而将头颅低了下来,小声道:“是弟子不成器,丢了浮云剑宗的脸。” 苏河摇了摇头,没有多说,站起身来,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费跃。 李浩天全程看在眼中,看到苏河神态如此寡淡,心底闪过一丝不满。 等到他们走后,李浩天和念水音一同走了进来,许凡发现念水音头上的簪子又换成了那支翠绿色玉簪。 他拉过椅子,坐了下来,脸带笑容,问道:“快说,你们计划如何攻打巫教和北蛮。” 李浩天同样笑了笑,云淡风轻,说道:“明日一早出发,前往邙山镇和城防军汇合,到时候我们牵制巫教,城防军去击破北蛮那些散兵游勇。” 闻言,许凡又想到了上午那一男一女的对话,仿佛不在意的问了句:“所有师兄弟都要去吗?” 李浩天摇了摇头,说道:“除我们三人外,五师兄和六师兄留在了千绝峰上,其余师兄弟一共三十七人全部到此。你和念师姐留在城中,我们其他人奔赴邙山镇。” 邙山镇是青山城与北蛮接壤的地方,这个镇子可比许凡生活的药山镇大了何止十倍,属于边境要塞。 听到念水音也不用去,许凡高兴道:“念师姐不去那最好了。” 念水音脸色忽然变换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李浩天脸色淡然,看不出喜怒,轻声回了一句:“嗯,是挺不错。” 他没有告诉许凡的是,念水音之所以不用去,乃是城主韩云发话。 韩云身为一城之主,怎么会关注到一个武功平平的小丫头身上,自然联想到一个人:韩风。 ------------ 第三十章 孤独 房间内,烛火摇曳,时有一丝寒气袭来。 李浩天起身关上了窗户,瞬间那雨水滴答的声音便小了很多。 许凡已经确定那男子下午再无来过客栈,想来应该是城主府的人。 只是他或许不知道的是和他接头的女子已经化作了黄土一抔。 下午城主府发来请柬邀请李浩天、念水音两人赴宴,据说一同前往的还有浮云剑宗师兄弟。 然而许凡这个弟子仿佛被众人遗忘,请柬之上只有李浩天、念水音名字。念水音追问,才得知此宴乃是洛秋水亲自设下,要犒劳所有前去邙山镇的人。 李浩天态度坚定,明日一早便会前往城主府汇合,绝不会耽误大事,今天要留在客栈陪伴许凡。 从小被忽视惯了,许凡倒也不是很在意。在念水音走后,房间只剩下他和李浩天两人的时候。 他神色凝重,眼中光芒时隐时灭,最终他决定要对李浩天说明部分真相。 当李浩天听完许凡的叙述后,大吃了一惊,转而陷入了沉思。 “你的意思是那两人一人是巫教弟子,一人是城主府的人。” 许凡点了点头,若是当面,他肯定可以认出对方,可问题是今天的他并没有资格前往城主府。 “他们口中的毒王应该是那些以冥王花修炼的死士,毒君可能稍微要好对付一些。” 李浩天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总之,你要万事小心,注意食物,也留心身边的人。” 李浩天点了点头,毕竟不是江湖厮杀,涉及到两军对战,个人武力虽然也有一定作用,但不是关键性的因素。 更何况事情要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此时不知道谁是暗子,许凡除了李浩天不知道还有谁能够信任。 接着两人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便睡了下来。 只是整个谈话过程中,不管是许凡,还是李浩天都没有提起过念水音。 第二天一早,李浩天就向许凡告辞,道:“你在这儿安心养伤,小凡,不必牵挂我们。” 许凡沉声道:“保护好自己,等你凯旋一起回家。” “嗯,回家!” 两个少年手掌紧紧握在了一起,目光坚定,似有光彩发出。 待李浩天走后,许凡想了一下还是独自走到了城主府。 他虽然不去参加战事,可终究要送上一程。 还有个一原因便是,昨天念水音整夜未归,许凡虽然面色如常,可心底却有一些担忧。 走到城主府后,通过门卫才知道,原来浮云剑宗和城防军统一在校场集合。 很快,他就来到了校场跟前,为了掩人耳目,许凡特意找了一个木棍当做拐杖。 进入校场跟前的时候,周边已经围了许多百姓。 许凡听到,对于这次城防军和浮云剑宗共驱北蛮,他们拍额相庆。 毕竟若是北蛮袭扰动作再大一点,难免不会侵略到青山城。 在百姓眼中,北蛮那些人整天鬼鬼祟祟,和蛇虫鼠蚁打着交道。生活在穷山恶水,不思进步,整天搞些歪门邪道,绝非好人。 因为身着浮云剑宗服饰,周边百姓纷纷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许凡走到前面,便看见整个校场分为三队人马。 城防军以张彪为首一队。 浮云剑宗以苏河为首一队。 还有另外一队最为特殊,便是许凡当日见到的跟随白衣少年的数十铁骑。 许凡的目光转移到了校场台上,他愕然发现众人竟然是以那白衣少年为尊。 他身后站着的那长相跟韩风有七八成相似的中年,估计就是青山城的城主了。 那少年站在最上方,目光平静,刚才的誓师大会已经结束。 突然间她眼光一撇,看到了下方的许凡。 洛秋水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手中长剑遥遥指向许凡。 “你是浮云剑宗弟子?” 许凡无奈,他此次前来主要是担心念水音,其次多了个心眼,看是否能够发现昨天那个男子。 昨天目光扫视了一圈,却发现他并不在此处。 然而他这个动作恰好落在了洛秋水眼中,身为浮云剑宗弟子,不参加战事目光游离,怎么会如此贪生怕死之徒? 众目睽睽之下,许凡拄着木棍走到了校场之上浮云剑宗旁边。 许凡刚欲开口,只见两人同时向外踏出一步,原来是苏河和李浩天。 李浩天一时情急,也顾不得分寸,不过看到前方苏河也站了出来后,递给许凡一个安心的眼神,便没有动弹。 苏河手握长剑,抱拳行礼道:“禀郡主,此子的确是劣徒。前不久和我另一弟子追杀采花大盗桑冲的时候被贼人所伤,幸得城主厚爱,特许他在城中养伤。” 听到这里,洛秋水眉头一挑,当初她看名册的时候,浮云剑宗不去的人里面便有许凡和念水音的名字。 有好事者进言,许凡暗慕师姐,不顾危险替师姐挡了一刀,传为佳话。 岂料洛秋水从小跟随父亲,心中始终装着的首要大事便是家国大义。在她看来,儿女情长必然英雄气短。 身为男人必须要敢为人先,建功立业。你侬我侬死生契阔等事,乃是庸人才做。 所以当初听闻后,便随口问了一句:那浮云剑宗弟子修为如何? 在得到对方资质平平的时候,心中却是极为厌恶。 听完苏河的解释后,洛秋水眼中不屑之色一闪而过,便不再开口。 在她看来,在一个废人身上浪费口舌,完全没有必要。 苏河说完后,压低声音问道:“小凡,你来此干什么?” 在场众人的神色如何,许凡尽收眼底,从进入宗门后,除了李浩天之外,由于他天生绝脉加上资质不行,众多师兄弟只有念水音和他最为亲近,即便苏河也是更为在意浩天一些,他这个徒弟可有可无。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不过仍旧面带笑容恭敬道:“师父,我闲来无事,过来送送师兄们。” 苏河当场怒斥:“胡闹,赶紧回去客栈好生休息。” 许凡低着头,心中闪过一丝悲哀,不过还是抬起了头,躬身回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孟浪了。” 他看到李浩天握着长剑的左手青筋暴起,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算了,然后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在他离开的时候,分明看到念水音师姐和城主二公子韩风就在远处站着。 虽然她面有急色,可始终未曾向前踏出一步,许凡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看着念水音的方向,嘴角上扬,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然后拄着拐杖一个人默默向后走去,两边的百姓主动给他分开一条道路。 明明看起来像是英雄的待遇,不知怎么许凡的身影看起来却非常落寞。 洛秋水看着许凡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怎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随即便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她又怎么会将这个少年和前一日在城外救了自己的那个少年联想到一起。 当初的许凡乱发遮面,双眼通红,脸色扭曲,而且并没有穿浮云剑宗的服饰。 现在他衣衫整齐,面容清秀,和当初洛秋水见到的样子大相径庭。 念水音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中午,她敲了敲许凡的门走了进来,声音关切:“小师弟,你没事吧?” 看到师姐回来,许凡心中一暖,摇了摇头,轻笑道:“多谢师姐关心,我没事。” 却是绝口不提当时看到念水音直愣愣站在远处的事情。 看到许凡没有什么事情,念水音开口说道:“小师弟,我这次来是要你和我一起去城主府的。” 许凡面带疑惑,询问道:“客栈住的好好的,去城主府作甚?” 他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强压在心底,只是那双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就焦急、茫然、无助。 念水音坐了下来,轻声道:“是二公子的提议,他说你有伤在身,如今和北蛮开战。他担心城中会出现北满细作对我们不利。” 许凡开口呛道:“城主府便很安全,没有细作了吗?” 听这个小师弟语气不善,念水音理所当然的回道:“若说青山城哪里最安全,肯定是城主府了。” 许凡想起昨天所见的那名男子,心中暗叹一声。 看着师姐脸上那自信的神色,不知怎的心中莫名一痛,低声道:“对不起,师姐。” 念水音怔了一下,脸色变换,强笑道:“你是我的师弟,我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随即又劝说道:“小凡,收拾行囊,跟我去城主府吧。到时候,我们便又能在一起了,而且还能时刻收到宗门的消息。” 许凡心中微动,想到过去和念水音相互练剑、朝夕相伴的日子,心中一暖,语气也温柔了下来,低声道:“又能在一起了吗?” 看到许凡答应,念水音笑道:“是呀,到时候韩大哥也会照顾你的。” 到时候韩大哥也会照顾你的…… 一句话说的许凡瞬间心如冰窖,脸上仿佛失去了血色,那隐隐的担心终于是要实现了吗? 他突然间感觉手脚发软,踉跄了一下,手胡乱一抓,最后扶着桌子才勉强让自己站稳。 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念水音看他本来已经答应,却突然间脸色苍白,急忙按住他的肩膀,关心道:“小师弟,你怎么了,是不是旧伤又发作了?” 许凡心中苦涩,不知什么感觉,只想要将自己裹在被窝。 他想要逃,他想逃到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 最终嘴唇微动了几下,对着念水音说道:“师姐,城主府我就不去了,我旧伤好像又复发了。走之前浩天给我抓了一月的药,也交代给小二会按时给我熬药,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待在城主府不要出来了,有什么时候我们飞鸽传书便好。” 念水音还欲再劝,看到许凡脸上的坚定,深知许凡性子的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下去在灶房检查了一遍药材充足,在得到小二再三保证之后,和许凡告别,离开了这里。 许凡站在门口,静静的目送念水音坐着城主府派来的轿子逐渐远去。 这一瞬间,他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 ------------ 第三十一章 前往邙山镇 念水音离开后,许凡找到店小二,取来了药材,对他吩咐自己虽然身体有伤,煎药还是可以的,在店小二千恩万谢中回到了房间,并且叮嘱对方如果没有要事不要来打搅,自己要闭关修行。 店小二知道这些武林人士打坐练功动辄几个时辰甚至十天半月都有,在给许凡一个明白的眼神后便拉上房门下去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许凡将药材包故意打开了一个口子,使得房间里面药味四溢,隐隐可以从门缝传出,这样才能更好地麻痹外人。 念水音去了城主府,那女子被自己所杀,男子联系不到她估计短时间也不会回到客栈。 许凡如今已经有了宗师境的修为,他不能坐以待毙。 换了一身稍微宽大的衣裳,在脸上涂抹了一些药膏,瞬间许凡的气质便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药膏乃是浮云剑宗所传,据说可以达到简单的易容效果。 许凡对着铜镜看了一眼,果然如此。若非亲近之人,别人根本无法看出来。 此时的他外貌看起来是一名青年模样,肤色稍微黯淡,拴上门闩,从窗户一跃而下。 走出客栈后到一家兵器铺随便买了一把长剑拿在手中。 原本他们随身携带的长剑上面都有刻有浮云二字,既然乔装打扮,必然不能留下破绽。 邙山镇距离青山城有些远,为了减少脚力,许凡运气好的搭上了一辆前往邙山镇的镖车。 经过交谈,许凡才知道北蛮虽然地处偏僻,但和中原还是有所来往的,否则总不能吃毒蛇猛兽吧。 北蛮地苦严寒,不盛产粮食,所以还是有一些商人愿意冒着风险和他们进行交易的。 许凡搭上的这趟镖,便是青州首富狄家的货物。 走了大概多半日,许凡就看到了远处蜿蜒的城墙,便像是一道天然屏障一般将中原牢牢圈在了里面。 邙山镇,到了。 许凡谢过镖头后,拒绝了他相邀一起用膳的提议,独自一人离开。 邙山镇虽然广阔,可人并不多,一路上都碰不到几个。 这里的人身上的服饰不完全像是中原风格,也有一些北蛮的繁琐。 许凡碰到一人本想打听一下城防军的踪迹,却不成想那人看见他之后就飞速地逃开了。 他不明所以,连续找了几个人之后,都是同样的结果。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逃开,许凡在碰到一名老者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 “以前我们和北蛮相处还是挺融洽的,毕竟就是一河之隔。最近一段时间,出现了很多陌生人,如同少侠一般拿着武器,借着问路的名义烧杀抢掠,生生把这里的人逼走了一部分。还有一些留下来的,便是有家有口暂时离不开,尽管如此也在收拾细软随时南迁。” 许凡心道,形势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他开口问道:“老人家,那你就不怕我也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老者豁达地笑笑,嘴里面牙齿只剩下一颗,他平静地说道:“老头子我活到了这个年纪,家中那唯一的畜生二十年前走出邙山镇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的我了无牵挂,今天死,明天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许凡脱口而出:“老人家,多活一天是一天啊。” 老人看了一眼许凡,神情有些平淡,开口道:“若是心中没有了牵挂,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许凡听完后久久不语,他想到了林茹,想到了李浩天、念水音,想到了张敏,想到了那些关心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 谢过老人后,便向前走去。 他从老人口中得知,城防军的人数日前便已经到达了这里,现在想来已经淌过濉河,进入了北蛮境内。 濉河,便是中原和北蛮中间隔着的一条宽约数十丈的河流。 再向前走了一段路后,许凡也看到了老人口中那个售卖北蛮服饰的布坊。 因为之前两地平安无事的时候,要经常走动,互市交易,也便衍伸出了很多产业。 据说这个布坊之前生意甚是红火,不过现在萧条得多,门可罗雀。 他走进去后,看见一男一女在忙着打理。男的面白无须一脸精明,女的虽然穿着中原人的服饰,却怎么也掩饰不了脸上那种蜡黄。 这种蜡黄不是许凡从小体质弱那种病态,而是北蛮人的肤色本身便是如此。相对而言,中原人杰地灵,肤色总是要白皙一些。 “这位大侠看上了点什么,小店应有尽有。” 那男子上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许凡指了指挂着的北蛮服饰,问道:“这衣服多少钱?” 听到许凡的话之后,男子怔了一下,问道:“大侠准备要过去?” 说着,用手向着北方指了一下,见许凡没有回答便算是默认了。 “现在这里可不太平,两边正在交战,大侠若是穿着北蛮服饰过去,恐怕对大侠不利。” 男子看起来虽然精明,可说的话却是极为中听。 许凡讶异道:“这位大哥,恕我直言,我看你店里半天无人,我这单生意来了之后你不仅不做,反而劝我回去,又是为何?” 男子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那女子,实话实说:“前些年天下大乱,我从中原一路逃难,来到了这里,幸得她不嫌弃,跟我做了婆娘,这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稳日子,眼看战火又起。都是颠沛之人,想着劝劝别人莫要不慎丢了性命。”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脸精明的男子却是个热心肠的,许凡好奇道:“既如此,为何你们不前往青山城甚至青州呢,那里应该还算是很安稳的吧。” 男子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又何尝不是这个想法。”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见本就精明的男子看向那北蛮女子,脸上涌出一抹温柔和怜爱,说道:“只是她随我去了中原,依照如今这个形式,我怕有人对她不利。何况,她也不想离开北蛮太远。” 许凡沉默了,这天下终究还是普通人多啊,能看得开的又有几人呢? 北蛮主动挑衅,换来的是大将军王的独女亲自前来,直接杀了进去,这场战火又有多少无辜的生命死于剑下。 正如眼前男子所说,安稳的日子不好吗,为何非要挑起战端。 谢过了男子的好意,许凡还是买了一套北蛮服饰,换在了身上,按照不放老板的说法将头发披散了下来,加上许凡本身便将皮肤涂抹了一下。 “大侠,你现在的样子,若有人说不是北蛮人,估计别人也不会信。” 许凡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放在包袱里面,然后存放在了这家店里。得知女子的兄长晚上要过来看望他们,顺便取些食粮,便应他们的要求暂时在这里歇脚。 晚上一名北蛮人敲开了布坊,和那女子互相关心了几句,便着急离开。 “天朝的武士太勇猛了,我们的人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在北蛮眼中,不管是大商,还是大屹,都是天朝上国。 许凡看着这北蛮子,腰圆膀粗,说话瓮声瓮气,却是一个十分憨厚的人。 当得知许凡要渡过濉河前往北蛮的时候,他只是点了点头便应承了下来,随后和许凡一起乘着一艘小船到达了彼岸:北蛮。 许凡拿出银子想要感谢他,却被拒绝了,他坚持不要。 最后,许凡从他口中得知从此地向北走三十里地,有他们的圣教分舵。 在北蛮人眼中,巫教是国教,也是圣教。 可是从这男子眼中许凡却看不到半分尊重,反而还有一股的恨意和畏惧。 看着他将小船停在岸边,用绳子拴好,在上面铺满了杂草后,对着许凡憨憨一笑便离开了,也不担心许凡会偷走他的小船。 实际上是许凡多想了,当许凡掏出五两银子作为感谢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以为对方很是富有。他不知道的是,许凡身上也仅有二十几两银子,还是他们下山的时候宗门所给,还有杀了桑冲之后城主府又送来了一千两白银。 虽然交给了苏河,没想到苏河给了李浩天一百两。 所以,许凡这次出来的时候便带了一些。 本来是不用拿出那么多的,可通过布坊老板口中得知,他婆娘的娘家十分穷苦,五两银子足够他们用度一年。 只是许凡没想到这个表面看起来很是憨厚的男子,性格却是十分执拗。 他原地休息了一晚,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起身一路向前,沿途发现了浮云剑宗的特有记号,说明城防军是从这里走过的。 但是,在顺着记号前行的过程中,他在旁边的树上竟然发现了另外一种记号。 这记号呈蛇形,和浮云剑宗的剑形记号共同出现。 许凡心头一震,看来宗门之中肯定出现了叛徒,不知道李浩天有没有事。 不过跟了一路之后,许凡发现那蛇形记号分为了两路,一路继续跟着浮云剑宗,一路却向着另外一个方向。 他抬头看了一眼,跟随浮云剑宗的方向是向着巫教分舵方向而去,另外一路的方向却是通向一片密林。 那片密林瘴气环绕,便像是一朵乌云压在了整片树林上。 原地思索了一下,他决定暂时不去跟随宗门,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巾蒙在了脸上,向着密林方向而去。 ------------ 第三十二章 古洞 树木高耸,枝叶繁茂,瘴气遍布,遮天蔽日。 这就是许凡顺着蛇形标记来到的密林,远处看去那树林便像一朵巨大的蘑菇一般耸立在天际。 直到深入之后,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许凡手中紧握着长剑,原本明亮的剑身如今血迹斑斑,甚至还有些许血肉黏在上面,看起来分外恶心。 这些血肉是一路上袭击许凡的妖物所留,有结网觅食的手掌大小的巨型蜘蛛,有和树干融为一体的斑斓毒蛇,也有一些许凡没有见过的毒物。 幸亏上次和那女子对决有了经验,从进入这片密林的时候,许凡就运起菩提心经,在身外形成一道无形的光罩。 菩提心经乃是天下妖邪之物的克星! 走了不知道多久,许凡不知道杀了多少隐藏在暗处突然袭击的毒物。有些毒物的血肉甚至沾在了他用来蒙面的黑色面巾之上。 那腥臭味隔着面巾不断传来,只要稍做呼吸便闻之欲呕。 许凡强忍着恶心,随手一剑又将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一只带着翅膀的蝎子斩杀成两半。 这就是许凡认为他们不仅仅是毒物还是妖物的原因了,蝎子竟然有两片薄如蝉翼的翅膀,扑棱着飞在半空中。 随着越往深处,瘴气和毒物逐渐减少。 许凡不会大意地认为危险即将减少,恰恰相反,外围有那么多毒物守护,不就是为了不让生人来到此处吗? 这里才是真正危险的地方。 走过了一片空地,许凡抬起头来惊愕的发现,刚才虽然毒物甚多可阳光还是从能够密林中穿透下来。 而现在他所在的地方,头顶一片黄绿色的雾气经久不散,完全看不到天上的日头。 又前行了半里地,走到了这里的尽头,许凡发现浮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处山脚。 奇怪的是,山脚中间嵌着一棵树,一棵十人合抱的参天大树。虽然看不见树冠,可仅凭露出那两人多高的树干,便需要三五个人才能站开。 那棵大树竟像是从地底长出,生生将山撑开两半。山上布满了青苔,和大树融为一体。 最奇怪的是,那树干上被镂出了两扇门。门口紧闭,两扇门身上各自有一人形生物。 之所以是人形生物,是因为他们屁股后面都有一段一尺来长的尾巴。 两边人形生物面对面,膝盖弯曲,面部相对,双手举过头顶,仿佛在向上天献祭着什么。 巫! 许凡心中突然间冒出一个字。 随即他心头疑惑,那桑古不是说只有濉河向北才有一处巫教分舵吗,那么隐藏在密林深处的这处地方又算什么? 桑古便是邙山镇布坊老板妻子的哥哥,布坊老板叫岳清山,老板娘叫桑吉。 按下心中疑惑,他用手轻轻推了一下木门,出乎意料的是这两扇木门竟然从外面轻而易举就将它打开了。 借着外面的光线,许凡看到里面乃是一个斜向下深不见底的洞。 站在门口,许凡心中犹豫不决。 最后,心一横便走了进去,那木门也随即关了起来。 古洞中一片黑暗,许凡不知道滑行了多久,一路上磕磕碰碰,不用看许凡都知道身上的衣服应该跟乞丐也差不多了。 一盏茶的工夫后,在他眼前出现了光,许凡赶紧将剑插在了石壁上,刺啦刺啦带着火花地让他迅速滑行的身体停了下来。 许凡一个跳跃,便从洞口处跳了下来。 他站在地面上,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下来的地方乃是一处长长的甬道。 奇怪的是,在他的感应中,这里好像并没有高手。 他顺着墙上挂着的火把,一路向前,这里面的道路跟迷宫一样,弯弯曲曲。 走了小半个时辰后,他听到了几声若有若无的呻、吟。 顺着声音走去,眼前的一切让许凡睁大了眼睛,随即心中便是滔天的愤怒,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桑古在提到巫教的时候,有那股恨意和惧意了。 原来在他眼前是一块宽约十丈的地窖,而他此时的位置便是地窖上方一个通道伸出的岩石。 地窖里面充满了各种蛇虫鼠蚁,它们互相纠缠、厮杀。 胜利的即会将失败地吃掉,然而还没有等它吃完,另一只毒物便又过来将它吃了。总之,是一个无尽的循环。 蛊! 许凡心神大震,这巫教竟然采用的是养蛊的方法。随即想到他们练习的功夫,以养蛊的方法练习毒功想来最是快捷。 这都不让许凡意外,让许凡怒火中烧充满愤怒的是,在地窖里面放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坛子。 每个坛子里面都盛满了散发着恶臭的毒液,甚至在那液体里面还能看见死去的毒物尸体。 那坛子中的液体仿佛有着什么致命的吸引力一般,那些赢了的毒物在身边没有威胁的时候便顺着坛子往上爬。 只是许凡看到清楚,那些毒物好不容易爬上坛子,掉进去之后便化作一摊脓血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化不开地也成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而每个坛子里面都有一个人,这才是让许凡最为震惊的。 这些人有青年,有小孩。 刚才若有若无地呻、吟便是这其中一个坛子中的小孩发出来的。 许凡看了一下,里面的小孩总共有二十七个,剩下十个都是大人。 此时那些大人双眼紧闭,一脸痛苦之色,若非他们脸上时不时闪现一丝绿芒,许凡几乎认为他们是死人。 而那些孩子里面,有一个孩子费力地睁着双眼,比起其他人来讲,他的脸色还是北蛮正常的脸色。 而其他孩子脑袋都耷拉在一边,嘴唇泛白,显然是早已失去生命多时。 他也看到了许凡这个外来者,小嘴一张一合,想要说出什么话,却好像被什么封禁一般只能做做口型。 许凡从他眼中看到了哀求、惊惧和痛苦。 那种痛苦,不就和年少时的自己很像吗? 许凡不再犹豫,全力运转菩提心经,在身外形成一个黄色光罩,跳下了石台,落在了地窖中。 那些毒物看见有人闯进了自己的地盘,纷纷停止了厮杀,转而向着许凡的方向冲来。然而刚到跟前,距离许凡一尺的地方,便被菩提心经发出的黄色护体光罩给挡在了外面。 许凡向前走一步,那些毒物就围着他向前挪一步。远远看去,就好像是许凡指挥着他们前进。 毒物太多,许凡丝毫不敢分心,生生压下了挥舞长剑的冲动。 走了数十步之后,许凡走到了那还有意识的孩子跟前,长剑劈出,坛子应声而裂。 在这个瞬间,许凡迅速向后一跃,他看到那些毒液从坛子里流出来之后,竟然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大坑。 不幸被毒液沾染的毒物更加凄惨,化为一股浓烟飘散在了空中。 然而奇怪的是那孩子竟然毫发未损,从那毒液中爬了过来。 离开了坛子之后,他好像失去了禁制,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只是他第一句话便让许凡心神大震:“小心身后!” 同一时间,许凡闻到了从身后传来一股难以掩盖的腥臭味儿,翻身就是一剑。 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剑刺出,就像是劈到了墙上一般,巨大的反震力量震得他虎口酸痛。 他转过身去,一条长十丈,身体有水桶粗细的巨蛇高高扬起脑袋,不断地吞吐着芯子,两边狭长的瞳孔充满了漠然。 最让许凡惊异的是,这巨蛇头顶竟然有一支一尺来长的尖角。 这是什么怪物? 巨蛇就像主宰一般,居高临下俯视着许凡。 许凡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刚才那一剑下去,连它的皮都没有砍破,只留下一道白印。反观自己手中的长剑,竟然有了卷刃的迹象。 他眼神死死盯着巨蛇,口中飞速交代那个小孩说道:“你先躲在一旁,我来对付这个畜生。” 实际上,他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这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不说它刀枪不入,即便是他那硕大的身躯,便足以惊退许凡。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有如此庞大的家伙。 一人一蛇,四目相对。 许凡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还有意识的孩子并没有往一边躲,而是顺着石壁上的台阶爬到了刚才他跳下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不论地窖底部的毒物,还是这条巨蛇,对那男孩的举动都视若无睹。 许凡这才发现,男孩往上爬的地方,也就是他刚才站立的石台下方,竟然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想来,便是眼前这大家伙栖息的地方,怪不得自己刚才没有发现它。 就在这时,巨蛇动了,它盯着对面那个不速之客,嗅到了陌生的气息。而且对方身上有一股让自己很是讨厌但对自己又很有压迫感的力量。 若非如此,它早就张口巨口,将对方吞噬。 许凡一直在紧紧盯着对方,眼见它刚一动弹。许凡便使用浮云剑宗最上乘的轻功云中步闪躲了开。 大蛇紧追不舍,许凡在洞内左右逃跑,大蛇尾巴不断拍击,洞内石壁上面的碎石块纷纷掉落下来,砸死了许多胡乱爬行互相撕咬的毒物。 许凡眼角余光看得真切,即便如此情况,那些毒物依旧没有半分惧意,只有厮杀和吞噬。哪怕前一秒还在和自己厮杀的毒物,后一秒便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砸得粉身碎骨,那些毒物也毫不在意,对手死了,转身再去寻找另一个毒物撕咬。 而刚刚爬上去的那个孩子,此时又哪里有他的身影? ------------ 第三十三章 火 潮湿的地洞内,一条庞然大物不断在其中游走,地面上一些盛着毒液泡着人的坛子也被它巨大的身躯给撞击碎裂。 许凡此时只感觉自身真气在飞速地流失,身上几处受伤,一身宗师修为如今不到三成。 被那条巨蛇死死追击,若非洞内狭窄,巨蛇太过庞大,许凡估计早就没命。 他手中的长剑已经断成两截,身外的黄色护罩也淡了下来。 此战,乃是他修武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战,完全被压着打,只能逃命。 然而好几次眼看就要跃上平台,那巨蛇便像是有灵性一般一尾巴甩过去,使得许凡不得不改变方向。 该死的畜生! 许凡心中大骂,若是再过一刻钟的时间,许凡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脑海中飞速想着应对之法,眼下只有水龙吟剑法还未施展。可许凡担心,仅有的三成内力,并不足以带动剑法。 何况他也担心上次那种状况再次出现,敌人太过强大,若是陷入人随剑走的玄妙意境中,可真的就人随剑走了。 正在这时,他突然间看到平台上,一阵明亮的火焰出现。 定睛看去,才发现是刚刚离开的那个孩子,怀中抱着一堆个火把出现在了平台上。 见到那熊熊火焰,巨蛇仰头嘶吼了一声,突然间变得十分暴躁,攻击许凡也更加急促。 那孩子大声喊道:“大哥,这大蛇十分惧怕火焰,我把这些火把扔下去,你要看准机会跳上来。那下面的毒液遇火即燃,十分危险,你要小心啊。” 许凡大声回复:“好!” 也顾不得那孩子是否心怀歹意,先从这条大蛇眼前逃生要紧。 只见许凡用尽最后内力,真气迅速游走全身,因为逃命,将十分耗费真气的护体光罩也收了回去。 他看准刚才救出孩子的那个坛子,一脚点在了旁边一处没有毒物和毒液的空地上。 那蛇果然上当,迅速跟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男孩将一个火把准确无误地扔到了坛子上。 只见那些犹自冒泡的毒液瞬间燃起了滔天火焰,竟是将巨蛇逼退了数丈。 而闪身到一旁的许凡也不好受,一股烤肉的味道传了出来。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许凡趁着巨蛇闪躲的空隙,一个飞跃便跳到了通道平台上。 那大蛇还欲追击,可这个时候,男孩手中的火把尽数扔了下来,瞬间地窖变成了一片火海。 巨蛇顾不得再追击他们,正如男孩所说,巨蛇畏火,一个闪身钻入了平台下面的黑洞之中。 就在这时,地窖中发出了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只见那些坛子还活着的人,面容扭曲被火海包围,发出惨绝人寰的声音。 许凡瞄了一眼,一股凉气瞬间从脊背升起,泡在坛子里还活着的那些人的眼睛竟然都跟巨蛇狭长的眸子一模一样。 而且虽然哀嚎着,可看起来更像是他们本能的发出声音,许凡从他们狰狞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畏惧。 火海翻腾,众人惨叫,直像人间炼狱。 他瞥了一眼那个男孩,只见他面容似乎有痛楚,也有解脱。 地窖大火越烧越旺,已经传到了甬道中。 那男孩突然间喝道:“大哥,你跟我走,我知道一条路可以通向外面。” 此时的许凡内力所剩无几,只能选择相信他,何况刚才他回来救了自己。 只见那男孩顺着弯弯曲曲的通道走出后,并没有选择许凡进来时候的那条通道,而是在一处插着火把的地方转了一下,后面出现了一扇石门。 竟是机关! 许凡跟着他,穿梭在机关后面,半个时辰后,他们从一处灌木丛遮盖的坑洞里面爬了出来。 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许凡转头看着那孩子,眼中疑惑之色甚重。 那孩子也不怯生,坦然说道:“大哥,我叫桑力,本是桑部落的人。前些日子,我和一起的小伙伴都被抓到这里,然后他们给我服用了一种药物,接着关了十天,说是想要把我们练成神王。加上我记忆力不错,他们所有的行动我一遍就记住了。” 桑部落便是桑古他们生活的地方,北蛮不像大屹,开国皇帝重新定义了年月日,并且规划了地域分为州、郡、城、镇、村。 北蛮更像是部落群居,他们一撮人一撮人的居住在一起,每个部落都以其中主要姓氏为名。 许凡想到了一种可能,问道:“你说的神王,是不是巫教的?” 桑力也不否认,直接开口道:“不瞒大哥,的确如此,不过在中原那边将之成为毒王。” 看着他,许凡问出了心头一个疑问:“据你所言,那些人是和你一起被关进来的,为什么不救他们呢?” 桑力脸上出现一丝伤感,眼中有痛苦之色闪过:“我也想救他们,可我更不想他们害人。” 只听他接着说道:“听他们说,这次抓来的人,能熬下去的才能成为神王,然而成为所谓的神王后,虽然刀枪不入全身是毒,可也会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变成毫无人性的杀人工具。我们这些孩子是分批次地被塞进坛子的,我比较幸运,前天才被放进来,也是最后一个被放进来的。在此之前,他们并不限制我的自由,只是每天给我吞食毒药以此控制我。当我被放进来的时候,我的那些伙伴,都,都已经死了。” 说道这儿,桑力便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许凡伸出手,本想拍一下他的肩膀,安慰一下他。 可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若自己被称为瘟神,眼前的桑力可就是真的瘟神了。 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你也不要想太多,生死有命,或许这都是他们的命数吧。” 本来比较惜命的许凡竟然鬼使神差地神差地说出这样豁达的话,他脑海中浮现出邙山镇那名老者,心中闪过一丝明悟和释然。 桑力也不在意,他知道自己浑身是毒,哭了一小会儿之后,说道:“那些大哥都是我们部落的人,他们身体强壮。听那些人说,在经过几千个人的失败后,最后就只有寥寥数人坚持了下来,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后,能熬下来的便成为新的神王了。” “只是,听阿爷说,我们桑部落经过几十代的发展,如今也不过三万多人。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了。” 许凡默然,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这成就却都是无数死去的冤魂填起来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呢,有什么打算,回家吗?” 没有继续追问,自己的无意之举,算是将他们暗中培养的毒王一锅端了。至于那条巨蛇,若是真的敢现身来青山城作乱,想必大屹也会派出至强者将它击杀吧。 其他不说,便是天下第一利器轩辕剑,听师父说即便孩童握在手中也有风云变色山河胆寒的威力。 桑力想了想,本来听到回家的消息后心底有些激动,不过随即想到如今已经成为一名毒人,回去便是伤害族人,脸色灰暗了下来。 “我就远远地看上一眼,然后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吧。” 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语带苦涩地说着隐居,许凡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对着桑力说道:“你们部落附近有什么可以藏匿的地点吗?” 桑力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对了,部落以西有一座山,那山上并不多见豺狼野兽,所以我们一般不会去那里。如果要藏匿的话,那里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着他稚嫩的小脸,或许是同病相怜,许凡心中悸动了一下。 是的,他想要就这个被毒素侵扰全身的孩子。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从他明澈的双眼和所作所为来看,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桑力,你愿意相信我吗?” 桑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大哥,你是个好人。” “你应该也看到了,我修炼的内功可以祛除毒物,只是我现在修为尚浅,你若是相信于我,就在你说的那座山上等我,等我有办法为你驱毒的时候,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听到许凡的许诺后,桑力眼中爆出精光,充满了喜色。 管他神王也好,毒王也好,他只想当一名普通的游牧人。本该万念俱灰的时候,眼前这个人突然出现救了自己,现在又给自己希望将来会治好自己。 桑力瞬间觉得活下去充满了意义。 还不待许凡反应,他立刻跪倒在地,不断给许凡磕头,眼泪直流:谢谢大哥! 在安抚桑力后,许凡教给了他一个记号,临时起意,以后方便寻找他。 自己还有几年时间,若是能够活下去,便想方设法治好他。若是自己不幸殒命,好歹也给他留个希望不至于轻生。 桑力对这个密林十分熟悉,在他的带领下,许凡比起来时更加轻松,而且那些外围的蛇虫鼠蚁见到桑力的时候纷纷退让开来。 一路上,许凡尽数毁去了那个蛇形记号。而且模仿着那个记号的形状,重新刻上,故意将方向打乱。总之,如果按照新的记号,最后会发现实在密林中不断兜圈子。 不多时,便走出了密林,桑力在给许凡指了个大致方向后,两人便分开了。 临行之前,许凡看到桑力纯净的笑容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和憧憬。 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许凡提着断剑向桑部落的方向前行,浑身破破烂烂,有点懊悔为何当初在岳清山的布坊多买几套衣服。 如今倒成了乞丐一般模样,倒也方便潜伏打探,盯着浮云剑宗留下的记号,他要尽快赶到城防军所在的地方,和浮云剑宗一明一暗,解决北蛮进犯。 ------------ 第三十四章 惨烈 北蛮境内,距离桑部落十多里的地方,矗立着十几座帐篷。 帐篷外面不断有巡视的士兵,仔细听去,有些帐篷里面不断传来哀嚎,撕心裂肺。让人听了直像野兽嘶吼,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在最中心的帐篷里面,洛秋水、张彪、苏河、李浩天,还有两名洛秋水的随从分席而坐。 此时众人脸色都有些凝重,洛秋水低头沉思,久久不语。 苏河面色难看,实在是因为牵制了巫教,他本来就不多的弟子已经折损大半,如今完好的只有十几人,还有几个要么身负重伤,要么身中剧毒。 李浩天盯着洛秋水,双眼直欲喷出火来。那些死去的师兄弟,毕竟在一起生活了数年,如今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地死去。 帐篷内一片寂静,李浩天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质问道:“郡主,若再不改变战略,我浮云剑宗便要在江湖上除名了。” 刺啦—— “大胆!竟敢对君主无礼!” 却是君主身后那两名随从拔出刀来,直指李浩天,怒目而向。 李浩天梗着脖子,眼睛直勾勾盯着洛秋水,对于近在咫尺的两把尖刀却是毫不在意。 洛秋水轻轻摆了摆手,冷声道:“此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那死灰复燃的巫教竟然比想象中要难缠得多。” 苏河适时站了出来打个圆场,实际上最为愤怒的便是他,只是他不能、也不敢直面顶撞这身居高位的郡主。 若是此次大战中能够侥幸抽身,他发誓绝对不会再掺和到这朝廷中来,能有多远躲多远。 哪怕洛秋水承诺将来会册封他做镇远将军,苏河也绝不动心,他此生只有一个志向:那便是将浮云剑宗发扬光大。 可现在的情况是,能够保留下火种都是上天的恩赐了。所以他要借着李浩天年少轻狂的性子,将自己的不满也表达出来。 然而,他比李浩天清楚,在朝廷里面,哪怕上位做错了,下面也只能不折不扣去执行。若有疑问,便是扰乱军心,忤逆犯上。 好在这洛秋水毕竟年幼,仍旧心存仁善,不追究李浩天的无礼。 所以,苏河站了出来,对着李浩天训斥道:“浩天,郡主金枝玉叶,运筹帷幄岂是你能质疑的。” 见李浩天无动于衷,这才转过身对着洛秋水说道:“郡主恕罪,劣徒从小性格莽撞,但是心性直率,伤亡了诸多师兄弟,难免心有怨气,请郡主看在他英勇杀敌的份上,饶过他吧。” 实际上,洛秋水却是十分欣赏李浩天的,此子实力高超,有勇有谋,而且心存良善。尤其在对敌过程中,更是一马当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那种气势让军旅世家的她十分欣赏。 沉吟了一下,她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几十名毒君和五名毒王,看来北蛮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苏河点头表示赞同,说到这里的时候,其他人面色都稍微有些难看,尤其是张彪。 他带领的城防营损伤更为严重,虽然对付的都是一些毒君,只要将他们杀死即可。 然而多年来边境无战事,使得他心有懈怠,没有及时操练军队。 本想这次在郡主面前好好表现,结果却是一塌糊涂。 在淌过濉河一段距离后,他们遭遇了伏击。洛秋水当机立断,他的数十名随从和苏河李浩天对付出现的五名毒王。 浮云剑宗其他弟子对付二十名毒君,张彪带领的九百余人对付剩余三十名毒君。 洛秋水的想法很简单,张彪的城防军不需要杀死那些毒君,只要拖住他们,将他们困住就好。 然而出现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那九百余人面对出现的毒君之后瞬间乱作一团,你推我挤,原本训练有素的队形瞬间被冲散开来。 无奈之下,李浩天折身回去,大开大合,几个闪身之下便将那些毒君杀了数十名。 虽然最后杀退了巫教弟子,可是己方伤亡却极为惨重。 城防军大多中毒而亡,洛秋水的随从也死去了两名,浮云剑宗弟子损伤过半。 让众人心有阴霾的却是,从抓来的那个俘虏口中得知,这里还有十名毒王即将破关而出。 洛秋水本想一网打尽,所以长驱直入,一路横推,那些所谓的北蛮军不堪一击。 可是在遇到巫教弟子之后,损伤了一半人员才将那几名毒王击退,若是再出现十名毒王,估计所有人都会折损在这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本来继续行军的洛秋水停了下来安营扎寨的目的。 “若那巫教弟子所言为真,我想我们不能在前进了。” 洛秋水细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冷静地分析道。 “若是单打独斗,我有信心杀死两名毒王。” 众人抬头看了一下李浩天,他便像一柄绝世利剑一般,锋芒毕露。而且就在那一战过后,李浩天已经彻底蜕变,全身奇经八脉全部打开,紫阳真气流转全身一次运转九个大周天,这便是武学修到一流宗师境的特征。 李浩天的意思很是明显,对方十几名毒王,我就只能杀掉两个,你们要是有把握就继续前行。若是没有把握,赶紧回去求援。 他又不是将士,哪里管什么一声令下,有进无退这样的说法。 乞丐出身的他,实际上比许凡更加明白活下去的意义。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打断了他们的沉思。 洛秋水一马当先,早有随从替她打开帐篷门帘。 走到外面之后,却看到一名浮云宗弟子走上前来,先是给洛秋水见了个礼,然后对着苏河说道:“师父,我们在不远处发现一名巫教弟子。” 苏河眉头一皱,沉声道:“对方是毒王还是毒君?” 那名弟子面带疑色,不确定道:“应该是一名毒王,可是。” 苏河大怒,训斥道:“和巫教厮杀把你们杀的神经也错乱了嘛,连个话都说不清。” 那名弟子或许进门稍早,对于苏河发起脾气还是很惧怕的,他快速说道:“可是我们发现的这名毒王,是一个孩子。” 苏河气极,这里这么多人,这弟子是将他平日的教诲忘得一干二净了,说罢对着洛秋水告罪了一声,便提着长剑走了出去,以他宗师境的修为,即便对方是一名毒王。李浩天能单挑两个,他苏河便连一个都杀不了吗? 一边走一边厉声训斥:“我平时怎么教导你们的,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管他幼童老人,男子妇女,我辈行侠仗义,不问缘由不问是非,拔剑便杀就是。那些妖人最会蛊惑人心,你若不先下手为强,或许下一刻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 浮云剑宗弟子跟在身后,低声应是。 李浩天默默跟在身后,听到苏河此时的话后,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手中握着的长剑,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当苏河跟着那名弟子来到到距离桑部落十几里以外的地方后,看到了和两名弟子纠缠的那名毒王。 那两名弟子在浮云剑宗资质并不算得上出众,只是比起普通人稍强一些。之所以敢和毒王交手,是发现这名毒王虽然有着毒王的外表,可却没有毒王的实力。 说白了就是一个满身剧毒的孩子,他所到之处,不管是花草还是树木,只要让他轻轻一碰,瞬间枯萎。而且周边的蛇虫鼠蚁也距离他远远地,仿佛碰到了更加可怕的毒物。 苏河见状心头微怒,提起长剑便飞了过去。 李浩天慢了一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许凡在此,定会识得这个孩子便是他许诺将来要为他去除毒素的桑力。 和许凡分开后,桑力顺着回去部落的大路,一路疾驰。 不知道那些人给他服用的什么药物,他发现自己除了浑身是毒以外,力气也增加了不少,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 眼看远处部落里面的炊烟直冲天上,桑力心中更加激动,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也就是这一声,引来了在此探查的浮云剑宗弟子。 桑力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两名身穿中原服饰的男子举着长剑就向自己刺来,而且脸上一股决然的气势,另外一名弟子迅速向外跑去。 交手了几个回合后,那两名浮云剑宗弟子发现眼前这个孩子并不是很难对付,为了防止沾染到他,也为了等援兵到来,便一直在和桑力拖着打。 桑力越打越是烦躁,他只是想回家看看,然后乖乖躲进西山,等以后那位大哥前来给自己祛毒。 怎料这些人见面就要对他喊打喊杀的,他不断解释,但对面两人却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看到远处又来了一群和他们一样服饰的人,桑力心中大急,若是再不脱身,恐怕就离不开了。 他心中不断挣扎,可是最后为了活命逃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虽然他不会武功,可他全身都是毒,便要张口吐出一口吐液。 然而还未等他有所行动,只见那边一人飞身而起瞬间就到了自己眼前。 最后出现在桑力眼中的是一个威严的面孔和一柄如水的长剑。 “不要!” 李浩天向前冲来,一剑抵挡在了苏河的剑身上。可是为时已晚,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那孩子的头颅飞上了半空。 ------------ 第三十五章 怒火 “师弟,你要干什么,快将剑放下。” “李浩天,你要造反吗?” “李师弟,难道你忘记了是谁将你抚养长大的吗?” 空旷的大道上,两边是有点发黄干枯野草,对于周遭师兄或是关怀或是呵斥的声音,李浩天充耳不闻。 他突然间感觉心中有些悲哀,即便是一般人也能够看得出来那孩子虽然浑身是毒,可并不会丝毫武功。 他不信这里的人,这些和他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师兄弟看不出来,他更加不信苏河看不出来。 然而,苏河却是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事情缘由,拔剑便杀。 在他眼中,正邪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维护的正道,是正道吗! 李浩天和苏河相对而立,两柄长剑交叉在一起,那被一剑斩杀的孩子的头颅从他们眼前落下,落到了地上滚了几圈。 在整个过程中,李浩天看得清楚,苏河眼睛眨也不眨,内心毫无波澜。 他静默片刻,也不管周边师兄弟吵吵嚷嚷的声音。 实际上也不用管,那些师兄弟虽然面带怒色,可却不敢上前。 李浩天心中悲哀,这就是习武之人吗?若非自己不是宗师境界,恐怕他们早就一拥而上清理门户了吧。 他头也不抬,眼睛盯着手中的长剑,轻声开口:“自从进入师门以来,还未请师父指点过弟子的武功,择日不如撞日,请师傅不吝赐教。” 苏河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平静的少年,心中闪过一丝恼怒。从将李浩天收入门下之后,他就看到了浮云剑宗发扬光大的希望,若是将整个门派交到他的手上,将来的浮云剑宗会走得很远,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是个三流宗门。 可是他的性子懒散,似乎对做宗主没什么兴趣,反而对许凡很是在意。 于是苏河便认为许凡是影响宗门发展的阻力,导致整个剑宗对于许凡不是很待见。 苏河哪里不明白刚刚那一剑是他要阻止自己杀这个巫教弟子,可他必须要杀了对方。但凡魔教,不管大小,不问是非,先杀后快。 这是一直横亘在苏河心中的准则:正道该昌,邪道该亡! 所以,那一剑不仅是杀给自己看的,也是杀给所有弟子看的。 “李浩天,你真是我的好弟子。” 苏河特意将好字咬得很紧,接着说道:“指教不敢当,如今你也晋升了宗师境,为师和你切磋一下吧。” “那就来吧!” 李浩天懒得废话了,直接挥舞着长剑,向苏河攻击了过去。 两人都是紫阳神功为内功基础,浮云剑法为攻击招式。 叮叮当当—— 苏河浸淫浮云剑法多年,对其中每一招每一式了如指掌,所以总是能够洞察先机。而李浩天也不示弱,虽然他没有时间的积累,可胜在有一颗果决大无畏的心。 所以,两人各显神通,打了半天也不分胜负。 周边弟子对李浩天的实力只了解个大概,可看到如今竟然和他们一直尊敬的师父平分秋色,心中无不震惊。 如此妖孽的天赋,怪不得敢和师父叫板。 苏河也是越大越是心惊,没想到李浩天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境界,若是假以时日,浮云剑宗再也没有能够压得住他的人了。 心中可惜,如此天赋不能为我光大门楣。 打了约莫盏茶功夫,两人将浮云剑法正着反着施展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同时收住了长剑。 李浩天面无表情地恭维道:“师父就是师父,技高一筹,弟子多谢师父手下留情。” 苏河看着李浩天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进步极大,以后还需勤加苦练,终有一天会赶上为师。” 至于实际情况,两人很有默契的心照不宣。 周遭弟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师父一直让着李师弟啊,怪不得李师弟进步如此之快。 …… 密林深处,一队身着黑衣,头戴绿帽的青面人沿着蛇形标记前进。 然而跟随着蛇形标记绕了几个时辰,仍旧没有到达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其中一人心头警觉,伸出右手挥舞了一下,低声道:“停!” 后面的人疑问道:“舵主,为何停了下来?” 那名舵主脸色凝重,冷声道:“从树林外走到祭坛多长时间?” 那人想也没想便回道:“半个时辰足矣。” 舵主又问道:“那你算一下我们进来后走了多久了?” 瞬间那人仿佛明白了什么,说道:“舵主,你怀疑有人动了手脚?” 舵主阴冷一笑,哼了一声:“不是怀疑,而是真的有人搞了小动作。” 他蹲下身子,仔细看了一下那记号,才发现虽然都是蛇形标记,可那蛇头上面轻不可察的一点却是没有的。 “混蛋!” 他低声喝骂一句,随即从他身体里面爬出了几条细长的毒蛇。 蛇长三尺,呈墨黑色,发出嘶嘶的声音向着一个方向爬去。 “这里常年雾气弥漫,这些小黑蛇是灵尊的后嗣,它们会顺着气味寻找到灵尊。” 那手下担心道:“舵主,会不会有人在祭坛搞破坏。” 虽然脸色灰青,可还是能从那舵主脸上看出自信:“有灵尊在,祭坛万无一失。” 那手下不再说话,因为灵尊已经超过了正常认知,乃是逆天的神物。 跟随着小黑蛇一路前行,终于到了祭坛处。 正是许凡闯入的那棵巨树,黑衣人走到门前的时候,鼻子突然间嗅了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味道。 突然间大叫一声,也顾不得门口关闭,直接肉身闯了进去,然后越往里面深入,他们脸色越是难看,到最后整张脸上布满了恨意。 只见他们辛苦培养的毒人全部化身一具具焦炭,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异味。 地面一片狼藉,似乎有打斗过的痕迹,仔细一数,竟然少了一人。 突然间一条大蛇从下方出现,对着他们吐着芯子,头顶那独角格外显眼。 那些人突然躬身:“参见灵尊!” 看到巨蛇身上也有几条白色印子,再看着周遭一切化为乌有。 舵主咆哮道:“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狗贼,让我查出来,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万毒攻身。我一定要折磨你九九八十一天,让你流尽最后一滴血亲眼看着自己死亡。” 任凭他如何诅咒,也无济于事,罪魁祸首许凡,早已经化身乞丐,向着桑部落前去。 另一边,苏河在和李浩天交手完毕后,便带着所有弟子回到了他们落脚的帐篷里面。 洛秋水开口便问:“苏宗主,可有收获?” 苏河微微点头,平静地说道:“弟子查探到的情况倒也相差不大,我已经将贼人授首。” 听到苏河的话后,李浩天眼角余光瞥了他一下,脸上表情不悲不喜。 洛秋水鼓掌称赞,说道:“苏宗主不愧是我大屹肱股之臣,有如此良将,我朝何愁不兴?” 听着洛秋水名为褒扬实则暗示的话,苏河眼角跳了一下,却是没有回答。 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人,众人熟悉,他乃是洛秋水随从之一,如同幽灵一般时隐时现。 实际上是朝廷密探,专门潜伏刺探军情的人。 他进来后走到洛秋水跟前,低声说着,洛秋水脸色不断变化,最后浮现了一丝喜色。 待那人退下后,她脸带笑意,说道:“刚刚得到情报,桑部落巫教弟子已经悄然撤离,这里的分舵人都楼空,至于是何原因还有待查。然而,他们离开的时候行色匆匆,据可靠消息,原来他们培养毒王的祭坛被神秘人焚毁,所有毒人全部命丧当场。” “太好了,若无毒人,我等再无担忧,应当挺进前行,杀他个片甲不留。” 张彪扯着大嗓门喊道。 “若果真如此,我们宗门便可以返回,重振旗鼓了。” 苏河在心中默默思量。 看着底下众人神色各异,洛秋水知道此行伤亡惨重,但她心中实际上更倾向于张彪的说法。 “休整一下,明日一早便前往桑部落巫教分舵。” 北蛮人少地广,都是穷山恶水,人几乎不能生存。物产也不丰富,只有群居在一起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而且每个部落相距很远,至于他们的北漠王庭,更是远在万里之遥。 洛秋水虽然自信,可也没有愚蠢到带着这么些人去捣毁一个曾经自立为国的地方。 此次前来,一为历练,在这边境锻炼自己的体魄和能力;二为震慑,震慑边境官员草莽,更加震慑北蛮。 第二天,当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桑部落,直达巫教分舵的时候,发现这里果然如同情报所言,早已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留下。 张彪气急,在得到洛秋水的同意后,一把火将这里焚烧殆尽。 远处桑部落的人看着这个他们国教的分支被一把火烧光,出奇地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阻止。 巫教弟子虽然撤离,可还有部分北蛮士兵没有来得及逃跑。而且他们都有参与袭扰边境,甚至渡过濉河越过邙山镇去祸乱百姓。 经过询问后,那些士兵互相指认,大约几十个北蛮士兵被捆上了双手。 原本张彪想要就地格杀,以儆效尤。 却被洛秋水阻止了,她说道:“这些人罪不至死,但也要我大屹律法制裁。何况我们还有那么多伤员,回去的时候他们正好当做脚力。” 这里洛秋水为地位最高,自然她说了便算,于是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捆成一条长蛇,向着南方前行。 ------------ 第三十六章 返回青山城 洛秋水一行人先回了帐篷,收拾好行装,然后让抓回来的北蛮俘虏将这里死去和受伤的人全部抬上,向着濉河进发。 虽然客死异乡,但必须落叶归根。 看着身后冒着炊烟的部落,在眺望一下远处如同银丝带的濉河。众人唏嘘不已,仅半月时间,便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人生无常,又有谁能左右呢? 许凡一身乞丐的模样行走在大道上,正好和大部队错开。 几乎是一前一后,他们两方完美的错过。 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圆顶,许凡心道那便是桑力所说的部落了。 他脸上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那个孩子此时应该已经到部落某个角落处偷偷看了一眼家人了吧。 从一路留下的记号,许凡可以断定桑力是从这条路上经过的。 又向前走了几里地,许凡的眉头一拧,沿途并没有战火可是前方却横亘着一具尸体。 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疾步向前,走到了尸体前面。 熟悉的衣服裹着孩子的身体,脖颈处已经没有了血液流出,在尸体不远处一颗头颅安静的倒在那儿,睁大双眼看着许凡。 那双眼睛瞳孔放大失去了所有色彩,可是许凡却分明从里面看到了质问:大哥,你不是答应要治好我吗? 许凡痛苦地蹲下身子,身躯一阵颤抖,他双手撕拉着头发,心中无比悔恨,若是带着他一起,也不会是现在只看到他的尸体啊。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要抚摸桑力的脸颊,可只有咫尺的距离,他却怎么也够不着。 他间接害死了这个纯真的,救了自己命的孩子。 他喉咙里面发出一阵阵声响,嘴巴蠕动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刮起了一丝冷风,吹得他遍体生寒。 在尸体旁边踟蹰了许久,许凡终于还是隔着衣服将桑力的眼睛合上,心中一阵难掩的伤感。 竟然下意识的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像这样死去吗? 收拾起了念头,他用尽全身力量灌在双手之上向着地面一掌打去,仿佛要将地面打碎击裂。 休整后奔腾不息的内力全出,地下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他将桑力的身躯和头颅全部推了进去,然后又用内力精准控制着两部分结合在一起。 那个地下古洞救了自己的孩子,安静地躺在了里面。 安息吧,以后你将再也不会有烦恼了。 许凡一挥手,便将桑力埋了起来,形成一个坟头。 他提着短剑砍断了一棵树之后,一劈为二,留下一半。 刚想提剑刻字,突然间顿在了那里。 刻了名字若是被他父母家人看到又会怎样,若是被巫教弟子看到又会怎样。 自己将那古洞焚毁,他不信巫教弟子会顺着蛛丝马迹查到桑力身上。到时候桑力家人不管是自己得知桑力死讯,还是被巫教弟子寻上门,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许凡最后将那半截木头拍入了地下,露出的一段上面也没有空空如也。 无字墓碑,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这里曾经葬着谁。 在对着桑力墓碑行礼之后,许凡继续向着桑部落走去,只是步伐比起来时,显得更加沉重。 一路无语,也没碰上其他人。 当到达桑部落之后,那些北蛮人看到许凡浑身破破烂烂,竟然开口关怀,甚至纷纷拿出食物给他。 要知道,他们自己也是艰难度日,食不果腹。 此时对待一个乞丐竟然如此热心,许凡心中更是痛恨挑起战端的巫教。 头一次,他对一个组织有着如此强烈的厌恶,欲杀之而后快。 “大娘,我想请问一下,有没有一群陌生人来到此处?” 许凡再三谢绝了一名老妇人的施舍后,开口询问。 “小伙子,你说的是那群中原人吧。他们刚离开不久,一把火焚毁了巫教分舵,眼下已经有几个时辰了吧。” 听闻此言,许凡好奇地问了一句:“大婶,恕我冒昧,为何我从你口中听不出对中原人的厌恶呢?” 那女子笑道:“中原虽然强大,可从来没有欺压过我们,反而和我们互市交易,让我们得到中原的食粮和文化,能够生存下去,为什么要恨他们呢?” “可是他们侵入了你的家园啊!” “小伙子你也是中原人吧,虽然你穿着我族的服饰,脸色也和我族接近,可你说话的语气却没有我们北蛮的口音。只是我们这边有一些人不太安分主动挑衅,想要破坏这难的平静,他们只是来消灭那些人,对我们来讲这并不算入侵。” 听完他的话,许凡久久不语。 随即打听了一下桑古的住处,那女子手指向前:“从这里走,你数到第七个就是桑古一家了。” 这里的房屋太过简陋,用泥巴和土中间掺杂着树枝树叶,随便围起来就是几家之口生活的地方。 “你好,请问桑古是在此居住吗?” 许凡在门外开口问道。 不多时,便看到那个木讷憨厚的汉子走了出来,虽然许凡现在浑身破烂,可桑古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你呀,中原人,快进来。” 比起渡河的时候,此刻的桑古变得稍微热情了一些。 “这是我阿妹那里拿来的衣服,你快穿上。” 桑古看到许凡衣衫褴褛,迅速从箱子里面翻出一身新衣服。 许凡再三推辞,拗不过这性情直爽的大汉,索性就将衣服换了,然后掏出银子给他。桑古还是那个倔脾气,认为这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帮助,推辞不要。 “巫教撤离了,我们部落又有一段平静的日子了。” 这就是桑古为何变得高兴的原因。 看着这个汉子从心底发出的喜悦,许凡心道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和满足吧。 “只是我那可怜的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许凡听完后,问道:“桑古大哥,你刚才不是说你妻子和两个孩子去娘家省亲了吗?” 听到这里,桑古慨然道:“是因为我大儿走失了,同时失踪的还有部落一些孩子。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就将他们都送到了旁边的部落,听说那里暂时比较太平。” 许凡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收敛了一下心神,语气平静地问道:“桑古大哥,你大儿子怎么走失的?” 提到这事,本来开朗的桑古眉间浮上一片阴云,苦涩道:“我那阿力从小身体便好,而且脑袋灵光,是这里孩子的领头儿,数月前这里的巫教分舵重新启用后,就听说时不时地有人失踪。我还特意叮嘱过他不要跑太远,谁知道后来他们一起去玩耍的时候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听到阿力这两个字的时候,许凡脑海轰然一震,桑古后面的话在他脑海中仿若天书。 刚才的交谈中许凡得知,北蛮相对于中原就是一个未开化的原始部落,所以取名都是姓名各取一字,甚至出现了刚出生的婴儿和逝去的先祖同一个名字。 天意飘忽,造化弄人。 许凡再也没有了交谈下去的勇气,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他甚至不敢抬头正视眼前这个憨厚的汉子。 “桑古大哥,我这边所办之事已了,你能将我送过濉河吗?” 见那中原人面色郁结,还以为什么大事,桑古爽朗的一拍胸脯,答应得很是痛快。 他架上马车,载着许凡飞快的向着濉河而去,只是在经过那个新起的坟堆的时候,桑古疑惑的自语:这里怎么多了个坟头? 听到这小声的话语,许凡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一言不发。 桑古完全想不到,这个坟头里面埋着的便是他朝思暮想丢失的大儿子,他也想不到正是他马车后面载着的那个人亲手将其埋下。 在离开的时候,趁着桑古没有留意,许凡将身上所有银两全部放在了他的家中。 看着濉河上那一叶孤舟渐行渐远,许凡目光怔怔,濉河水面平静无波,这天下若是跟着水面一般平静该有多好? 已经恢复功力的他,没有丝毫的停顿,只想将心中所有郁气全部散出,足下用力,将真气灌入,一路疾驰经过了邙山镇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跑向青山城。 又一次来到城门,许凡再也没有当初刚下山看到它时的那种巍峨和震撼的感觉,直觉它像一座牢笼。 若此间事了,他决定回家探望一下母亲之后,便和李浩天踏上江湖,一边寻找续命之法,一边行侠仗义。 收敛了心神后,便准备进城。 “站住,身份引荐,来此何事?” 没想到这次进入的时候被守城士将士拦截,而且不同于第一次来此那些士兵懒洋洋的情景,这次的士兵脸色严肃,军纪严明。 许凡从怀中掏出浮云剑宗的弟子身份令牌,守城将士再三查看后,才将他放入城内。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对进出之人审查如此严格。 许凡心怀疑惑地进入城内,里面的景象倒是和之前一样,熙熙攘攘。 就在他进入同福客栈时候,和急匆匆出门的李浩天撞了个满怀。 哎哟—— 一脸冷酷之色的李浩天满怀心事,没想到出门便被撞了,心里正烦躁呢,听见这个声音后,他顿时喜上眉梢。 一把抓住许凡的肩膀,惊喜地问道:“你个小子,跑哪儿去了,我回来后发现你不在,问店小二也不知道。” 许凡看着李浩天,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一切,从始至终,只有李浩天一人是真心对待自己的。 想到苏河、师兄弟、念水音,想到桑古,想到了桑力、岳清山、桑吉、那个老人等,他心中意识五味翻腾。 最后只有满心的坦然,脸上露出纯净的笑容:“怎么了,看你担心的样子,我这么大个人能丢了嘛。” 说完一脸呲牙咧嘴的样子,玩笑道:“不愧是高手,你再用点力,我这肩胛骨都快被你捏碎了。” 李浩天赶紧松开,脸上急色一闪,连忙道:“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你没事吧。” 谁知对面许凡竟然露出个鬼脸,哈哈一笑:“我骗你的,哈哈。” “你小子,真是越来越鬼了。” “彼此彼此。”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说笑从门外走进了客栈。 ------------ 第三十七章 枪意 洛秋水一行人回到青山城之后,先是吩咐韩云对此次伤亡做了一个统计,然后根据上报的结果进行抚慰,并决定于三日之后在城主府设宴对此次大捷庆功。 随后便回到了厢房,第一次前往边境,统领不同身份的人进行杀敌,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讲,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然而庆幸的是,虽然有所伤亡,可这次平边之乱,她大胜而归。 身负家族的荣光,她不得不坚强,然而半月的时间,同样让洛秋水身心俱疲。 所以,在交代完所有事情后,她即刻回到房间想要休息一下。 “郡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随从的声音,正是那名潜伏打探消息的密探。 洛秋水不得不打起精神,缓缓开口,说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那人推门走了进来,只见他长相平凡,面容严肃,单膝跪地对着洛秋水汇报道:“郡主,刚才霸王枪出现异常。” 听闻此言,洛秋水忽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他问道:“说仔细点。” 那人语气不疾不徐,慢慢说道:“刚才浮云剑宗弟子经过东厢别苑的时候,里面的霸王枪竟然在枪架上发生了震动,属下特意留意了一下,尤其那名唤作李浩天的少年经过的时候,震动尤为强烈,甚至竟然发出了光芒。” 洛秋水自语道:“神兵有灵,会主动选择自己的主人。若是得到神兵相助,主人的功力将更上一层楼。” 她想起了临行前父亲对她的交代,当时疑问为何要将这绝世神兵带到这苦寒之地,只听洛破军说道:“你可知道当年为父在起事前本是寂寂无名一小卒,后来遇见一位相师,他给为父算了一卦,而后指出我向东方遇见一手持折扇的读书人,便是我机遇的开始。后来为父果然顺势而起,他当时赠予我七星神剑和霸王神枪。起初我还疑惑,我习惯了用剑,这长枪虽然神奇可于我并无多用,所以一直束之高阁。前不久,我又偶遇那名相师,然而感叹多年以来他竟然未曾老去,他告诉我霸王枪一直等待的主人出现了,带到青州自然会碰到有缘人。若是此人出现,你必须即刻让他前往京都,断然不可拖延,切记。” 脑海中浮现了父亲的话后,洛秋水说道:“你速去将李浩天给我请到东厢别苑,我在那儿等他。” 说完之后,突然间仿佛想到了什么,便接着吩咐道:“速去将李浩天所有一切都与我查明,告诉他先别离开城主府,半个时辰之后去东厢别苑。” 那人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退了下去。 洛秋水眼神看着窗外,一时间竟是思绪飘得很远。 回到城主府之后,李浩天向费跃说了一声便打算离开这里。城主府够大,后面空置了很多房屋,浮云剑宗此次折损的只剩下一半,所以韩云便邀请苏河等人在此住了下来。 李浩天本欲打算回到同福客栈去看一下许凡,结果在城主府偶然看到韩风和念水音同游赏鱼,后面跟着两名丫鬟。 念水音换了衣裳,比起在山门的时候更显风采。 看到这里的李浩天停住了脚步,身影隐在了暗处,眉头轻蹙起来。 正在他满怀心事的时候,突然间后面响起了一个声音:“李公子切莫先回,我家郡主有请。” 李浩天回过神来,转身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凡的男子,同时心中警觉提到了最高。 以他的修为,普通人在他身边十丈的时候便能够清晰地感知,一般高手也别想轻易近身。尽管刚才有些出神,可此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他一定隐藏了自身修为,高手! 不过转瞬释然,洛秋水应该只能算是二流高手以上,宗师以下的修为。 放在青山城可以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可别忘了她的身份。军神洛王怎么可能那么放心自己独女远赴万里独自冒险,毕竟在青山城不管是洛王还是当今皇帝,影响力都极其有限。对于官府她的身份可能有用,若是到了江湖上,在这边境之上未必便能够震慑得住那些游侠恶人。 这个道理自己能够想明白,那洛破军肯定也知道。所以那些在洛秋水身边的人,虽然从始至终没有出手,可李浩天此刻绝对断定在远在宗师境之上! 想到这个可能,李浩天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释然了,语气平静地问道:“不知郡主传召草民,有何吩咐?” 那男子看到这个少年能够迅速调整好心态,又有如此天赋,心中鄙夷苏河那等庸才白白浪费了这少年大好年华。 所以,对他更是心生满意,也不端着架子,尽量让自己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说道:“李公子切莫担心,郡主请公子过去只是希望公子解惑,并无恶意。” 只是他那个笑容在李浩天看来,还不如不笑。 李浩天耸了耸肩,心道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晚一会出去看望许凡也是不迟,于是语气平淡道:“那好,我这便随你过去。” 男子带着李浩天先一步前往了东厢别苑,洛秋水说半个时辰,因为她是郡主,她的话就是命令,自然可以晚到。 他虽然十分欣赏李浩天,可想到将来他要面对的环境,依着李浩天现在惫懒的性子,应该早些教他规矩。 城主府西厢,洛秋水看着手中几页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完后眉头紧皱:“据你们所查,这许凡于李浩天十分重要?” 她身前一名男子全身隐藏在黑衣中,低声回道:“依照属下多方打探,李浩天原本乞儿,差点饿死街头的时候被许凡所救,后又被他们一家收养教他识字明理。儿时被伤之后许凡更是不惜性命为他采药疗伤。后许凡母亲从事劳作东拼西凑攒够盘缠让他们一同拜入浮云剑宗。李浩天视林茹为亲母,视许凡为亲弟。即便习武健身,也是为了治好许凡的病。” 洛秋水葱白的玉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心道还有这种故事,看来自己错怪那许凡了,至少他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将那些记载有李浩天相关的密信全部焚毁后,眼看半个时辰已过,洛秋水起身前往了东厢别苑。 当她到达的时候,只见那名男子和李浩天立于院中,自己的属下一如既往如同一块木头定定站在阴影处。而李浩天,则是嘴里叼着一根草懒洋洋地躺洋洋地躺在院内栏杆上看着天空。 听到脚步声传来,李浩天这才看到洛秋水带着两名随从走了进来。 他从栏杆上跳了起来,抱了抱拳,随意地说道:“草民拜见郡主。” 洛秋水也不在意,嗯了一声之后,只见她身边一名随从手中拿着的长枪便扔给了李浩天,自己则是抽出了随身佩戴的宝剑。 李浩天接过枪,有些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她。 “李少侠,能否指点小女子几招?” “郡主莫要和草民说笑,你知道我不会使枪的。” 李浩天提了提手中的长枪,一脸认真。 洛秋水还是那女扮男装的样子,也不拐弯抹角,只说道:“你是一流高手,我的武功远不如你,若是用剑,我必然不是你的对手。改为你不熟悉的长枪,这样才稍微公平,莫非你怕了?” 洛秋水挑眉一看,那一瞬间竟然风情万种。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李浩天知道多说无用,这才牢牢握住了手中的长枪。 他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浮云剑法,想象着将他们换成枪法施展出来。可是长剑只用一只手便可以施展,重在灵活巧劲。 和长枪最大的不同便是,使用长剑的时候另外一只手可以化为掌、拳进行辅助。然而长枪却是要两只手都要放在枪身上,只有攻击和格挡。 “那便请郡主赐教吧。” 想得太多无用,在明白了洛秋水身边都是超级高手之后,李浩天断定她对自己并没有恶意,若是她想对自己不利,那些随从片刻之间便能将自己斩杀。 城主府占地极大,东厢别苑原本是客房,可洛秋水不知何原因竟然选择了西厢房。而东厢别苑最大的一个特点便是院子极大,长宽足有十数丈之宽。 这样一来,李浩天和洛秋水进行切磋的时候便不怕施展不开。 刚一开始,由于不太熟悉长枪,李浩天打着打着变成了一手持枪,将长枪当成宝剑来使用,结果由于手中的“剑”太长,限制了发挥,使得他有一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只能凭借灵敏的身手和强劲的内力苦苦支撑,一个宗师境的高手使用不称手的兵器,竟然被一个二流高手压着打,在李浩天这样初出茅庐的少年身上,足见兵器的重要性。 就在他越打越是艰难的时候,忽然从耳朵中传来一句:你凝神静气,忘记学过的剑法,双手感受着长枪,顺着枪意去发挥。 李浩天转头看了一下,只见周边三人皆是如同木桩一般,一时之间他竟然无法知晓是谁开口。 心中暗惊,传音入耳这种秘法他只是听说过,却从未遇到过,只是知道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才能聚音成线。 李浩天的天资自不必多说,在长枪和宝剑叮的一声碰撞之后,两人各退几步。 见对方握着长枪闭上了双眼,不断变换着姿势,仿佛在感受这什么。 洛秋水也不急着进攻,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忽而,李浩天动了,只是此时他的动作变得不再笨重,反而更像是一种沉重。 李浩天手握长枪,此时感觉到枪身和自己逐渐融为一体,逐渐从剑法中脱离,他就好像一个孩童一般挥舞着长枪,看起来毫无章法,可却出现了一股枪意。 洛秋水也感觉到眼前的李浩天突然间仿佛变了一个人,心中暗惊原来真的有这种天才,虽不至于刀枪剑戟样样精通,可却对某一种兵器有着天然的亲和力,若是选对,必然发挥出最大威力。 打着打着,渐入佳境的李浩天已经完全忘我,他只感觉是枪在带着他走,那种感觉玄之又玄。本来处在下风的他,已经可以和洛秋水平分秋色,甚至隐隐有压制对方的迹象。 如果他和许凡分享的话,许凡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曾经的许凡也有这种感觉。 这是意境,练武之人兵合一的境界! 正在这时,一声虎啸惊天动地,只见东厢别苑大门突然打开! ------------ 第三十八章 霸王枪 那虎啸声突如其来,似天空炸雷,又似烈风怒吼。 只见从那房间里面飞出一物,携破空之声,直奔李浩天而去。 李浩天仍旧沉浸在那股一往无前的枪意中,握着长枪的双手伸开,改为右手握枪,左手张开下意识的接去。 瞬间一杆通体冰凉的棍体被他握在了手中。 洛秋水睁大双眼,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一幕,向随从看去,只见他们也好不了多少,眼神中兀自残留着震惊之意。 神兵通灵,择主现身。 此时,李浩天缓缓睁开了双眼,终于看到了手中握着的东西,一杆通体漆黑带着红缨的长枪,出现在眼前。 这一刻,他心中奇怪地升起一种明悟:我好像更加适合枪法。 仔细观察这类似百兽之王猛虎的长枪,感受着其中地传来的冰寒,他抬头看向洛秋水,问道:“绕了这么大圈子,可否请郡主告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通过前因后果,他瞬间便明白这一切都是洛秋水的安排。 这杆枪一看就知道是神兵利器,现在却掌握在自己手中,他需要问清楚缘由。 洛秋水沉吟了一下,先是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可知道神兵谱?” 李浩天点了点头,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毕竟身为武林中人,苏河曾经对他们提及过天下十大神兵。 “你手中这杆枪,便是天下十大神兵之一的霸王枪!” “什么!” 李浩天睁大双眼,一脸吃惊。饶是李浩天心性坚定,此刻也不禁被震撼到了。 自己一个无名小卒,顶多算有些天赋,可当今天下亿万万人,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天下顶尖的宝物会主动飞到自己手里。 此时,他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神秘相师的影子。 只是奇怪的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那相师到底长什么样子。 瞬间,他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洛秋水又拿出一个外观精致的小瓶子,对他说道:“这里面装着两颗神药,每一颗都可以延寿一年。” 李浩天心中闪过一丝愤怒,对方竟然调查过自己。不过随即想到许凡的事情,不说沸沸扬扬,也算得上众所周知了,于是那股愤怒减少了许多。 然而,还是心有芥蒂。 语气也就不是那么尊敬,说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洛秋水面带满意,拍了拍手,浑然不在意李浩天的脸色和语气,淡然说道:“从京城出来的时候,父王嘱咐我带上霸王枪,说在此会遇到它的主人。所以……” “所以,你说我是它真正的主人?” 李浩天盯着手中的霸王枪,面带玩味。 看着对方的表情,洛秋水有些疑惑,一般人听到这个惊天的消息后不应该欣喜若狂吗?为何,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轻蔑,还有淡淡的讥讽? “大胆!” 看到此人对郡主不敬,那名带他前来的密探瞬间出言怒斥,哪怕他很是欣赏这个少年。 可是,尊卑有别。 洛秋水摆了摆手,带着一丝请教的意味,问道:“为什么?” 李浩天心底冷笑,身为乞丐的他,若问他最会什么,要饭只能排在第二,骗人才是首要的活命手段。 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就信了洛秋水的话。 可转念一想,既然可以传音入耳,那么以内力驱动将放在屋内的霸王枪瞬移出屋外,稳稳落在他的手中,自然也可以做到。 加上之前查探过自己,让生性多疑的李浩天觉得他们对自己肯定图谋不轨。 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无功不受禄。 后面还有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若是论军纪国法,洛秋水能够倒背如流。如果论人心叵测,洛秋水拍马也赶不上李浩天。 换句话说,除了林茹和许凡,李浩天不信任任何人。 李浩天只是哂然一笑,并不多言。 正在这时,那名带他前来的密探似乎看出了什么,上前请示了一下洛秋水在得到点头默认后,从李浩天手中接过了那杆神枪。 李浩天发现,他在拿过霸王枪的时候,身体明显有一顿,李浩天皱起了眉头。 不多时,另一名随从带着几名浮云剑宗弟子走了进来。 那些弟子看到李浩天竟然和郡主单独在一起,心中虽无比震惊,脸上却带着恭维的笑容见礼。 刚才李浩天便发现洛秋水的随从之一走了出去,但他不甚在意。 直到他发现那几个师弟接过霸王枪的时候,仅凭个人完全无法拿得起来,仿佛它重若千钧。后来,运用内力竟然两个人才能勉强抬起。 那动作、神情不似作伪,而且他知道这几个师兄修为虽然普通,却绝不会是演戏的人。 这时候,他才有点相信这是真正的霸王枪了。 洛秋水适时解释:“霸王枪乃前朝时期著名冶金大师在劫大师倾尽心血所炼,材料乃是天外寒铁,枪身重量几百斤。你也是习武之人,应该听说过神兵择主这一说法,真正有灵性的兵器只有遇到它的主人的时候,才会和主人融为一体,让其如臂指使。” “为什么选择我?” 此时,李浩天已经相信了她的话,刚才浮云剑宗弟子离开后,他又一次将霸王枪握在手中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岂料洛秋水摇了摇头,实言相告:“具体原因我不清楚,这是父王交代,在寻得霸王枪主人之后,立即起身前往京都,不得有误。” 李浩天皱眉:“这么急?” 洛秋水点了点头,说道:“事实如此。” 紧接着给他加了一剂强心剂,说道:“在京城,我听说有一种药可以治愈心脉疾病。” 闻言,李浩天双眼爆出精光,大喜道:“此言当真!” 治愈不是治疗,治疗是还会复发,治愈便是完全只好。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洛秋水看着近在眼前的男子,平静地回答:“我听父王说过,皇宫里面的确有过这种记载。所以,如果你要救许凡,也必须尽快进京。” 李浩天沉默下来,一瞬间他脑海中翻过很多念头,突然间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答应我几个请求。” “你说。” 洛秋水倒也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第一,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我进入京城是为了荣华富贵;第二,你给我十万两白银;第三,三年之内你不能够告诉许凡实情。” 不等洛秋水问,李浩天说道:“小凡一家对我恩重如山,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这辈子我一定要治好他。那一年我被娘和小凡救了之后,让我吃住,收留于我,后来小凡甚至不顾自己生命危险深夜为我寻药,我知道他自知命不久矣,以为他死了我还能够代替他,所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在娘的心里虽然也很疼我,但没有人能够代替得了他。那年他侥幸不死,据高人指点学武可以活到二十岁。然后我俩一同拜入浮云剑宗,随着二十岁大限越来越近,这几次每每回家我都有种他要将后事托付于我的感觉。” 看着洛秋水眉头微微蹙起,他继续说道:“自从进入浮云剑宗之后,他便一直爱慕着我师姐,可碍于自身原因,性子难免多了一点自卑。这次下山后,我看得明白,我师姐如今怕是和城主二公子好事将近了,我怕他经受不住打击。” 本来洛秋水对许凡的印象刚刚有所改观,为了兄弟不畏生死,为了母亲床前尽孝。可如今还是儿女情长,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废人! “我不希望有人说他是废人,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李浩天很是平静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洛秋水这才抬眼看了一眼李浩天,只这一眼,便让她心生胆寒。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眼神如此平静,平静到毫无杀气,但自己感觉在他眼中是一个死人一般。 洛秋水抿了抿嘴,说出让周围的随从都大吃了一惊的话。 抱歉! 李浩天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继续说道:“若是我告诉他前往京城寻药,我担心万一他受不了打击,想着娘亲还有我来照顾,他本身将死之人再无牵挂寻了短见,那我寻药何用?所以我会营造一种北上杀敌立功受封、前往京城寻求荣华富贵的假象,骗过所有人,这样即便我师姐将来会嫁于韩风,他尽管备受打击,也还会想着有个娘亲还在,便会继续活下去。所以,我希望你能来陪我演这场戏。” 李浩天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念水音要嫁给韩风这件事会来得那么快,快地让许凡几乎无法喘气。 听完李浩天的诉求后,洛秋水点了点头。 本来有些事情便讳莫如深,不能多言。既然父亲明言要让霸王枪主人迅速到达京都,并没有说明缘由,那么自己只需执行便可。 现在已经找到这个人,为了能够让他连夜动身,区区十万两白银算什么,那些要求顺水推舟地答应了,本来三天后就要论功行赏。 李浩天将霸王枪先还给了洛秋水,便转身离开了城主府,不管如何,首先要看到许凡平安,他才能放心离去。 临走之前,洛秋水将那装着两瓶神药的瓶子揣在了怀里,同时告诉他下午便会将白银十万两送去同福客栈。 ------------ 第三十九章 分别 “小凡,你这几天上哪儿去了,我进来之后发现那些药材都纹丝未动?” 许凡笑了笑,回道:“你们离开后,感觉屋内有些憋闷,便想着在城里转一转,顺便在城外练习一下剑法。” 这样,即便有人看到许凡曾经出过城,事后追问起来,他也能够搪塞过去,不至于露馅儿。 客栈里,李浩天和许凡相对而坐,看着窗外的热闹场景,驱除了北蛮的消息传到了青山城,所有人脸上都带有喜悦。 “说说你,此行可有收获?” 明明自己也去过北蛮,还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此时却要装作不知道,重复问上一遍。 提起这个,李浩天眼中爆出了精光,说道:“这次跟随北征,我如愿以偿进入了宗师境。” “那倒要恭喜你了,我就知道浩天你的天赋出众。” 李浩天知道,许凡的夸赞发自肺腑。 他接着说道:“虽然此次大胜,小凡,你知道我这次感触最深的是什么吗?” 许凡疑惑地看向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次让我感触最深的是皇权,当初进入浮云剑宗的时候,便觉得千绝峰恍若仙境,可你看看小小青山城主一封手书便能让千里之外的师父飞鸽传书让你我下山。京城来个郡主,整个青山城都听她一个黄毛丫头的调令。即便宗门折损了一半人员,师父仍要留在城主府等待庆功封赏。” 说着这些话,许凡发现李浩天脸上浮现出一片很是奇怪的表情,只听他接着说道:“所以,小凡跟我一起去京城吧。” 闻言,许凡心中有一瞬间的讶然,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从骨子里,他还是喜欢无拘无束,而且就连李浩天都不知道的是,林茹曾经告诉他为什么要给他取名一个凡字。 许凡是他从未见过的父亲临终前给尚在襁褓中的他寄予的希望:许你一生平凡。 李浩天知道许凡是不会去京城的,所以他故意有此一问。 “小凡,此去京都,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李浩天语气有些深沉,脸上闪过一丝哀伤。 许凡不以为意,没有深想,随口便道:“将来你发达了,有空便回来看看嘛。” 谁知李浩天却是一脸郑重,语气严肃,说道:“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会回到这个这方,但是短时间内我想我不会返回。所以,我离开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照顾好娘。” 李浩天终究是没有能狠下心来扮演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而转瞬变脸的人,至于后续他想洛秋水会帮他完善。 从怀中掏出洛秋水给他的瓶子递给许凡:“这是郡主给你的,里面有两颗神药,每颗药能够为你延寿一年。当时那个相师说你活不过二十岁,现在我们也没有能够找到解救你的方法,你将药保管好,将来身体出现了异样便服下一颗,我想它终归是有效用的吧。” 许凡手中握着瓶子,虽然不知道什么材质,可从手中传来的感觉便知道玉质上佳。 苦笑了一声后自嘲道:“我终究还是拖累了你。” 出奇的,李浩天没有出言反驳,许凡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未时三刻,李浩天将入定中的许凡叫醒,然后走到了客栈后院。 他看到后院里面摆着十个大箱子,李浩天带着他走到跟前,然后在许凡地注视下,一个一个地打开了箱子。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一瞬间银光耀眼。 待许凡定下心神,才看到箱子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小凡,此去京都不知何年才回。这些银子,足有十万两,便当做我对你和娘这么多年以来的报答吧。” 许凡没有吭声,一瞬间他脑海变得十分清醒。 想想当年林茹攒了一辈子都才只有十几两银子的积蓄,而李浩天却一口气拿出十万两。其中的对比,天差地别。 李浩天能够飞黄腾达,他是极为高兴的。但是将银子放在他面前,以此报答,他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 有些话,他很想问清楚,可面对李浩天却说不出口。 此时,他甚至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李浩天伸手摇了摇,看到许凡脸色十分难看,心中暗道:小凡,对不起。 嘴上却说道:“小凡,你不高兴吗,十万两银子足够可以让你和娘后半生享尽荣华富贵。你也不想看到娘每天和那些大叔们一样披星戴月的过苦日子吧?” 许凡低头问道:“莫非,在你眼里耕田种地便是苦日子了吗?” 李浩天理所当然地说道:“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肯定过得很苦啊。有了这十万两银子,你可以将娘接到城里,买上一栋大宅子,请上一些丫鬟仆人,让娘以后过人上人的生活。” 许凡呵呵笑了几声,并没有说话。 这一刻,许凡感觉面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变了。 突然间,他觉得李浩天很陌生。 “浩天,恭喜你!” 李浩天怔住了,他原本想的是许凡会对他破口大骂,说他忘恩负义。 可没想到对方脸色如此平静,甚至带有一丝微笑,而且话语真诚。 “小,小凡,你、你说什么?” 心情极度复杂之下,李浩天竟然又变得有些紧张。 “你还记得当初我把你刚捡回来的时候,你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许凡盯着李浩天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当时你说,最穷不过要饭,不死终会出头。所以说,现在,你做到了,我恭喜你。” “小凡,谢谢!” 动了动嘴,李浩天之鞥呢干巴巴的说出谢谢两字。 实际上,他不知道,许凡有一句话也一直记在心中: 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薄似纸应有不屈之心。 他理解李浩天,所以他摆了摆手对着他说道:“这些白银我不要,你以后要保护好自己。京都不比青山。”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许凡仍旧担心着自己的安危,李浩天心中有所动摇,几乎欲要告诉他真相。 可是自己离去较急,若是给他存有念想,万一将来…… 想到这里,他只能硬下心来:“小凡,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娘的生活,这些银子乃是郡主赏赐,上命难违,你就收下吧。”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才短短半月时间,竟然变得如此陌生。 “对了小凡,我房内也没什么东西便不去收拾了,另外今晚我就要前往京都,下回见面不知何年何月。这柄剑,乃是我在浮云剑宗时候,师父特意为我寻找大师铸造的,便送与你当做纪念。” 苏凡呆呆地接过李浩天递给自己的长剑,看着上面刻着的浮云浩天四个小字,声音恍惚:“今夜就走,这么急的吗?” “你也知道,一旦进入官府,很多事情便身不由己了,这也是为何我匆匆寻找你的原因了。” “是呀,身不由己,呵呵……” 在此抬起头的时候,许凡已经眼泛泪花,不管李浩天现在如何,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 这份情谊,不管发生了什么,在许凡心中都不会改变。 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许凡带着笑容,说道:“那我就不送你了,保重!”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 他不知道的是,门口李浩天看着他离开后,背转过身,已经泪流满面。 吩咐那些人抬着白银,以许凡和林茹的名义各存了五万两到钱庄后。 李浩天回到了城主府,直接开门见山:“你们在这里应该还有暗探吧?” 洛秋水倒不意外,也不询问他从何得知,若是连这么点脑子都没有,霸王枪也不会选个蠢货吧。 平静地点了点头,开口道:“是的。” “我有一个要求,若是许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救他一命!” 洛秋水眉头轻蹙,这个要求听起来很简单,可实际上很难办。那些暗探隶属朝廷中枢,就连自己父亲也不会轻易插手,怕遭猜忌。 可如今要去除对方最后一块心病,只能先斩后奏。 她沉吟了一会,说道:“可以!” 李浩天这才说道:“此间事了,我什么时候出发?” 却是之前引领了李浩天的男子说道:“既然你已了无牵挂,即刻便走。” 李浩天多问了一句:“郡主也要一起离开吗?” 洛秋水摇了摇头,说道:“你和黎叔先行一步,待庆功宴之后,我才准备启程。” 原来那个人叫做黎叔,李浩天眼光瞟了他一下。 两人都没有行李,李浩天拿着霸王枪,黎叔背上多出了一柄弯刀,走到了马厩。 黎叔吹了一声口哨,从里面发出一声马鸣。 黎叔牵过马递给李浩天,问道:“会骑马吗?” 李浩天点了点头,在浮云剑宗的时候,骑马射箭都是平常的必修功课。 他看着眼前这匹枣红色骏马,赞叹了一声:好马。 黎叔淡然解释:“这匹马名叫烈焰,和郡主那匹白雪都是绝世好马,能奔万里路,能负千斤重。否则,你手中那杆霸王枪,一般马儿还没办法驮住。” 原来如此,然后翻身而上,骑着名叫烈焰的骏马和黎叔一起离开了城主府。 ------------ 第四十章 庆功宴 天边的残星犹在,远远地看着天绝峰,同福客栈的屋顶上,寒霜青瓦鳞次栉比。 许凡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夜,直到鸡鸣声传入耳中。 他抬起头,一轮、大日正从东方冉冉升起,照射在天边,出奇的产生了一缕紫气。 那道紫气在许凡眼中神圣端庄,仿佛开天辟地的第一丝气息一般,直直闯入了许凡的眼帘,引动了他体内的紫阳真气。 瞬间他奇经八脉之中紫阳真气如同奔腾的河水一般,在那股紫气的带领下,发展壮大竟然生生抵御住了菩提心经的压制,而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那一缕紫气仿佛进入了许凡的身体,贯穿任督二脉,在全身经脉游走。 许凡只感觉浑身一松,一直以来被压制的紫阳真气此时耀武扬威,竟然在不经意间水到渠成,和菩提心经平分秋色。 许凡不知道的是,紫气东来百年难遇,这里的气乃是混沌先天一炁。当年开创浮云剑宗的紫阳真人便是在千绝峰顶端遇到了这种神奇的景象,才瞬间悟道。 这也就是为何多少年来,历代浮云剑宗弟子都在修习紫阳秘籍,却无一人大成,直到逐渐衰落。 他站了起来,尽管清晨露水见冷,可游走在他体内的紫阳真气却让他丝毫未觉。 走到房中之后,简单地吃了一点米粥,便看见许久未见的念水音推门而入。 许凡看到她进来愣了一下,自从上次离开后,师姐再也没有回来过客栈。当然,也许回来过,只是自己身在北蛮错过了而已。 念水音看到许凡清瘦的脸颊,心中闪过一丝心疼,放下手中的糕点,柔声道:“小凡,你还好吧?” 如今,李浩天攀上高枝飞黄腾达,遗弃了许凡这个拖累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那钱庄传来许凡名下有五万两白银的消息,更是凿实了此事。 许凡看见念水音的时候,心中一暖,念师姐还是关心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说道:“谢师姐关心,我没事。” 在知道他还好后,念水音并没有多作停留便匆匆离开。 临走的时候从手里拿出一张请柬,递给了许凡。 “小师弟,明日便是庆功宴,所有浮云剑宗弟子都要参加,昨日已经有师兄快马加鞭前往千绝峰召集留守弟子。这是费跃师兄让我带给你的,明日一早,记得准时参加。” 看着念水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许凡手拿着鎏金的请柬,打开看着那尚未风干的墨迹,书写着许凡两个字。 他心中不无自嘲,还真的平凡呢。 尽管快马加鞭,千绝峰一个来回也需要一日,明早的庆功宴,为了让所有人及时到场,昨天便有人返回了千绝峰邀请守山弟子。 可自己手中的请柬分明墨迹都未干,也不知道是谁突然间想起了浮云剑宗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弟子啊。 李浩天的离开,在大家看来,自己好像突然间没有了靠山。 可是,许凡什么时候又将别人当做了靠山呢? 他心中闪过一阵无名的怒火,一拳砸到了桌子上。 这一刻,许凡便突然间明白:身患绝症,本事低微,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配得到。 将门锁好后,许凡收起杂乱的思绪,盘坐在床上,引导紫阳真气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进入了入定之中。 这一坐便是数个时辰,当许凡睁开双眼的时候,一道紫气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咕噜咕噜,许凡摸了摸肚子,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空,却是发现自己一有一天没有进食了。 所幸念水音在送请柬的时候,带着一些糕点,许凡拿起来便吃,总算将肚子填了个饱。 第二天一大早,许凡便穿着浮云剑宗的服饰,拿着李浩天赠与的宝剑,向着城主府走去。 下楼的时候店小二热情得有些过分,搞得许凡不明所以。 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以前的许凡在他眼中是一介武夫,现在的他便是白花花的银子。 不管任何时候,商人逐利的本性不会改变。 走进城主府的时候,很是顺利的便被城主府的人领到了浮浮云剑宗所在的地方。 “许少侠,再过一会儿便要在东厢别苑举行庆功宴,到时候郡主、城主等人都会参加,你先和贵派弟子汇合。” 看到许凡出现在这里,那些师兄弟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唯独费跃,走上前来,温声问道:“小师弟,你的伤好多了吧?” 许凡轻轻笑了笑,说道:“劳烦大师兄挂心,小弟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扫视了一圈,见苏河和念水音都不在此,许凡疑惑道:“大师兄,这里怎么看不到念师姐和师父啊。” 费跃意味深长地看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师父和小师妹被韩城主一大早请走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许凡哦了一声,然后一个人便坐在了那里,看着其他师兄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正如同他刚上山时候的情景。 没有李浩天在身边,他又成为了一个人。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便有城主府的下人前来相邀,众弟子站起身来,将佩剑放在了原地,然后前往东厢别苑。 第一次来到城主府的许凡,发现这里占地极大,若是自己行走,他毫不怀疑会迷路。心底不禁疑惑,就韩风他们一家人,有必要住这么大宅子吗? 走了盏茶功夫才到了东厢别苑,正是李浩天当初获得霸王枪的地方。 按照已经安排好的坐了下来,许凡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首位放着一张紫檀木的桌子,然后两旁依次往下。 许凡他们在右手边,因为是不管是年龄还是入门他都是最小,所以坐在了最后面。若是李浩天还在,当是他俩一起。 许凡心想,紧邻他的应该便是念水音了吧。正想着,却是一名师兄坐了下来。 他自然识得此人,仅仅比念水音提前入门一年,唤作王多钧。 他轻声开口问道:“王师兄,你怎么坐这儿来了?” 那名姓王的师兄天赋不行,对李浩天非常嫉妒,却从不敢表露。 如今没想到李浩天已经离开,自己坐在这儿还被一个病鬼质问,脾气顿时便上来了,没好气道:“怎么,我王多钧坐在这里要经过你许师弟的允许吗?” 听着地方阴阳怪气的声音,许凡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解释了一下:“王师兄不要在意,我的意思是按照辈分你应该坐在前面,这里是念师姐的位置。” 许凡不提念水音还好,一提起念水音,王多钧更加气恼,一个资质普通的女子仗着有几分姿色,竟然勾到了城主的公子,典型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冷哼了一声,看着许凡,突然间有些玩味地说道:“如今的小师妹,已经不同往日了呢。” 他倒是想要看看,得知真相后的许凡脸色将会多么精彩。 王多钧话里有话,许凡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竟一下子变得沉默了起来,只是拿起桌上的茶不断地往嘴里灌。 在一阵喧闹过后,逐渐地安静了下来,却是一行人从门外进来。 许凡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那白衣少年的洛秋水,如今他也知道了对方是女扮男装。后面跟着的是城主韩云、大公子韩玉、二公子韩风、城防将领张彪,张彪身后则是他的师父苏河。 最让许凡意想不到的是,苏河身后并不是费跃和卫勉,而是小师姐念水音。 再联想到刚才王多钧说的话,他心头浮上一层阴霾,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众人就座后,洛秋水举起一杯酒,对着大家高声说道:“在座诸位都是此次剿灭北蛮的有功之臣,我已经安排下去,择日便会对大家论功行赏。今天借韩城主宝地,略备薄酒小菜,犒赏诸君,请大家尽情吃喝,干!” 众人举杯:“谢郡主!” 韩云笑呵呵地奉承道:“郡主年少有为,巾帼不让须眉,让下官惭愧不已。若我那犬子能够赶得上郡主万分之一,老夫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洛秋水摆摆手,道:“韩城主过谦了,二位公子也是人中龙凤,他日定能封侯拜相。” 韩玉、韩风赶忙起身,齐声道:“郡主金口谬赞,羞煞我二人了。” 这边正在互相恭维,浮云剑宗那边却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心中直道:这些人说话怎么都拐弯抹角的,让人听得甚是费劲。 便在此时,韩云又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对洛秋水拜下,说道:“下官斗胆,可否请郡主晚几日离开?” 洛秋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面带微笑,问道:“若是情理之中,倒也并非不可。” 韩云继续躬身:“说来惭愧,恳请郡主多留几天,实乃家事。” 仿佛打哑谜一样,不仅是洛秋水,就连在座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心道这韩老头儿打的什么主意。 只有浮云剑宗苏河眉头微微一皱,但随即舒展开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 韩风有些激动,韩玉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而坐在苏河下方的念水音却是一抹绯红悄然爬上了耳根。 只听韩云转过身对着苏河说道:“苏宗主,你我相交多年,感情甚笃,不知可否再进一步,结为秦晋之好?我儿韩风对高徒念水音姑娘念念不忘,魂牵梦萦。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只能舔着老脸向贵派求这一桩婚姻了。” 听闻这个消息的许凡,一时间怔在原地,手中的茶杯乓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转了几圈,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 第四十一章 魂断 原本喜气洋洋的场面,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断。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浮云剑宗那存在感极低的弟子,此时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念水音,口中喃喃自语,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本就因为李浩天归顺朝廷而满心怒气的苏河,见到自己的弟子竟然当众丢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喝道:“畜生,还不快将杯子捡起来。” 谁知一向听话老实的许凡却是像魂儿都没有一般,对于苏河的话无动于衷。 韩云看向许凡,又看了看苏河,脸上似笑非笑。 然而当他视线看向念水音的时候,却是眼中隐有愠怒。 实际上对于念水音他从未看好,奈何韩风央求得紧,只能无奈答应。但是像他这种官府中人,说白了便是读书人,子女成婚比较重门当户对。 韩风眼角跳了几下,向念水音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而他的大哥,青山城那不显山不漏水十分低调的大公子韩玉,则是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浮云剑宗其他弟子有看热闹的脸带笑意,有稍做关心的面带急切。 当事人念水音脸色有些难看,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秋水端坐主位,将下方所有人脸色尽收眼底,左手不断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好整以暇地看着。 苏河脸上挂不住了,脸色难看至极,开口吩咐道:“费跃,卫勉,你们小师弟身体不太舒服,将他带下去。” 两人无奈,只能从座位上起来,从后面绕过去,一人一只胳膊,夹着许凡站了出去,费跃低声说道:“小师弟,大庭广众之下,不要惹得师父他老人家不高兴,我们先出去吧。” 许凡没有说话,收回了眼光,然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他们二人说道:“两位师兄,我没事。这庆功宴,我本就没资格参加,你们回去就坐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听着许凡的话,两人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性子执拗,轻叹了一口气,索性不再管他,看着他一个人慢慢走了出去。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落寞和孤独。 场中气氛又恢复了原样,苏河脸带笑容解释:“我那劣徒最晚入门,和她念水音师姐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十分要好,突然间听到师姐嫁人,一时之间心生不舍难免乱了方寸,回头我会叫他面壁思过,让诸位看笑话了。” 韩云呵呵一笑,说道:“苏宗主哪里话,令徒活泼靓丽,师弟对其产生依赖仰慕之心也并非不可,宗主还是要以劝导为主啊。” 苏河拱了拱手:“那是自然。” 韩云哈哈一笑,说道:“既如此,那苏宗主对你我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有何看法?” 苏河也是呵呵一笑,轻笑道:“是我高攀,只是念水音,你可有什么意见?” 仿佛没有了刚才的难堪,念水音红着俏脸,声如蚊蝇,俏生生道:“弟子全凭师父做主。” “哈哈哈,既如此,那我请郡主多留几天的用意,也是请郡主为我儿主持大婚,做一个见证人吧,不知下官可有这个福分得上位垂怜?” 洛秋水飒然一笑,说道:“今日本为庆功宴,如今又亲眼见证韩城主和苏宗主两家好事,可谓双喜临门。我既已来到此处,也叨扰城主多日。韩城主既然不嫌我年幼,那我允下此事又有何不可,来,干!” 韩云连道不敢,众人举起酒杯,仰头饮下杯中之物,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念水音向韩风投去一个目光,得到其同意后,悄然离开了坐席,洛秋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略带玩味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 许凡离开东厢别苑后,径直走到了城主府后院,这里是城主府私兵操练的地方,两旁摆着几个兵器架和箭靶。 当听到韩云向苏河为子韩风求亲的时候,许凡心中那股不安的猜测终于当真,前后联系起来瞬间明悟。 他心中不断响起一个声音:呵呵,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的。 啊,不—— 许凡抱着头撕扯着头发,那股难言的巨大的悲伤瞬间席卷心头,他管也不管,便从兵器架上抽过一柄长剑。 仿佛要发泄浑身的力气,竟是封住了经脉,不动用一丝内力地挥舞起来。 一时间,从小到大,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浮现: “你好,我叫念水音,比你们早来些时日,以后我就是你们师姐了。” “小凡,那个李浩天也太冷酷了,我才不喜欢他,还是你有趣得紧。” “小凡,你的紫阳真气练习得怎么样了,我今天又被师姐骂了,好气馁哦。” “小凡,对不起,连累你一起受罚了,其实我知道你的那几招剑法早就练熟了,你是为了不让我一个人受罚,才故意使错的吧。” “小凡,给,这是我从灶房偷出来的,还热乎着呢,赶紧吃。师父也真是的,明明是我犯了错,却要罚你,不公平。” “小凡,回去药山镇你那个鼻涕妞妹妹长大了吗,还流着鼻涕没有?” “小凡,你看这个糖人,做得可真是像呢。” “小凡,我仅仅是你的师姐吗?” “小凡,小凡,小凡……” 许凡耳边仿佛不断回荡着念水音的声音,他手中的长剑越舞越快,一时之间除了有浮云剑术还有水龙吟剑法,看起来杂乱无章、五花八门。 可是他忘记了水龙吟剑法是剑法、剑招、剑力的集合体,虽然他在无意识地挥舞,可也挥舞的虎虎生风,没注意到的是后院已经被他发出的剑气破坏得一塌糊涂。 就在他继续挥舞的时候,却猛然间听到啊的一声。 他艰难地转过头来,只见他手中的长剑停留在不知道何时进来的念水音脖颈处,她披散的头发有一缕缓缓掉落了下去,分明又能看到发丝断处。 “小师弟,你是要杀了我么?” 念水音脸色苍白,幽幽问道。 刚才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她的声音,许凡心乱如麻。此时真正看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凡忽然间平静了下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声问道:“师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念水音轻叹一声,仿佛在跟自己解释,又仿佛在告诉许凡,说道:“你应该明白的。” 许凡惨然一笑,脸色煞白,咬牙问道:“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我是个孤儿,从小就在浮云剑宗长大,我原以为这样下去应该挺不错了,可后来张英师姐遇到了她相公,她告诉我女子一定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许凡静静地听着,既不插话,也不打断。 “我原以为我要的便是平淡度过此生,你知道吗,我是极为喜欢你的,许凡。” 听到念水音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许凡的心猛然间悸动了一下。此时,他很想张口说师姐我也喜欢你,我带你走吧。 然而,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已经太晚了,回不去了。 “可来到青山城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在浮云剑宗是多么贫苦,我发现我喜欢这里的繁华,我就一直在想,我应该属于这里。我不否认我爱慕虚荣,可你知道吗,我原本以为靠山的浮云剑宗,原来在我心中至高无上的修行门派,原来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说到此处,念水音突然间变得很是激动,而且她蹲了下来,将头深深埋在双膝只见,两手环抱,肩膀隐约耸动。 许凡举着长剑站着,他也想蹲下安慰此刻的师姐,可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这样做。 现在能揽她入怀的,恐怕只有那个青山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韩风了吧。 城主府后院,一名少年手持长剑静静的站着,一名少女蹲在地上抱头哭泣,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仿佛所有人,都将此时此刻的时间空间给了他们两个。 “在你们追杀桑冲的时候,我一直在后面跟着,我看到了那名女子的样子,若是晚上片刻,她一生清白就毁了,这才一个采花大盗而已。” “后来你受伤了,我很自责去给你抓药,但我根本不知道药房在哪儿。我甚至不知道,当初给你抓的药单单一副疗程便要几百两银子。” “再后来,我看到布坊的花布,我心中极为欢喜,我当时就在想象它穿到我身上是什么样子。” “而这些,浮云剑宗都不能给。甚至连一个簪子,都是师姐们用完后给我的。” “在城主府的这些日子里,那些下人都很尊敬我,虽然我知道她们实际上也是看我不起的,可我发现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再接着便是郡主到来,一个十六岁的丫头,让整个一座城为她颤抖,当然那是她会投胎,生得好,这是命,天生的,没法比。” “之后便是前往北蛮,我亲眼送着那些师兄平平安安地离开,然而半月之后,我竟然见到了一半的尸体。小凡你知道吗,当时的我害怕极了,我怕有一天我也变成那样,面目全非,死无全尸,又有哪一个女子不爱美呢?” “我们要是一直呆在千绝峰上该有多好啊,春扫树叶夏捉鸣蛙,秋打野蝉冬观雪飞。若是一直在那上面,我想我这一辈子也会知足的吧。” 说到这里,念水音的语气变得平稳,甚至出现了一丝憧憬。 她不知道的是,她每说一句,许凡的心就沉下去一分,痛苦也加上一分。 ------------ 第四十二章 醉鬼 清晨的风吹在身上,还是稍带一丝寒意。 只是此刻的两人,仿佛毫无所觉。 许凡将长剑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不带有一丝血色。他站在那儿看着蹲在地上的念水音,眼神中情绪复杂难明。 “之前在我看来宗门便是一切,可如今形式你也看到了。在朝廷面前,不过是人家随意可以调动的一股力量罢了,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所以,我想寻求一个依靠,一个可以保护我的力量。” 念水音抬起了头,目光灼灼。 “你看李浩天,他们都说是入了郡主的法眼,竟然直达京都。” 许凡看着她,一瞬间仿佛明白了很多,也能理解她,只是心中那份郁结却是更加强烈。 如此现实的念水音,又岂是自己这身患绝症之人配的上的? 是呀,自己不配,整个浮云剑宗,又有谁不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呢? 最后,念水音轻轻一叹:“小凡,你是个好人。” 然后站了起来,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许凡,眼眶通红,还残留着泪花,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小凡,我想让你记住我最美的样子。” 许凡口中重复着她这句话,直到念水音身影消失在眼前,他突然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落,浑身上下没有力气,扶着长剑勉强站稳。 此时他抬头看四周,一切变成了灰色,那些花草树木好像都在无声嘲讽着自己。 他感觉到心里什么东西破碎了一样,喉咙干涩地走出了城主府。 许凡没有发现的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一双眼睛阴沉地盯着他的身影,见他离开后低声对着旁边说了几句,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不过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又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正是韩风。 城主府宴会还在继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仿佛要一扫之前的阴霾。念水音也坐回了原位,韩云只是眉头微皱了一下,便又笑着和苏河对饮了一杯。 许凡走出城主府后,浑浑噩噩,仿若行尸走肉的行走在大街上,一路跌跌撞撞,有好几次碰到了路人。 被撞之人本想出言训斥,可看到他身上的浮云剑宗服饰,生生消了火气。 许凡走到一家酒楼里面,店小二热情地招呼,怎料许凡理也不理,走到一旁直接说道来十坛上好的女儿红。 那小二被吓了一跳,要知道这里的女儿红可是上等烈酒,普通人一坛下去便烂醉如泥。即便眼前的许凡乃是习武之人,可估摸着也抵不住这酒的烈性吧。 不过既然客人有所要求,那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嘞,丁字号桌客官,十坛女儿红,上酒。” 话刚说完,便有另外的小二从内堂拿出了十坛酒,放在桌上的时候还看了许凡一眼。 心道:这个少年怕是喝不完吧。 不过许凡却是不管不顾,打开坛子仰头便将一坛酒倒在了口中。 浮云剑宗每年年关之前,便会准备很多年货,宗门也要过年的。刚开始李浩天不让许凡喝酒担心身体受不住,后来耐不住许凡软磨硬泡,竟然发现许凡酒量奇好。 至于身体,若是喝得不多倒也没有多大影响。 就在此时,从客栈外进来了几个人,他们四周扫视了一下,看到许凡后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坐了下来,吩咐小二要了一桌好菜。 许凡不断地喝着,一坛,两坛…… 一直喝到了下午,终于将十坛酒全部喝完。 从早晨开始,就只是在庆功宴之前不断地喝了些水,饭食却是丝毫未进。 空腹喝酒,还是一下十坛。 也就是仗着练功的体子强,要不然非要出事不可。 即便如此,许凡也是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压了几次才压下去。 一脸醉醺醺的样子,嘴里大声喊着:“小二,再来十坛。” 结果店小二看到许凡已经醉成了这个样子,还要喝酒,于是上来劝说道:“这位客官,您从上午喝到了下午,足足将这十坛酒喝了个底朝天。您尽管有武功傍身,可也不是这么个糟践法啊。” 许凡迷迷糊糊听到他说糟践,一把扯住小二的领口,满嘴酒气喷到店小二脸上,直熏得他隐隐作呕,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废人,连酒都不配喝了,浩天走了,师姐也走了,呵呵呵。” 那小二被许凡抓着,也不敢发怒,脸上带着哭丧的笑容,说道:“客官,小的不是说您不配,只是您看这十坛酒便要五十两银子,我不是心疼客官您的银子么。” 许凡冷冷一笑,说道:“你是担心大爷给不起银子是吧,我这就给你掏银子。” 说着摸遍了全身,又哪里有半两银子的存在,倒是早晨换了衣服忘记拿钱袋了。 小二见多识广,眼尖心细的他被许凡抓着看得清楚,许凡全身上下都没有一点银子。 “这次先记着,下次给你补上。我可是有五万两白银的人,你知道吗?我兄弟给的,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给我。够,将你这个破店都包下了吧。” 那小二变脸却是比变书还快,登时挣脱许凡的束缚,然后扯着桑自己尖叫:“一个吃白食的,喝了点马尿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五万两白银。我这酒钱就五十两,你拿给我,咱就两清了。” 许凡口齿不清地说道:“我是城主府的贵客,你看我身穿浮云剑宗的服饰,你再给我上十坛酒,回头一并给你补上。” 店小二听了这话之后,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他可不管对方是少年孩童还是老幼妇孺,只要进来的都是客人,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却在这时,比许凡迟上片刻进入的那桌人有人开口:“现如今骗子真多,此时浮云剑宗所有弟子都在城主府参加庆功宴,无一遗漏。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冒充,真是可耻。” 许凡喝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只听到有人在说话,具体说着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那小二耳朵也尖,闻言向着旁边看去,突然间堆起讨好的笑容,谄媚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王总管啊,什么风把您这尊大菩萨给吹来了。” 那名王总管声音平淡:“闲来无事出来转转,没想到竟然有人在此招摇撞骗。亏得城防营和浮云剑宗都不在此,否则定当叫这贼子好看。” 今日在城主府设宴款待的事情满城皆知,如今再加上城主府王总管的亲口证实。 店小二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大声喊道:“来人啊,赶紧出来,大白天的竟然有人吃霸王餐。” 小二喊完后,后堂帘子掀开,四五个大汉冲了出来,大声喊道:“哪来的王八犊子,敢来聚福楼吃白食,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吧。” 当看到店小二指着的那人时,那几名大汉顿时笑了,嚷嚷道:“诸位客官看见了,这小白脸胆大包天,竟然敢在这儿吃白食,也不能怪我等兄弟出手教训他了。” 周围的人见怪不怪,只是暗叹这俊俏的小哥空生了一副好皮囊。 隐约可见四五个人来到了自己跟前,许凡还以为拿着酒过来了,还在那儿问着:“酒呢,你们都来了,酒在哪儿,我只要喝酒。” 见到这个小白脸如此猖狂,自己等人竟然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大汉怒了,挥手就是一拳,打在了许凡身上。 “吃白食还这么嚣张,我头一次见,让我来给你醒醒酒。” 那大汉虽然没有内功,可毕竟有的一身好力气,许凡体内两种神功瞬间自动防御,可也只护住了心脉和脏器,皮肉伤还是免不了的。 坐在那里的许凡只感觉一股大力从肩头上传来,自己应声便向后飞去。 在倒飞的过程中,许凡自然放弃了动武的念头,和一般人置气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又不会回来。 见许凡轻易地就被打倒,店小二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就这草包样,还是浮云剑宗弟子,那我不就是浮云剑宗掌门了?吃了白食别想善了,今天先打你一顿,以后给我们出苦力还账。” 见那几名大汉仍在愣神,那店小二面色发狠,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好好教他做人的道理。” 瞬间,几名大汉一拥而上,对着许凡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客栈外不远的地方,两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站在那里,目光紧紧盯着客栈里面。 只听一人开口:“需要我们出面吗?” 另外一人摇了摇头,说道:“那些人没有武功,就是一些打手,下手虽然重可并不会伤害到人,我们就在这里看着。若他真的出现意外,以你我的身手,青山城没有人可以躲过去。” 言语之中透露着莫大的自信。 许凡确实没有带银子,正好心中苦闷无法释放,同时也怨自己为什么天生绝症,为什么要锦衣夜行。 他只能双手抱着头遭受着那几个人的拳打脚踢,混乱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念头。 见差不多了,旁边王总管才好整以暇地喝了杯茶,轻声开口:“行了住手吧。” 那些大汉果然都停住了手,他们是知道王总管的身份的。 “念在他还年幼,犯事情有可原,今天是大喜日子,不宜见血,这酒钱我替他付了。” 说着便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足有五十两。 店小二开口拍着马屁:“王总管您真是急公好义的大善人啊,便看在您的面子上,放了他吧。” 说完对着许凡便是一脚,说道:“还不谢谢王总管,然后赶紧滚。小子,今天算你命好,以后要是吃白食,可不会次次都碰到像王总管这样的活菩萨啊。” 一边骂着许凡,一边拍着马屁。 许凡踉踉跄跄起来,看也不看他们,径向门外走去,隐约听见那店小二的叫嚣: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别人帮助了他连谢谢都不说便一声不吭地走了,活该被打。 ------------ 该章节已被锁定 ------------ 第四十三章 初遇 许凡走后,那王总管看着他醉醺醺地走在大街上,周围的人露出嫌恶的表情,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对着手下说道:“此行任务已经完成,回去禀报二公子,已经将这小子教训了一顿,若是还敢再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二公子的女人也是他能够染指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哼!” 说完后便带着几个狗腿子离开了此地,想来是去城主府汇报去了。 此时的许凡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醉,那些拳打脚踢并不会让他感觉到痛,反倒是心中那种痛楚却是越来越大,怎么也消弭不了。 他看着眼前的景物,仿佛出现了重影,一路东倒西歪,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地走着,只觉这偌大的青山城,竟然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嘿嘿苦笑了一声,感觉到有些疲累,也不管已经走到了哪儿,躺下来便睡了过去。 “哪里跑,等老子把你抓住,一定将你皮给你扒下来。” “救命啊——” “救命,嘿嘿,谁敢救你的命,谁能救你的命?这三更半夜,我看有谁敢管我天香楼的闲事。小倩,我劝你乖乖跟我回去,否则让我们抓回去免不了皮肉之苦。” 睡意朦胧之间,许凡耳边传来了救命声和喝骂声。 他本欲起身营救,可随即便在心中苦笑了一下,自己又算什么东西,也配英雄救美? 他想起来上次和李浩天一起诛杀采花大盗,然而事后所有人都记得李浩天这个英雄的名字。提起自己的时候,却是不屑一顾。 所以他翻了个身,将头深埋在双臂之间,竟是再也不管旁边传来的叫喊。 哎哟—— 一声娇啼,却是那名女子跑得太快,裙角太长,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 无巧不巧摔倒在了许凡不远处。 后面追击的几名男子看见她摔倒在地上,不慌不忙地走到到她的跟前,手中挥舞着棍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小娘皮,你再跑啊,你倒是能耐了,敢自己偷跑了。” 女子虽然娇弱,但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儿,她抬起脸,一缕长发遮挡住了她半张脸颊,冷声道:“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那几名男子见状,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声:“回不回去,可由不得你。这条街上,还没有不长眼的出现,敢招惹我天香楼。” 那女子紧抿着双唇,语气坚定,说道:“就算是打死我,也不跟你们回那个恶魔般的地方。” “哟呵,竟然说我们是yi 窝,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yi 贼。兄弟们,反正这小娘皮回去也得爬到那些大爷的床上。既如此,还不如先便宜了我等。” 旁边几人眼中瞬间冒出了绿光,淫笑道:“多谢大哥,这里天为被地为床,中间还有个小娇娘,啧啧,想想都兴奋呐,只是大哥,那个人怎么办?” 却是早就看见了躺在一旁的许凡,见他满身酒气,一动不动。 那男子却是笑骂道:“这就是一个烂酒鬼,管他作甚。莫非你阮小二不行了,有人在这会影响了你的发挥?” 说完又是一阵荡笑,周边几人也跟着起哄,一时之间那唤作阮小二的竟然涨红了脸,强硬说道:“待会儿让你们看看失传已久的一zhu擎天的最高境界,天外有天。” 说着那些人早已等待不及,上去便要撕扯女子的衣裳。 只听撕拉一声,女子的半个香肩便已经漏了出来,看着雪白如玉的肌肤,那几个人吞咽了一下口水,相互看了一眼,竟然发现彼此眼中绿光更甚,就要继续下手。 唉! 却在此时听见了一声叹息,他们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刚才的烂酒鬼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竟是一名面容俊秀的少年。 此人,正是许凡。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许凡装作鸵鸟只想自我放逐。 没想到他们要在自己面前干这天理难容的事情,出于心底那份正义,他不得不出手。 之前听这女子乃是天香楼跑出来的,对这天香楼他也有所耳闻,是比当初怡红楼更大的一家妓院,听说背后东家很有实力。 何况既然已经进了妓院,那便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他们自己的事情,也轮不到许凡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可听着听着却发现事情真相不是如此,正当他准备继续听下去再作打算的时候,那几个男子要对这名女子当街施暴,这不管如何许凡也装不下去了。 “哟呵,这小醉鬼长得挺俊俏啊,怎么,站出来想要英雄救美啊?” 那男子嚣张的声音一如既往,一手掏着耳朵,漫不经心地说道。 许凡声音平静,指了指那个跌倒在地的女子,缓缓说道:“放了她,你们走。” 听着对面狂妄的态度,男子大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出来管我们的事?” “小子,你可知道我们背后是谁?” 许凡淡淡回答道:“知道,你们刚刚说了好几遍,天香楼。” 男子阴冷一笑,说道:“哟,原来一直装死偷听呢,知道还敢出面,胆子不小啊,是不是听见我们几个要在这风流快活你忍不住了?我看你也就十七八岁,正是阳刚之气最盛的时候,怎么,看见这小美人,也忍不住要翻云覆雨一番了?” 许凡闻言后倒也不怒,他知道这种人嘴里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只是冷静地说道:“别把其他人都想得跟你们一样龌龊,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这无耻的行径。” 那男子大笑了一下,眯着双眼,说道:“小兄弟如果你也想分一杯羹,我不介意我们完事了让你也感受一下。若是你诚心闹事,那便休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说着,用力地甩了几下手中的棒子,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许凡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总是要将你们淫秽的思想加于别人,我只是看不惯你们恃强凌弱,干这奸淫掳掠的勾当罢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兄弟们,上,先解决了这个小白脸,再去泄火。” 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带有一丝奇怪的笑容,说道:“对了,别弄花了他的脸蛋儿。这么俊俏的小哥儿,肯定有大爷喜欢的,到时候让他明白出门当好汉,平沙菊花残的教训,桀桀。” 许凡听完后眼中怒气一闪,这些人可真是下流无耻。 眼见那几个人手持棍棒冲了过来,许凡也不动用内力,就靠着基础拳脚功夫和他们打斗在了一起。 这些人平常欺负一下普通人也就罢了,可今天碰上的是武功已经大成的许凡,尽管没有动用内功,可他那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样子,实际上早已练的铜皮铁骨一般,否则下午被好一顿胖揍,也没见他身上哪里被打出血,最多有些淤青罢了。 哎哟,哎哟,砰、啪—— 战斗结束得很快,那几个男子哪里又是许凡的对手,没几下便被打倒在地上哭爹喊娘。许凡看了一眼他们,淡淡的说了句:“滚吧。” 那几个男子刚才还一副我受伤了我要死了我不行了的样子,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即一骨碌爬了起来,竟然连棍棒也不捡,仓皇逃窜。 实际上许凡并没有下死手,只是让他们吃了一点皮肉之苦。 自己虽然年少,可毕竟是一流高手,对付几个地痞流氓动用内力怕会将他们失手打死。 让许凡没有想到的是,那几个人走到街头之后,自觉已经距离许凡比较远了,这又停下来大声叫嚣:“小子,别以为你会几手功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后……大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聒噪!” 许凡听着他们的话有些烦躁,脚下正好有一根他们刚才手中的棍子,轻轻一踢,那棍子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携风啸之声破空而去,从那叫嚣男子的眼前飞过,稳稳地插入了他身后的墙里面。 那男子看着墙上那一个小洞,喉咙咕噜了一下,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双腿有些发软。 既然能够成为打手中的小头目,拳脚功夫自然不在话下,可见识也绝对不会太低。 一根普通的木棍,如同利剑一般从青石墙中穿过,这得需要多么大的力道,恐怕此人内力无比深厚。 若是对方目标是他们,那后果,几人脸上冷汗哗哗流了下来。 见风使舵是他们的一贯本性,见点子扎手,立马认怂,几人哭爹喊娘求饶。 许凡却是在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他们这才知道对面那人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倒也识趣地说下了一堆感谢的话飞也似地逃离了此处。 许凡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一脚踢飞棍子的时候,那倒在地上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过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楚楚可怜却又坚强倔强的模样。 见那些恶棍走远,许凡这才对着那女子淡然说道:“你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想如果我不在的话,那些恶棍还是会找上你,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生活吧。” 那女子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想要遮住漏出的香肩,然后衣服已经被撕烂,想要遮住这边却又露出了那一边,遮挡了几次都无法完全遮住,倒有些春光四散,欲盖弥彰的味道。 ------------ 第四十四章 小倩 许凡眉头轻轻跳了一下,此时的他早已看清了眼前女子的样貌。 她约莫二十岁的年纪,却生得极美,再加上楚楚可怜的模样,许凡都恨不能将她揽入怀中好生怜惜。 怪不的那几个地痞流氓蠢蠢欲动,实在是她太过美若天仙。 随即甩了甩头,心中暗骂:许凡你个色胚,不是只喜欢师姐吗?莫非师姐要嫁给他人,你也要见异思迁吗? 看她如此着急,许凡想了想便将身上的外衣扯了下来,然后给她披上,倒也不管上面是不是有酒味儿。 那女子见此少年竟然将那么脏的衣服盖在了身上,眉头便是一皱,恰好被许凡看到,顿时他面露不悦:“我是看你身子露在了外面,才给你衣裳的,你若不要,还我便是。” 名叫小倩的女子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又变成了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轻声道谢:“谢过公子。” 许凡听到公子二字,想到了那个面带温和的男人,却抢走了自己的师姐,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又算得哪门子公子,一个无用的废人罢了,嘿嘿。” 看着许凡脸上一闪而逝的痛楚,小倩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许凡见她待在原地还不离开,问道:“你怎么还不走,留在这儿等那些坏人继续来抓你吗?” 小倩脸上闪过一丝凄楚,泫然欲泣,道:“我本灵州人士,被他们掳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天大地大,我又该去哪儿?” 灵州,是九州之一,不过在南方,相当富庶,只是距离青州却有万万里之遥,许凡心道这些人也是丧心病狂,这样一来那些女子只能被迫为他们谋取财富了。 或许是感觉到同病相怜,偌大青山城不也没有自己容身之处嘛,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是不担心我也是坏人,便随我回客栈吧。” 谁知那女子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说道:“谢过恩公。” 两人一前一后,许凡满腹心事,小倩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着这名少年,各怀心思。 走到了同福客栈,看到小二已经准备打烊,许凡吩咐道:“小二,给我准备点吃的,上一坛酒,顺便给我打几盆热水。” “其他不变,酒给我们上两坛。” 许凡疑惑地看了一眼小倩,不过也没说什么,就踏步走上了楼。 小二看着跟在许凡身后的女子,悄声咕哝,这小子眼福不浅啊。 在经过斜对面那个房间的时候,许凡看到里面并没有灯光,感应了一下发现空无一人,心道等会儿问一下小二。 不多时,店小二就端着饭菜和酒到了房间,许凡开口问道:“小二,庚字号房间的人呢?” 那小二笑着回道:“许少侠,那庚字号房间的客官前天便离开了,说来也是奇怪,他付了银子后却一次也没住过,只有昨天来退房的时候才来了一次,而且他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说是有没有一名女子来过他的房间。当时我还以为丢失了东西,后来才知道有女子是来寻他的,我告诉他没有见过,他一脸疑惑地便离开了。许少侠,莫非他是你的朋友?” 许凡摇了摇头,淡然道:“不认识,只是之前见过几回。” 他心里清楚,那女子被自己所杀,对方找不到接头之人,加上此次巫教大败,或许误导了那男子吧。 随即便想到一个问题:他潜藏于城主府,以后念师姐便要日夜生活在那里,看来应该找机会去揪他出来,甚至要将门中叛徒也抓出来,否则迟早都是个祸害。 小倩看着许凡眉头一会儿紧、一会儿松,心中却是十分好奇。 不多时,小二又端上来了几盆热水,倒进了桶里面,瞬间那半人高的水桶便热气氤氲。 许凡从包袱里面取出一件新做的衣服,放在桌上,说道:“姑娘,你先洗洗吧,我就在隔壁,有什么危险你唤我一声便可,对了以后别叫我恩公或者公子的,我叫许凡。” 说完便关上窗户,拉起了房间内一直没用的过的屏风,关上门走了出去。 小倩听到旁边的门响了一下,看着桌子上的衣服,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自语道: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少年郎啊。 随即便闻到了身上那股浓烈的酒味儿,心道还挺细心的,于是一件一件脱下了衣裳,露出了如玉般的肌肤,抬起玉足便踏入了水桶里面开始沐浴。 走到旁边,也就是之前念水音住过的房间后,感受着其中的气息,许凡怔怔出神。 虽然念水音早已收拾了所有行李搬到了城主府,可许凡依然能从这里面感受到师姐的痕迹。 他回想起曾经的一切,多么希望如果永远不下山该有多好,想到这儿,他眼角不禁湿润,嘴里轻声道:师姐—— 正在这时,他突然间听到旁边房间内传来一声惊呼。 许凡收起思绪,推开门后闪身进入了房间,只看见屏风后面有个人影,许凡想也不想走了进去,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谁知他刚走到里面,便感到一阵香风扑面,随之一具软玉温香的身子扑到了自己怀中,只听那女子惊呼道:“许凡,这里有蝎子!” 许凡下意识地将她抱起,顺着她如藕般的双臂看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是巫教之人在他房间内下了毒虫呢,原来只是木头年久生出来的那种小虫子,虽然个头有些吓人,可并不攻击人也无毒。 他摇了摇头,随口说道:“姑娘,这只是……” 当他转过头的时间,才察觉到一丝不对。 只见他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一张绝美至极的面孔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如丝地媚眼眨也不眨,樱桃小口轻微的呼吸着,吐气如兰,如同热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的拍打在许凡的脸上。 砰砰,砰砰—— 许凡感觉心跳无端加速,仿佛要跳出来一样,一只手握着对方那修长的腿部,一只手环抱着对方如玉的香肩。 “许凡,你很热吗?” 小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脸上却是一副关心人的模样,抬起素手便要为许凡擦汗。 许凡慌忙躲避,奈何此时自己紧紧抱着对方,又能跑到哪里去,急忙出声道:“不,姑娘,不,我热,不,我不热,你别动。” 小倩看着许凡这个呆样子很是有趣,轻吐出一口气,说道:“少侠,叫我小倩。” “好,好的,小倩姑娘,你先下来好不好?” 从来没有过如此经历的许凡此时无所适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小倩轻声道:“许凡,你看我美吗?” 许凡点了点头,平心而论,眼前的女子是自己见过最美的女子。 却又听她泫然欲泣,说道:“小女子命运坎坷,孤苦无依,幸得少侠相救,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听到对方这样的说辞,许凡脱口而出:“姑娘,我好心救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小倩疑惑得瞪大了眼睛,何出此言? 许凡也冷静了下来,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声音平淡,说道:“小倩姑娘你先歇息吧,我就在旁边,还请姑娘切勿有此念头,我救你并不是贪图你什么,纯粹便是不想让你被他们糟蹋而已。” 说完,提着两坛酒走了出去。 房间内小倩看着许凡消失的背影,她嘴角划出一丝弧度,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许凡回到房间后,坐了下来,想到刚才软玉温香满怀的感觉,他承认当时有一点慌乱,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小倩的面孔。 苦笑了一声,心道:我又跟那些登徒子有何两样? 随即便告诉自己,许凡你是喜欢师姐的,好像这样能够让自己心安一些。 脑海中念头纷至沓来,他走到一楼,后院有个水池,许凡扑通一下跳入了水池中,在水里面看着天空的满月,嘴里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直到憋不住气的时候,许凡才从水里面跳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头发粘在了脸上,一步一个水印地走上了二楼房间。 脱掉衣服后,用紫阳神功烘干了身上,换了一件内衣,坐在房间内,打开坛口,提起酒坛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当第二坛酒也喝光的时候,许凡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伸手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屋子里进来了一个人,梦里面却是念水音带着他玩耍的场景。 梦里面念水音伸出手,巧笑嫣然,对着许凡说道:“小凡,来呀,来呀。” 许凡咧着嘴笑着,向前伸手抓去,竟然真的让他抓住了一双柔荑,柔软而光滑,他嘴里无意识地喊着:“师姐,我好喜欢你,你不要走,不要走……” 坐在他身前的小倩看得分明,眼前的少年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可是双眼却有眼泪不断地流下。 她轻叹了一声,然后伸手在许凡身上点了几下,只见许凡瞬间变得安稳,呼吸也均匀了起来。 她抽出手,看到双手被紧抓过的痕迹,眉间闪过一丝煞气,随即消失不见,站起身走到许凡身后将他扶了起来,放到了床上,看着他熟睡的样子,轻声道:“你可真是幸运,本座第一个接触的男人竟然是你。” 说完也不见她动作,便消失在了屋内,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 第四十五章 大婚 第二天一大清早,许凡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只见小倩端着木盆走了进来。 看着仍旧躺在床上的许凡,她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可转瞬恢复正常。 放下盆子,将手帕放了进去,感觉到水还是温热的,拿出来轻轻拧了一下,并没有将水拧透。 接着用她那让所有女人都要嫉妒的玉手拨拉开许凡额头的乱发,露出他俊俏而又清秀的脸庞,只是眉间仍存有一丝阴郁。 小倩心道: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让你如此心神感伤呢? 用潮湿的手帕在许凡脸上擦拭了几下,看到许凡嘴唇微动,说道:“水,水。” 小倩将手帕放到木盆边上,倒了一杯水,顺着他的嘴巴轻轻流了进去。 许凡的眼睛微微睁开,梦中昨日是牵着师姐的手,绝迹于千绝峰上。 而眼前却浮现了一个陌生人的面孔,生的却是极美,心道莫非还在做梦,师姐走了,梦见了狐妖?嗯,这梦不好,换一个。 于是让小倩哭笑不得的是,许凡明明睁开了眼睛,但双目无神,转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让她甚至怀疑自己的样貌,莫非连一个男人都不愿意醒来多看一眼吗? 然而,刚转头准备继续睡的许凡却是脑中轰然一震,昨日的事情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画面连接了起来。 她怎么会在我房间,我记得最后她是要以身相许的? 必须问清楚,就要挣扎着起来,哎哟一声,原来是昨日饮酒过多导致头痛欲裂。 但关系到名节清白,就算头再痛也要问清楚。 他一手拍着头部,一手扶着床沿坐了起来,尽管脸上还有一些苍白。 许凡急忙问道:“小倩姑娘,昨日我喝多了,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小倩闻言一怔,心中却是明白他所言为何,没来由的竟然脸颊一红,心道没想到这少年怎会如此口无遮拦。 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念头一转,便化为了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哀伤道:“少侠不必介怀,我本是苦命人,昨夜少侠醉酒,抓着人家口中念着师姐。我一小女子哪是少侠的对手,心想若非少侠我恐怕早已踏入狼窝,我的命是少侠救的,我的人也是少侠的,哪怕少侠将我当成了师姐,我也认了。” 许凡脑海中轰然一震,霎时变得空白一片,自己在无意之中竟然做了如此禽兽不如的勾当,又和那些采花贼有何区别? 现在自己哪里对得起念师姐,又哪里对得起眼前这个姑娘。 莫非自己真的是色胚一个,看人家肤白貌美,馋了人家身子? 许凡大喊一声,竟是无地自容,双手抓着头发,将头埋在被子里面,好不羞恼。 小倩看得有趣,竟也不去解释,站在一旁看着许凡在那里颜色青一阵红一阵,最后躲在被窝里面。 谁知半晌过后,许凡从被窝里面爬出,看了一眼小倩,对她说:“小倩姑娘,是我醉酒做了对你不起的事情,我不是人,你且等我。” 小倩看着他衣衫凌乱地跑出屋外,不一会儿便提着一柄长剑走了进来。 仓啷一声,拔出宝剑,然后将剑柄交到她的手中,站在那儿闭上双眼说道:“我虽然不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但也绝非趁人之危的小人,如今我醉酒污了姑娘的清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着他那决然的样子,小倩心中竟觉得好笑,有心再将他逗上一逗,扔下宝剑,泪眼朦胧,说道:“我知道许少侠嫌弃我身子不干净,竟是宁死也不愿意对我负责,哪怕能当偏房甚至通床丫头,我也是极为情愿的。”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许凡,竟是叫许凡一时心乱如麻,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我是要负责,啊,不,我不要你当偏房,不……” 看着对方语无伦次的样子,小倩忽然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的许凡呆愣在了原地。 她将宝剑放下,然后走过去双手伸在许凡肩膀上,吓了他一个激灵,随即看到她那面孔,竟不觉心又软了下来,只能由着她摆弄。 小倩按着许凡坐了下来,自己又坐到了他对面,一脸严肃地问道:“许凡,我问你,若是你昨晚真的做了对我不起的事情,你可否愿意对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许凡张了张口,解释道:“小倩姑娘,你听我解释……”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其他稍后再说。” 许凡看着她灼灼的目光,心中一阵犹疑,最后点了点头,道:“愿意。” “你是否嫌弃我残花败柳,而心有芥蒂?” 这个问题许凡回答得极为干脆,直接开口说道:“不会!” “若有一天你我产生了误会,你是选择相信我还是信别人?” “信你!” 许凡心想,既然都成了自己的妻子,那么前尘往事一律随风飘去吧。至于以后,若有犯错,也是自己该承担的,不同甘共苦、休戚与共的两人又算什么夫妻呢? 许凡还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却只听小倩嫣然一笑,说道:“好吧,呆子,不骗你了,实际上昨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许凡一下坐了起来,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 小倩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无奈道:“就是你听到的,昨晚你喝醉之后便睡下了,我见你昨日喝酒太多,想来今天早晨会很难受,所以一大清早便过来看你。” 许凡长吁了一口气,心道没事就好,可是为何还有一点淡淡的失落。 莫非,我真是个见色起意的色胚? 甩了甩头,将脑海中那龌龊的念头甩了出去,便说起了正事:“小倩姑娘,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在问这话的时候,不知怎么刚刚的场景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久久不去。 小倩轻轻笑笑,问道:“怎么,听到你我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就要急着赶我走了吗?” 许凡连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只是孤男寡女的,我怕人家闲话。” 小倩脸色一冷,道:“怎么,害怕我这青楼女子,影响了许大侠的光辉形象了吗?” 看到对方脸色突变,许凡心道怪不得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己本身不是这个意思,但怎么就说不清了呢? 不过还是开口说道:“我又是什么大侠,又有什么光辉形象了,我只是担心对姑娘清誉有损。” 小倩哦了一声,看着许凡眼神清澈,脸色不变,知道此话他做不得假。 接着一连十数日,许凡在客栈和小倩形影不离,他发现此女博闻广记,知识通彻古今,若是进京赶考,少不得一个女状元,令许凡不禁汗颜。 这一天,许凡依旧像往常那般,起床打坐,他知道再过一刻,小倩便会给自己送来饭菜。他曾经几次拒绝,但对方依然如此,美其名曰许凡不但是救命恩人还是管吃住的老爷,送些饭食得又怎么了。 突然听到街上响起了鞭炮,从街头响到街尾,持续了好一阵。 他打开窗户向外看去,只见城内所有店铺的门头上都挂了红色绸缎,他暗自纳闷:莫非,这是青山城什么节日或者习俗不成? 过了一会儿,小倩一如既往的端来了饭菜,许凡问道:“小倩姑娘,你知道今天外面如此喜庆所为何事吗?” 小倩摇了摇头,这几日她一直陪伴在许凡左右,几乎没出过客栈外面,所以也是一无所知。 不过她说道:“等一会儿小二便会上来,问问他就知道了。” 许凡疑惑地问道:“小二上来干什么?” 小倩摇了摇头,嘴巴嘟着,眼神示意了一下许凡的床,说道:“都多少天了,你这床进来就是一股馊味儿,还不换洗一下啊。” 许凡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没有吧?” 看着小倩那认真地表情,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说道:“好像真的,该换洗一下了啊。” 不多时,店小二便拿着一套崭新的被褥走了进来,换下了许凡原来的,转身便要离开。 小倩叫住了他,小二看着这天仙一般的女子,十分热情,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指了指外面,她问道:“你们这里是有什么节日吗?” 小二看了一下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姑娘您说的这个啊,是我们青山城最近有大喜事了,城主二公子要在三日后大婚,所以青山城所有百姓都挂上了红绸,表示恭贺。对了,听说新娘子就是许公子的师姐,当初就住在整个房间,也是浮云剑宗的弟子,长得也极为俊俏,不过比起姑娘你来就差远了。” 小倩刚想和小二继续说几句,便听到咣当一声,转头看了一眼,挥手让小二下去。 只见许凡脸色苍白,竟好似站不太稳,双手抓着床沿,呼吸稍显急促。 小倩也是极为聪慧之人,瞬间从他的表情上就看了出来,莫非许凡心心念念的师姐便是和城主二公子成婚的这位? 这样一来,倒是让事情更为有趣了。 当听到全城张灯结彩只为了纪念师姐和韩风大婚的时候,许凡忽然觉得心口一窒,那股压在心底的悲伤却是又一次如同潮水般涌来。 师姐,终于要嫁人了么。 ------------ 第四十六章 逼问 三日转眼即过,听说本来念水音要回到千绝峰等待韩风的八抬大轿,奈何千绝峰的天梯就吓退了那些轿夫。 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青山城选择了一家客栈作为迎亲地点。 不知为何,却是忽略了念水音下山之后一直居住的同福客栈,倒是让掌柜好一阵捶胸顿足,直言错过了一笔大生意。 若是让掌柜的知道不选择这里或许是因为许凡的原因,也不知道掌柜的会不会将许凡赶出去。 离奇的是,念水音大婚,不管是城主府还是浮云宗,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通知许凡。 不过,尽管不受欢迎,许凡终究还是要走上一遭,为了念水音以后的安危,他必须要将潜藏在城主府的那人找出来。 所以,他没有穿宗门弟子服,而是穿了一件上好的绸缎衣裳,正是韩风初遇念水音的时候那个布坊里面给他和李浩天量身定做的。 这里面也有韩风的思量,若是穿得太过寒酸,难免会被挡在门外,穿得稍微体面一些,估计也能蒙混过关吧。 他对着小倩说道:“小倩姑娘,你安稳呆在客栈,不要离开,等我回来。” 小倩开口问道:“你是要去找你那师姐吗?” 闻言,许凡脸色一暗,眼神飘向远方,模棱两可地说道:“是,也不是,也许还有最后一些事要处理掉才算心安吧。” 小倩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多久,她的屋内突然间出现两名白衣女子,轻纱蒙面,手持长剑,见到她之后便拜倒在地:“属下参见宗主!” 此时的小倩又哪里有一丝刚才的柔弱,她身上传出的压迫感直让下面两人如临天威,面容仍然绝美,可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气势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她便犹如九天仙子一般,头也不回,轻声道:“可有查到线索?” “禀宗主,经过属下查探,巫教祭坛被毁乃是许凡所为。” 听到这个名字后,小倩神色不变,挥了挥手吩咐:“如果没有命令,不管我做什么,你们都只能按兵不动,知道吗?” “是,宗主。” 说完后,两名白衣女子凭空消失,端的是神奇无比。 今天的城主府更显气魄,许凡见门口那两个大狮子上面都被红绸缠得严严实实,心中恶狠狠想到:若这狮子是活着,估计会活活闷死吧。 原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来到这里后才发现每一个进入城主府的人手中都持有一张请柬,门卫看到请柬后,才允许通过。 许凡躲到一旁,看到一个落单的青年人,一个手刀将他打晕过去,然后从他怀中掏出请柬,打开一看,此人原来是一个富商之子。 许凡将扎着的头发放了下来,部分额前长发遮住了半张面孔,若是不仔细看也不会认出来。 走到门口掏出请柬,门卫检查过后,便放他走了进去。 因为出门的时候便已经是未时,所以距离大婚吉时还有半个时辰。城主府内已经人影幢幢,许凡特意避开了所有熟悉的人,在会客厅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整站了下来,同时他不断在四周打量着,看那个细作是否在此。 奇怪的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在此处,不过许凡有的是耐心等待。 申时三刻,天边的落日刚好架在山头,整个大地一片昏黄。 “吉时已到,新人同拜天地!” 随着司礼一声高喊,许凡看到一身锦绣红袍的韩风,牵着凤冠霞帔蒙着盖头的念水音走了进来。 盖头是红色轻纱,许凡目光如炬,看着盖头下面的小师姐明眸皓齿显然着了淡妆,更显得不可方物。 主位坐着依旧女扮男装的洛秋水,在她两侧分别是城主韩云和苏河。 看着眼前的新人,两人相视一笑,轻抚胡须显得很是满意。 随着礼成,两位新人正要被送入洞房的时候,许凡感觉到人群中有一男子看了自己一眼。当他视线看过去的时候,便又发现那人已经离开了座位走到了场中央。 众人看着突然间出现的这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咦,宁帮主出来干什么?” “这人乃是青山城最大帮派猛虎帮的帮主,据说实力通天。” “你们不知道吧,听说他儿子如今在京城身居要职,连城主都得忌惮三分。” “你说一个地痞流氓的儿子都能官运亨通,这世道比起前朝又有多少进步。” “兄台慎言,这里人多口杂。” “怕什么,天高皇帝远的,还能杀我的头不成。” “你看看上面那个少年,可是京城来的大人物,听说对城主都有生杀大权,万一被他听到,你说……” 口出狂言的那人赶忙缩了缩脖子,闭口不言。从他那发白的脸便可以看出,此人也就是嘴上的功夫,实际胆小如鼠。 然而议论声却没有停止,有好事者说道:“听说前几日天香楼一妓女被人劫走,一时间闹成了笑话。”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天香楼的地盘上撒野。” “据说天香楼背后的东家便是这猛虎帮的宁行天,看来有好戏了。” 不管场中之人如何议论,只见那宁行天已经走到正中央,先是向洛秋水见了一礼,恭敬道:“启禀郡主,草民宁行天,请郡主念在我儿在户部任职的份儿上,给草民做主。” 洛秋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最明显的特征便是他那划过一只眼睛的刀疤,甚是吓人。 韩云和苏河脸色都不太好看,子女大婚之日本该圆满完成,可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竟叫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仿佛看到了他们两人脸上的不耐,宁行天直接拜倒下来,说道:“郡主大人,草民也不愿破坏城主二公子的婚事,奈何若是过了此刻,在场众人散开之后,我怕再无机会伸冤啊。” 说完抬头看着韩云,表情恳切:“韩城主,此事是我不对,待事情处理完后,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虽然心中极为不满,可事已至此,加上人家都已经服了软,韩云再是恼怒也无可奈何,只是冷哼了一声。 何况对方抬出了靠山,户部。 谁不知道如今的户部尚书乃是历经两朝而不倒的四大家族之一的族长,上官警我。听说那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若是被他盯上只有不死不休的局面。 念水音也对突然间出现的宁行天心生厌恶,本来好好的婚礼,作为全场最受瞩目的一对新人,本应该礼成送入洞房,从此侠女归心金盆洗手委身官家也能传为一段佳话。 可是透过盖头看着他那丑恶的脸,真想上去再划几道。 仿佛感受到了妻子的怨念,韩风面带笑容,悄然握紧了念水音的小手。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一直盯着师姐看得许凡的眼里,本以为学会放开便没事了,可心中依旧堵得难受。 见正主都没有反对,洛秋水便点了一下头表示应允。 她自然是不用忌惮上官警我的,可也没有必要去招惹他。 只见得到了首肯的宁行天站了起来,走到苏河面前。 苏河心里咯噔一下,刚才他就纳闷作为正主之一,为何宁行天没有向自己告罪,原来他要向自己兴师问罪。 不过他随即心中一阵火起,我苏河人称君子剑,自问配得上这个名号,你若是凭空污蔑,我定要让你知道即便背景深厚,我也不惧,匹夫一怒血溅当场,大不了锁山封门。 宁行天看着苏河,抱了抱拳,说道:“苏宗主,我向来是尊重你的,听说你有君子剑的美名。” 苏河皮笑肉不笑,淡然说道:“都是江湖朋友卖苏某一个薄面,君子二字愧不敢当。” 仿佛听不出苏河语气中的针锋相对,宁行天脸色不变,说道:“听说苏宗主接任以来,重新编订了门规,有十大戒律三百六十五章细则,是也不是?” 苏河点了点头,却并未多说。 “数月前城中惊现采花大盗,作恶多端很是猖獗,也是亏得苏宗主门下弟子斩妖除魔,将那恶名在外的桑冲伏诛于剑下,引得众人拍手称快,一时之间浮云剑宗获得了守护神的美誉。后来整个宗门前往北蛮驱敌只回来一半,更是让大家信服。” 苏河听着眉头皱起,开口道:“都是些许小事,本为我辈中人理所应当的。宁帮主,你今天不会是专门给我歌功颂德吧?” 宁行天轻轻一笑,环视了一周,向着众人说道:“今天有郡主大人做主,草民斗胆伸冤,诸位豪杰名绅齐聚于此作为见证,我刚才所言并无不对吧?” 周围的人声音虽然乱糟糟的,可都是同意的说法。 只见宁行天突然间脸色一寒,对着苏河说道:“苏宗主,虽然贵派弟子为我辈楷模,可人一多便会出现良莠不齐的现象,苏宗主日理万机,也未必能够全部顾得过来。” 听闻此言,苏河瞬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话说得话说得委婉,可分明在告诉苏河,你的弟子里面有害群之马,你管教不严。 这对一心想着光大门楣的苏河来讲,无疑最大的侮辱。 他沉着脸怒声道:“宁行天,你有什么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我苏河还是能接得住的。” 宁行天拍了拍手,脸上挂着笑容,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问上一问,请问他,是不是贵派弟子?” 只见宁行天身子一转,指向了角落处的许凡。 ------------ 第四十七章 事发 众人顺着宁行天所指的方向看去,皆是一惊,有认识许凡的人瞬间惊呼出声。 “许师弟” “小凡” “许凡” “许少侠?” 也有不认识的人也在那儿窃窃私语: “这是谁,好像他们认识。” “看样子应该是浮云剑宗弟子吧。” 有好事者疑问: “浮云剑宗弟子怎么躲在角落,不应该在上首方向吗?” “我认得他,当初和李浩天大侠一起闯了怡红楼的。” 许凡本来只想躲在暗处寻找到那个细作后悄然将他解决,也有再看一眼师姐的想法。可是没想到的是,当初心软放掉几个喽啰,却引出来个大的。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暗叹,果然红颜祸水啊。 洛秋水本来作壁上观,当她看到是许凡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她确定只在校场见过此人一次,可为何觉得见过不止一次? 念水音看到小师弟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本来握着她的手掌,也稍微用了下力,念水音吃痛却并未作声。 待她转头的时候,却见韩风脸上带有一丝歉意,她稍微点头又看向许凡,却没注意到韩风眼中闪过的一道寒芒。 此时人群自然分开,给许凡腾出一条路。 无奈之下,迎着众人的目光,许凡脚步坚定,缓缓走了出来。 “师父!” 他看了一眼主位上的洛秋水和韩云,点头示意,然后微微躬身,给苏河请安。 苏河心中本来就对许凡有所芥蒂,他深知这名小弟子大概是对师姐有所爱慕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吩咐弟子没有通知他。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不请自来,而且看样子招惹了是非。 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发作,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间接承认了许凡也算是他的弟子,给了宁行天一个交代。 宁行天拍了拍手,然后看向许凡,问道:“许少侠可是认得老夫?” 许凡看着他,如此凶神恶煞的人,怎么就能没脸没皮地自称老夫? 心中虽然腹诽,可想到他就是那些人背后的东家,多少女子因为他而流离失所从事贱业,便是一阵愤怒,然而脸上却是淡然的神色,回道:“恕在下眼拙,请问阁下是?” 看着这个少年不瘟不火不火地回答,宁行天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他纵横江湖多年,在这青山城也算是一方巨擘。 即便这少年之前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可刚刚那么多人的交谈,他不信对方没有听到。 如今这个态度,说明他分明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眼中厉色一闪,莫非你以为有了苏河撑腰,便能够无法无天了吗! 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对着许凡说道:“许少侠,老夫自我介绍一下,宁行天。比不得尊师君子剑,更不及浮云剑宗守护神的美名,只是收留了一些食不果腹的糙人罢了。” 说完后,又看向苏河,拱了拱手,语带讥讽,说道:“苏宗主,果然名师出高徒,佩服,佩服。” “苏某惭愧,当不得名师,宁帮主谬赞了。” 他看向宁行天,说道:“此子却是苏某劣徒,但不知有何地方招惹了贵帮,还请宁帮主明示?” 宁行天眼神微微一眯,他看得出来,这小子武功算不得好。 心中暗自冷笑,这个水准也敢出来英雄救美,看来真是少年热血啊。 他顿了顿,斜睨着许凡,道:“我看,还是让这位少侠说吧。” 许凡心中早已将这人厌恶至极,见他一个流氓地痞头子,说话文绉绉的,当真是邯郸学步。 而且就他所作所为本就是大奸大恶之事,如今却还装出一副受害者模样,真的是可恶至极。 于是丝毫不留情面,振振有词道:“宁帮主先是请郡主做主伸冤,又是对我师父咄咄逼人,最后将矛头指向我一个和你从未见过之人,现在还想让我说什么,莫非你要给我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屈打成招吗?还是宁帮主觉得即便无中生有,也能将我置之死地,我不明白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一句话说得满堂喝彩,众人心中也在腹诽,绕了半天说不到正事上,宁行天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连坐在上方的洛秋水也将目光稍微在许凡身上停留了一下。 苏河适时说了一句:“宁帮主,我弟子所言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事情还请说明。” 见到周围众人都看着自己,宁行天心头冷笑,拍了拍手。 只见从外面进来几人,许凡看到他们后瞳孔一缩,心道果然如此。 底下的人可炸开了锅,因为他们认得这几人。 “这不是天香楼龟公和护院吗,他们来此干什么?” 宁行天阴恻恻一笑,指着他们,问道:“许少侠,你可认得他们?” 他原以为许凡会狡辩甚至装不认识,可没想到的是对方如此干脆。 “认识!” 宁行天呵呵一笑,说道:“认识就好,那我请问,许少侠既为浮云剑宗弟子,君子剑苏河宗主门下高徒,为何行龌龊之事,看我天香楼姑娘貌美,便自恃武功高强打伤我护院,将我天香楼的姑娘劫走?这已经数日过去,若是少侠新鲜感过去了,便将姑娘送还给我吧。”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倒是洛秋水,听到宁行天言语中竟将女子作为货物的随意,同为女子的她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韩风微微一笑,念水音盖头下的眉头微微蹙起。 众所周知,苏河行走江湖多年,一直严于律己,刚正不阿,教育门下弟子更是循规蹈矩,于江湖上树立起了铁面无私君子剑的美名。 可是现在听来,自己这弟子竟然连犯几条戒律,而且这众目睽睽之下,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苏河满脸愤怒,直接坐了起来,厉声问道:“孽畜,宁帮主所言可否属实?” 许凡看了看宁行天,只见他一脸笑意,因为他说的就是事实,只是少了强抢民女这一关键点。 又看了看一脸怒容的苏河,这个教养了自己数年的师父,最终点了点头,说道:“是!” 此话一出,众人炸开了锅。 “听说浮云剑宗弟子个个行事光明磊落,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登徒子。” “人家少年英勇,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我可是听说今天的新娘子,便是这个少年的青梅竹马,受此打击,找点妓女寻欢作乐也不无不可啊。” “只是这少年连续数日,也不晓得身体吃不吃得消,嘿嘿。” “若是今日苏宗主处理不当,那么浮云剑宗百年声誉便要毁于一旦了。” “这少年如此俊俏,他那师姐怎么会移情别恋呢。” “有权有势的人生来高贵,不都是让人趋之若鹜吗?” 周边的人小声地议论,说什么的都有,一些传入苏河的耳中,让他心中更是怒火暴涨。 念水音听到有人将她说成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盖头下的脸色不断变换。 宁行天此时悠闲地整理了一下衣裳,挥挥手让那三人走了下去。 许凡面无表情,微低着头颅,却是丝毫认错的态度都没有。 这一瞬间,苏河心中那暴涨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猛然拍出一掌,打在了低头的许凡身上,口中厉喝道:“畜生,你干的好事!” 许凡措手不及,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师父苏河已近在咫尺,眼中闪烁着怒火,随即便感觉到一股大力传到了自己身上。 毫无防备之下,只觉胸口一痛,然后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飞了数步跌落在了地上。 苏河的这一举动惊呆了所有人,大婚之日不宜见血,可是苏河实在忍无可忍。 其他倒也罢了,他一心要将浮云剑宗发扬光大,绝对不能容忍门派有半点瑕疵。 如今倒好,自己门下出来一个淫贼,强抢妓女,寻欢作乐,还被人家找上门来,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事。 他直觉眼前一阵昏暗,多少年苦心经营的声誉今天算是毁于一旦了。 费跃一直站在苏河身后,他见师父如此愤怒也是大吃一惊。 要知道在他们眼中,师父一直是谦谦君子,从未像今天如此暴怒。 看着小师弟被师父一掌打飞,他心中又惊又急,若说门中弟子对许凡是有些冷淡,但是他却是有些怜悯这个小师弟的。 眼见师父还欲出手,费跃赶紧从后面紧紧抱住苏河,一边求情一边劝解:“师父,小师弟年幼无知,兴许犯了错误而不自知,念在您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份儿上,饶了他吧。小凡师弟,你赶紧认错,不要让师父生气了。” “费跃,你给我放开,这个畜生做了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竟然丝毫不知悔改,我浮云剑宗百年清誉今日毁于一旦,我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列祖列宗。让我一剑杀了这个孽徒,好还宗门一个清净。” 费跃不劝还好,一劝便等于坐实了许凡的罪名,苏河看着周围其他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一颗心跳得飞快。 宁行天看着许凡趴在地上,低着头,披头散发,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 第四十八章 反击 眼见苏河如此大动肝火,身为地主的韩云不得不出来圆场。 他说道:“苏宗主,今日乃你我两家结为姻亲的大好日子,你门下弟子犯错过不在你,待到今日事毕,我们再从长计议。你看,可好?” 说完后,对着洛秋水躬身一拜,请示道:“本想郡主做我儿证婚人,没想到竟然横生枝节,到让郡主看笑话了,下官恳请郡主莫怪。” 洛秋水看着地下的许凡,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轻描淡写道:“韩城主客气,你才是这里的主人,怎么处理都有你负责。” 这话就说的很是直接了,后续如何都应该有你做决定。 韩云得到洛秋水的许可后,又对着宁行天淡然开口,说道:“宁帮主,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可否卖我一个薄面,就此作罢。我还是那句话,来日再做计较。” 这话说得很是不留情面,虽然敬畏户部尚书,可你那儿子也不知道是否进入了他老人家的法眼,你整天拿着鸡毛当令箭招摇撞骗,大家互相给个面子,此事暂时揭过。 别忘了,今天乃是我韩府的大喜日子! 宁行天当然懂,混迹江湖多年,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于是顺坡下驴,说道:“既如此,我便不再追究,不过此件事了,还望君子剑苏宗主给我一个交代。” 他看向苏河,特意将君子剑咬的很重,言外之意便是不断提醒他事后尽快处理。 苏河面色铁青,语气寒冷,说道:“苏某定会让宁帮主满意,还不松开!” 见到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费跃心头呼出了一口气,说道师父弟子冲动了,便松开了手。 由始至终,只有费跃一人出面求情,连那青梅竹马的念水音师姐也都冷眼旁观。 许凡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身上的伤痛丝毫不以为意。 他又想到了多年前那个夜晚,黑衣人师父问自己,若是所有人都误会你的时候,你该当如何? 少年倔强而又肯定的说道:我只求无愧于心。 当时黑衣人师父嘴里面喃喃,无愧于心四个字说来简单,但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 实际上他们都懂,不过刻意忽略罢了。 就好像现在,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许凡,为何要救下小倩。 只因为宁行天也好,苏河也罢,甚至是韩云洛秋水,他们都不在乎事情真相。 在苏河眼中,门规声誉重于一切。至于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子,他由从一开始便没有正眼看过吧。 尽管他们已经定性,但是许凡生来倔强,他不认! “嘿嘿,嘿嘿……”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要告一段落的时候,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传了出来。 他们顺着笑声看去,只见那个被打倒在地的浮云弟子不知何时爬了起来单膝跪地,头发散落遮住了脸庞,发出一阵听起来十分苦涩而压抑的笑声。 见状,苏河怒火又起,正欲上前继续教训于他,却被洛秋水阻止了下来。 “苏宗主,住手!” 洛秋水声音急切,语气中夹杂一点羞涩,一点不可置信,还有一丝丝紧张。 原来,当许凡笑完后,缓缓地抬起了头。 此时的他头发散乱,挡在了面前,那双通红而又执拗的双眼隐约浮现。 这一瞬间,洛秋水想起来了,为何几次见到许凡都感觉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不就是当日在城外救了自己的少年嘛? 许凡没有在意他人,他只是缓缓地、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平视着苏河,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低声道:“我自幼年便身患绝症,幸得师父垂怜收留,将我养大,教我武功。虽然明知师父从未重视与我,我也从来不敢埋怨师父,只是怪弟子不争气。所以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便坐起修炼,我想到底勤还是能够补拙的吧。尽管如此,我对于师父的教诲却一直时刻谨记在心,不敢有丝毫违背,记于心,动于行。” 说完后,抬起头静静看着苏河,却见苏河面上仍然愠怒,可却闪过了一丝错愕。 别说出乎其他人的意料,苏河自己也想不到,这个一向木讷沉默,寡言孤僻的弟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洛秋水坐在上方,眼神盯着许凡,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 只有她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许凡并不是别人所说的那般没用,他如此隐藏到底为了什么? 想到曾经那轻轻一点,洛秋水忽感脸上一热,强自使自己镇定了下来。 只听许凡继续说道:“弟子虽然不堪,但也不至于败坏门风,做那些无耻下作之事。” 说完,他将视线环视了大厅一圈,见到有人好奇,有人目光闪躲,有人嘴角带笑,有人惊慌失措。 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他的话意思很明显,就是这里所有人,为何无一人听他解释,相信他呢? 甚至,苏河不问清缘由,直接便是喊打喊杀,这种做法令他太过心寒。 许凡向前踏上一步,盯着兀自冷笑的宁行天,说道:“我想请问宁帮主,你口口声声要伸张冤屈,我刚才也听说你在青山城势力庞大。那我问你,桑冲在城中为恶的时候,你在哪里?” 宁行天脸上还挂着笑,可是心里却是乱了方寸,急忙开口道:“桑冲乃是远近闻名的恶贼,我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哈哈哈!” 许凡放声大笑,笑声传遍整个大厅,只听他道:“宁帮主手下何其多,您本身也是一方豪雄,却因为对方恶名远扬而不敢出头。我这个浮云剑宗最不成器的弟子,却拼着命也要持剑追杀他于城墙之下,这一点我想我还算是没有给师门丢人吧?” 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是看向了苏河。 却见苏河面色稍缓,但被许凡当众诘问,还是哼了一声。 许凡自顾自说道:“我自知人微言轻,但我也绝不会蒙受不白之冤。” 说完这句话后,许凡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站直了身子,目光紧紧盯着他,身上一股气势冲天而起,冷声质问:“宁帮主,你纵容手下,强抢良家妇女进入青楼,违背她们意志做皮肉生意牟取暴利,其中小倩姑娘也就是巧合之下被我遇上才免遭了你们毒手。若非我出现在那里,依着她倔强的性子,恐怕你们天香楼后院水井中又得多一具尸体吧?” 宁行天脸色阴沉,他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在场众人都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也没有谁会不识趣的说出来。 如今许凡一番话,便是将他底子都给扒了。 比起刚刚他话中带刺的讥讽苏河,许凡则是毫不留情的针锋相对,手段更加凌厉直接。 洛秋水眼中异彩连连,看着许凡,手掌不经意间握紧了扶手。 许凡也不管宁行天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当日我醉酒身上没带银子,在酒楼买醉被误认为是吃白食,让店小二拳脚相向,我也丝毫没有还手。后来流落到街上睡得迷迷糊糊间听人有人喊救命,本不想多管闲事,可你手下的人太过下作,竟然想要当街施暴,我见那女子可怜便出手救下了她,谁知一时心软竟然给我惹来了麻烦。若是早知如此,当时我便下了狠手,送他们去见了阎王。” 许凡面带煞气,寒着脸对宁行天步步紧逼。 “宁帮主,我虽是江湖野民,但我却也知道你如此行径,若是让朝廷知道,你那做在京都任职的儿子,恐怕也会下了诏狱吧?” 听闻此言,宁行天脸色大变。他从一个地痞到了如今的位置,年轻时候适逢乱世,靠的是一股江湖狠戾纠结一群人组成了一股势力,可后来新朝初定见大势所趋穷尽所有能力将独子送到上京。 可以说他这一生的后路便是远在京城的儿子,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牵累了儿子的远大前程,那便得不偿失。 他眼神飘忽,无意中碰上洛秋水看他时候的那种冰冷,心下大惊。 宁行天从未小看过端坐主位的少女,自己的一切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恰在此时,门外来了一人,匆忙进入后在他耳边私语了几句。 原来是刚才他胜券在握准备一举将许凡给捉拿了,然后派人到同福客栈去将小倩给捉来。没想到他的手下过去之后发现还哪里有小倩的影子,早已人去楼空。 乍听这个消息的时候,宁行天愤怒不已,想到那个娇滴滴的女子竟然不见了,自己还未曾享用。 可是转念,一道灵光从脑海闪过,直欲拍手叫好,她失踪的太是时机了。这青山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己的手下遍布,她一个大活人还能飞天遁地不成,迟早会将她搜寻出来。 可如今却正是大好时机,若是那女子仍在,他断定小倩必然会出言指证,到时候可就坐实了许凡所言。 如今她下落不明,许凡一个不被看好的弟子,任凭巧舌如簧,没有人证,即便他说破了天,只要他一口咬定许凡在说谎,那岂不是能扳回局面? 身为老江湖,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只见他脸上恢复了淡然,哪里还有一丝慌乱的样子。 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对着苏河问道:“请问苏宗主,贵派弟子所言,你又信得几成?” ------------ 第四十九章 被逐 许凡脸色微微一变,本以为尘埃落定,却不想刚才还惊慌失措地宁行天突然间恢复了从容。 苏河脸上仍旧带有一丝愠怒,实则心中迅速权衡两人所言。 就在这时,宁行天说道:“这位许少侠,你刚刚说我贪生怕死不敢对付桑冲,我承认,打不过还要打那不是英雄,而是白痴。青山城有难,贵派身为我们的守护神,城主求援应在情理之中。另外,当初杀死桑冲的是你同门师兄弟李浩天吧,他一个宗师境对付一个二流顶尖高手,应该不在话下。而且,据我所知当初少侠受伤,怕不是守护正义,而是为了守护你的这位师姐吧?” 宁行天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指了指旁边的新娘,使得念水音盖头下面脸色变得苍白。 他一席话将整个青山城都带了进去,实则在说我不杀淫贼不仅我没本事,偌大的青山城都没本事,否则也体现不出浮云剑宗的重要。 韩云眉头紧皱,看了一眼许凡,心中更是不喜。 只有洛秋水纹丝未动,实际上心中已有判断。 许凡本欲开口,便听宁行天继续说道:“我想问一下,苏宗主,贵派许少侠武功如何?” 这话一出口,苏河瞬间明了,下意识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许凡狡辩。 自己这个弟子资质一般,武功三流,爱慕师姐。刚才他的话听起来倒是有理有据,然而都可能是少年争风吃醋的片面之词。 正在这时,宁行天向后看了一眼,只见门外缓缓走来一人,头戴虎头帽,身着粗布麻衣,肩膀上搭着一条抹布,畏畏缩缩。 许凡抬眼看去,正是同福客栈店小二。 店小二也想不明白刚刚还在客栈的他,突然间冲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便要将他强行带走,上了马车一路颠簸,没想到竟然来到了城主府。 以至于来到这富贵云集的大殿后,他腿脚发软,竟也是站将不稳。 “小二,你过来。” 店小二循着声音看去,吓了一大跳,发现呼唤自己的人竟然是青山城一霸宁行天。 想到他的种种传说,小二腿更加软了。 因为太过恐惧,导致店小二走路的时候左摇右摆,看起来甚至怪异,惹来了大厅中一阵哄笑。 身为地主的韩云眉头一皱,本来好好的大婚之日,竟然成了官司审判,看了看坐在上方的洛秋水一言不发,又看了一眼念水音,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待他走到跟前,宁行天开口便问:“小二,你可认得他?” 店小二点头如捣蒜,说道:“认得,认得。” 许凡看着对方竟然连店小二也捉了来,心头暗道不妙,却只听宁行天继续问道: “你为何认识此人?” “这位许公子在我们客栈住了一个多月了,怎么会不认得。” “最近他可有带别人进去?” 店小二眼中放出精光,连忙说道:“是的,那女子可真是样貌极美啊。” 宁行天示意你继续说,只听店小二看了一眼许凡说道:“许公子那晚喝得很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小店已经打烊了,只见他带着一名看不清脸的女子,浑身酒气回到了房间。后来我听见那女子的惊呼声,本想上去看看,可谁知许公子已经进去,我便退了下来。后面数日,许公子从未离开过客栈半步,那女子也一直在许公子身旁。直到今日一早许公子出门后,我上去才发现那女子也一同不见了。” “他一个普通弟子,为何你会对他如此上心?” 店小二娓娓道来:“那日和他一起住店的李公子拉着十个大箱子到了后院,我在一旁不小心看到原来是白银十万两,那些白银全部送给了许公子,所以,许公子乃是贵客。何况许公子一直孤身一人,突然间领来的姑娘又是貌比天仙,我怎么能对他记忆不深呢。” 听完店小二的话后,众人脸色不一。 只听宁行天接着说道:“刚才我顾忌韩城主和苏门主的颜面,才任由贵派许少侠颠倒是非黑白。我手下跟我汇报的却是许少侠前来狎妓,因身无分文,看我天香楼姑娘貌美,心生垂涎。一个武功平平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在经受了青梅竹马的师姐嫁作他人的打击后,借酒消愁,因为没钱被当做吃霸王餐被打了出来。又想逛青楼,所以只能以武力胁迫,按照刚刚许少侠的说法既然师承君子剑苏宗主,那么便应该刚正不阿,若是依照他所言我门下强抢民女甚至意图当街施暴,那么许少侠不应该拔剑便杀吗,怎么会放任他们离去?何况,既然许少侠救了她一命,你若不贪图她的美色,何故一连数日都呆在客栈没有外出,而当今天你离开后,那被你所救的女子也一同失踪,这未免太巧合了吧?” 说着顿了一下,盯着脸色阴沉的许凡,说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许少侠贪图我楼里面的姑娘美色,以武力胁迫每日与你颠鸾倒凤。那姑娘敢怒不敢言,为了活命委曲求全,待今天你离开后看没有危险立即逃脱了?” 然后,呵呵笑了一下,胜券在握地问到苏河:“苏宗主,我说的可对?” 众人津津有味的听完店小二和宁行天的话后,竟觉得似乎更有道理,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大厅里面又一阵吵嚷声。 本来苏河心中就有怒气,听完店小二的话后更加郁结,现在被宁行天大庭广众之下再一次逼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暗恼为何刚才还要听这弟子一言,平白闹出更多的笑话。 他满脸怒气,盯着许凡,说道:“孽畜,你还有何话要说。” 许凡面色平静,轻声开口解释:“师父,我出门之时,叮嘱小倩在房内待着,若是她在此地,定能证我清白。” 许凡心中仍旧存有一丝希冀,师父应该相信自己的吧。 看到他佯装镇定,还在狡辩,苏河怒极反笑,道:“畜生,你武功不行,莫非耳朵也不行了吗,没听到刚才店小二说那女子在你走后便已离开?” 许凡看向宁行天,在看了看门外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说道:“肯定是你们的到来,让小倩躲藏了起来,我应该将她一起带来的。” 听完话后,众人脸色不一,却突然听闻念水音开口,说道:“小凡师弟,今日是我大婚,却因为你的原因中断了仪式,现在你又扬言要带一名青楼女子前来,莫非你对师姐怨言就如此之大吗,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与我?” 许凡听后心中一慌,急忙解释道:“师姐,不是这样的,我是前来……” 突然间却闭口不言,因为那人至今还未出现,他深知说什么也无法服众,也怕说出来后打草惊蛇。 却听见水音悠悠一叹,道:“小师弟,我求求你,你走吧,不要让师姐为难。” 许凡心中顿时如遭雷击,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嗫喏道:“师姐,你也要赶我走嘛?” 竟是仿佛一瞬间失去了魂儿一般,如同木偶一样呆立当场,四周嘈杂的声音全然听不进去。 苏河见状,更是气恼,看着周围众人看笑话的表情,他脸色铁青,说道:“孽畜,还在这儿干什么?” 谁知许凡竟然充耳不闻,只是紧抿双唇,眼角有泪流下。 看到他这个窝囊的样子,苏河更加怒不可遏,右手一挥便将许凡一个耳光打了出去。 这一次,出奇地竟无一人阻止,就连费跃也是平静地站在苏河身后,仿佛许凡罪有应得。 苏河含怒出手,自然是带了内力,许凡飞了起来,狠狠地撞在了大殿柱子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跌落在了地上。 苏河怒骂:“小畜生,枉我多年对你的教诲,却教出你这么个东西。想我一直维护的正义之道,君子之剑,却葬送在了你的手里,我后悔收你入门啊。你刚才口口声声说不负我的教诲,可你说那几人强抢民女当街施暴,为何还放纵他们离去,明显是你满嘴谎言,只为了一己之私。想当初前往北蛮,真应该将你带上,锻炼你一身正气,哪怕死在北蛮,我浮云剑宗祠堂也能有你一个牌位。为师平时教你们遇见邪魔外道,不问缘由,拔剑便杀,全部教到狗身上了?” 苏河说完后,他身后一个师兄弟突然出口说道:“李浩天仗着天资卓越,敢和师父动手,莫非你和李浩天一起入门,便也以为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另外一个弟子说道:“师父一剑斩下毒人,李浩天却因为他是孩子而和师父翻脸,如今离开了宗门,看来你们都是天生脑后反骨,不服管教。” 后面的话许凡没有听清,他只是听到苏河一剑斩下孩子头颅,瞬间他睁大了眼睛,抬起头,也顾不得一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流着血,呆呆地问道:“师父,那个孩子是你杀的?” 苏河没有听出许凡话中的用词,怒喝道:“邪魔外道,杀之后快。” 许凡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桑力的面孔,心中一阵绞痛,吃吃问道:“可是,那还是只是个孩子啊。” 冥顽不灵,此子和李浩天一般无二,全都是妇人之仁。若是继续留在门中,将来不知要捅出多么大的篓子 想到这儿,便开口道:“我苏河,今天以浮云剑宗宗主身份,将门下孽徒许凡逐出师门。自今以后,此子任何所作所为,都与我浮云剑宗无关,今日在场众人皆是见证。” 许凡脑海中轰的一声,瘫坐在地上,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众叛亲离。 他呆呆地看着周围那些人的目光,有怜悯,有同情,有不屑,也有漠然。 面对突如其来的被逐,许凡没有央求,只是一瞬间心若死灰。 ------------ 第五十章 杀 此时,喧嚣的大殿中突然间变得异常安静,他们呆呆地看着那名少年。 只见他木然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目光从浮云剑宗所有弟子的脸上扫过。 他看到很认真,每看过一个人,便清晰无比的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然后面带微笑的点一下头。 不知为何,洛秋水突然间感觉十分难受。 这个身患绝症的少年,此时便像是大海中一叶孤舟一般,随波逐流,没有归宿,没有关怀。 她想起离开的李浩天,若是让他得知许凡如今面对的绝境,恐怕他会即刻杀回来吧。 看着许凡那红了的眼眶,和一边高肿的脸颊,此时她感觉他很是可怜。 当许凡数到费跃的时候,只见费跃别过了头,脸上带着一丝苦楚,许凡仍旧念叨了一下:“费跃师兄,多谢这些年来你对我的照顾,珍重。” 最后,便是苏河了,许凡走到他面前,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只是因为半边脸颊肿胀的原因看起来十分滑稽。 他看着面前这个严肃的男子,当他得知桑力是被这个自诩为君子剑正邪异常分明的人所杀的时候,许凡便知道自己不适合继续待在他门下了。 拉起衣袍,缓缓地跪了下来,也不管苏河一脸漠然,许凡恭敬地叩了三个头。 当他再一次站起来的时候,许凡整个人仿佛变得轻松,仿佛丢掉了包袱,因为他再也不用有所顾忌。 走到念水音身前,柔声道:“师姐,我祝你以后幸福。” 念水音轻咬着嘴唇,刚欲开口,随即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众人呆呆地看着这个少年,看他仿佛交代遗言一般,出奇地竟无人出言阻止。 当做完这一切后,许凡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怀里掏出一条发带,将散乱的头发扎了起来,额前留下一小撮,配上他俊美清秀的面孔,一时之间看起来竟有些妖异。 许凡边往外走,边说道:“宁帮主,如今我已不是浮云剑宗弟子,大可以找我麻烦。你教会了我如何为人处世,所以为了要感谢你,请你跟随我到城主府外,我师姐说不要打扰他的清净,那么,我便最后一次遵从他的意愿,在门外打死你,用我的方式换回我的清白。” 不知为何,看着许凡挺拔的身影,众人感觉仿佛忽然之间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尤其听到他那平淡的话语后,不知为何竟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们看向宁行天,只见后者一脸阴沉,对韩云等人说了句得罪后,便跟随着许凡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谁也没有注意,一名女子身材修长,如同九天仙子一般站立在房顶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师父,我们也去看看吧。” 费跃担心许凡被他们杀死,终究还是忍不住,对着苏河劝到。 苏河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一同前去看看。” 谁也没想到竟然是坐在主位上的洛秋水发话了,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大家知道这是命令,不可违抗。 就连还是新人的韩风和念水音也不例外,匆忙回到新房换了一身衣裳后,跟着众人走到了外面,此时谁还管他们的大婚喜事。 此时的许凡一人一剑,站在城主府外面的街道上,对面是宁行天站在对面,手中握着两枚铁球不断揉搓,两人相距不过百步,在他身后站着一众地痞流氓,粗略一数不下百人。 许凡面无表情,尽管对面人多势众,他丝毫无惧。 本以为他们私人解决恩怨,没想到里面的人都跟了出来,宁行天眉头一皱,又突然间松了一下。 他转过身来对着韩云说道:“韩城主,此乃我和许凡的私人恩怨,算不得扰乱治安,还请韩城主一旁观看即可。” 朝廷并不禁止私人处理恩怨,尤其是江湖人士,只要不扰乱治安,江湖仇杀又有哪一天少的了呢? 韩云没有请示洛秋水,若是事事请示,那么他这个城主也不用做了,便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看已经得到韩云的同意,宁行天哈哈一笑,对着许凡说道:“小子,我很佩服你,如果我是你,要么悄悄溜出城主府,然后逃之夭夭。要么跪下来向我认错道歉,然后兴许我心情好还能放你一马。我没想到你选择最蠢的方式,竟然选择和我硬碰,以卵击石,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 许凡听完后一言不发,只是漠然从剑鞘中拔出长剑。 宁行天见状,脸色变得狰狞,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知道你曾经是浮云剑宗弟子,内外兼修,听说三流高手可以以一当十,二流高手可以一当百,我身后便是不多不少一百好汉,我看你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上!” 说完一挥手,只见那些人提着大刀从宁行天身边冲了过去,呼喊着向对面的少年砍去。 念水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即想到他破坏自己大婚,便一言不发。 许凡看着对面冲来的人群,默默地提起了长剑,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巫教的残忍,桑力的惨死,巨蛇的袭扰,李浩天离去,念水音大婚,小倩的失踪,浮云的冷漠,师门的驱逐。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也改变了这曾经纯真的少年。 那些人身手再好,也不过是乌合之众,欺负普通百姓还行,面对已经宗师境大成的许凡,完全不堪一击。 只见许凡冲了进去,一手浮云剑法使的凌厉无比,刀光剑影,惨叫迭起,断肢横飞。 不消片刻,浑身是血的许凡站在原地,而他周围的地痞流氓,全部躺倒在地哀嚎不已,不是缺了胳膊便是少了腿。 当日的心慈柔软,带来今天无尽的耻辱和祸患,许凡又不是圣人,说不上睚眦必报,也是恩怨分明。 这些人跟随宁行天,又有哪一个是良善之辈?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从刚才那一刻起,许凡便明白了一个道理,或者说从前他就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的道理: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 若是从一开始他就显露出宗师境修为,哪怕他真的如同宁行天所言掳走小倩,那么宁行天也不敢闹事,只能打碎牙齿带血吞。 可正是因为自己籍籍无名,弱小无助,才会被当众冤枉,被当众掌掴。 看着眼前修罗场一般的景象,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韩云皮笑肉不笑的读者苏河说道:“苏宗主真乃一代宗师,随便一弃徒便有如此修为,可敬可叹啊。” 苏河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许凡从入门后便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直到下山之前仍旧没有将紫阳真气入门,为何他连杀一百人而毫无喘息? 要知道,他门下弟子,也就费跃和卫勉可以做到这一点。 可是眼角余光稍微一瞥,便能看到门下弟子那吃惊的神色。 洛秋水心道:这才是他冰山一角吧。 念水音一时之间看得呆了,喃喃自语:小师弟怎么会进步如此神速? 至于那些浮云剑宗弟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总体来讲就是一个意思:许凡这剑法纯熟无比,让他们无比汗颜。 宁行天看到自己的手下败得如此之快,心头大震:没想到这少年有如此实力,看来还是小觑他了。 许凡平静地看着他,浑身浴血仿佛修罗战神,街道上的百姓早已四散而逃。 少年提剑,血液顺着剑刃不断滴落。 宁行天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不过他也不是毫无准备,想到又需要花费一大笔银子,他心中一阵绞痛,看向许凡的眼神更显阴毒。 他挥了挥手,只见人群中一人飞快向外跑去。 见状,许凡也不在意,既然韩云都说了私人恩怨不涉及官府,那么他便一次性将这个匪窝给一锅端了。 片刻之后,一名光头和尚出现在了此处,只见他面目慈善,一身绯红色袈裟,只是胸前念珠却是一个个骷髅串联起来的。 “他是空冥和尚,西域妖僧,当世一流高手,没想到宁行天竟然连他都能够请得动。” 人群中有人惊呼,显然认出了此人身份。 许凡看着眼前这名僧人,脑海中闪现当初黑衣人师父击杀的那个和尚,不知怎的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竟然好像斗法延续了下来。 宝剑灭光头! 那和尚看到许凡后,微微一怔,不过随即恢复正常,对着宁行天说道:“宁帮主,别忘了我的规矩。” 宁行天眉头一挑,有些肉痛得轻声道:“十名姑娘,黄金万两。” “听说此人是个淫僧,会一门采阴补阳的秘术,那些女子和他欢好后,过不了多久便会大病一场,没个一年半载下不了床。没想到宁行天为了出气,竟然舍得如此大的代价。” “这你还不知道,天香楼最不缺的就是姑娘了,只是可惜了那万两黄金。怎么看,对面那小子也不值一万两黄金啊。” 实际上宁行天一方面是为了出气,但更多一方面是因为小倩的缘故,他以为小倩是被许凡给藏起来了。 小倩在他眼中价值极大,他准备送给一位大人物。那位大人物手眼通天,只是极好美色,一般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所以当小倩出现后,他曾有一瞬间失神,当即便决定要把她敬献来打通关系。 只是他那几个喽啰也不知道此事,否则断然不敢有当街施暴的念头了。 以许凡如今的听力,自然也是听到了那和尚所说的话,心道怪不得黑衣人师父见到和尚拔剑便杀。 实在是光头,颠覆了他心中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形象。 ------------ 第五十一章 实力暴露 那和尚看着许凡,嘴里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开口便道:“小子,下去地府后别忘了是你空冥佛爷送你去见不动明王的,桀桀。” 他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竟是梵文,音调高低不一,时而尖锐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沙哑,晦涩难懂,乍听之下竟然有一种恶心欲吐的感觉。 “快蒙上耳朵,这是索命梵音,主要以内力施展,发出的音波攻击力不比剑气弱上多少。虽然不是针对我们,但如果被波及到,修为不够轻则影响心智,重则七窍流血。” 有人认出了空冥和尚现在施展的武学,急忙出声提醒,此时围观的众人大多为青山城中商贾乡绅,只有少部分江湖人士。 却见苏河冷哼一声,说道:“雕虫小技,竟敢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 只见他左手握剑,右手化掌向着地面轻轻一拍,众人便看到眼前多出了一道紫色屏障。 “苏宗主紫阳真气已趋于大成,我等多谢宗主。” 有见识的人眼看苏河为他们架起了屏障,保护他们不受音波攻击,赶紧连忙道谢。 苏河面带冷峻,口中不忘说道:“若是让我发现这妖僧在此处作恶,我定斩他于剑下。” “有苏宗主在此,想来那空冥和尚也不敢造次。” 有人恭维的奉承。 却不想此时的妖僧要杀的人,前一刻还是浮云剑宗弟子。 苏河口口声声见到邪魔外道不问缘由拔剑便杀,如今看到和自己相匹敌的魔教妖人,竟然只会动动嘴皮子。 许凡看了一眼,直觉心中堵塞,一时之间竟然怅然无比。 只见空冥和尚的口中发出音波,无形的音波不断放大,犹如一圈一圈从小到大的圆环,攻向了不远处的许凡。 这音波攻击杀人于无形,乃是化内力为攻击手段,端的是奇诡莫测。 音波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地面龟裂,当到达许凡面前一步的时候,铺设的青砖纷纷卷了起来,乱石烂砖向着他席卷而去。 在此等攻势下,许凡断然没有活命的可能,众人不忍闭上了眼睛,只等下一刻尘埃落定。 “什么!” 突然间有人发出惊呼,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面前的一切震撼了他们。 只见许凡左手握着剑鞘平举身前,一道纯正的紫色屏障挡住了那些攻击。他右手不断甩着长剑,一道道无形剑气,像是利刃一般。 “怎么可能,他竟然发出了剑气,他是一流高手!” 观战的人一片惊呼,眼前的景象明显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众所周知,剑气乃是打通了奇经八脉,真气贯穿全身游走至少九个大周天才能外放,也就是说发出剑气的前提条件便是你达到宗师境。 围观的人心中震撼无比,更遑论心性沉稳的苏河,修炼紫阳真气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虽然同样是真气外放,但许凡的紫阳真气更加精纯,直达典籍中所描述开派祖师紫阳真人那种境界。 并不是说许凡实力到达了那一步,而是他和紫阳真人有着同样的造化,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东来紫气中的那一道先天一炁,所以修炼紫阳秘籍便会一日千里,进境神速。 苏河看着许凡打出的紫色气罩,心中念叨:怎么会! 其他浮云弟子更加好不到哪里去,谁也没想到这存在感最低的小师弟竟然是一名隐藏的绝世天才,而且看样子天赋不比李浩天差,他如今展现的武功,绝对不比苏河低。 在对付巫教的时候,他们是见过苏河全力出手的,眼下一看,高下立判。 所以当他们又一次看向师父的时候,心中不约而同闪现出一个念头:错了。 念水音睁大了双眼,眼中的震惊之色毫不掩饰,心中一个声音在不断咆哮着,比起其他人的震惊,她心底多了一丝愤怒和怨念:为什么瞒着我! 城主韩云虽然不在江湖,但和苏河相交多年,对于武学常识也略通一些,他只是感觉喉咙有些干涩,艰难的转过头,看着脸色同样明灭不定的苏河问道:“苏兄,这……” 虽然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此时的韩风心中突然间闪过一丝惊惧,为了追求到念水音,他是施展了一些手段的。当然都上不得台面,原本以为许凡是个软柿子,现在却突然间发现对方是块铁板。若是让他知道那些下作的事情,受此奇耻大辱的许凡不定会如何报复。 洛秋水眼中焕发出奇异的光彩,心中直道:这才是当初救了我的那个少年!恐怕就连李浩天,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实力吧,他藏得太深了。 突然间从耳边传来声音:郡主,此子实力深不可测,已经到了宗师大成境界,在场能与之一战的人也就那个苏河而已。 洛秋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继续观看着。 其他人心里怎么想,许凡毫不关心。当感觉到对方直接想要自己的命的时候,他就决定不再藏私。 一个宗师境界的恶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是杀招。许凡心性再好,也不禁心中大怒。 紫阳真气瞬间贯穿全身经脉,在身前打出护罩,抵挡他音波的攻击。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浮云剑法熟稔无比,却都是杀招。 对方第一次见到自己,无冤无仇,便想要自己的命。 若是自己真的技不如人,那么便要饮恨当场。 今日众叛亲离,一日之内许凡尝尽了人生悲欢离合,他不会天真的以为会有人出来救下自己。 师父苏河口口声声除魔卫道,然而见到臭名远扬的空冥和尚,不也一样保持了沉默? 青山城算是朝廷势力,却任由宁行天这样的人奸淫掳掠,官匪勾结。 说白了,不就是他们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吗? 自己一个从药山镇走出的少年,身无分文,不名一钱。却因为李浩天赠与的十万两白银,便成了同福客栈座上宾。 许凡心头苦涩,这可恨的世道啊!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许凡明白了,自己想要的自己争取,不管是继续活下去,还是尊严。 只有自己不断变得强大,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生如蝼蚁应有不屈之心! 他大喝一声,身前紫色光罩突然间放大一倍,将所有音波攻击挡在了外面,而手中长剑攻势更加凌厉。 岂知对面的空冥和尚苦不堪言,没想到随手拿捏的一个无名小卒,竟然是和自己实力相当的高手。 自己成名绝学索命梵音,打过去之后竟然如同泥牛入海,不起波澜。 现在两人只是内力较量,但他明白再过一时半刻,自己肯定会落败。 看对面那个少年一边和自己比拼着内力,一边还游刃有余的挥舞着剑气。 只是这一会儿的时间,空冥和尚身上便多出了很多细长的口子,鲜血不断往外渗出,那紫红色的袈裟看起来更加妖艳。 宁行天躲在一边瑟瑟发抖,此时他是真的害怕。 刚才那名少年看过来的一眼,充满了冰冷,他毫不怀疑在解决了空冥和尚后,那少年会放过自己。 可以说今天对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由自己造成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无法脱身,只能将求救的眼神看向韩云。 韩云虽然不齿宁行天的做派,但终究是要保住他。一人为青山城第一人,一人为青山城第一恶霸,多年下来两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他眉头紧锁,似乎也在想有什么万全之策。 然而,许凡却不管这些。 对于宁行天他心中早有定计,杀了空冥和尚后,他要将整个猛虎帮全灭,都是些人渣,死不足惜。 而且上次的仁慈带来的后果,几乎不可承受,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许凡当机立断,运足内力,左手将所有音波打散,然后一掌朝着空冥和尚打去。 掌印准确落到空冥和尚身上,只见他脸庞一红,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右手也不闲着,在挥舞出一道剑气将已经倒地的空冥和尚前胸划出一道深一寸长一尺余的巨大伤口。 啊—— 在场众人部分没有见过皮肉外翻,涌出血液,惊呼出声,但看到许凡那冷酷的面孔后,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 刚才他们冷眼旁观,谁知现在的许凡像极了一个杀星,他们可不愿惹祸上身。 只见空冥和尚倒在地上大口吐着鲜血,隐约可见一些碎块,却是因为受伤太重,一些脏器被打破。 看到许凡提着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空冥和尚忍着伤痛立马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口中求饶:“少侠饶命啊!” 许凡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丑态,这些恶人只会恃强凌弱的嘛? 他轻声自语:“数日前我因为一时仁慈却招致杀身之祸,若非我有自保的实力,恐怕现在已经成为一具无头尸体,又有谁饶过我呢,嘿嘿,嘿嘿。” 声音中充满了苦涩和不甘,说的在场众人一阵沉默。 “那我们一起死吧!” 眼见对方不肯饶了自己性命,空冥和尚突然间暴起,想要和许凡同归于尽。 然而许凡一直是警惕着他,身外紫阳真气护主,暗地里还有菩提心经运转,那空冥和尚哪里能够近身。 空冥和尚变换武功手作爪状,手上指甲泛出丝丝诡异的血色,竟是幽冥鬼爪这等阴险毒辣的功夫。 “一名僧人竟然会如此恶毒的邪派武功,该杀!” 许凡面上怒色一闪,手下更是毫不留情。 他曾听说过,巫教有一门功夫,号称幽冥鬼爪,是将双手涂满毒药,以活人练功,专练指力,中招者生不如死,毒素逐渐攻心。 没想到着空冥和尚竟然会和巫教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依着许凡对巫教的痛恨,只有一个字:杀! 空冥和尚以为这门武功会出其不意的伤害到对方,毕竟紫阳真气对毒功防御效果不大。 眼看鬼爪破了许凡体外紫色真气护罩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震惊的事情,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幽冥鬼爪上所带的毒气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迅速消散。 只见许凡身体表面一层淡淡的黄色光芒若隐若现,上面隐约有梵文闪动。 他心底闪过巨大的震惊,心道这是佛门最高武学:菩提心经! 只是容不得他开口询问,一柄长剑从他胸前穿过。 他双目圆睁,眼中兀自残留震惊,一句话只说了几个字:你怎么会…… ------------ 第五十二章 少年 落日余晖,残阳似血。 城主府外,鸦雀无声,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一幕。 少年义气,长剑森寒,一具尸体伏在他面前,光头澄亮,眼神中还存有不甘和惊惧。 在他不远处,宁行天脸色煞白,他无法想象一个人为何变化得如此之快。 前一刻还舌绽莲花,被师父打得吐血倒地。 如今却手持利剑,杀的众人心惊胆寒。 许凡提着长剑,剑尖不断滴着鲜血,一步一个血印,仿若杀神。 宁行天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他嘴里念叨:“你不能杀我,我儿在户部身居要位。” 许凡充耳不闻,就那样一步一步地一步地向前走去。 看着眼前的少年,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没有人敢开口。 许凡心里冷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身份地位,什么权势钱财,都是狗屁。 前一刻在大殿之上,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的话,哪怕那是事实。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便将事情定性,继而对自己口诛笔伐。 现在却无一人出头,许凡心中对于浮云剑宗,对于君子剑苏河,彻底失望。 他走到宁行天面前,看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这位猛虎帮主,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哀。 许凡将长剑提起,对准宁行天,声音冷漠而淡然,说道:“将事情真相说出来,否则,立刻死!” 宁行天眼神慌乱,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剑尖上面滴答的血液落到自己额头上尚有一丝温热,心中求生欲瞬间占据了上风,只要能活着,怎样都行。 “许少侠,是我错了,我该死。我花大力气从南方抓来一批女子,一部分填充我天香楼的生意,一部分是我要结识京城中一位大人物所用,小倩就是其中一个。不料手下看管不严,竟然让小倩偷跑了出去,在半路遇到了少侠,少侠打退了我的手下救走了她。在我手下汇报的时候,说他们看到少侠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但衣服却是浮云剑宗服饰,经过打探我便查到了少侠是浮云剑宗弟子,我担心令师。” 一切豁然开朗,许凡想起当初宁行天看了自己一眼,却为何不直接将自己拿下,而是先逼迫苏河。 宁行天看了许凡一眼,见他眼神冰冷,瞬间改口,道:“是担心苏河不肯放人,尤其是在此次浮云剑宗立下了大功,恰好见到少侠隐匿在人群中,我以为是苏河这样安排的,所以当众逼迫与他,没想到呵呵。” 他看了看苏河,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说道:“没想到的是君子剑苏河竟然是个伪君子,为了保全自己名声竟然有眼不识泰山,将少侠这样的高人直接驱逐。” 听到驱逐的时候,许凡的心里猛烈地跳了一下,握着长剑的手关节泛白,隐隐用力。 宁行天接着说道:“在座诸位,许少侠所说一切都是真的,是我在颠倒黑白。我原本想的是,借助郡主施压,然后让苏河保持中立,不要插手即可。可我没想到苏河竟然如此绝情,直接将许少侠逐出了师门。” “少侠,你就放过我吧?” 许凡盯着他,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小倩在哪里?” 不知为何,刚才被冤枉举目无亲的时候,他脑海中想到的人只有那个自己所救的风尘女子,小倩。 当听店小二说到小倩也失踪了的时候,他下意识认为小倩是被猛虎帮的人掳走了。 “少侠明察,我们的人虽然一直潜伏在客栈周边,可是却没有见到小倩。手下汇报,当他们进入客栈的时候,小倩已经失去了踪影。” 宁行天的神情不似作伪,许凡心头疑惑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被猛虎帮的人抓到就好,完了再去寻她。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小倩立于房顶静静看着这一切,当看到许凡还关心自己的时候,她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随机心中平静无波,只是比较有趣的一个少年罢了,接着瞬间失去了踪迹。 许凡见宁行天已经全盘托出过程,也不管别人是否相信,一道剑光闪过,一代枭雄便惨死在了青山城主府门口。 甚至,他都来不及说出任何求饶救命的话。 洛秋水看到许凡如此果决,眉头轻轻一皱,但又松了开来。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是亲眼看着一个沉默的少年如何被逼成如今这个样子的,设身处地想一下,恐怕自己会比他做得更狠、更决。 许凡看着那些兀自惨叫的猛虎帮众,他声音冷漠不带有一丝情感,说道:“你们回去后告诉其他人,猛虎帮今天解散,所得钱财尽数分给贫苦人家,若是让我知道谁敢藏私或者继续为恶,我将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说完转身,也不管那些人哭爹喊娘的四散而逃,便要离开。 不要看许凡如今一脸冷漠的样子,但实际上伤心透了。此间事了,他决定回到药山镇看一下娘亲,然后便独自去闯荡江湖,寻找能够虚名的法子。 “畜生,如今你修为大成了,便能够视人命如草芥,草菅人命吗?” 却是苏河在身后开口厉喝。 许凡顿住了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师……苏宗主,请你慎言。” 苏河脸色一变,他已经看得出在许凡展现出绝强的实力之后,加上刚才宁行天所言,已经有不少弟子面色动摇,若是此时不树立威信,回去之后恐怕夜长梦多。 “别以为你默默修行到了宗师境,就可以为所欲为,杀一些普通人彰显你许少侠的威风。” “那,也总比杀一个孩子好得多吧?” 许凡想到了桑力,压抑着情绪低声说道。 苏河面色一冷,拔出长剑,冷哼道:“冥顽不灵,一个满身是毒的人,哪怕他是个孩子,也难免将来会遗祸人间。” 许凡再也压制不住,转过身,嘿嘿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从眼中滑落,看到苏河长剑指着自己,低声问道:“怎么,苏宗主,刚才打我不够,现在又准备杀了我吗?” “可是,你杀得了吗?” 这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说话的同时,他一剑劈出,剑气纵横,竟然将大门口那缠满了红绸的石狮子瞬间打得七零八落。 嘶——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等内力,绝对高出苏河。 实际上,刚才含怒出手,许凡将菩提心经和紫阳真气共同施展,才有这惊人的一幕。 摇了摇头,许凡看着面色不断变换的苏河,终于彻底失望。 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师父,虽然美其名曰君子剑,实际上则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 他惨然一笑,说道:“见到魔教妖人,拔剑便杀。可是,你们知道吗,你们杀死的那个孩子,救了你、你、还有你,你们所有人啊!” “什么?” 洛秋水悚然一惊,俏脸变色。 因为她也在刚刚许凡指着的人之列。 许凡冷笑道:“若非如此,对方十名毒王,就凭你们,别说打得过,恐怕全身而退都做不到吧?” 洛秋水面色一凝,不顾随从的阻拦,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走到许凡对面。 她开口问道:“当初,在城外救了我的人便是你吧。”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许凡干脆点头道:“是。” “那么,当时你实力应该已经恢复,又怎么会继续装病?” 许凡突然间长剑一指,说道:“都是因为他。” 不知何时,城主大公子韩玉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许凡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当日和那女子接头的人。 城主府的细作。 见到众人目光看向自己,那人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却强自镇定地说道:“许凡,别以为你武功高强,便在这里信口雌黄,我乃是大公子护卫长。” 许凡静静说道:“和你接触的那名巫教女子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过你了吧?” 那人强自争辩:“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哪来的女子?” 许凡淡淡说道:“你辩解也无用,因为她已经死了。还有……” 说着他看了念水音一眼,语气平淡:“今日我来城主府,最主要的便是要寻出你。” 念水音听完后,心中闪过一丝悔恨,原来小师弟这么在意我的嘛。 韩玉站了出来,说道:“许少侠,我知道你今日受到了极大屈辱,但张杰乃是我的护卫长,而且是城防军张彪的亲弟弟,怎么可能勾结巫教?” 许凡却是懒得在和他浪费口舌,对洛秋水说道:“当日我便是暗中听到了他和那名巫教女子的阴谋,才一路跟随那女子,于城外碰到了你。” 其实当得知许凡便是当初救了自己的少年的时候,洛秋水便不再怀疑他。 眼神示意了一下,两名随从瞬间制服了一脸惊恐的张杰。 韩云刚刚开口:“郡主。” 却被洛秋水制止,她说道:“我自有分寸。” 韩云眼睛微微一瞪,阻止了想要上前辩解的韩玉。 苏河想要再说什么,也被韩云悄然阻止,一旦郡主插手,其他人一边看着便好。 “后来,我便告诉了浩天,让他留意一下。当你们离开后,我见张杰再也没有来过客栈,心下又担心你们的安危,便暗中前往了邙山镇,渡过濉河后,我在宗门标记的旁边发现了另外一种标记,便知道你们行踪已经暴露,为了不打草惊蛇,我顺着那个标记一路前行,找到了一处古洞,在里面发现了巫教暗中培养的毒人。”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苏河,继续说道:“桑力是巫教为了培养毒人在桑部落抓走的孩子,我见他中毒未深,便想要救他出来。没想到,突然间出现了一条巨蛇。” 许凡眼中闪过一丝后怕,洛秋水问道:“你武功如此高强,难道连一条蛇也打不过吗?” 其他人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却见洛秋水一名随从走了出来,低声问道:“可否具体形容一下那条蛇?” 许凡看了他一眼,便说道:“洞内太过昏暗,那条蛇长约数十丈,水桶般粗细,最奇怪的是它的头颅上长着一根独角。” “什么?” 听到许凡的形容后,那随从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震惊之色,半晌没有回过神。 只听他口中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